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煮虾的夜晚

2024-03-03思铸航

青春 2024年2期
关键词:诺诺

我比我想象得要冷静。对于失业我早有预感,只是没想到这么快。早上到公司处理了拖了很久的一单生意,没有吃午饭,做了接下来的工作安排。我想我的工作内容单一乏味,从诞生到以后都不会变,唯有每一次派发的新的事项会让我喘一口气,至少让我觉得我是在忙某件事,即使我说不上这件事有多大意义,对于社会的贡献似乎只有我纳的税,还有我有时候把占了盲道的共享单车挪开。

同事们伸懒腰,发出舒服的呻吟,每个人都有不同程度的腰肌劳损。我越来越觉得我的书都白念了,你给我一道中考数学题我都不会,你让我谈谈维特根斯坦我也只是对这个名字有印象。坐我隔壁桌的实习生给我带了一袋面包和一瓶冰红茶,让我多少吃点。我转给他十块钱,他没有收,也没有说话。在公司大家很少说话,只顾着刷手机。我的手机是四年前许燕退下来的,很卡,下载不了什么东西,有时还会自动关机,我想年后买一部新的。实习生说:“这个牌子挺好的,就是容易发热。”我知道这手机有容易发热的毛病,但我正好有一副同品牌的蓝牙耳机,是许燕单位发的。这待遇福利在全区都是数得上的,因为跟某海产品公司交往密切,员工们经常能收到新鲜的海鲜,因为每次量不多,大部分人选择委托给公司外聘的厨房做了现场吃,她总是带回家。有虾、生蚝、鲍鱼,还有我叫不上名字的带壳的黏糊糊的东西。所以我跟她说:“以后不用都带回来了,在公司灶上做了吃,我吃不惯这些玩意儿,黏了吧唧的。”

她说:“那虾呢?”

“虾行,虾我吃得惯,而且好拾掇。”我说。

“怎么拾掇?”她笑了。

我说:“拿个铁盆泡到水里,锅里也放半锅水,沸了就把虾倒进去,红了就捞。”

“挑虾线。”她说。

“嗯,先挑虾线。”我点头。

从此以后她只拿虾回来,每周至少一次,不確定是周几。我喜欢在周五吃虾,因为吃完虾第二天就放假。通常是她拿虾回来,挑完虾线将虾泡到水里,然后出门再回公司,等我八点钟到家后,就自己煮着吃,不蘸调料。有一天我嘴里嚼着虾皮,突然想到手里的虾竟是我一周唯一能补充的营养。我一周五天都在公司吃,早饭是三个凉菜、鸡蛋、馒头还有粥。我总觉得凉菜不干不净,所以一般只吃鸡蛋喝一碗粥。中午的热菜油太大,晚饭是早午剩菜的回炉重造。我总吃得很少,晚上有时候吃泡面。周五晚上同事们都兴致很高,约定去大排档放松,不醉不归。我去过一次,后来开始有意回避起这类活动,一是因为我不喝酒,去了扫他们的兴,我干坐着也尴尬;二是他们年龄都比我小,我坐在一群风风火火的小伙子里显得很呆;三是因为消费观的差异,他们高兴了可以一气花掉半个月的工资,而我已经成家,要用钱的地方太多。

我十五年前进了这家公司,薪水涨过三次,但职位一直没变过。跟我同时进来的老员工都走了,说这家公司迟早倒闭,并巴拉巴拉列举出管理层的种种弊病,我们之间多少有些感情的,也都劝我尽早离开。我有过离开的想法,但始终没有离开之后的计划,走了我能去哪里。我想每个公司管理层都会有弊病,但什么病怎么治病统统跟我没关系,我又不是管理层,只要眼下的五千二百元月月到我卡里就算完事。我的老板换过三次,现任是个三十三岁的年轻人,听人说他家里在董事会有关系,再加上自身实力,很容易就坐到高位。我成了公司除保洁外年龄最大的员工,大家都对我很客气,但这是最让人头疼的地方。你工作没做好,老板碍于情面只能说:“老张啊,你是公司老人了,有些事你比我明白……”永远是这么几句,但你还得听着。你不能随心所欲去闹,不能自如地跟每个人开玩笑,不能让问题出在你的环节,你明明没有义务对他们负责任。致命的是,我的工作能力并不突出,永远只是过得去。在公司,没有人挤对我,只有刚来的实习生会来恭维我,不出一个礼拜,称呼就会从张哥变成老张。

