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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眼中的外公

2024-03-07郭茅

上海采风月刊 2024年1期
关键词:外公阿姨

郭茅

我的外公是黄佐临,我眼中的他不仅仅是长辈,有时也像调皮的玩伴,有时又好像沉默的智者。在我的世界里,他不是导演,是剧场里那个坐前排的观众,不论我做什么,有什么样的决定,他都默默关注和支持。

老顽童般的存在

家中曾经失窃,虽然被盗之物并不值钱——是外公的一台“老爷收音机”,但早晨望着躺在草丛一角带露水的收音机时,大家仍倍觉后怕,至少证明小偷是进过饭厅的。如何进来的?以后还会不会来?是否要加高围墙?最后当地派出所为我们指了条明路:养条狗。

我们家养的第一条狗叫“波克”,没满一年,可怜的小波克就染疾而死。正巧,杜宣公公托人帶话,说家中多余一只杂技团淘汰的小狗查理,四个月大,问我们是否需要。外公欣然接受,但说自己美国的堂妹夫就叫查理,然后他挤眉弄眼地想象着,万一哪天堂妹夫来我家做客,发现自己和小狗同名会作何感受。最后,因为小狗是黑色的,我们亲切地呼唤它“黑利”。

一次,为准备外公从艺五十周年纪念会,“人艺”(上海人民艺术剧院)的老演员齐齐来到泰安路编排纪念会上的节目。那一回,他们是导演,外公是演员。

外公的嘴角卷着两朵温和的微笑,很听话地按照他们的要求挪动自己。没有他“戏”的时候,他就走到阳台上,静静地听其他人聊天。黑利见它的“领地”忽然来了这么多生人,多少有些不满,除了大声抗议外,还企图将客人拱走。人家见黄院长的宠物一脸恼怒,便从包里摸出随身携带的小饼干哄它。我在客厅招待茶水,抬头见到这一幕,心想:这下黑利不用闹了,有的吃了。

平日里,我发什么指令,黑利都充耳不闻,一旦我手里有了吃的,讲英文都听得懂。我伸长脖子等着看黑利在客人面前馋相毕露,哪料,小饼干从掏出来到扔过去,黑利竟然都目不斜视。“黄院长,它平时是不是尽喂高级东西了?”客人悻悻地问。“没有啊,我们吃什么,它就吃什么。它是德国猎犬,很精的,会在饼干落地之前站起来接住哩。”

外公开始“卖扬”(炫耀),其实,外公平时很少逗狗玩儿,只是见我喂过罢了。“哦?那黄院长你试试,看来小狗认生。”客人们瞬时来了兴趣。外公笑眯眯地接过一片小饼干,扔了出去。小饼干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在黑利脚边。黑利蹲在那里斜了饼干一眼,继续闭目养神。客人纷纷笑起来“黄院长,它怎么也不理你呀”,外公无可奈何地望着毫不领情的黑利,摇摇头。

黑利和外公交情不够,可能是因为外公常让它“背锅”。

我小时候有个坏习惯,激动的时候爱抖脚,外公最不喜欢我这一“恶习”。他提醒过几次,但我没当回事儿,外公也无可奈何。那时候,黑利总爱在开饭时间溜进饭厅转转,看有没有便宜可捞。一天午饭时间,我正跟姐姐聊得兴起,冷不防,一个毛茸茸的东西蹭了一下我的脚,接着我的拖鞋就飞得老远。我的“谈兴”戛然而止,慌忙低头巡视,看黑利有没有溜进来。可饭桌下压根不见黑利的影子,抬眼一看,哗,黑利已在门外。哪能跑那么快?我暗自纳闷。此时,我的眼角瞥见外公脚上套着的毛茸拖鞋,难道……我心中正在疑惑,老外公倒先开了口:“快捡回你的拖鞋吧,黑利见你脚抖发抖发的,索性拍掉你的鞋。”“不是黑利,是你吧!”我边单脚跳跃去捡鞋,边龇牙咧嘴逼近老外公。“是黑利、是黑利,不信你问它。”外公居然满脸正经地狡辩起来。我回头问阿姨黑利有没进来过,因为厨房是黑利的必经之路。没有呀,阿姨两手一摊。我再回头,看外公已经坏坏地笑了。

后来,我父亲收留了一只流浪的北京狮子犬,我们叫它卷毛,算作是黑利的女朋友。卷毛会点小技能,最拿手的就是合掌“拜拜”。

曾经有人介绍外公练“功”,说是可以强身健体。外公是个运动爱好者,小时候,我常去看他打网球,那时的他已七十出头。外公八十多岁的时候,我们俩还用一排苹果当“网”,在饭厅的大餐台上练习“tabletennis”(乒乓)!在他的概念里,锻炼应该是一些在阳光下的,诸如网球、篮球之类的竞技运动,但也因为年龄的缘故,使得他只能很不情愿地接受目前大家建议的这些相对静态的“运动”项目。以我们对他的了解,应该坚持不了很久。

