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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夢得《巖下放言》版本考*

2020-12-11劉澤華

古籍研究 2020年1期
关键词:版本

劉澤華

關鍵詞:葉夢得;巖下放言;版本

葉夢得(1077—1148),字少藴,號石林居士,爲兩宋之交著名政治家、文學家,哲宗紹聖四年(1097)進士及第,得蔡京舉薦入朝,仕宦顯達,歷任户部尚書、尚書左丞、崇慶軍節度使等。其生長於儒學世家,曾叔祖葉清臣爲仁宗時翰林學士,舅父晁補之爲蘇門四學士之一,夢得亦是學識淹貫,著述頗豐,見於著録者有《石林燕語》《避暑録話》《石林詩話》《玉澗雜書》等數十種,今存十餘種。

《巖下放言》是葉夢得晚年休致後退居卞山時所作,多爲對早年經歷的回憶和對人生的感慨,談古論今,無所顧忌,常言及佛老,廣涉經史,偶可補史之闕,對於研究葉夢得生平和宋代歷史文化等具有一定的價值。《巖下放言》多爲三卷本,亦有一卷本和兩卷本傳世,歷代目録中陳振孫《直齋書録解題》、馬端臨《文獻通考》、錢曾《錢遵王述古堂藏書目録》、徐乾學《傳是樓書目》著録爲一卷本,祁承《澹生堂藏書目》著録爲三卷又一卷,朱睦桔《萬卷堂書目》、紀昀等《四庫全書總目》、瞿鏞《鐵琴銅劍樓藏書目録》、陸心源《儀顧堂題跋》《皕宋樓藏書志》、周星詒《周氏傳忠堂藏書目》等著録爲三卷本,今可見三卷本皆爲單行本,一卷本和兩卷本多爲叢書本。是書早期多爲鈔本,在流傳過程中被删去上卷,將中下兩卷顛倒順序,改换名目作《蒙齋筆談》,作者題爲宋代鄭景望。經《四庫全書總目》等考證,鄭景望之《蒙齋筆談》確爲後人删改葉著僞造。通過文本對勘和參考前人研究成果,筆者將《巖下放言》分爲弘治本系統、袁氏本系統、《蒙齋筆談》本系統和《説郛》本系統。

一、 弘治本系統

弘治本,明鈔本,三卷,是本現藏國家圖書館,左右雙邊,半頁十行,行十四到十七字不等,白口,無魚尾,封面有長方形朱印云:“乾隆三十八年十一月浙江巡撫三寶送到范懋柱家藏《巖下放言》壹部記壹本。”第一頁鈐有白文方印“犀盦藏本”“羅繼祖讀書記”,蓋是本爲范氏天一閣藏,又先後歸錢桂森(1)“犀盦藏本”爲藏書家錢犀盦之印,關於錢犀盦爲誰歷來説法不一,有錢大昕、錢桂森等説,本文從錢桂森説,可參看謝泉等發表於《新世紀圖書館》2008年第5期的論文《藏書家錢犀盦身份考》。、羅繼祖所有。

書後有跋文兩則云:

右《巖下放言》石林家舊本,板不知刊於何所,歲久腐爛將有不可辨者。半村俞氏有抄本,今歸徐君壁書房,故從而借録之。延祐丙辰三月二十四日識。

《巖下放言》三卷,計三十九翻,迺延祐間人抄本,有歲月題識。今弘治五年新正十日從朱垚民借歸,命兒子逮臨寫此本,寫畢特爲校讀一過,有誤處已正之矣,垚民蓋又轉假於祝君希哲也。予家先有《避暑録》,尚聞《詩話》《燕語》等書俟訪。雲樓居道人朱存理性文記。

第一則跋文爲延祐丙辰年(1316)元人所題,其有言:“石林家舊本,板不知刊於何所,歲久腐爛將有不可辨者。”由此可知《巖下放言》原有刻本,而非《四庫全書總目》中所言“原無刻本”,且“歲久腐爛”,很多文字已難以辨認,元人乃自俞氏鈔本謄録。

第二則跋文爲弘治年間藏書家朱存理所題,言是本抄自朱凱(字垚民)所藏延祐元人鈔本,是本爲朱垚民借自祝允明(字希哲)。此跋文中言“雲樓居道人朱存理性文記”,朱存理字性父,此處訛作“性文”,如果此本爲朱存理本人所謄録則不可能出現這樣的錯誤,且此本脱訛甚多、難以卒讀,朱存理爲明代學者,不可能出現如此多的訛誤,蓋此本當是他人由朱氏鈔本所謄録而非朱氏手鈔本。王國維先生亦有言:“本書與跋出一人手筆,誤字累累,又無校讀之迹,蓋又明人傳性父本。”(2)王國維:《王觀堂先生全集》,台灣:文華出版公司,1968年,第1489頁。但到底此本出自何人之手實難有確證,故仍用跋文云“弘治年”名之謂“弘治本”。

王國維先生於《庚辛之間讀書記》中言此本爲“天一閣進呈本四庫館所發還者也”。《各省進呈書目》中《浙江省第五次范懋柱家呈送書目》録有《巖下放言》三卷,《浙江采集遺書總録》中亦録:“《巖下放言》三卷,寫本。右宋葉夢得撰。陳氏曰:‘夢得休致所作。’今本有明朱存理借抄祝希哲家跋語。”(3)(清)沈初等著,杜澤遜、何燦點校:《浙江採集遺書總録》,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年,第378頁。《浙録》提要所言與是本跋文同,故是本當爲浙江巡撫自范氏天一閣采集發還者無疑。然檢《四庫全書總目》,却言《巖下放言》爲兩淮鹽政采進本。是本字迹不甚工整,脱訛頗多,實難稱善,四庫館臣蓋因此而未擇是本,别選兩淮鹽政采進本爲抄寫之據。