从今年开始,我注意到我浪费的时间越来越多了。往往只有很少的工作量,但我要花比原来更长的时间。我总是省略午饭,一天过去工作还是那些,于是我思考我究竟把时间花在哪里了,一思考就是一个小时。我会醒着做梦,日光强烈得像电影里通往来生的通道,我看见一个小孩光屁股在爬树,后来发现是我自己;我能看见我女儿在两棵树之间荡秋千,一个老人在树下望着她像望一颗摇摆不定的果实;许燕用牙签挑虾线,在昏暗的灯光下戳到了手指,没有流血,但很疼……就是这些荒谬而真伪莫辨的画面掏空着我,我觉得有什么在逐渐逼近,从四面八方向我靠拢,以某种我熟悉到会忽视的形态。

公司大多数人都讲理,或许大家都觉得没必要为了四五千块钱争得面红耳赤。跟我同时进来的一个老员工跟我悄悄说,他很羡慕这些年轻的姑娘、小伙,世界似乎真的围绕他们而转,他们抱着玩的态度却能把工作干好,每天都乐乐呵呵,心里想的是谈恋爱和旅游。我知道他羡慕的不是他们的青春,仅仅是他们的状态。说完这话他就递交了辞职报告,两相情愿,顺利批准,他走的时候只是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什么话也没说就走了。他是什么意思,我问自己,但我最终也没有深究。说回年龄,我处于一个很窘迫的阶段——进退维谷的四十岁。我没办法跟年轻的大学生争,他们的思维逻辑、与时代的契合度都远胜于我;往后我没法跟面临退休的上一辈比,他们眼看就要回归生活,抛却一切烦琐事务。我的四十年是很普通很平庸的四十年,在父母的照看下长大,2000年考上了普通大学,毕业在工地和商场打过零工,没多久托关系进了这家公司工作至今,又是在老家媒人的介绍下认识了妻子,后来生了诺诺,紧接着换汤不换药,我坐到父母的位置,诺诺在全封闭式小学读书,两周回来一次。我不想让诺诺重复我或妻子的人生,可我却对此无能为力,我能教给她什么?我的认知和我的格局在这座庞大都市的压榨下紧缩,扁成一个平面。升入高年级,诺诺假期回家脸上的笑容一次比一次勉强——我们一家人都喘不上气来。

今天中午一点,同事们都趴在桌上午休,几个小伙子戴着耳机打游戏,不时还互相笑骂。我的电脑屏黑着,也在睡眠。我的文件,我的玻璃水杯,我的口香糖和便利贴一丝不苟地摆放整齐,像即将要出征的军队。窗户开着,风吹在我脸上。我撕开面包包装袋,将面包送进嘴里咀嚼,有很甜很腻的果酱,有奶油,我全部咽下,拧开冰红茶咕咚咕咚将面包冲进胃里,给我一种很踏实、一切都尘埃落定的错觉。最近天气一直很好,雾霾也很少见,有时晚上甚至能看到星星。那天我下班晚了,九点半才走到护城河,一对情侣倚靠在雕刻着十二生肖的石围栏上低声絮语,这种浪漫我从未体验过。突然,女孩大喊一句:“啊,快看,北斗七星!”于是我迅速走开,走到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后我也抬起了头。不是北斗七星,只是很多星星,凝固得像被光反射的雨滴一般。