果不其然,外公练习一周后,就开始小声抗议,说卷毛总在他练某一节合掌前拜时,跑来与他对拜。面对常以夸大事实为乐的外公,我们有理由相信他的投诉是“纯属捏造”。

一天,我偶尔早起,见外公已下楼锻炼,便好奇地尾随其后,透过客厅的落地玻璃门,居然真的看见卷毛用两条后腿直起身子,两只前爪搭在一起,面对站在露台上的外公连连“作揖”。

一见我,外公便一脸委屈:“我说了嘛你们不信,看,我一出来它就在我脚边绕,看到我做这节就朝我拜。”外公边说边比划,卷毛看见居然又拜上了,惹得我不禁哈哈大笑。

我们家有周末聚餐的习惯,每到休息日,全家老小便齐聚外公家,边吃午饭边聊趣闻。外公非常重视家庭聚餐,总企图每周变个新花样。周六晚上他突发奇想,说要搞个“百果宴”。我很惊讶,因为每回见我嗑瓜子吃零食,他都要在旁叨叨:“这个最浪费时间,千万不能上瘾啊。”见我不解的样子,老外公神秘一笑:“礼拜天我们来个特别的风味餐。”于是老爸奉命采购来各式坚果:白果、鱼皮花生、傻子瓜子、榛子、核桃、杏仁……大包小包,林林总总,只要市面上有的,都买了来。

外公亲自督我清点数目,而礼拜天中午开“饭”时,面对众人的惊呼“这么多呀,到底有几种啊”,外公却卖关子地笑而不答,得意之情溢于言表。晚上临睡前,外公倒在床上还在不依不饶地追问:“我的创意怎么样?后来我去睡中觉了,他们有没有说什么?”当听到我的回答是大家都觉得很新鲜,他孩子般开心地笑了起来。而我在那顿之后,对于坚果类零食,很久都没能恢复“元气”。

精神世界的守护者

小时候,外婆给我买许多“小人书”,作者和书名,我未必都记得住,但情节和书中的“画”,我倒一丝不落地印在脑中,因为我会用透明纸蒙在小人书上边描边给自己讲故事。我把那些美人头像模像样地画在一本小本子上,积累一段时间,就跑到外公书房,兴冲冲地拿给他看。

记忆中,外公从来没有烦过我,总是轻轻地放下手里的书,专心地听我讲每一个美人的来历。讲到得意处,我会突然停下来,让外公根据我讲的故事猜美人的身份。

外公不仅听得很专心,看得也相当仔细,他会歪着头想一会,说:“表情看上去比较庄重,是不是一位伯爵夫人?”我见猜中,高兴得手舞足蹈,补充说明“是英国的伯爵夫人”。在我眼里,英国应该是很有气质的。

现在回想,感觉有点惭愧,外公的确没有烦过我,可我从来也没有问过自己是否打扰了他。虽然当时,我觉得自己很有绘画天分,但现在看来,那只不过是涂鸦罢了。

外公不仅没有烦过我的“涂鸦”,而且,时常向我提供可供临摹的材料。印象中有一本《霓裳羽衣》的画册,书中是各个朝代仕女服饰的展示,因为皆是工笔画,故比较适合临摹,这本画册是我临摹最全最久的了。

有一次,外公和人物画大师刘旦宅共进午餐。席间,刘旦宅向外公赠送了一套他画的明信片,内容为红楼八钗。外公一回来,就拿给我。当时正值36度高温的天气,蝉声轰鸣。我不开窗不开门,把自己关在屋中几个下午,静心屏息,细细临摹。在此之前,我从未尝试过用毛笔,外公还专门赞助了我一支细细的狼毫,一叠宣纸和上好的墨汁。

几天之后,我就小有成果。我自以为临摹得最像的是“黛玉葬花”和“湘云眠芍”,拿去给外公看,果然得到高度评价“和明信片上一样嘛”。我很得意,又运用了一段时间毛笔,直至那个暑假结束。期间,外公曾提及“我试试找个机会,能让你拜刘旦宅为师,那可是大画家啊”。我满心欢喜,因为我知道外公真的会为我试试的,现在没人指导都能“一样”,拜了师岂不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遗憾的是,没多久,外公就因病入院了。没有了点赞的观众,我也就此偃旗息鼓。

外公不仅会在一些“正事儿”上支持我,对一些有点出格的事儿,也素来支持。

当青春期的我对烫发这件事好奇并为之向往的时候,外公明确表示允许且资助我“在自己的头发上做点实验”。而当我为担心发质受损,效果不及预期等犹豫不决时,外公便真心实意地向我建议,你可以先烫一小撮嘛,效果好的话,再作进一步打算,很多事情要试了才知道。

