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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园花事

2023-05-30冯小军

雪莲 2023年1期
关键词:瓜架柳河开花

梦境里的电影镜头最近老是浮现我的故园——冀东燕山山脉里一个颇有名气的柳河圈。“圈”就是山,一圈儿山。东山、西山、南山、北山,它们手挽着手环抱着柳河平原。田畴上常年流淌的柳河来自北山,河道弯弯,河水总是亮晶晶的。两岸杨柳依依,湿地、沙地、粮田。一条河串联起十几个村庄,李柳河、大王柳河、小王柳河、朱柳河。站在柳河圈里四外张望,没有哪个方向不是山。南面的山名气最大,它是曹操曾经登临,李大钊多次游历过,毛泽东《浪淘沙· 北戴河》提到过的碣石山。柳河圈峰峦叠嶂,翠木森森,林间野花四季飘香,不知道多少田间的花儿让我陶醉。多少年了,再回首时它们总在我的心间摇曳。

山 花

淅淅沥沥的一场春雨唤醒山野,闻着山地的土腥味儿,我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山坡上的白头翁,它挂着水珠儿的花瓣引得我总是一下子扑过去,蹲下看它,不舍得碰它,生怕我的小脏手儿玷污它,损坏了它娇嫩水灵的模样儿。白头翁属草本,三五寸高的花茎,花头有点儿像百合,妖娆多姿。它那经典的蓝干净、水灵、高贵。走在山坡上看着左一支右一支,我常常挪不动步儿。

我家老屋坐落在西山的山坳里,房屋周围四季中三季都山花烂漫。白头翁、胡枝子、紫花地丁、地黄、石竹,好多都叫不上名字。儿时,我在家里的任务是到山坡上拾柴火,供一家人烧火做饭。我隔三岔五地上山,捡拾被风刮断的树枝。

农历三月开始,柳河圈山地里一些阴坡还有积雪,阳面山坡巨大石块的旮旯里就可以看到苦菜、地黄等放叶开花了。清冷的气候下发现它们我总是异常兴奋,立刻俯下身子抚摸它们油亮的叶片。“山有多高水有多高”的俗话看来是不错的,那些巨石的石罅间冬天落满积雪,天气转暖时最早融化,在那里营造出一个温暖的小气候。土壤潮湿,阳光温暖,急性子的野花会早早开放。地黄的叶片紧贴地面,毛茸茸的三五片聚拢在花茎周围。它一尺来高,塔形,大致三四级,每一级都有斜茎分出,叶子浅绿,花色浅粉。小喇叭形状的花朵,筋梗颜色稍深。地黄几乎是柳河圈里最早传递春讯的花儿,看着它们我总会产生摸摸它的冲动。多少次我轻轻地从花茎上摘一朵花放在嘴唇间使劲儿吹。吹是吹不响的,倒是花托撕裂处那甜甜的汁液与舌尖接触的一瞬我的心会油然地涌现出一股清新甜蜜的春味来。

房前屋后的梯田里最多拱出地面的是苦菜。在略高的山地往柳河方向看去,地气缕缕蒸腾,苦菜一簇一簇长满褐色的土地。这种野菜几乎展叶就开花儿。花茎三五根向上伸展着,像没有完工的灯笼骨架,它的样子极像拥抱太阳似的,根根的茎蔓弯曲向上,敞开手臂拥抱蔚蓝的天空。它们是柳河圈早春里地气升腾时最可爱的精灵。

土地慢慢转暖,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那么多带壳的昆虫,它们欢快地在苦菜的细茎和小花间爬来爬去,一会儿爬到苦菜棵子上面,一会儿又在刚刚破土的刺菜左右打转。我和伙伴们挖的野菜主要是苦菜和刺菜,猪和兔子都爱吃。回到家里扔给它们一把,它们总是争抢,不一会儿就吃光了。

柳河从北山流淌下来,河沿儿上的平地里野花更多,显眼的有蒲公英,最多的是车前草。与柳河并行的羊肠小道边上野花灿若群星,蒲公英展开叶片没多久,它那淡黄色的小花儿就伸长脖子长起来。几场春雨过后蒲公英圆圆的花球就开始解体,花籽飞扬的模样招惹得我跑过去折上一把,兴高采烈地沿着羊肠小道跑上一阵。一人跑,其他小伙伴儿会立刻跟着跑起来,嘻嘻哈哈地满世界欢喜。一个人噗噗地吹那花球,别人也会跟着吹。于是那窄窄的羊肠小道上就出现了一个白花飞扬的场景。车前草的叶片灰中带绿,很有柔性,用铲子铲它,能明显地感到它有韧性。土路上刺菜也很多,它开淡蓝色的花,毛病是爱生虫子,经常有甲壳虫在它的花茎上攀爬。它的花托厚实,只是叶子带刺儿,弄不好会扎手。不过我们不怕,出去一趟挖来一大篮子,三五只兔子可以吃一天呢!