文徵明藏本蓋亦屬弘治本系統,但此本如今已堙没難尋,只能從楙花盦本(楙花盦本屬袁氏本系統,詳見後文)的校勘記中睹其面貌之一二,楙花盦本之校勘記中言:“文衡山鈔本九行廿一字”,且葉廷琯將文徵明藏本與楙花盦本異文書於正文右側。通過對勘可知文徵明鈔本與弘治本闕佚情况基本一致。如卷上“先事而誡謂之豫”一條中“而豫之義不在豫文也”下袁氏本系統脱四十三字,文徵明鈔本、弘治本皆有之,故將其歸入弘治本系統。除弘治本外,該版本系統如今可見的版本有:

1. 潘介祉藏本,清鈔本,三卷,是本現藏南京圖書館,半頁十行,行二十字,無格,卷首有朱文印“潘叔潤圖書記”“潘氏淵古樓藏書記”“古吴潘介祉叔潤氏收藏記”“玉笋”,白文方印“潘氏秘印”,可知此本爲晚清藏書家潘介祉所藏。卷首有序云:“……此書近無刻本,余得之一故家敗箧中,更爲校録,深足珍也。”書後有延祐丙辰年三月之跋,即弘治本書後延祐間跋文,可知是本自延祐本過録。

2. 周星詒藏本,清鈔本,三卷,是本現藏國家圖書館,半頁八行,行二十一字,無格,所蓋藏印有“周星詒印”“祥符周氏瓜瑞堂圖書”“星詒印信”“翁斌孫印”“茂苑香生蔣鳳藻秦漢十印齋秘匧圖書”“北京圖書館藏”等。“周星詒印”“祥符周氏瓜瑞堂圖書”“星詒印信”皆爲周星詒鈐記,“茂苑香生蔣鳳藻秦漢十印齋秘匧圖書”爲蔣香生藏印。周星詒爲清末著名藏書家,周氏之藏書曾“迫於丁日昌製造的‘蚊船案’,讓售於蔣香生”(4)范鳳書:《中國著名藏書家與藏書樓》,鄭州:大象出版社,2013年,第280頁。,蔣香生即蔣鳳藻,香生其字也,是本蓋爲“讓售於香生”群書中之一部,後爲藏書家翁斌孫所得。檢周星詒所撰《周氏傳忠堂藏書目》云:“《巖下放言》三卷一册,宋葉夢得撰。趙晋齋鈔本第七條不脱。”此本蓋爲清代藏書家趙魏(號晋齋)所鈔,檢葉德輝輯趙魏之藏書目録《竹崦痷傳鈔書目》却不見其著録。《傳忠堂藏書目録》提要所言:“第七條不脱”即指卷上“先事而誡謂之豫”一條,“而豫之義不在豫文也”下袁氏本系統所脱四十三字。

3. 劉承幹藏本,清鈔本,三卷,是本現藏國家圖書館,半頁九行,行十八字,無格,所鈐藏印爲“吴興劉氏嘉業堂藏書記”“北京圖書館藏”。“吴興劉氏嘉業堂藏書記”爲劉承幹之藏印。檢其所撰《嘉業堂藏書日記抄》,是本爲“1913年9月自書商湯治平處購得”(5)(清)劉承幹著,陳誼整理:《嘉業堂藏書日記抄》,南京:鳳凰出版社,2016年,第117頁。。此本與周星詒藏本當自同一祖本出,原因有二:一是此二本卷上“人遇事應物不可無素養”一條中“孫權者”下有小注“者字上下疑缺”,“老子論氣”一條“老氏孟子俱可與皆”下有小注“皆字疑多”,其他諸本皆無;二是此二本卷上“堯舜禹湯四字”一條“子生三月而名最”下,至“《楚辭》言些”一條“之音”上皆脱,共計338字,其他諸本皆不若此。

4. 漢陽本,鈔本,三卷。關於漢陽本葉廷琯《吹網録》云:“余初借得漢陽宗人潤臣中翰名灃(6)即葉名灃,字潤臣,號翰源,湖北漢陽人,道光年間舉人,官内閣侍讀。家藏舊鈔本細校”。《皕宋樓藏書志》中著録《巖下放言》,所録季錫疇之題跋中云:“大抵此書以漢陽本爲最善,依之校定可無遺憾矣。”漢陽本今已不可見,但魚元傅鈔本和楙花盦本均據此本校過,且將校勘記書於正文旁,可據此以窺漢陽本之貌。漢陽本最顯著的特點爲卷首無葉夢得自撰之序,且卷上“先事而誡謂之豫”一條中“而豫之義不在豫文也”下袁氏本系統脱四十三字,而漢陽本有之。

漢陽本當與周星詒藏本、劉承幹藏本之祖本同出,此三本闕佚情况大體一致,如周劉二本卷上“堯舜禹湯四字”一條“子生三月而名最”下,至“《楚辭》言些”一條“之音”上脱338字,楙花盦本校勘記則於“堯舜禹湯四字”一條處書“漢陽本‘爲重’以下至《楚辭》條‘三合’字上全脱正文并夾注三百三十二字”,此處漢陽本較周劉二本少脱6字,而其餘諸本此處不脱。漢陽本書前無葉夢得自撰序文,此序文《石林遺書》本、魚氏本、弘治本等皆入卷上,惟有周氏本、劉氏本將此序自卷上析之,另題作《〈巖下放言〉序》,故有整篇序文脱漏的可能,漢陽本當是其例。

5. 《四庫全書》本,鈔本,三卷,是本四周雙邊,半頁八行,行二十字,白口,單黑魚尾,魚尾上方象鼻處書“欽定四庫全書”,魚尾下方書卷數、書名及頁數,《四庫全書總目》著録爲兩淮鹽政采進本。是本卷首無葉夢得自撰之序,且闕佚情况多與弘治本系統諸本相同,然卷上“堯舜禹湯四字”一條至“《楚辭》言些”一條無脱文,故《四庫全書》本之底本并非自漢陽本、周星詒藏本或劉承幹藏本謄録。