次日,我随外公去了附近的“紫罗兰”(美发厅),请师傅为我烫刘海。一小时后,我带着刺鼻的冷烫精味儿和脑门上老气横秋的刘海,出现在外公面前。我脸上难掩的失望并未成为外公的笑资(虽然他平时喜欢开玩笑),他若无其事地付了钱,带我离开了“紫罗兰”。对于烫发的结果外公没有评价,对于这些无关痛痒的小事,外公总让事实告诉我答案。

以后的十几年内我没有再对自己的头发有过什么新的尝试,总是保持清汤挂面式,以至于被我的领导嘲笑为“懒汉头”。关于头发的尝试可能到此为止了,但我发现自己的好奇心却被完整无缺地保存下来。

从小學到高中,每天都是外公来叫我起床。念初中时,偶尔我也会睡过头。那次,外公好像叫过我就锻炼去了。我闭着眼睛想再眯五分钟,结果醒来的时候,外公锻炼完,已在我床边立定。我条件反射地从床上跳了起来,一迭声地嚷嚷“几点几点”。外公见我慌慌张张,唯恐我冒冒失失路上出事,连忙安慰:“不晚不晚,还来得及。”我胡乱地套着衣服,嘴里嘟哝着:“糟糕,糟糕。”外公在一边小心地问:“今天不去,行不行?”我说除非病假,外公二话没说,帮我开了病假单,递给我。我有点小吃惊,心想,这样也可以吗?难道外公不怕惯坏我吗?不过,我确实不用再慌慌张张赶去学校了,于是就很笃定地下床、洗漱,然后我们俩一起沿着家门口散步到邮局,有说有笑地忙里偷闲了一天。回到家,外公只轻轻地嘱咐了一句:“明天早点起哦。”

记忆中,还有三件小事也让我印象颇深,他既不是支持正事儿,也不是支持出格的事儿,而是支持了我内心的成长。

各式各样的小人书和童话集是我童年时代的精神盛宴,隔三岔五地,外婆会带我去附近的新华书店搜罗一圈。那时外婆的阿尔兹海默症已初现端倪,有时她不愿出门,便会随意地将身边的钞票,不管面额大小悉数交给我去买书。一段时间后,自己拿钱去买书对我已是小菜一碟,加之书店职工对我的到来总是殷勤备至,虚荣心使我去书店的频率变高。

有时,外婆在睡午觉,我便从她衣袋中直接拿钱去书店,反正外婆从来不会过问。我书桌上的小人书越堆越高,家人开始有所警觉。父亲特意找我谈话,我隐约感觉到家人已把此事与“偷窃”相提并论,感到万分羞愧,答应以后再不乱拿大人的钱。

外公对此事保持沉默,但在很多生活细节上反而加大了对我的信任。比如,原本外公自己开抽屉拿菜钱给阿姨,后来索性把钥匙交在我手上,让我独自上楼去取钱。那个抽屉是外公专门用来放钱的抽屉,那把钥匙是那个抽屉唯一的一把钥匙,那种信任是我至今想来仍感恩于心的信任。小孩拿家里钱的事情,时有耳闻,但像外公处理得这么润物细无声,也不多见。

一个春天的午后,外公给我十元钱,让我去买些水果。那是我第一次买水果,果贩看我是个孩子,就热情地帮我装了一袋。我付了钱,高兴地拿回家。外公让我把水果拿出来,我摸出两个,居然是烂的,再摸两个,还是烂的!我傻眼了。最后总算摸出个完好无损的,外公说:“没关系,我们分一个吧。”

第二天早上,外公若无其事地又拿出十块钱,让我去买些橙子。我犹豫着接过钱,心想,难道外公不怕我又浪费十块钱?但一走出家门,我就打定主意,这次再不能让小贩得逞。

我揣着十块钱,在集市转了一圈,找了个价格适中、成色不错的水果摊,停下脚步。我没有立刻掏钱,而是核准开价后,选中一个品种,让他切开。他开始不肯,满口打包票。我坚持而又冷静地说:“我尝尝,像你说得这么好,我就买,连尝的这个也算上。”对方见我一脸严肃,也不敢再欺我年幼。

那次买回去的橙子,都是新鲜完好的。外公看了,还是什么也没说,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但我心里却像打胜仗般地开心。现在想想,能够两种情况都“不响”的外公,真是了不起,他让我始终感觉到是我自己“厉害”,而不是在他的帮助下进步。

青春期的时候,总是听周围人夸姐姐长得漂亮、性格活泼,我对自己的容貌有些自卑,遇到拍照就想躲。高二暑假,外公忽然爱上了摄影。这一切,从半盒胶卷开始。一天外公告诉我,上回接待外宾,拍了半盒胶卷,没办法冲印,请我“帮忙”拍掉剩下半卷,可以及时去冲印。

