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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头村:几件倾斜的人事

2023-05-30徐三保

雪莲 2023年1期
关键词:村长母亲

天空落向大地的雨,它们不都是沿着最近的垂直线掉到田野,有些是跟着季风的轨迹飘洒。

牛吃稻

小时候的乡村,除了会手艺的农闲挣点活钱,农民对土地异常虔诚,心思泡在里面,巴望着糊口养家。哪垄地除草浇水,哪块田稻叶上的虫眼多喷药,哪条田埂上的毛豆结结实实鼓涨,可以剥壳做菜,心里都了如指掌。相邻地头,杂草、石子丛生的边缘地带,被细心的农民打理清爽,点上耐旱的豇豆。

农民成天往田头地间钻,仿佛小心侍弄的不是庄稼,而是捧在手心的孩子。习惯在田地边劳作边聊天,稻子长势好坏,雨水是否丰足,谁家小伙子干活好手,谁家小姑娘干家务麻利。少年的我,对这些丝毫没兴趣,屈指可数的作业和父母叫喊放牛放鹅外,满脑子都是如何开心玩耍。

放牛,喜欢和对脾气的伙伴混。牛牵到荒山或河堤上,缰绳一扔,围在一起拍画片、拍有图案的火柴盒封面、折嫩蔷薇茎或拔麦粮草咬在嘴里嚼,满嘴草浆的清香,也趁地里没人偷挖山芋,跑到水塘边洗洗啃。

有一次,天气晴朗的周末,嫩绿的青草长得茂盛,不知名的野花四处绽放,农田里的秧苗抽了穗,夹杂着淡淡泥土味的草花清香不时飘来,我和伙伴们在河边的荒滩上放牛。河水涨满,破旧的拦水木坝,漏溅出条条线状的水流,远看像细小的瀑布,坝上一条窄窄的石板铺成的桥,对面是邻村的农田。我们在松软的草甸上摔跤,比划着从电影里学来的武术招式,蹑手蹑脚地屏住呼吸,去河边的草丛里捉蝴蝶。太阳偏西,远处村庄飘起缕缕炊烟,夹在稻田间的泥石路上,三三两两骑自行车的不停地拨敲着清脆的铃声,伙伴们吵着回家。我瞅了瞅自家牛的胃仍像未盛满的饭碗,浅浅凹下,摇头挥手让他们先走。我仰面躺在草地上,手脚舒展,让柔软的草触碰耳朵和脖颈,痒痒地舒适,天上的白云像扯碎的薄絮,在空中缓缓飘荡,木坝漏出的水轻轻地流淌跳跃,发出悦耳的叮咚声,渐渐进入了梦乡。

醒来,太阳已落山,远处的村庄朦胧模糊,天已暗下来,风吹在身上有了一丝凉意,双臂本能地抱了抱身体,四周一片安静,只有几个勤劳的农民还在田里埋头忙碌。突然想起牛,四处张望,没有踪影,吓得腿不停地打颤,拖着哭腔一遍遍地唤。

河对岸的中年人,伸直了腰,扯着嗓子喊了一句,别叫唤了,牛吃人家稻苗被牵走了!我仿佛见到救星,撒腿就跑,冲到他的田边,喘着粗气,低头询问。他摇了摇头,指着被吃的稻苗,苦笑说,自己看看吧,牛把人家秧苗吃了篩机一大块,哪个不心疼?小家伙放牛,别光顾着睡觉!我仔细瞅了瞅牛吃过的稻桩,腿直打哆嗦,抓头说:我家牛从不过桥啊!问询被牛牵走的方向,疯跑追赶,终于在村口撵上。我边揩眼泪边苦苦哀求,发誓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回村的几个农民疲惫地扛着农具,见我哭哭啼啼的样子怪可怜,也在旁边劝。但牵牛的男人,瘦长脸,三角眼,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吼:牛吃秧苗,赔稻来!我趁他不注意,冲过去抢他手里的缰绳,被他猛地搡开,跌倒在地。我干脆瘫坐在地上大哭,双脚乱蹬,从指缝里瞟他的表情。他瞟了瞟我,嘴角动了动,犹豫了片刻,牙一咬,扔下一句:叫你大人赔稻来,否则免谈!转身牵着牛走进邻村。我只好慢慢爬起来,边哭边往回走,心里懊悔睡得太死,也怪牛不争气,出了邪门,非要过桥吃秧苗,早知如此,还不如跟伙伴们一起回去。