二、 袁氏本系統

關於袁氏本見《巖下放言》魚元傅鈔本書後跋語云:“嘉靖戊申八月一日汝南袁表□□子拙謄於陶齋時年六十一。”袁表,字邦正,號陶齋,明代藏書家,此本爲嘉靖年間袁表鈔本,魚元傅鈔本當是自袁氏本過録。

葉夢得裔孫清人葉廷琯所撰《吹網録》中言:

余初借得漢陽宗人潤臣中翰名灃家藏舊鈔本細校,續借友人處文衡山、袁陶齋二鈔本覆勘,間又參以《説郛》節采本,凡得補正數十處。拾遺三條,即從《説郛》本采附卷後。知此書舊多闕疑,或尚不止此耳。(7)(清)葉廷琯著,黄永年點校:《吹網録》,沈陽:遼寧教育出版社,1998年,第139頁。

《吹網録》中此處所言校補之本爲道光二十六年刻楙花盦本(對該本的考述詳見後文),此本有葉廷琯手書之校勘記,從校勘記中可窺見袁氏本之面貌。其校勘記言“文校録右方,袁校録左方”,即將文徵明本與此本之異文書於正文右方,將袁氏本與此本之異文書於正文左方,且言“袁陶齋鈔本九行十八字”。該版本系統如今可見的版本有:

1. 魚元傅鈔本,即鐵琴銅劍樓藏本,三卷,是本現藏國家圖書館,半頁九行,行十八字,無格,所蓋藏印有“每愛奇書手自鈔”“北京圖書館藏”“魚元傅印”“虞巖”“鐵琴銅劍樓”等。書後有跋語云:“嘉靖戊申八月一日汝南袁表□□子拙謄於陶齋時年六十一”,“萬曆癸卯年春三月若渝校”,“丁巳秋九月日仁和胡心耘茂才以葉調生所得漢陽葉氏藏本見示,遂據以校一過,正誤頗多,月之二十日校訖季錫疇。”

《鐵琴銅劍樓藏書目録》著録是本云:

題石林翁邑中魚氏虞巖藏本,得袁氏舊本,以藏者中多訛脱不可讀。仁和胡心耘嘗携葉君調生所得漢陽葉氏家藏本以示,校正爲多。(8)(清)瞿鏞:《鐵琴銅劍樓藏書目録》,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年,第241頁。

《皕宋樓藏書志》著録《巖下放言》爲舊鈔本,并録季錫疇題跋:

虞山瞿氏藏有魚元傳鈔本《巖下放言》三卷,以之校核改訛二字,填注一字,補脱一字,餘悉相同,蓋均出袁氏本也。大抵此書以漢陽葉氏本爲最善。依之校訂,可無遺憾矣。心耘詞兄囑爲襄校,爰書數語以質之。丁巳小春上旬婁東季錫疇記。(9)(清)陸心源:《皕宋樓藏書志·皕宋樓以藏書續志》,北京:中華書局,1990年,第642頁。

“魚元傳”显係“魚元傅”形近而訛。魚元傅爲清代江蘇昭文人,字虞巖,喜藏書,愛好金石書法,“虞巖”“每愛奇書手自鈔”等皆是其鈐記。此本乃鱼元傅自袁氏本抄録,季錫疇以胡心耘(10)胡心耘即胡珽,字心耘,仁和(今浙江杭州)人,清藏書家,官太常寺博士。所藏漢陽本校之,校勘記皆書於正文旁。

2. 《石林遺書》本,即長沙葉氏觀古堂刻本,三卷,是本現藏國家圖書館,半頁十一行,行二十二字,小注雙行同,左右雙邊,白口,雙黑魚尾,版心處刻卷數,牌記題“甲辰初夏刻”,書前有葉德輝《刊〈巖下放言〉序》:

宋石林公《巖下放言》三卷,吾家苕生先生手校本,向爲元和江建霞太史所藏。太史以其爲吾宗先德遺書,舉以相贈,暇日披閲一過。《提要》及後跋臚列諸證爲石林公撰,可謂精確之至。然余常見宋人李昌齡《樂善録》上卷載廣西轉運王延範一事,小注明稱葉石林《巖下放言》,雖爲本書佚文,足見此爲石林公所撰,宋人即有明證,惜不能起先輩一共質耳。苕生先生自撰《吹網録》中録是書校語與此又詳略不同,未知孰爲定本。今姑以此付刊,俾吾宗子姓得窺先人青箱之萬一云爾。甲辰初夏佛生日葉德輝序。

苕生先生即葉廷琯,苕生(11)亦寫作“調生”。其字也。通過是序可知此本之底本爲葉德輝自其友人江建霞(12)江建霞即江標,字建霞,號萱圃,元和(今江蘇蘇州)人,光緒年間進士。處所得葉廷琯手校本,《吹網録》中言:“拾遺三條,即從《説郛》本采附卷後。”然此本卷末只有補遺一條,并無所謂“拾遺三條”,由此可推測是本并非葉廷琯所校最後定本。葉德輝刻葉夢得著作十三種五十四卷編成《石林遺書》,《石林遺書》刊刻時間爲清光緒三十年至宣統三年(1904—1911)(13)蘇曉君:《蘇齋選目》,北京:中國經濟出版社,2013年,第234頁。,是本爲其中之一,刊刻時間爲甲辰年(1904)。