为了帮上这个忙,我勉为其难地做他的模特儿。拍完整卷,外公就让我拿去附近店里冲印,说满意的留下,不满意的自己处理掉。由于我是第一个看到这些照片的人,所以,就算表情不自然,也无所谓。

此后,外公又陆续说有快要过期的胶卷,请我帮忙一起用掉。有时候,我觉得好浪费,我们又不是外出旅游,成天在自己家里,一拍就四十块钱没有了,况且也不是张张都好看。平时外公挺在乎我有没有随手关灯,却从不在乎为我拍这些看上去“价值不大”的照片。

记不清拍了多少盒胶卷,只知道,随着经验的积累,被筛选掉的照片越来越少。结果,暑假过后,那个原本不爱拍照的我,变得越来越爱照相了。后来,我回头想想,外公真的很高明,不露痕迹地修正了我内心的“影像”。

惜字如金的智者

心理学家艾伯特·梅拉比亚认为,每种信息只有7%是通过语言传递的。在和外公相处的日子里,我真切地感受到了这一点。

放假的时候,外公去“人艺”排戏,我必定跟着去。反正在家也是无聊,不如去看看美女姐姐演戏。记得,有段時间在排话剧《家》。外公总是坐在一边,一上午排戏没超过五句话,演员们根据自己的理解在走场。梅表姐进了屋子,收伞。然后又一遍。

当时回家的时候,我觉得排戏真是件简单的事情,导演就是个美差。后来有年暑假,我跟着外公住了一个月静安宾馆。他对我说是避暑,我也只当是度假。每天清晨和外公一起早餐后,他说会有些工作会议要开,就让我去酒店客厅做暑假作业,还给了我几十块钱,可以在酒店大堂玩一种开汽车的游戏机。

后来我才发现,我确实是在度假,而他其实是在工作,有时和一些同事讨论,有时伏案写东西。那时才明白在外公“惜字如金”的背后,其实幕后花了很多心血在“沉默”的案头工作。

日常生活中,外公也是善于观察,但说话不多。古人云:“善辩是银,沉默是金。”

记得暑假的一个周末,老五阿姨(外公第五个女儿)没有如常来泰安路聚会,说学琴的学生多,太忙,不过来了。大家当时都没有觉察出什么问题。外公什么也没说,第二天让煮饭的阿姨用砂锅炖了鸡汤,让我领着阿姨,带着鸡汤,去探望老五阿姨。

我心里纳闷,她不是好好的,为何要如此兴师动众?结果到了老五阿姨那儿,才惊讶地发现她刚动了一个手术,正躺在床上呻吟。老五阿姨见了我,尤其见了鸡汤,非常惊讶,她怕外公担心,没有告诉家里任何人。外公没有让我带话,但一切尽在不言中。我到现在都无法弄明白外公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每当入秋,经过桂花树的时候,沁人心脾的桂花香便将我带入美好的记忆……一年深秋,外公去外地疗养。那次离家时间比较久,我每天还是照常上学放学,但生活中总觉得缺了什么,心里有点空落落的。

一天,我收到一封来自疗养院的信,是外公寄给我的!我们很少分开,所以记忆中那也是外公写给我唯一的一封信。当时我很兴奋,急切地想知道他的近况:吃什么好东西了,看到什么新鲜事儿了,身体怎么样……打开后,一缕桂花香直入鼻息,定睛一看,信笺内铺满了金灿灿的桂花,而整封信内一个字都没有……那一刻,我忽然意识到语言的表达是如此的有限,即便没有任何话语,我也全然感受到他“写信”时的心境:定是他在疗养院散步时,闻到花香,一如平日我们一起饭后百步去街心小花园。在那个情境中,他想到我,想和我分享一些美好的瞬间吧。即便三十年过去了,桂花飘香的季节中,我总会不由自主地想到那封信,那份挂念。

记得一次寒假前夕,我的心也临界冰点。照例是一回家拐进外公的书房,我的沮丧在外公的眼中历历可见。我说数学测验又不及格,只有17分。外公将我冰冷的手拢在他的掌心中,许多种温暖的感觉顿时从四面八方向我涌来。我们俩很久没有说话,我冰凉的小手默默地躲在外公的掌心里,一直捂到周身又重新温暖起来。

那个时刻,他什么也没说,既没有责备,也没有鼓励,甚至没有说任何安抚的话语,他只是静静地陪伴着我,允许我和自己的感受待一会儿。但他手心的温度却传遍了我全身,让我进入了一个不同维度的时空。后来我的数学也没学太好,但它没有让我对自己生出太多失望。

外公的爱,让我感觉不到任何负担。记忆中都是这么一帧帧无声的画面,记载着那一刻的感动。看似无言的静止,但内心却涌动着丰沛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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