走到自家稻草和着泥巴堆砌的小院门口,趴在院墙边,偷偷瞥了一眼家里动静。明亮的白炽灯下,父亲坐在堂屋的大木桌前,投下短小的影子,端着小碗,正喝着打的散酒,不停地大声念叨我的小名,疯到哪里去了,天黑都不晓得回来。哥哥在埋头吃饭。我只好硬着头皮,低头怯生生地走进家门,哥哥见到我,端着碗赶紧站在晒谷场上,大声喊。母亲和姐姐到村里常在一起玩的伙伴家找去了,听到远远熟悉的回声。父亲侧身,怒冲冲地问我干嘛去了?搞到天黑才回来?我吓得支吾不敢说,但父亲发怒的眼神再次质问,最后还是结结巴巴地小声说出来。父亲把筷子往桌上一掼,揉了揉鼻子,气得摇摇头,数落我这么大个人,干啥事都不行!母亲回来了,赶紧护住,端饭给我吃,回了句父亲,别把小家伙吓着了。

草草吃过晚饭,母亲背了半袋稻子和我一前一后往外走。月色朦胧,我俩走在乡间小路上,都没有说话,只有田野里成片的蛙声呱噪。母亲背稻弯曲的影子像匍匐前行的骆驼,一步一步往前迈。

到邻村,找了熟人,问询牵牛男人的家,敲开门,母亲放下装稻的袋子。这家人刚吃完饭,碗筷和剩菜还在桌上。男人默默抽着烟,瞥了一眼我和母亲,转过头,继续抽。母亲脸上挤出讨好的笑容,弯腰赔礼道歉,转过身,沉下脸,骂小孩不懂事,放牛不拉缰绳,谁家辛辛苦苦种的秧苗被吃不心疼?象征性地在我屁股上轻轻地拍了几下。女人赶紧过来拉劝,说哪个小家伙都一样,玩心重,期望的眼神瞅着男人,仿佛说,算了吧!两个小孩惊讶地打量着陌生的面孔,不停地摆弄手指。男人咳嗽了几声,站起身,踢了一脚装稻的袋子,试拎了一把,拍了拍手上的灰,低声说,牛牵回去吧。母亲感激地和女人打招呼,拽着我离开。

我牵着牛,母亲跟在后面。踩在松软的田间小路,偶尔听见沟渠里的水哗哗地流淌,牵着失而复得的老牛,发泄似的使劲拍打它几下,骂它不争气,长舒了一口气,抬头望了望满天的星星,哼着歌。母亲叹口气,唠叨我不晓得快活哪一头,以后做事尽点心。我不耐烦地说:晓得了!晓得了!

审贼记

小时候村里果树极少。四叔门前的竹林深处有棵枣树,比屋顶还高,嘴馋,想吃,吃力地举根竹竿摇晃着敲打,脖子抬得酸胀,也没打下几颗枣子。村东头几棵野桃树,没嫁接,也没人上肥,结的桃子比鹌鹑蛋大不了多少,味道酸涩,等不到成熟,全被偷摘了;池塘边的周家门口有棵柿子树,粗壮茂盛。秋天结满了拳头大小的柿子,我和伙伴借木桶抬水之际,瞅着门口没人,迅速摘几个放进桶内,倘若被女主人发现,叉着腰,扯开嗓子骂。

生产队有一方池塘,水不深,淤泥黑厚,离村庄较远,夹在低洼的水田中间。端午刚过,满塘碧绿的荷叶,微风拂起,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荷花开得不多,大都尚未绽放,打着骨朵,亭亭立在荷叶间,引来蝴蝶、蜻蜓嬉戏逗留。

周末,天气晴好,我和小伙伴们约好,偷偷溜到藕塘边,三两下脱掉衣裳,光着身子下水。塘水微凉,但已不寒,顺着藕藤摸,脚跟着踩,倘若摸踩到长出的细藕,扎几个猛子,有时还呛几口水,从烂泥里拽出。每人多多少少都有了“战利品”,草草洗洗身子和藕,套上衣裳,头顶个大荷叶,歪坐在河堤边的柳树下,堆挤在一起,嚼着香脆的嫩藕,洒下畅快天真的笑声。生产队长扛着锄头,黑着脸,远远地吓骂:几个小家伙不好好念书,就晓得孬费,藕还没长好,就下塘胡搞,当心有水鬼!我和伙伴们吐着舌头,翻着白眼,做个鬼脸,继续天马行空地闲侃。