树 花

山花外柳河圈里招人喜爱的还有树花。西山老屋的南北山坡上栽有好多杏树桃树和梨树。每到春天它们总会摇曳成大片花海。杏树开花最早,粉白色,几百亩山地间粉白一片,蜜蜂嗡嗡叫,满世界都馥郁馨香。它是柳河圈早春給人间带来盎然春意的种子,杏花开放后大田里的春种就开始了。

西山脚下的老屋距离山善庄行政村有两三里路,放学回家时从学校往家里走,走在羊肠小道上遥望西山,整个山坡一片花的海洋。在花海里寻找老屋,它就隐藏在那花海的浪涛间。远处看规模,近处看细节。走过柳河进入杏林深处,杏花的香气逐渐浓烈。在杏花香气的诱惑下我总会加快脚步,健步如飞地跑进杏林深处。拽过缀满花朵的树枝欣赏一阵,平静欣赏花瓣花蕊,早有蜜蜂在身旁嘤嘤嗡嗡鸣叫起来。杏花酷似腊梅,粉嘟噜的百看不厌。

柳河圈里的桃树没有山杏多,但它的好处是花期集中。桃树更适合建果园,与杏树比桃树相对密植。总体讲桃花的花期略晚,颜色却比杏花更红、更艳、更温情。要不人们怎么把美女比喻为“粉面桃花”呢?

待杏花和桃花凋零后,梨花在山地的舞台会当一段时间的主角儿。梨树比桃树杏树要高很多,树冠也大,花朵白生生的,火爆的模样汪洋恣肆,每看一眼我都会在心里默念风景如画几个字。

梨花和苹果花同桃花杏花不同,它们都长有花梗。花梗举着白色或是粉红色花朵,形状别有韵致。梯田上的梨花和苹果花盛开时山间早有蝴蝶飞舞,它们总是悄无声息地翩跹而至,让我心生美丽情愫。我家老屋左右的山场人烟稀少,蜜蜂嗡嗡叫着采花酿蜜,声音犹如空谷足音,更显得山野清静。

板栗花家乡人直接唤作栗花。尽管我把它归属到花的序列,它却是另外一种,它的花型与核桃相似,既不像杏花桃花那样有肥硕的花瓣,也不像梨花、苹果花那样有花梗。栗树开花时那些黄艳艳的花穗凤爪一般挂在枝头,一簇簇一条条地向四外伸展,每簇花穗都有七八支。它们的花穗两三寸长短,铅笔一般粗细,蓬蓬松松。其实栗花的花蕾是生长在花穗上的,分雄花雌花。与旁的花卉比栗花虽算不得俊美,可它的优点是香气特别特别浓郁,香得铺天盖地。板栗树可以独植,可以成片种植,它们葳蕤高大,开花时一道山谷和被树木包围的整个村庄都芳香弥漫。

我家祖辈生活在柳河圈,过着靠山吃山的生活,栗花也是我们“吃”的山货之一。每每栗花飘落时村人都会到栗树下收拾栗花,用它编成大姑娘头上的辫子粗细的“火绳”挂在屋檐下阴干。待到酷暑来临蚊虫肆虐时点燃驱蚊。小时候我曾跟父亲学习编火绳,开始不知道编多长。经父亲指点才明白——一条火绳的长度必须满足整个晚上的燃烧时间。编得短了起早会挨蚊子咬,编得过长又浪费资源。我们柳河圈人家家户户每年都要预备足够多的火绳,夏天把它放在屋地上点燃,缕缕香烟弥漫屋子,人就能避开蚊虫叮咬,每晚都能睡个好觉。

核桃树的花穗与栗花类似却比板栗花更长、更粗、更松散。核桃花的形状像毛毛虫,花期里像小蛇似的飘落一地,常常让我们小孩子感到恐惧。可是核桃开花对于我来说却有一种“指示”意义——核桃树开花前它的枝丫会变绿,花芽膨胀,山里人有经验,能判断花期到来的大致日子。因为那样的日子一到,我们不懂事的孩子就可以折断它的树枝喝“甜水”了。这是怎么回事?原来核桃树开花前后正是树液流动的活跃期。折断树枝后树枝的空心会有树液溢出。那树液很甜,吸吮起来饴糖一般。那会儿我少不更事,只知道“甜水”好吃,却没想过树的死活,起码折断的树枝当年不会生长核桃。大人们知道那行径会使核桃减产,发现我们这样做总要严厉斥责。所以,那会儿即使馋得“百爪挠心”也不敢去折树枝。随着年龄增长我逐渐明白,那种甜蜜的液体堪比动物骨髓,很后悔儿时的破坏行径。

