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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年,乘风凉和孵太阳

2024-03-07庄大伟

上海采风月刊 2024年1期
关键词:拖板辰光乘风

庄大伟

那些年,大热天(夏天)乘风凉,大冷天(冬天)孵太阳,曾经给阿拉留下好多美好的印象。不过,夹在当中的黄梅天、秋老虎却交关烦人。

黄梅天

上海人在大热天来临之前,必定会要经历一个难熬的黄梅天。每年初夏,长江中下游一带经常会出现一段持续较长的闷热多雨的天气。这段时间里器物容易发霉,“黄梅天”的叫法由此而来;此时又值江南梅子黄熟之季,亦称“黄梅天”。中国历书上向有梅雨始、终日的記载,开始之日称为“入梅”(或“立梅”),梅雨结束之日称为“出梅”(或“断梅”)。

那些年,家里又没有空调、除湿机,有电风扇的人家也很少。所以记忆中黄梅天的日脚交关勿好过,闷热的感觉,潮湿的空气,东西摸上去都是黏答答的,衣服总是晾不干。住在底层的人家,水门汀地面上常常返潮。房间里保管不好的东西,总会发出一阵阵霉蒸气,气味难闻。

黄梅天让食品发霉的罪魁祸首是霉菌。食物一旦受到霉菌污染,不仅颜色、味道发生改变,继续食用容易引发过敏性气管炎、哮喘等疾病,还可能引起急慢性中毒甚至癌变。听住在阿拉隔壁的刘医生讲起来,霉变的东西里不但有黄曲霉毒素,还有黄绿青霉毒素、赭曲霉毒素、红色青霉毒素、青霉酸毒素……一大堆毒素,吓得煞人。

碰到黄梅天,不但勿少食物容易发霉,衣物也容易霉变,特别是穿过一两次没有及时清洗的衣服,经过梅雨季节,更容易出现点点霉斑。此外,一些书籍、字画、邮票……如果保管不当,也会出现霉变。

等黄梅天过脱,一“出梅”,进入大夏(大暑)日脚,弄堂里就闹猛起来,家家户户都开始晒衣物了。记得那辰光各家人家的窗台上,几家人家合用的晒台上,树木或电线木头之间……凡是晒得着阳光的地方,都能看到晾晒着各式各样的衣裳。阿拉这些弄堂里的小八腊子,一清老早就全体出动,帮着爷娘晒衣裳。

各户人家拿出来的压箱底服装,铺晒出来,有毛料大衣、笔挺的西装,有的人家晒出来的衣裳就比较差些。各家人家的家境如何,一览无余。

记得那些年,阿拉弄堂里有两家人家晒的东西,跟人家特别勿一样。

弄堂口过街楼楼上有家人家,家里有勿少中药,到了大夏里就开始在弄堂口的空地上,铺上申报纸,开始晒各种各样的中药。据说他家每年晒出来的中药,都很值钱。晒中药的辰光,他家的阿奶必定坐在竹矮凳上,一双眼睛像两只探照灯在中药上扫来扫去,唯恐过路人会顺手牵羊,连上厕所都要叫她家的阿毛过来“顶班”。阿奶是个“饭泡粥”(话痨),看到阿拉小八腊子围着指指点点看那些奇形怪状的中药,就开始介绍其中的一根东北野山参。这根野山参,主根肥大,下部长有两个主要支根,形成人字形,须根齐全。要说确实是卖相真好!有个小朋友伸手要去摸那根野山参,阿奶立刻一巴掌上去,大叫“勿许摸!晓得伐?一根须须头就可以买一只蹄髈!”介(这么)贵啊!阿拉一个个大眼瞪小眼。阿奶又开始讲那根野山参的历险记,讲离奇的东北林海雪原的故事。年年拿出来晒,年年卖样(炫耀),年年讲林海雪原的故事。