初夏的傍晚,村长派人挨家挨户通知,晚上到村中央的晒谷场上开会。听大人们说集体生产那阵子,村长很有威信,说个高话,发一通火,整个村庄地面都会抖一抖。生产到户,权力下降不少,但余威仍在。天刚擦黑,晒谷场上坐满了人。抬了个桌子,旁边矗立的竹竿上,吊着一盏两百瓦的白炽灯。村长板着脸,威严如戏台上的县太爷,端坐在桌前,四周环顾了一下,吹了吹搪瓷缸里的茶叶,慢慢地喝了几口,皱着眉头,敲了敲桌子,不耐烦地大声喊:都别叽叽咕咕了,开会!嘈杂的会场,顿时安静下来。村长对着站在旁边的社员努努嘴,不一会儿,四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站成一排,衣服和鞋上沾满泥浆,头发散乱,身体被拇指粗的麻绳捆得像粽子,胆怯地低着头。会场炸开了锅,纷纷猜测议论。村长又喝了口茶水,瞪了一下全场,吼了句:不要吵了!开会!全场恢复安静,村长站起来,手背在身后,踱过去,盯着几个捆绑的年轻人,嘴角露出得意的神色,突然大声地说:这几个小蟊贼,大白天明目张胆到池塘偷藕,幸亏被我发现,叫人逮住了!几个年轻人低着头,吓得浑身瑟瑟发抖,摇摇晃晃,有的恐惧地低声啜泣。

村里有几个年轻人的亲戚,赶紧派家人跑去送信。村长开始控诉 “罪行”:不知羞耻,不要脸皮,年纪轻轻不学好,有伤民风,竟干这偷鸡摸狗的事情。村民大都像瞧戏一样呵呵地笑着幸灾乐祸,指责这几个小伙子做事不地道,缺少管教。我和小伙伴在旁边玩耍,歪着头,仔细瞧几个被捆的人,一个个哭丧着脸,满脸是泪和汗珠,头发蓬乱,仿佛随时要瘫软在地的样子。有的说扭送派出所蹲班房;也有的说没犯多大错,知道悔改,批评几句算了,立刻遭到人群潮水般的抨击。这时被绑年轻人的父母跌跌撞撞地跑来,跪在队长面前,不停地磕头作揖,希望行行好开开恩,放了青年。队长慢腾腾站起来,猛一拍桌子,吼道:这是搞什么?起来再港(说)。其中一个被绑年轻人的母亲边哭边说,怪大人平常管教不严,多少钱都赔,希望能放人。村长和几个小组长嘀嘀咕咕地商量后,答应明天早上送来相应的稻子或钱,放人。必须关一夜,不然不长记性。任凭家长们和村里的亲戚如何求情,村长背着手,仰着头,一副结案后的轻松,环视四周,没听见似的走开。人群像泄洪的水瞬间散开。

四个偷藕的年轻人被捆回牛屋的木桩上。牛屋内臭气熏天,蚊子苍蝇成把抓,这一夜如何熬?家长们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儿子被押走,长叹了口气,抹着眼泪悻悻地往家走。第二天,天蒙蒙亮,家长们急冲冲地赶来,放下肩上背的稻子,领走昨夜被捆绑的儿子,听说身上叮的红包多得像满天星星,有位母亲抱住儿子,忍不住失声痛哭。

藕塘再也没外村人敢光顾,但我和同村的伙伴没事就泡在里面,村长除了远远地呵斥几句,也没啥办法。第二年春天,藕塘除了茂密的水草,没有一株荷叶,光秃秃的刺眼。村长瞧见我们,脸拉得老长,黑着脸,指着骂,这帮小讨债鬼,居然把藕塘抠得断子绝孙,一个藕種都不留。

乡村秀才

我们村紧挨乡政府,芝麻粒大的事都传得沸沸扬扬,成了鲁迅笔下祥林嫂嘴里的“阿毛”,像扬起的尘土四处飘散,直到耳根生茧,才落下来渐渐平息。乡里唯一的初中学校,每年中考上榜的名单,都用硕大的红纸贴在公告栏最显眼的位置,遍布乡村各个角落的广播,连续几天轮番播放。

村人很少谈论中考,甚至故意避开这个话题,这么多年村里的考生一拨又一拨去县城参加中考,竟没一个上榜。

很有希望上榜的学生,一男一女,村里尊称“秀才”。男孩,圆脸,魁梧健壮。家人从不让他干重体力活,农忙“双抢”父母忙得屁股不沾板凳,累得直不起腰,也不让他下田,待在家里看书学习,顶多在门口顺便照应稻谷不让鸡鸭偷吃。男孩有个坚持多年的习惯,除了雨雪天,午后必到村口大池塘,像条大白鱼一样在水里畅游,数九寒天也从不间断。路过的村民竖起大拇指啧啧称赞,做事有毅力,书又读得好,以后肯定有出息。女孩家住在村边偏僻的角落,长脸,白净秀气,腼腆,见生人说话容易脸红,扎着马尾辫,走路快得似一阵风,乌黑的辫子左右甩动,像个快乐的小精灵。