蔬菜花

蔬菜花的美不亚于山花和树花。我家老屋的前院儿是一片爷爷开垦的菜园儿,每年他都会种各类蔬菜。春天种豆角黄瓜西红柿茄子辣椒;伏天播种的基本是白菜和萝卜两大样。庭院菜园一年四季只有冬天空闲。为防备家禽家畜糟蹋,爷爷总要夹栅子圈住菜园,剩下的地方基本就是过道儿了。临近大门(柴门)的地方是爷爷搭的永久性瓜架。暮春时节随着一两场春雨降临,地气蒸腾土地翻浆后爷爷奶奶就开始在瓜架周围种瓜点豆。他们把各类种子埋进上过圈肥的土垵,用脚抿土就算万事大吉。没几天工夫,各种瓜菜秧苗就会在栅子两侧钻出头露出娇嫩的叶片儿。经过几日炼苗儿再浇一两遍水,那些藤蔓植物便火急火燎地蹿着长起。奶奶总是最早发现这些植物的藤蔓哪个需要拴住。会提前预备麻绳,将那些摇头晃脑的茎蔓固定在栅子的秫秸或事先插进地里的竹竿上。在奶奶细心呵护下,各种瓜菜可着劲儿地往上蹿,简直一天一个样儿。大门口原来只有龙骨模样的瓜架几天时间就藤蔓缠绕,绿色如盖了。从春季到夏天雨水逐渐增多,空气愈发湿润,各种果蔬总会你争我夺地抢占空间。单说葫芦,那白生生的葫芦花前一朵后一朵,长得是那样自然和谐;倭瓜花朵朵娇黄,像人们举着喊话的喇叭,天天吹着欢快的歌谣。蜜蜂、蝴蝶总会光顾它们,蜜蜂总有响动,而蝴蝶来时却非常安静,只在上面落下翅膀,连一丝风的感觉都没有。无论葫芦还是倭瓜,花儿刚打蔫儿它们的瓜果就长得胖乎乎的了,养分充足,个个都发育得油光儿油光儿的。用不了多久,倭瓜、瓠子等瓜果就开始下货,跑到我们的餐桌上去了。

苦瓜我们柳河圈人叫“裂谷吊”,瓜皮凹凸,悬吊在瓜架或栅子上,娇嫩时青翠,以后逐渐变得娇黄,最后是杏红色。待到成熟,瓜皮开裂露出里面红里透出黄、黄里透着红的瓜瓤时摘下来吃一口,甜得人牙疼。苦瓜的皮苦瓤甜的巨大反差曾经引起我对世间事物表里不一属性的思考。

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我家“五服”内的族人基本都住在西山的老屋。白天大家忙,晚上乘凉便聚在瓜架下拉家常。奶奶会在月光下为我们讲故事,尽管有时也讲鬼怪,大多时候讲的都是她经历的往事,氛围乐融融的。回忆那段幸福生活,最感兴趣的当属我的叔伯大嫂在瓜架下纺线唱歌的情形。那时候她不足20岁,刚刚嫁到我家。想必还不知道过日子的艰辛吧?好多时候她都是搬来纺车和蒲墩,坐在瓜架下摇车纺线。其实这也没什么,奶奶还有母亲也是这样的。问题是这个新过门的小媳妇很开朗,爱唱歌。手里忙着纺线,嘴里还唱着歌,这就十足地招惹人,于是我们几个弟弟妹妹也呀呀地跟她唱,甚至有意取笑她。可是她不在乎,依旧纺线唱歌。在那样一个瓜架的浓荫下面,堂嫂身穿花衣摇车纺线,边唱歌便干活的情景永远地定格在了我的脑海里,成了我对柳河圈老屋记忆里一个十分有趣儿的片段。

瓜架上的牽牛花是不用种的,可是每年它们都是瓜架和栅栏上的重要成员,它们是不请自来的主儿,没人打理,总是自生自灭。可它们的生命力极强,从不用奶奶引领和捆绑,每年都不失时机地爬满栅子的秫秸上去。尤其晚秋时节,那些牵牛花们长得极旺,持续不断地开花。它们的花有深蓝、浅紫、粉红几种,大有“百花齐放”的阵势。它们的藤蔓昂首挺胸,见缝插针,蓬勃生长,秋风吹来依旧在瓜架上轻松舞蹈,用自己自带的小喇叭吹出生命的歌谣。