两点钟,太阳明亮,但不热,毕竟秋天,窗外传来簌簌的声音,也有清脆的脚步声。学生们说笑着上学了,他们会学那些极美的古诗和散文,会向教室外的麻雀打招呼——诺诺喜欢打招呼,对老师,对麻雀,对一篇未学的课文,对我用来装文件的电脑包。同事们醒了,接着伸懒腰、呻吟,说睡了个好觉,比在家里还舒服。在所有人准备投入下午的新工作时,我鼠标一点,打印机轰隆轰隆运作,五秒后吐出我的辞职报告——这就是我中午不吃饭安排的新任务。我打了个腹稿,就说实在对这工作腻味,想换种活法——这不是我的本心,我只是想离开而已。在我措辞的时候,实习生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说:“老张,王总找你。”我看不清他厚厚的眼镜下的眼睛,还像每个人童年时那般纯净吗?我说:“行。”我把报告折叠,塞进裤子后面的口袋。

三十秒后,我站在王总面前。这个三十三岁的年轻人说:“老张,你坐下,咱俩聊聊。”我说:“好,聊聊。”他的开场白我的脚趾头都背熟了。他说:“老张,前几个月你跟的那个客户——山西那个,说方案不太适合,单子退回来了,我一直放着没说。”他看着我像看一块不知道往哪里垫的石头。“你是公司的老人了,论资历你在我们所有人之上,大家都抬举你。”我点点头没说话,给了他开除我的机会。他顿了顿,又说:“但咱们实话说,近期数据资料报告显示,你最近这段时间的业绩还没有新来的那个大学生娃娃高,你年龄也不小了……”我昏头昏脑地听着,明白他想表达什么,可我自始至终都没有掏出我的辞职报告。我不记得我是怎么离开那间办公室的,只记得我坐在我的办公椅上,桌上一片空白,东西都在我的大透明收纳箱里,一沓暗黄色的档案袋、卷起来的坐垫、靠枕什么的,边缝塞满A4纸,上面没装满。实习生嘴巴张了张,好像说再见。我不知对谁点了点头,起身抱着收纳箱坐电梯下楼。我见过这种场面,只是抱箱子的人往往要么哭泣要么欣喜。我呆若木鸡。

小雨,我慢慢走着,肚中还是很饥饿,但路边餐厅的浮夸招牌吸引不了我。今天是周五,我想吃虾,吃很多虾。

前不久理过发,头皮微凉。我一看表,现在才两点十分,这个点家里空无一人,我回去后只能坐着等待天黑。诺诺今天晚上六点半放学,学校有班车,到家就将近九点了。我决定在外面逛逛,这城市的很多地方我都没有去过,只是听广告上的人夸夸其谈。我把箱子寄存在一家我常去的修鞋店,然后顶着小雨快步走向地铁站。有老人也有大学生,都在地铁口卖伞,十块一把。我借自动扶梯的安全毛刷刷鞋,有个男人扶着扶手向后看了一眼,不是在看我。

我先坐了一号线,又倒九号线。我似乎又重新忙碌起来,像是在跑一个客户。等地铁是最让人不耐烦的,你能在玻璃门上看见自己的下半身倒影,空空的没有力量的两条腿。除你以外,还有粗的细的长的短的,在布料里紧绷着或松散着。我终于有时间观察这座老城了,地铁上的人们在打瞌睡,在说话,在看手机,手机上是小说、游戏、电影、电视剧。我一点也不困,難得清醒。地上很滑,一个中年男人搀着他的母亲在上楼梯,背书包的学生在拉手。

从地铁站出来,雨还在下,街上行人很少。我想买一把伞,手机卡住半天没反应,卖伞的人看了我一眼没说什么就走开了,以后出门我得准备些现金,防止给交易双方都带来不便。空气很清新,但也雾蒙蒙的,远处有一座公园,海盗船上上下下,跟真的一样,我从来没带诺诺来过这种地方,不知道她感不感兴趣。我步行到了展览馆,买票,人仍然很多,灯好像坏了,攒动的人头灰压压连成一片,似乎有说不完的话,我脑子嗡嗡嗡的,嘴巴打了个哈欠。检票,然后来到乌泱泱的大平台,似乎看见一些展品了,又好像没看见,他们表情似乎跟我一样,又似乎有区别。人群顾着拍照,商贩在围着一个大男孩推销纪念品。陈列馆很狭窄很暗,有些催眠的意味。