两位“秀才”刚上初中,也和村里其他孩子一样不显山露水,中等偏上,到了初三,成绩蹭蹭地往上跳,闯进年级前二十名。学校在村田地边,很多教师和村人熟识。热心的教师告诉正在干活的小孩父母,加把劲,努把力,很有可能往中专或师范冲一冲的,跳出祖祖辈辈的农民,端公家碗,吃商品粮。父母像是吃了灵丹妙药,原本在田地里干活累得腰酸手累,听到这些话整个身子一震,疲惫瞬间消失,浑身有使不完的劲,笑得合不拢嘴,走路都比平常轻盈,哼着多年不唱的小曲儿,逢人便说老师夸孩子学习成绩如何好。口耳相传,村民再添油加醋,仿佛这两个孩子上中专师范是板上钉钉的事。

叔爷是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农闲在村中央大槐树下,一帮人闲聊,说起村里上个算中举的还要追溯到解放前我的大伯,很可惜大学毕业英年早逝。另一个中年光棍大伯不服,大声辩解,唾沫直溅说:村里后来孬好出了两个民办教师,有一个都转正了。叔爷眼一瞪,鄙视地瞥他一眼说:懂什么,充其量算半个土秀才。围观的人群附和着点头。叔爷望了望远方,拐棍杵了杵地,沉默了一会儿,意味深长地说:这两个秀才要上榜,肯定祖上积了阴德。瞅着我们这些听得入迷的小孩勉励:好好念书,考个状元。我红着脸,嘿嘿地傻笑,遐想着自己名字上榜,人人竖大拇指夸赞的画面。

“秀才”的父母邀老师们来家做客,大清早忙着张罗买菜,杀鸡宰鸭,生怕怠慢了。喝酒时,老师们自然是一番夸奖和勉励。村人瞅着成群的老师去了这两家,除了发自内心的羡慕,对自家正在上学,光顾着调皮和玩耍的小孩板着脸,一顿训斥,长叹说:只要你好好念书,奔个前程,再苦再累,讨饭叫街都值!我当时刚上小学,听见大人们的夸奖,碰见这两位“秀才”都激动,心怦怦地跳,每次都主动迎上去喊哥哥姐姐好。仿佛他们很快成为乡里的风光人物,在众人仰视和羡慕的目光中去外地念书,寒暑假像个城里人打扮考究地回来。

激动人心的中考结束,以前从不去的乡政府公告栏,村人没事就前往转悠,瞅瞅光荣榜有没有出来。终于出榜了,两个“秀才”居然没有录取,都只考了个普通高中。家人不甘心,复读一年,但结果依然是落榜。

犹如期待已久的杂技团表演,最高潮的时刻演砸了。村民们的热情骤减,鸡窝里飞不出金凤凰,对小孩学习再也不那么严格,私下怪村里风水不好,或祖上的坟山没葬对地方,注定出不来人物。男孩的母亲生病得了绝症,花干了钱,熬了几个月,去世了。男孩草绳箍腰,脚套草鞋,村长领着,低着头挨家挨户磕头募捐。碍于情面,村民都出了钱,很多人心里不太舒坦。乡村募捐,原本是村里哪家小孩年幼无助,经济特别困难,失去父母才会做的事情。不久,各种不满的微词便在村头巷尾流淌:高高壮壮的大小伙子,长得墩墩实实,凭什么也来这一出,简直给祖宗丢脸。男孩尝试着和父亲下田干农活,但原先干得少,动作笨拙,让路过的村民直摇头,说从小惯坏了胚子,文不能测字,武不能当兵,简直一无是处。男孩再也不去池塘游泳,没事就独自关在家里,坐在平常写作业的老式木桌前,望着成捆的复习资料发呆,叹气。父亲怕男孩憋出个好歹,托亲戚带他跟着修路施工队出远门打工,学着干些体力活。只在每年春节像候鸟一样回来,待几天,又匆匆地走了。

女孩待在家,缝补浆洗,洗衣做饭等家务活做得有模有样。几年后嫁到邻乡一个偏僻、交通不便的村子。村庄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再也没人提起秀才的事情。

我考上中专,暑假回来,在晒谷场边老槐树的树阴下避暑,村人们闲聊,女孩的母亲也在。众人佩服我念书厉害,有人无意中提起女孩当年学习的往事。突然,女孩的母亲像是触动了内心无法愈合的伤口,痛哭流涕,劝不住,越哭越伤心,最后嚎啕大哭。后来才知道,女孩难产,懦弱老实的丈夫听从固执婆婆的意见,请村里接生婆接生,没有及时送医院,难产而死。

【作者简介】徐三保,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出生在农村,工作在铁路,喜欢看看书,写写生活的感悟。在《西部》《散文百家》《奔流》《岁月》《北方作家》《辽河文艺》《剑南文学》《上海铁道》等杂志上发表散文、随笔若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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