还有一位住在弄堂底的老先生,浦东人。每到大夏时节,老浦东就摆开摊头晒他的藏书,晒他的字画。阿拉小朋友看到一本本铺开了的书,都蹲下来想翻翻,他就挥着双手,像赶小鸡一样赶阿拉走,一边赶还嘴里嘀咕,“弄坏了伲(我)这些宝贝,倷(你们)赔得起伐?”老浦东是个收藏家,他收藏的勿少线装本书是孤本,也有勿少名人字画。后来有个行家告诉他,“侬这样晒侬的宝贝,光照会使侬的书籍字画变色的”,他这才恍然大悟,“怪勿得古书字画都变得蜡蜡黄”。行家告诉他:“通通风,即可。”老浦东听罢,慌忙把他的宝贝统统收拢起来。那以后,再也没看到老浦东出来摆摊晒书籍字画。

乘风凉

到了大热天,在没有电风扇、空调的日脚里,上海男人家在屋里穿汗衫背心,算是斯文的。阿拉这批男小囡,一个个都是“赤膊大仙”。在家里大家都习惯上身赤膊,穿一条平角裤。这个辰光最怕老师来家访了,平时在学堂里穿得整整齐齐的,一下子在老师面前暴露无遗,“十二根肋排骨,可以弹琵琶”(那些年,小胖子很少),好尴尬。要是碰到赤膊的爷老头子(父亲)也在家,那场景就更加尴尬,毫烧(赶快)去套件衣裳。

阿拉弄堂里的男小囡大热天都喜欢赤膊,就是出门去帮爷娘拷酱油、买草纸,照样也赤膊,脚上一双木拖板。弄堂里时不时传来“哗啦哗啦”的木拖板的噪音,闹猛得勿得了。不过进大一点的商场,就要套上一件汗衫马夹(背心)了。去看电影更麻烦,穿汗衫马夹也勿来讪(不行),也勿能穿拖鞋,当然穿木拖板更加勿来讪了。

那辰光商店里卖的木拖板,有的质量勿灵,穿没有多少日脚,钉着的橡皮条(有的是帆布带)就断了。有的木拖板没穿多久,木板就一豁两爿。因此路上看到拎着一只坏掉的木拖板走路的,并勿稀奇。白天大太阳辣豁豁地晒在地面上,那些年上海又没有这么多的行道树、街心花园,阳光常常把柏油马路晒得软噗噗的,有点地方还烊开来了。有一趟我出去白相,回来的路上一只木拖板坏了,我只好赤着一只脚,靠另一只脚一路上跳跳蹦蹦回去(柏油马路上瞎烫),要晓得多少狼狈啊。

记得商店里还有卖一种广东木拖板的,底很厚,上漆的,画上各色花纹,穿在脚上,发出来的声音也跟一般木拖板勿一样,“笃咯笃咯”的,听起来似乎比较“高级”(这肯定是我小辰光的错觉)。阿拉弄堂里的几个广东老阿姨,都喜欢穿这种广东木拖板,在弄堂里“笃咯笃咯”。

那辰光学堂里发的“暑假作业”是出版社统一印刷的,每一天的作业上都标着日期。我喜欢在暑假的开头几天,把一个暑假里的作业一记头做完,就可以开开心心地白相两个月了。我做完整本的“暑假作业”,还要卖样(炫耀)。好朋友知道了,就来借,又勿好意思勿借,结果传来传去,弄得很脏。抄来抄去的,当然错的地方都一样的,最刮三(尴尬,来自英语“grocery”)的是,连小作文也是一式一样的。老师一查,马上就查出我是“始作俑者”。于是只好被老师吃牌头(挨批评)。记得有一年我的“暑假作业”七传八传还传丢了,没法子交差,只好叫爹爹托关系,从新华书店内部买到一本“暑假作业”,再去借同学的“暑假作业”来抄一遍,想想滑稽真滑稽。

暑假里是阿拉这些小八腊子的欢乐世界,热归热,阿拉还是喜欢出去白相。赤着膊,穿着木拖板(有辰光还赤脚),戴着草帽,爬到树上去捉哑呜子(知了),在弄堂里穿来穿去逃降赛(捉迷藏),追着洒水车“汏浴”……浑身晒得墨赤黑。

老上海一些老底子租界地段,种的行道树勿少是法国梧桐。这种树的叶子大,遮阳面积大,好是好,就是树上有一种洋辣子,阿拉这些喜欢爬树捉哑呜子的小囡,经常被这种长着黄绿色(保护色)的美麗虫子叮咬。叮咬之处,火辣辣的奇疼难忍。

碰到刮台风、下暴雨、做大水日脚,更是开心得勿得了。“赤膊大仙”们跑到马路上去淋雨,大叫“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啊——啊——”浑身上下淋得淌淌渧,开心啊!爽啊!