我像赶了个过场,很快又站在雨中了,很多人朝一个酒店涌去,估计是公司团建。我们公司也曾经组织过,去的是郊县,烤肉、篝火、拍照,无非就是这些。我坐在帐篷外铺的防潮垫上看了三个小时的火,火的颜色都淡化了,我的眼睛很干很暖。

我掏出手机想看看几点了,发现有一条未读信息,解锁后漫长的等待,发现是实习生收了我的十元红包。我站了一会儿,头发湿湿的,又担心会着凉感冒,于是小碎步跑进一家面馆,抽了离门最近的一张椅子坐了半张。老板娘系着花格子围裙过来了,装模作样地拿着塑封菜单和一支笔。

“吃什么?”她问。

“虾有吗?”我抽了张纸擦头发。

“虾?”她用笔把菜单敲得啪啪响,“虾没有,紫菜汤里加一块钱给你加点虾米。”

我说:“算了,给我来碗剁椒面吧。”

她说:“哎,好。”转身跟厨房报单了。

我提前打开流量,扫了收款码等待加载。她大声说:“面汤自己倒!”我说“好”,但没有起身。等待的时候,我又开始胡思乱想。刚结婚的时候,许燕常给我做剁椒面吃,摆盘相当精致,剁椒在雪白的面上跟花似的。后来有一次菜刀切到了手,她就再也没做过了,也不再兴致勃勃地下厨。在她身上,时间是显眼的,仿佛我们这一代人的进度条。四月初,她回老家上坟,突然打电话说让我找找户口本,登记要用。我翻箱倒柜,最后在一个她很久不用的包里找到了,我拍了照给她发过去。在找户口本时,我无意中在床头柜里翻到了一张二附院的体检报告,她的淋巴出了问题,还有骨质增生。我有时候见她走路拐着,跟我说是被石子崴着脚了。我说:“你长点儿心,你这身子骨磕到哪里不是说着玩儿的。”我没有戳破她,后来车就一直给她开了。我想起我们的婚礼,花了很多钱但并不热闹,大家都在敷衍了事,婚后我总觉得自己亏待了她,想在细微处弥补。

剁椒面汤汁太多,面索然无味,我剥了一颗蒜只吃了一半。钱付过去,那老板娘脸上才开始有了表情,难不成她也能看出我刚失业?我百无聊赖地散步,从公园南门进北门出,擦干公交站的湿椅子,我坐了一会儿,数了六趟车,等车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我站起来问了个路,朝车站走去。我花了十几分钟在微信小程序买好了回市区的票,八块钱,比那碗面还便宜。我又刷身份证,进站,等车。人的一生被这些无休止的等待充斥着,而我永远不会利用这段时间,于是我总是错过。十七分钟后,我回到了这座我待了四十年的城市。广播播报北京时间六点一刻,离平常女儿到家还有两个多小时。雨停了,城市很干净,我骑上自行车一路向南。我蹬得很快,路过洗浴中心,路过台球厅,路过商店,这些商铺好像在我大学时期就开着,开了很久也没见有什么顾客。

路过我的初中时,我骑得慢下来,正大门紧闭,有几个老师模样的男人才从侧门出来。我拍了几张照片,接着猛蹬一脚蹿出,路口左转滑向城墙。绕了一条道回到了公司附近的修鞋店,说了声“谢谢”后取走纸箱,老头在看电视,没理我。我抱着纸箱还得时刻注意脚下积了水的路砖,不一会儿就汗涔涔的。我总觉得身边的人没怎么变过,老人与老人、年轻女孩与年轻女孩、儿童与儿童长得都一样,他们在我视线内打个圈又躲在我背后,等我对他们的印象变淡后又一哄而上。我觉得我好久没跟人说话了,于是我给妻子打了个电话,没有人接,我又给我妈打了过去,接了。我妈说:“怎么想起打电话了儿子?一切都好吧?”我说:“没什么,就想问问你们那里天气怎么样,我这里下了场小雨,下了快一天。”我妈在她的老家,比这里更西,我没怎么去过。她说:“不冷,但最近有大风,没怎么下过雨。你要注意保暖,该穿秋裤了,把诺诺跟许燕照顾好。”我说:“我们都好,也都想你跟爸,就是一个忙作业一个忙上班,总顾不上。”我妈说:“忙点好,我现在想忙都忙不上了……”那边又说了几句,我让她保重身体,然后挂了电话。