有學者以爲《石林遺書》本是以《四庫全書》本爲底本,如《石林遺書》本卷末褚逢春之跋語云“蓋依四庫定本而參以《稗海》之《蒙齋筆談》訂其訛謬”,今人潘殊閑於《葉夢得〈巖下放言〉考》一文中言“(《石林遺書》本)係葉夢得裔孫葉廷琯以四庫本爲定本,再參以《稗海》之《蒙齋筆談》”(14)潘殊閑:《葉夢得〈巖下放言〉考》,《河北大學學報》,2004年,第5期,第70—74頁。。然筆者將其與魚元傅本、《四庫全書》本、《蒙齋筆談》本對校,發現其闕佚情况與魚元傅本相類,而與《四庫》本相較則異文頗多,如:《石林遺書》本與魚元傅本卷首皆有葉夢得自撰序文,而《四庫全書》本無之,《蒙齋筆談》本缺卷上,亦無此序,故《遺書》本不可能以《筆談》本補之;卷上“先事而誡謂之豫”一條中“而豫之義不在豫文也”下,《石林遺書》本與魚元傅本皆脱四十三字,而《四庫全書》本有之,故筆者將該本歸入袁氏本系統。

認爲《石林遺書》是以《四庫全書》本爲底本之原因略有二端:一是該本書前有《四庫全書》之提要,二是書後褚逢椿跋文誤導後人。先看其一,《四庫》提要可分爲三類,即書前提要、《四庫全書總目》提要、分纂提要。書前提要又稱原書提要,即分題於各書之前者。《四庫全書總目》提要即將各書提要總編爲《四庫全書總目》,此與書前提要不完全相同。筆者以文淵閣《四庫全書》本之書前提要與《石林遺書》本書前提要對校,其異文頗多,兹録之。《四庫全書》本書前提要:

《巖下放言》三卷,宋葉夢得撰。夢得有《石林春秋傳》《石林燕語》《避暑録話》《石林詩話》皆别著録。是編乃其自崇慶節度使致仕退居卞山時作也。陳振孫《書録解題》作一卷,此本乃三卷。疑振孫爲傳刻之訛,又明商濬《稗海》中别有《蒙齋筆談》二卷,題曰湘山鄭景望撰。其文全與此同,但删去數十條耳。厲鶚書考證頗詳,不應舛謬至此,又此書舊無刻本或疑其即剽取景望書而作。然考書中稱“先祖魏公”,又稱“余紹聖年間春試不第”,又稱“大觀初余適在翰林”,又稱“在潁州時初自翰林免官”,又稱“余守許昌時洛中方營西内”,又稱“錢塘兵亂”,又稱“余鎮福唐”,又稱“出入兵間十餘年所將數十萬”,又稱“余頃罷鎮建康”,所述仕履皆與夢得本傳相合。又稱嘗撰《老子解》《論語釋言》二書,今考《書録解題》《論語》類有葉夢得《論語釋言》十卷,道家類中有葉夢得《老子解》二卷,并所載《老子解》中生之徒十有三,死之徒十三,本《韓非子》之説,以爲四支九竅云云亦與此書相符,然則爲《蒙齋筆談》剽此書而作非此書剽《蒙齋筆談》而作確有明證,厲鶚蓋考之未審矣。夢得老而歸田,耽心二氏書中所述,多提倡釋老之旨,沈作喆、王宗傳、楊簡等之以禪説《易》實萌芽於此,殊不可以立訓。然夢得學問博洽,又多知故事,其所記録亦頗有可采。宋人舊帙姑存以備一家焉。

《石林遺書》本書前提要:

《巖下放言》三卷,宋葉夢得撰。其自崇慶節度使致仕退居卞山時作也。陳振孫《書録解題》作一卷,此本乃三卷。疑振孫爲傳刻之訛,又明商維濬《稗海》中别有《蒙齋筆談》二卷,題曰湘山鄭景望撰。其文全與此同,但删去數十條耳。厲鶚作《宋詩紀事》,稱景望爲元豐、元祐間人,所録景望《潁川》一詩亦即此書之所載。此書舊無刻本,或疑其即剽取景望書而作。然考書中稱“先祖魏公”,又稱“余紹聖年間春試不第”,又稱“大觀初余適在翰林”,又稱“在潁州時初自翰林免官”,又稱“余守許昌時洛中方營西内”,又稱“錢塘兵亂”,又稱“余鎮福唐”,又稱“出入兵間十餘年所將數十萬”,又稱“余頃罷鎮建康”,所述仕履皆與夢得本傳相合。又稱嘗撰《老子解》《論語釋言》二書,今考《書録解題》《論語》類有葉夢得《論語釋言》十卷,道家類中有葉夢得《老子解》二卷,并所載《老子解》中生之徒十有三,死之徒十三,本《韓非子》之説,以爲四支九竅云云亦與此書相符,然則爲《蒙齋筆談》剽此書而作非此書剽《蒙齋筆談》而作確有明證,商維濬、厲鶚蓋皆誤信僞書,考之未審矣。夢得老而歸田,耽心二氏書中所述,多提倡釋老之旨,沈作喆、王宗傳、楊簡等之以禪説《易》實萌芽於此,殊不可以立訓。然夢得學問博洽,又多知故事,其所記録亦頗有可采。宋人舊帙姑存以備一家焉。

顯然《石林遺書》本所録提要與文淵閣書前提要不同,以殿本《四庫全書總目》一書中所録《巖下放言》提要相對校,發現《石林遺書》本書前提要與之相同。那葉廷琯所見可能是其他六閣之書前提要嗎?一般認爲文淵閣《四庫全書》本書前提要是與《總目》提要最爲接近的,其與《遺書》本提要尚且有如此大的不同,更遑論其他六閣了。由此可知,葉廷琯所見僅是《總目》之提要。