有一种柳河圈人称为“老婆子耳朵”的扁豆,一般都种植在栅子底下。藤蔓的爬行能力极强。它获得这个称号大抵是形状与人耳朵相似。这种扁豆不好吃,好处是丰产。它生命的勃发期是晚秋,总是摘了一茬又长一茬,院子里种植几棵就能满足一家人的需要。可是在我眼里,丰产不丰产我不在乎,我极喜欢它的花色。霜降前后它生长的劲头好像难以控制似的。有露水的清早柔和的阳光照耀过来,露水把整个豆秧浸得湿漉漉的时候,这种“老婆子耳朵”叶子绿得深沉而干净,它的花头总是朝着天际开放,一嘟噜一嘟噜的。颜色浅蓝,靓丽、新鲜,非常养眼,让人心里甜甜的。

庄稼花

或许我是农民后代吧,在各种花卉里我还喜爱庄稼花。一些“高贵”人瞧不起农民,斥他们是“顶高粱花子的”。无疑,在他们眼里“高粱花子”是不值钱的东西。可在我的心里高粱花也是十分美好的。在我童年的时光里,我们柳河圈的大田(与山地的梯田相比是上好的耕地)里每年都种好多红高粱。“高粱晒红米儿”在我的家乡可以看作成语,意思是大秋到了,农作物到了收割时候。高粱,高粮也!可见它在我们家乡口粮中的地位有多高。高粱花尽管看上去不起眼,但是你如果有耐心,真正静下心来站在秋风摇荡着的青纱帐的边缘仔细瞧它,我相信你或许会生出崇拜它的情愫。那青纱帐摇曳起来刷刷作响,犹如大海的波浪一般涌动,远远地看过去场面奇特,胸怀一准儿荡起激情!高粱开花在柳河圈里称为扬花,其时微微秋风中的高粱花随风飘落,星星点点地落满地垄,那金黄的色彩没准儿你会置疑它们究竟是花粉还是金粉呢!

许地山先生曾经夸赞落花生,说“它的果实埋在地里,不像桃子、石榴、苹果那样,把鲜红嫩绿的果实高高地挂在枝头上,使人一见就生爱慕之心,你们看它矮矮地长在地里,等到成熟了,也不能立刻分辨出来它有没有果实,必须挖出来才知道。”许地山对落花生的赞美难道是溢美之词吗?不,落花生的属性的确是朴实的。这一点,即使从它的花朵里也能体现出来。落花生的花儿不大也不丰满,不经意地看过去甚至感觉它的颜色是干巴的,可就是这样一种花,却总是默默地在地下孕育果实。

庄稼花的终极使命是孕育粮食,全不像专事开放的花卉那样艳丽。比如水稻小麦这样的“细粮作物”,还有高粱玉米这样的“粗粮”作物,或许猛地一瞅还认为它们不开花呢!实际上它们是没有一样不开花、没有一样不结籽的。再如棉花,由于习惯的原因,一些人只是把我们人类纺线织布用的籽棉看作棉花,因此反倒把真正的棉花忽略了。对此棉花委屈了吗?没有!棉花是成熟的,它不会因为一些人没有认可它就枯萎,也不会因为一些人不承认就不再开花。其实,棉花不但有花,而且它的花还非常好看!它不是为开花而开花,从来没有忘记通过开花孕育棉桃儿的使命。

还有玉米,在你心目中玉米有花吗?告诉你吧,玉米不但有花,还分为雄花和雌花呢!玉米秸秆顶上的穗子是雄花,玉米須子是雌花。你看那刚刚从青棒子里探出头来的嫩须,它的姿色多新鲜?起先,它裹在棒子的绿衣里,金黄金黄的很像洋娃娃头上的缕缕金发。再过几天,它开始变得粉红、橙黄。它的这种美欣欣然,健康色,无与伦比。在我看来,玉米须的这种美丽画家是难以描摹的!辞家只靠语言也难以表达准确。我要劝说人们,你要真想欣赏玉米雌花那种美丽的话,必须亲自到玉米地里去观察去体会!只看从市场买来的青玉米棒子里的花丝也不行。不身临其境,要获得美的享受很难。

芝麻花的美好更不用说了。人们说“芝麻开花节节高”。除了美好的寓意外难道我们就不能省察出它独特的美丽吗?能够酝酿香油的花朵其内在的优秀品质我们能怀疑吗?

水稻开花也不怎么起眼,可是它的芳香却那样深沉迷人!多少个秋天的向晚我蹲在稻田的田埂上,嗅闻水稻扬花时那沁人心脾的花香,那一刻我总会心旷神怡,感到生活特美好。但凡这时我总会情不自禁地哼唱起《我的祖国》里那句最为经典的歌词。

“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

啊!稻花的香是甜美的香,是来自泥土的香!

【作者简介】冯小军,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生态文化》副主编,河北省散文学会副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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