之前听见有人议论我,他们一致认为我这人没什么情感,像是出过家,我口中的茶水很久才咽下去。我想这种话失之偏颇,但分明是从他人口中说出的评价。我反思自己作为一个丈夫、一个父亲、一个儿子,是否像我的工作那样只是“过得去”,徒劳,没有结果,又白白浪费几个小时。

“这是四十岁人的常态吗?”我问药店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她说不知道,她才三十五岁。“还有什么不舒服?”我指着嘴巴说:“刷完牙不吃任何东西,口腔也会变臭。”她说是肠胃的问题,让我多吃水果蔬菜,多喝水,少熬夜。

八点十分,我湿漉漉地站在家门口,艰难地腾出一只手去拿钥匙,然后开门。我想如果妻子在家我要给她编个故事逗她开心。灯黑着,窗户开了缝,呜呜的汽笛声溜了进来。我把纸箱扔在地上,换了身衣服,只开了厨房的灯。案板上是泡着虾的铁盆,旁边有一张纸条,是妻子的笔迹:

“虾来不及挑线了,牙签在茶几上,自己挑。”

我端著盆站了一会儿,点燃煤气灶,锅里有半锅水。我看着水底的气泡逐渐密起来,像被什么透明的线织住了。我用手捏住一只虾,滑溜溜的,提起来一看,软趴趴的,拽着两根胡须能让虾展得又长又直,是死虾。水咕噜咕噜,气泡上升然后破裂,我一只一只放虾,头部进入水面呲的一声,然后身子都沉下去,一股白沫,像煮面那样。我加了小半碗水,有几只虾没有脑袋,或者已经断裂,露出虾线,泥巴一样。等我下完最后一只虾,前面的虾已经熟了,我捞上来一只,掐了头放进嘴里——还留着一点鲜味。等第二次白沫泛上来,我关了火,漏勺伸进去搅了两下,全部捞在一个平常吃面用的大碗里。

我坐在沙发上,客厅的灯是淡紫色,很暗,没修好。楼下声音大起来了,骑脚踏车的小孩,跳广场舞的大妈,还有旱冰鞋训练班,我之前给诺诺也报过,她不喜欢。八点半了,我开始吃虾,壳都松松垮垮的,捏一下汁水就流出来。我把淡紫色灯光下的虾肉放进嘴里,没有任何味道——可能有点白开水的味。我嚼着像嚼一块烂猪肉,我还是咽下去了。一共十八只,三只的头不见了。吃完我洗了盆、锅和碗,收拾了灶台后就不知道该干什么了,坐回沙发把妻子的纸条又看了一遍,字不错,看起来小时候练过。

我站起来走到窗边,朝下看,健身器材那里有一个小女孩背着书包,好像是诺诺,但比诺诺高。突然,我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妻子的短信:今天晚上不回来了,你自己早休息。什么叫我自己早休息,诺诺呢?我回复她:诺诺什么时候回来?盯着屏幕很久,手机没有再震动。我扭头看见我透明的收纳箱,也是许燕从单位拿回来的,里面我的个人用品,像一堆垃圾。

九点了,诺诺还没有回来。我扫视一周,突然觉得房子很旧。不是乱,只是看起来像好长时间没有人住了。我回到卧室,被灰尘呛到了。我想给诺诺的老师打个电话问问诺诺今天什么时候离校的,但手机卡住了。

楼下传来一阵强烈的狗吠,一个孩子被吓得哇哇大哭。

责任编辑 张范姝

作者简介

思铸航,2004年生,陕西人。小说、诗歌、评论见于《中国校园文学》《草原》《延河》《青春》《延安文学》等,曾获第十届野草文学奖·一等奖(小说组)、第二届凤鸣文学奖·诗歌奖等,出版小说集《镜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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