此外,楙花盦本中葉廷琯手書之序談及漢陽本時言:“卷上第八則論猶字一處當校刻時□亦□□不應獨釋豫字,然非見此本□不能補一字也”,《四庫》本此處與漢陽本一樣亦未脱字,葉氏却説此處非漢陽本不能補一字,顯然葉廷琯并未見過《四庫全書》本。卷上“西塞山”一條中,“今震澤東有泊宅村”下有葉廷琯按語云:“原鈔本作泊家村”,然《四庫》本此處作“泊宅村”。通過以上論述,顯然葉廷琯并未見過《四庫全書》本,只看到了《總目》提要中對於《巖下放言》的論述,將其置於書前蓋以證明《蒙齋筆談》爲删改葉夢得之作。褚逢春跋語中言:“右《巖下放言》三卷,調生得鈔本重爲校補,蓋依《四庫》定本而參以《稗海》之《蒙齋筆談》訂其訛謬,辨其同異,遂成完書,快事也。”褚逢春言“蓋依《四庫》定本”,亦只是推測,而非確鑿,故不能以此認定《石林遺書》本是以《四庫全書》本爲底本的。

是本書後有葉廷琯跋文云:

《巖下放言》明徐一夔曾編入《藝圃搜奇》中,見匯刻書目,徐實未經梓行,藏書家但傳鈔副本,故此書世不多見,余求之數年未得。今春三月,王君亮生言其友藏有鈔本,乃乞借録之,謹按《四庫全書提要》言世所傳鄭景望《蒙齋筆談》實全襲葉某《巖下放言》之文。

跋文所言甚明,葉廷琯所據底本爲王亮生之友所藏鈔本,而非《四庫全書》本,此鈔本當出自袁氏本系統。是本卷上“名生於實”一條後有葉廷琯按語云:“原鈔本此條與前條相連”,諸鈔本中只有魚氏本此條與前條相連。卷下“孔子與子貢、子夏言”一條後亦有廷琯按語云:“原鈔本此條與前條誤合爲一”,諸鈔本中也只有魚氏本此條與前條相連。然卷上“西塞山”一條中,“今震澤東有泊宅村”下有葉廷琯按語云:“原鈔本作泊家村”,魚氏本此處却作“泊宅村”。由此可見《石林遺書》本之底本并非魚氏本,而是袁氏本系統中另一鈔本。

3. 楙花盦校本,三卷,卷後附拾遺三條,爲清道光二十六年(1846)葉鍾所刻,據《中國古籍總目》是本現藏國家圖書館、上海圖書館、吉林圖書館、哈爾濱師大圖書館、南京圖書館、蘇州圖書館。(15)《中國古籍總目》編委會:《中國古籍總目》(子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年,第1648頁。是本莫友芝著録云:“《巖下放言》三卷,葉調生新刊本”(16)(清)莫友芝編,傅增湘訂補:《藏園訂補郘亭知見傳本目録》,北京:中華書局,1993年,第84頁。,王欣夫《蛾術軒存善本書録》著録云:“清道光二十六年葉鍾、葉虔元據葉廷琯校本重刊。”(17)王欣夫:《蛾術軒存善本書録》,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第1529頁。筆者所經眼之本爲國家圖書館藏本,是本左右雙邊,半頁十行,行二十二字,小注雙行同,白口,單黑魚尾,魚尾上方刻書名,下方刻卷數,扉頁爲釋祖觀題“楙花盦校本”,牌記題“道光二十六年丙午春三月裔孫鍾、安山虔元冠山覆校刊版”,書前刊陳文述、褚逢椿、釋祖觀、彭翊、葉廷琯序文以及葉廷琯手書之序,所蓋藏印有“蘇州市圖書館藏書”“調生手校”“叔鵬手校”“長洲張氏儀許廬藏書”等,“叔鵬手校”“長洲張氏儀許廬藏書”皆爲張炳翔(18)張炳翔,字叔鵬,江蘇吴縣(今蘇州)人,喜藏書,與葉廷琯、葉道芬父子交往甚密,葉氏曾以藏書相贈,儀許廬爲張氏之藏書樓。之印,蓋此本原藏葉氏,後歸長洲張炳翔。

調生即葉廷琯,其手書之序云:

道光丙午四月,兒子道芬在都門見漢陽宗人潤臣中翰(名灃)家藏有此書舊鈔本,借携至臨潤臣舍,令僮僕知書者録副郵寄來南。余用以覆校刻本得以補正删改者數十處,如卷上第八則論猶字一處當校刻時□亦□□不應獨釋豫字,然非見此本□不能補一字也。他日擬另爲□證附刊帙尾庶可爲完書矣。惟卷首自序漢陽本無之,則余昔所見鈔本善謄爾。是歲十月校畢謹記,廷琯。

由此序可知在此本刊刻完成後(1846年3月)葉廷琯於1846年4月得漢陽本覆校之,同年10月校畢,是本卷上第一頁有手書校語云“文衡山鈔本九行廿一字”“袁陶齋鈔本九行十八字”“文校録右方”“袁校録左方”,且下卷卷末有拾遺三條,分别爲“李黨學卿大女”“士人郭暉”“祥符中西蜀有二舉人”,“李党學卿大女”一條後有小注云:

《石林四筆》,按:此書不知何人取《石林燕語》《玉澗雜書》《避暑録話》《巖下放言》四種,各節採十餘條集爲一帙,强題此名。鍾人傑刻之《唐宋叢書》中此條及下條似亦非全文也。

是本拾遺之三條即《説郛》本、《宋人百家小説》本中“巴家富詩”“白紙詩”“來歲狀元賦”(此三條爲他書誤入葉氏書,不當據補,詳見後文),由此知此本即《吹網録》中所言之版本:

余初借得漢陽宗人潤臣中翰名灃家藏舊鈔本細校,續借友人處文衡山、袁陶齋二鈔本覆勘,間又參以《説郛》節采本,凡得補正數十處。拾遺三條,即從《説郛》本采附卷後。(19)(清)葉廷琯著,黄永年點校:《吹網録》,沈陽:遼寧教育出版社,1998年,第139頁。