暑假里最讨厌大人压牢侬打中觉(睡午觉)了。翻来覆去地睡勿着,心里痒啊,只想着出去跟小朋友白相。后来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睡醒之后脸上留着席子的印子。席子里常常藏匿着臭虫,叮得一块一块的,爹爹就用开水烫浇,撒六六粉,喷敌敌畏。打好中觉,姆妈就给我们兄妹俩一个个洗澡,然后一个个涂痱子粉,面孔涂得像白糖梅子一样。后来搬离石库门,搬到近郊,臭虫少了,蚊子就多了。我是A型血,特别招蚊子,大热天夜里离不开蚊香,三星蚊香,还有一种纸蚊香,烧出来的烟,呛喉咙,不过驱赶蚊子的力道特别足。

吃好夜饭出门去乘风凉,是当时阿拉最开心的辰光。记得那些年乘风凉日脚,常常是“太阳还没有落山”(当年写作文的习惯用语,其实上海市区是看勿到“山”的),一些吹得到风的空地上、过街楼下、大树底下……就已经有人开始陆续摆起了椅子、矮凳,甚至把家里的竹躺椅、帆布床也搬出来抢“地盘”了。等天一眼眼暗下来,乘风凉的人也一眼眼多起来,开始闹猛起来。

出门乘风凉,扇子是必备之物。不但可以扇风,也可赶蚊子。阿姨妈妈们喜欢用镶着布边的蒲扇,“哗啦啦”,扇起来,风大,着劲。爷叔伯伯用的折扇,扇面上大多都有些字画,颇有一些文化气息。小姐姐们用的是团扇,勿少是绸面的,还有一种檀香扇,扇出来有一股微微的香风。

乘风凉的人们,三五成群,一摊一摊的,人以群分。

聚在一起嚼舌头的阿姨妈妈们,她们的话题总离不开张家长李家短,三姑六婆的。她们“嘎讪胡”的一个特点,啥人不来讲啥人。侬讲我没说错吧?

小姐姐们聚在一起,嘁嘁嚓嚓,说着悄悄话,谁也听勿到她们在嘀咕些什么。看着她们捂着嘴巴笑个不停,我想她们是缩小版的“阿姨妈妈”们,肯定也是在背后说人家坏话,只是音量还没有放大,没有阿姨妈妈们那么豪爽。

至于阿拉这些男男头(小男孩),则常常为张飞跟牛皋谁的本事大,英纳格、欧米茄手表哪个档次高之类的问题,争得面红耳赤,不可开交。要是其中一人争不过对方,赌气走了,放心,第二天老辰光他又会嘻皮搨脸地来了,昨天的不开心早已忘得一干二净。

路灯下,有下棋的,打牌的。看下棋的,观棋不语的真君子不多,七嘴八舌的。打牌的,输者被木夹子夹耳朵,脸上贴上白纸条,鼻头刮得血血红……样样都有。愿赌服输,受罚者态度都很好。

还有的摊头,一家人家聚在一起吃夜饭的,三菜一汤,四菜一汤,一般小菜都勿大会推板(差)的,不然会被邻舍隔壁指指点点,也勿光彩。一家人家吃吃讲讲,当爷老头子的喝喝冰啤酒,小赤佬喝喝冷饮水,倒也乐胃。那辰光的冷饮水有酸梅汤和盐汽水。单位里防暑降温,会给职工提供酸梅汤和盐汽水。勿少大人不舍得喝,就省下来带回家,给小赤佬吃。

住在阿拉楼上的阿林爷叔,派头最大,他出来乘风凉从来不带小矮凳,手里经常托着一只西瓜。他只要来到他家那群邻居跟前一站,立刻有人会给他递上一把竹椅子,“阿林爷叔,请坐”。他也勿客气,一屁股坐下,一扬手,“刀有伐?刀有伐?”人群里立刻有人奔回家去,飞也似地拿来切菜刀。切菜刀拿来了,他也勿忙于切西瓜,对旁边的一个小赤佬(当年人们对“小朋友”的昵称)讲,“去拎桶井水来”。弄堂底里有一口井,井水很瀴(冷)。经过井水一浸,切出来的西瓜冰冰瀴,大家赞不绝口,吃得不亦乐乎。过了两年阿林爷叔结婚了有了小囡,大概是家里的开销大了,或是他老婆的“枕边风”,他出来乘风凉就勿请大家吃西瓜了。他还是不习惯带上小矮凳,不过已经没人给他递竹椅子了。记忆中,这是我体味“人生炎凉”的第一课。

