吴　鹏

摘要:本文通过对霍达的《未穿的红嫁衣》的研读,剖析嫁衣中的那“一抹红”,这种在喜庆中本该是甜蜜、美好、吉祥的颜色,却在作家笔下,在人物形象的塑造中有了一种独特的魅力,它的内涵变得丰富,多彩,值得玩味。

关键词:小说;红色;内涵

在中国传统婚庆中,新娘都身穿红嫁衣,其中红色是喜庆的颜色,也是传统婚庆中的主色调。霍达的《未穿的红嫁衣》字面含义即源于此,然而那“一抹红”的意味难道仅止于此吗?

南国沧海,孤岛密林,千年古堡,神秘莫测。一位不速之客的突然造访,几乎改写了历史,引发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唇枪舌剑……历史学家李言在改革开放的大潮中踏上“仕途”。他与当年的恩师令狐谵在秦屿精神病院不期而遇,历史老人昭示他揭开千年古堡之谜,而错综复杂的权力之争和爱情纠纷却使他在即将达到事业的峰巅之际功亏一篑,遗恨终生。当他再度来到秦屿之时,已是向这座行将湮灭的历史遗迹和刻骨铭心的爱情作最后的告别,看一眼那终未能穿上恋人之身的红嫁衣……

红嫁衣,是我国所有女孩都梦想着,在最美的幸福时刻到来时,在步入婚姻殿堂时的爱情见证。在相恋的李言、郁琅嬛关系日益明郎化,红嫁衣也成了他们的必备之物,嫁衣是红色的,他们的爱情也是红色的,爱情是婚姻的基础,喜庆中的红嫁衣则是恰当的选择!两人都喜欢它“鲜而不火,媚而不俗,艳而不妖”,“它红的像心脏、像血,真挚热烈的爱,至死不渝的爱,应该是这种颜色”。确切的说红嫁衣,是郁琅嬛选中的,在李言那儿得到共识。她觉得它代表真挚、热列、至死不洽的爱,这是她持了许久,在孤独、狂傲、不可一世的外表下孕育了二十七年,她表面上冷冰冰,内心却渴忘那真挚热烈如火一般的爱情与幸福,想念那令她“梦寐思服”的男人,她们选中它“艳而不娇,鲜而不火,媚而不俗”,这是他们在文学、人生上志同道合的显示。那“一抹红”如血,如心脏,恰恰表达了她的心声,她选择那“一抹红”,即向情人奉献了心灵、理想,未来乃至她的全部,她的一切一切系住李言身上,都寄托在那红嫁衣,要以那“一抹红”成就她的幸福。李言呢?诚然,他在一定程定上是“性情中人”,对郁琅嬛的感情也是发自内心的,她是他在生活、文学、史学上的知音,但这些,包括这份爱,那“一抹红”在她的政治前途或仕途上的份量就显得苍白无力了。

李言是一名士人,地道的中国士人,受传统观念影响了五十年。他饱读诗书,也正因如此,他还更懂得“选择”。他身称“专业政治,业余治学”,典型的中国文人现实体现。我们从古典诗词中看到中国文人大多重伦理,不侧重感情,李白、柳永、杜牧……都有漫长的狎妓经历。“十年一觉扬州梦,留得青楼薄倖名”,在多少人那里得到证明!他们在仕途失意时才想到女人,想到爱情,想得到红粉知已,在他们那里“老妻寄异县”司空见惯,只有隋炀帝、李后主等风流天子堪为例外,但都深为世人不耻。而今天呢?尽管“与其在峰头展览千年,不如在爱人肩头痛哭一晚”的观念,日渐深入人心,但李言恐怕还钦羡的是“两情若在久长时,又起在朝朝暮暮”的境界。这些郁琅嬛不会明白,即使知道,她也不会相信,但李言的确如此,他在何丽珠、程功的两面夹击下投降了,放弃了史学家的“良知”,放弃了爱情,放弃了郁琅嬛,更放弃了那“一抹红”!

这些郁琅嬛他永远也预料不到自己的将来。她天真地憧憬幸福,珍惜那“一抹红”,无时无刻不想穿上它,在她眼中,红嫁衣是美满的开始,但如今成了不幸的发端,现实的巨大失落感,敲碎了她的梦,她单纯的心灵美丽的憧憬破灭了,换之以无尽的悲哀,难以承受的打击,她怀疑世界,甚至想否定世界,对情人蔑视,对政治厌恶排山蹈海般涌向她,她疯了,她如心脏似血般挚热的爱在仕途面前花白、暗淡、无力。“鱼与熊掌不可得兼”,李言懂得,也明白放弃;而郁琅嬛呢?她太理想化,太天真浪漫,“小舟从此逝,江海寄馀生”,太不现实了。中国人,尤其是中国世人太重人本主义,现世主义。老座哲学在他们眼中只是辅助性、第二位的,可郁琅嬛不懂这些,不懂政治、不懂士人、也不懂爱情,更不懂那片猩红。她只能“专心致志继续研究,默默地读着那一片猩红”。

中国传统的红嫁衣,那“一抹红”在这儿有了另一种“意味”,它变得凄美,惨淡,甚至变得有些诡异,爱情的美好也变得支离破碎,终于她放弃了那“一抹红”,也放弃了那份爱,同样也放弃了整个世界!

嫁衣中的那“一抹红”由此也从喜庆变得黯然,从幸福变得凄苦,从美好变得沉痛,它让我们审视,让我们深思!

难道只有嫁衣的那“一抹红”如此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我国传统中的其他红色物品,在作家的笔下都变的让人玩味,《妻妾成群》中那高高悬挂的红灯笼呢?恐怕已经彻底脱掉了喜庆的底色,成了封建大家庭惨淡,色调阴暗的展示。所有妻妾、女人都成了一家之主陈老太爷的性玩物,性奴隶,而大红灯笼则成了它的表征,她们并为这点恩泽互相争斗,灵魂可悲,心灵畸刑扭曲,卑下到何种程度!红灯笼照耀的是传统中国最阴暗、最丑陋的一部分,如隐藏在“华丽外表下的虱子”,饱含对喜庆的嘲讽,对爱情的亵渎。《红高梁》中奶奶出嫁呢?奶奶坐在憋闷的花轿,头晕目眩,罩头的红布把她双眼遮住,红布上散发一股强烈的霉馊味……红盖头是喜庆中的重要饰物,它是幸福生活的开始,这里却散发着强烈的霉馊味,她一把撕下那酸溜溜的罩头红布放在膝上。这不守妇道的行为不仅仅是对这桩婚姻的不满,也是对生命,命运的抗争……

红色于此,不再只是颜色的一种,也不单纯只是我国传统中喜庆的颜色,它的内涵变得复杂,它有了自己独特的价值,在文学世界中有了自己的生命,它呼唤我们,引导我们从全新的角度步入文学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