細檢此本,同《遺書》本闕佚情况相類,偶有異文或據旁本所改。《石林遺書》本書後有葉廷琯、褚逢椿之跋文,葉文所署年月爲“己亥四月”(1839),褚文所署年月爲“道光癸卯九月”(1843)。楙花盦本將褚逢春之跋文置於書前,將葉廷琯所撰之跋文稍作增删改動,亦置於書前,葉文所署年月則改爲“道光癸卯嘉平月”(1843),又增陳文述、釋祖觀、彭翊之序,據此可知《石林遺書》本爲葉廷琯所校未定之本,而楙花盦本則爲其定本。

4. 《郋園先生全書》本,即長沙中國古書刊印社本,是本爲《石林遺書》本之重印本。《郋園先生全書》共一百三十五種,或爲葉德輝所撰,或爲葉德輝所校刻,此叢書爲葉德輝之子葉啓倬於1935年據其父刻版匯印,仍使用葉氏觀古堂的舊稱。

三卷本《巖下放言》卷上異文舉隅:

魚元傅鈔本《石林遺書》本楙花盦校本弘治本周星詒藏本劉承幹藏本《四庫全書》本漢陽本有葉夢得自撰序文有葉夢得自撰序文有葉夢得自撰序文有葉夢得自撰序文有葉夢得自撰序文有葉夢得自撰序文無葉夢得自撰序文無葉夢得自撰序文古語雖不同 古語雖不同 古語雖不同 古語多不同 古語多不同 古語多不同 古語多不同 古語多不同 而未悟也而未悟也而未悟也而弗悟也而弗知也而弗知也而弗知也而弗知也不脱不脱不脱不脱“堯舜禹湯四字”一條,至“《楚辭》言些”一條,共脱338字“堯舜禹湯四字”一條,至“《楚辭》言些”一條,共脱338字不脱“堯舜禹湯四字”一條,至“《楚辭》言些”一條,共脱計332字“先事而誡謂之豫”一條中“而豫之義不在豫文也”下袁氏本系統脱43字“先事而誡謂之豫”一條中“而豫之義不在豫文也”下袁氏本系統脱43字“先事而誡謂之豫”一條中“而豫之義不在豫文也”下袁氏本系統脱43字不脱不脱不脱不脱不脱法華人發古冢法華人發古冢法華人發古冢法華山人發古冢法華山人發古冢法華山人發古冢華人發古冢法華山人發古冢清秀圓通住蔣山清秀圓通住蔣山清秀圓通住蔣山請秀圓通住蔣山請秀圓通住蔣山請秀圓通住蔣山請秀圓通往蔣山請秀圓通住蔣山遂少衰乎遂少衰乎遂少衰乎遂少衰然遂少衰然遂少衰然遂少衰然遂少衰然

三、 《蒙齋筆談》本系統

《蒙齋筆談》作者題爲鄭景望,據《四庫全書總目》以及潘殊閑先生(20)潘殊閑先生於《河北大學學報》2004年第5期發表論文《葉夢得〈巖下放言〉考》對《蒙齋筆談》與《巖下放言》之關係進行了詳細的考證,認爲《蒙齋筆談》確爲删改自葉夢得《巖下放言》。等學者的考證,此書爲删改自葉夢得《巖下放言》無疑。學者凡言及《蒙齋筆談》皆言見於明代萬曆年間商濬半埜堂所刻《稗海》叢書,似乎以爲此前無《蒙齋筆談》一書,葉德輝於《書林清話》中亦言:“明人刻書有一種惡習,往往刻一書而改頭换面,節删易名,如……先少保公《巖下放言》,商維濬刻《稗海》本改爲鄭景望《蒙齋筆談》。”(21)(清)葉德輝:《書林清話》,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第150頁。檢《趙定宇書目》中《稗統》叢書第三十三册録有《蒙齋筆談》,《稗統》目録下有小注“黄葵陽家藏本”五字,黄葵陽即黄洪憲(號葵陽),生於明嘉靖二十年,卒於萬曆二十八年,“黄洪憲在世時所藏《稗統》已轉移到趙用賢手中”(22)(明)趙用賢:《趙定宇書目》,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5年,第3頁。,由此可知《稗統》的刊刻時間不晚於萬曆年間,然難考訂其與《稗海》孰先孰後。如今可見較早的《蒙齋筆談》還有明嘉靖甲辰年陸氏儼山書院刊陸楫編《古今説海》,但是本爲節鈔本,只節録十條。《蒙齋筆談》本系統如今可見的版本有:

1. 《稗海》本,二卷,收於明代商濬所編《稗海》叢書第三函,據《中國古籍總目》是本有明萬曆間商氏半埜堂刻本,現藏復旦大學圖書館、南京圖書館等館,清康熙間振鷺堂據商氏刊板重編補刻本,現藏北京大學圖書館、清華大學圖書館等館,清康熙乾隆間修補重訂本現藏國家圖書館、北京大學圖書館等館,清順治間廣寧郎廷極振鷺堂刻本,現藏北京大學圖書館。(23)《中國古籍總目》編委會:《中國古籍總目》(叢書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年,第177頁。筆者所經眼者爲藏國家圖書館藏清康熙乾隆間修補重訂本,是本四周單邊,半頁九行,行二十字,白口,單魚尾。是本删去《巖下放言》三卷本之卷上,卷中和卷下顛倒順序,從“前史載李廣”一則析出“世傳歐陽希範五臟圖”,其餘與《巖下放言》三卷本無異。將此本與三卷本對勘,發現此本卷上(即三卷本卷下)之文字與弘治本系統相類,然卷下(即三卷本卷中)則與袁氏本相類(詳見下表)。據此似可推斷將《巖下放言》編成《蒙齋筆談》者所見的本子當是上中下三卷散佚單行的本子,并非完帙,其所見爲弘治本系統中某本之卷下與袁氏本中某本之卷中,因所見兩卷均已散亂,不知前後順序,故誤將兩卷順序顛倒合二爲一。其未見卷上,故不知作者爲誰,至於題鄭景望撰爲何故就不得而知了。