记得那辰光乘风凉,最有劲的是只要住在三层阁里的“塔里木”来,弄堂里这些小八腊子就会聚拢过来。“塔里木”五十来岁的年纪,单身汉,谢顶。他不姓“塔”(百家姓里没有这个姓),“塔里木”这个名字估计源于他的谢顶使人联想到“塔里木盆地”的缘故。“塔里木”油嘴滑舌,死的能说成活的,邻居们能避开他就避开他。他出来乘风凉,手里总是摇着一把黑扇面的折扇,扇面油光光,像是涂了一层油。他有一肚皮的故事,牢牢地吸引了阿拉这些小巴腊子。他讲起抓特务的故事起来,眉飞色舞。后来他胆子越来越大了,竟然讲起了阎罗大王、判官、吊死鬼、无常鬼、十八层地狱,还有那些年流传的“梅花党”“一双绣花鞋”……吓人哦。不过越是吓人,阿拉越喜欢听。

“塔里木”有辰光故事讲到要紧关头,还会停下来搭架子,讲“香烟吃光了”。阿拉当中小开最有钞票,他就会跑到烟纸店去给“塔里木”买香烟。“塔里木”会关照,说他是从来勿吃飞马牌的,起码是大前门。我记得飞马牌是2角8,大前门要5角多(奇怪?小辰光的事体记得交关牢)。“塔里木”讲鬼故事,有一趟吓得隔壁小姑娘勿敢回家,跌跌踵踵还摔了一跤。人家爷娘发齁了,去报告居委会,讲“塔里木”乘风凉辰光宣传封建迷信,是个“长胡子的人”。那些年“长胡子的人”是个贬义词,指搞阴谋的“幕后策划者”。“塔里木”晓得后吓煞了,再也不敢出来乘风凉了。

那些年乘风凉,有辰光空地上会拉起银幕放露天电影,那些三五成群乘风凉的,立刻像涨潮水一样,一下子卷到银幕跟前,动作慢一点,前几排的好位子早就被占一空。不过我欢喜到银幕的反面去看,那里不但人少,最有趣的是看出来的图像都是反的,左手写字、吃饭、开枪。看露天电影,有辰光看了一半会停下来。那些年,电影院里看电影看到一半也会停下来,“跑片未到”。看露天电影覅出钞票,看看停停当然更没有必要大惊小怪。

20世纪70年代电视机还没有普及,盛夏之夜“向阳院”一台电视机旁围坐着好多看电视的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也是乘风凉辰光的一道风景线。

孵太阳

我原来以为一年四季春夏秋冬的日脚是平均分配的,后来发现并非如此。特别是最近这些年,上海真正秋高气爽的日脚,一晃就过去了,很快就进入大冷天。

记得阿拉小辰光,上海滩的冷天比现在要冷。一清老早起来,常常是室外滴水成冰,自来水管子冻牢,放勿出水来。有辰光天上还会落雪,一夜醒来,树上、屋顶上、马路上白茫茫的一片。碰到勿上课的日脚,小八腊子就开始堆雪人、打雪仗。现在这种场景早已消失,要是天空中偶尔飘几朵雪花,落几颗冰珠,电视台就要播发新闻了。

那些年,没有空调的日脚,上海人的大冷天也勿好过。上海没有像北方人家有火炕,更没有供暖。北方人到上海,走进屋里先脱大衣,马上大叫“上当”,“上海的室内比室外还要冷!”勿错,室外晒得到太阳的地方,当然要比阴丝丝的房间里暖热。

记得小辰光,阿拉靠焐热水袋、汤婆子取暖过日脚的。到了夜里钻进冰冰凉的被头里,两只脚要等好长的辰光才渐渐暖过来。姆妈不敢给我用热水袋,因为我有一趟把热水袋压破过,棉床弄得嗒嗒滴。由于我的睏相勿好,曾经把被头筒里的汤婆子踢下床,跌了个瘪膛,楼下阿婆半夜里被吓醒,还骂了我们一顿。后来爹爹给我想了个办法,在被头筒的下端,扎上绳子,汤婆子就勿会掉下床了。为了保暖,那辰光冷天睏觉,被子、衣裳堆得像座小山,以至于到现在我还习惯盖分量重一些的被头,勿欢喜盖那种轻飘飘的羽绒被。

那些年,阿拉去学堂读书,一身厚厚的棉袄、棉裤,脚上穿棉鞋,头上戴棉帽,全副武装,穿得像大阿福。下课辰光集体在教室里蹬地板取暖,被老师骂的情景还记得。碰到有太阳的日脚,课间休息辰光,大家就跑到外头晒太阳取暖。

讲起冬季晒太阳,在古代有个专门的说法叫“负暄”,为历代养生家所推崇。负暄,是晒太阳的雅称。晒太阳,上海本地人习惯上讲“孵太阳”。坊间更是有“冷天孵太阳,胜喝人参汤”的老古话。孵太阳虽然是平常之事,却是我记忆犹新的冬日乐趣。

有一段辰光外婆住在我家。她特别怕冷,印象中到了冷天,她手里总是抱着只锡制手炉,里面放着点着了的木炭,双脚搁在紫铜做的脚炉上,也是烧炭的。爹爹三日两头去买木炭,专供外婆使用。那些年外婆上海住住,乡下(朱家角那辰光叫“乡下”)住住,两只手炉、脚炉就跟来跟去。有太阳的日脚,外婆也会孵太阳,不过她喜欢在屋内隔着玻璃窗。姆妈讲,隔着玻璃窗孵太阳没有补钙效果,玻璃会吸脱紫外线。姆妈劝她覅老是闷在家里,出门到没有天花板的地方去孵太阳,还说“侬看看人家隔壁苏州好婆”。

只要有太阳的日脚,住在隔壁的苏州好婆必定会在弄堂角落头,摆上一张竹躺椅,铺上棉毯,然后靠在躺椅上孵太阳。苏州好婆平时总是一副铁板面孔,不苟言笑。不过当暖融融的阳光照到她面孔上时,她立马眯缝双眼,翘起嘴角,露出一脸的愉悦。苏州好婆虽然闷声勿响,却是嘴巴勿停,她有个独门绝技——吃瓜子。只见她手里抓一把瓜子(香瓜子、南瓜子或西瓜子),一嗑一吐瓜子壳鱼贯地从嘴里飞出,一歇歇辰光就是一地的瓜子壳。她看到阿拉几个小巴八腊子蹲在她旁边,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从嘴巴里飞快地“射”瓜子壳,颇为得意,笑笑,有辰光也会抓一把瓜子给阿拉。于是,阿拉学她的样子,嗑瓜子、吐瓜子壳。可常常是瓜子肉没吃到,瓜子连同口水一并吐出,技不如人,瞎坍台啊。当然多练练,阿拉也就慢慢学会了“一嗑一吐”的独门绝技。跟苏州好婆一起吃瓜子,可以随地吐壳,爽!要是在家里如此操作,爹爹姆妈早就打我头塌了。当然阳光移走,苏州好婆打道回府辰光,她就会拿来畚箕,将一地的瓜子壳扫得干干净净。对此,自然隔壁邻舍也没啥闲话可讲。

出太阳的日脚,外婆勿肯出门孵太阳,姆妈也没有办法。不过对阿拉兄妹俩,姆妈会毫不客气地赶阿拉出去,“孵太阳去!老是猫在房间里勿肯出门,慢慢就会变成煨灶猫,整天懒洋洋的,萎靡不振”。

有辰光,姆妈还会带阿拉到附近的公園里,在草坪上孵太阳。阿拉躺在草地上,一人戴一副太阳眼镜。本来冰冰冷的手脚,在阳光照射下,很快就暖和起来,面孔也晒得通通红。冷天孵太阳,安安静静地沐浴在太阳底下,伸伸懒腰,什么也不想,忘掉不快,忘掉烦恼,交关开心、舒服。听说外国人喜欢日光浴,我想阿拉在此地“孵太阳”,也是一种“日光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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