《稗海》本與《石林遺書》本(袁氏本系統)、周星詒藏本(弘治本系統)卷上(三卷本作卷下)異文舉隅:

《稗海》本《石林遺書》本周星詒藏本或得之則躍而出或得之即躍而出或得之則躍而出與杜歧公極相厚善與杜祁公極相厚善與杜歧公極相厚善會皇祐大饗明堂會皇祐大享明堂會皇祐大饗明堂《禮記》之傳駁《禮記》之言駁《禮記》之傳駁蓋以詆佛老蓋以誡佛老蓋以詆佛老學出中庸而不膠其言學出中庸而不謬其言學出中庸而不膠其言故曰不膠其言故曰不謬其言故曰不膠其言形前則精後形全則精復形前則精後便作吴江暫退身便作江湖暫退身便作吴江暫退身

《稗海》本與《石林遺書》本(袁氏本系統)、周星詒藏本(弘治本系統)卷下(三卷本作卷中)異文舉隅:

《稗海》本《石林遺書》本周星詒藏本余讀《莊子》記余讀《莊子》記余嘗讀《莊子》見猶是落第二猶是落第二猶是落第二義驕梵鉢提無舌知味驕梵鉢提無舌知味驕楚鉢提異舌知味至老始終至老始終至老終始不甚視政事不甚視政事不甚視事更須要講解更須要講解何須更要講解余家與之有連余家與之有連余家與之有舊不以不肖視余不以不肖視余不以後輩視余相與推高相與推高相與推敲

2. 《筆記小説大觀》本,二卷,民國上海進步書局石印,四周雙邊,半頁十四行,行三十二字,黑口,單黑魚尾,魚尾上方有書名,魚尾下方有卷數和頁數,此本據《稗海》本刊印。

3. 《古今説海》本,一卷,收於明陸楫所編《古今説海》之《説略部·雜記家》,據《中國古籍總目》著録《古今説海》有明嘉靖二十三年陸氏儼山書院雲山書院刻本,現藏國家圖書館、北京大學圖書館等館,清道光元年苕溪邵氏酉山堂翻刻本,現藏國家圖書館、首都圖書館等館,清宣統元年上海集成圖書館鉛印本,現藏國家圖書館、首都圖書館等館,民國四年上海進步書局石印本,現藏國家圖書館、首都圖書館等館。(24)《中國古籍總目》編委會:《中國古籍總目》(叢書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年,第144頁。筆者所經眼之本爲明嘉靖二十三年刻本,是本四周雙邊,半頁八行,行十六字,白口,雙白魚尾,上魚尾下方刻書名、卷數,下魚尾下方刻“雲山”。是本共十條,分别爲:“楊樸魏野”“余守許昌”“前史載李廣”“世傳歐陽希範五臟圖”“韓退之有木居士詩”“余居山間”“富鄭公少好道”“世傳神仙吕洞賓”“余少好藏三代秦漢間遺器”“陶淵明所記桃花源”。 潘殊閑於《葉夢得〈巖下放言〉考》中認爲“(《蒙齋筆談》)一卷本有《古今説海》……《學海類編》……一卷本、四則本都是二卷本的節采本”(25)潘殊閑:《葉夢得〈巖下放言〉考》,《河北大學學報》,2004年,第5期,第70—74頁。,但是本字句闕佚情况與二卷本即《稗海》本多有不同,不可能節自《稗海》本。

4. 《學海類編》本,一卷,收於清曹溶所編《學海類編》之《集餘四·記述》,據《中國古籍總目》是本有清道光十一年六安晁氏木活字印本、民國九年上海涵芬樓據道光十一年六安晁氏木活字本影印本,現藏國家圖書館、北京大學圖書館等館。(26)《中國古籍總目》編委會:《中國古籍總目》(叢書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年,第237頁。筆者所經眼者爲民國九年上海涵芬樓影印本,是本左右雙邊,半頁九行,行二十一字,白口,綫魚尾,魚尾上方刻“學海類編”,魚尾下方刻“蒙齋筆談”及頁數。此本合“前史載李廣”“世傳歐陽希範五臟圖”爲一條,其餘條目與《古今説海》本同,當是自《古今説海》本出。

5. 《蒙齋筆談》排印本有1914年商務印書館《舊小説》本、1934年商務印書館《歷代小説筆記選》本、中華書局《叢書集成初編》本等。《舊小説》本爲四則本,《歷代小説筆記選》本爲九則本,皆節録自《稗海》本。《叢書集成初編》本爲二卷本,亦據《稗海》本排印。

四、 《説郛》本系統

1. 涵芬樓百卷本《説郛》,一卷,四周單邊,半頁十三行,行二十五字,白口,雙黑魚尾,上魚尾下方刻“説郛”,下魚尾上方刻頁數。是本共録《巖下放言》九條,皆擬標題,分别爲:字義、揚雄好奇、卒語之辭、斛石之辨、晋古冢碑法、論種竹、與僧論合、冥報、殺降。與其他諸本對校,此本字句多與弘治本系統相類,且“卒語之辭”一條中“楚辭言些沈存中謂梵語薩縛阿三合”幾字不脱,周氏藏本、劉氏藏本、漢陽本皆脱。“字義”一條中“造字初之未備”與《四庫全書》本同,弘治本作“造字初之未滿”。“卒語之辭”一條中“母也天只”與《四庫全書》本同,弘治本作“無也天只”。“斛石之辨”一條中“麥言斛石麥亦未必正”與《四庫全書》本同,弘治本作“麥言石斛麥亦未必正”。“晋古冢碑法”一條中“華人發古冢”與《四庫全書》本同,弘治本作“法華人發古冢”。“論種竹”一條中“既久不覺成林”與《四庫全書》本同,弘治本作“既成不覺成林”。蓋是本或與四庫本同出。

2. 宛委山堂一百二十卷本《説郛》,一卷,左右雙邊,半頁九行,行二十字,白口,單白魚尾,上魚尾上方刻“巖下放言”,下方刻頁數。是本共收《巖下放言》十二條,前九條除第一條標題“字義”作“字釋”外,皆與涵芬樓百卷本《説郛》相同。後三條爲:巴家富詩、白紙詩、來歲狀元賦,此三條即楙花盦本葉廷琯所附拾遺之三條(大象出版社出版《全宋筆記》本《巖下放言》亦將此三條補於書後),除是本與《宋人百家小説》本外,其他諸本皆無。《石林遺書》本後有葉廷琯跋語云:

厲樊榭《宋詩紀事》采葉某《崖下放言》一條云:“士人郭暉因妻問,誤封一白紙去,細君得之,乃寄一絶云:‘碧紗窗下啓椷封,咫尺從頭徹尾空。應是仙郎懷别恨,憶人全在不言中。’”考先生所著《説部》别無《崖下放言》之名,應是“巖”字傳寫之訛。今書中不見此條,蓋尚有闕佚也。然此條所記實與全書筆墨不類,姑附録以俟考。

葉廷琯見“士人郭暉”一則時亦察覺“此條所記實與全書筆墨不類”,然其在之後的定本即楙花盦本中依然將三條作爲拾遺。宛委山堂本《説郛》爲陶珽增訂,其錯誤頗多,一直以來被人們所詬病,故當對此三則是否爲《巖下放言》所有進行考察。

清人張豫章編撰《四朝詩》中將“巴家富詩”收録於元詩卷四十二。《山堂肆考》卷九十八録“巴家富詩”,云此詩爲“元時李氏女”作。陳衍《元詩紀事》卷十七亦談及“巴家富詩”與“白紙詩”云:

以上二詩(巴家富詩)據《肆考》(《山堂肆考》)顯係元人,而亦見《巖下放言》,又疑宋人,前首一詩(白紙詩)《放言》作郭暉妻,而《肆考》以爲吴仁叔妻,并著其爲韓氏與仁叔業太學,復答以詩。各等語則較詳,而當别有所據矣,其亦見《放言》者或後人誤羼入也。

可見“巴家富詩”一則大有可能是元代人所作,而非《巖下放言》所有,同時陳衍先生對於“白紙詩”的産生年代亦提出質疑。

明人徐伯齡所撰《蟫精隽》卷十一“空箴”一條即“白紙詩”,其云:“《隽永》士人郭暉……。”明曹學佺《蜀中廣記》卷七十九引“來歲狀元賦”一條,云此出自《隽永録》。據《中國小説總目》(文言卷),《隽永録》又名《詩話隽永》,爲元人所編(27)石昌渝主編:《中國古代小説總目》(文言卷),太原:山西教育出版社,2004年,第206頁。。

檢宛委山堂本《説郛》,其於第三十卷收《隽永録》,《隽永録》中亦録有“巴家富詩”“白紙詩”“來歲狀元賦”三條,且“來歲狀元賦”後有小注“《續清夜録》”,標明此條出自是書。據李劍國《宋代志怪傳奇叙録》,《續清夜志》爲南宋王銍撰(28)李劍國:《宋代志怪傳奇叙録》,天津:南開大學出版社,1997年,第256頁。。由此可知,“巴家富詩”“白紙詩”“來歲狀元賦”三則爲宛委山堂本《説郛》誤收入《巖下放言》,不當據補。

3. 《説腋》本,一卷,收於清代陸椿輯《説腋九十八種》第二函,半頁九行,行二十字,白口,單白魚尾,左右雙邊,是本現藏北京大學圖書館。是書以明刻《續百川學海》《廣百川學海》《合刻三志》及百二十卷本《説郛》之殘本,亂其次序而重訂,其所收《巖下放言》與百二十卷本《説郛》同。

4. 《宋人百家小説》本,即《五朝小説》本,一卷,明人所編。關於《宋人百家小説》見《中國小説總目(文言卷)》:

明代文言小説叢書,未見著録。《叢書綜録》收有清代據《説郛》《續説郛》刊重編印本,題《五朝小説》……此本版式與重編《説郛》相同,但遠在重編《説郛》之前。且今全本《五朝小説》與《説郛》又不盡相同。故《五朝小説》與重編《説郛》的關係尚須重新認定……諸本皆未題輯撰者,惟黄霖、韓文同選注《中國歷代小説論著選·唐人小説序》注文稱此書題爲馮夢龍所編輯,未詳所據……分魏晋小説、唐人百家小説、宋人百家小説、皇明百家小説四部,因魏晋小説含兩代作品,故合稱爲“五朝小説”。(29)石昌渝主編:《中國古代小説總目》(文言卷),太原:山西教育出版社,2004年,第497頁。

《巖下放言》收於《宋人百家小説》之《偏録家》第六十七帙。筆者所經眼者兩種:一種爲四周雙邊,半頁九行,行二十字,單白魚尾,上魚尾上方刻“巖下放言”,下方刻頁數;一種爲四周雙邊,半頁十五行,行三十四字,白口,單黑魚尾,魚尾上方刻“巖下放言”,下方刻頁數。是本共録十二條,皆與宛委山堂一百二十卷本《説郛》相同。

綜上所述,《巖下放言》可分爲弘治本系統、袁氏本系統、《蒙齋筆談》本系統和《説郛》本系統。其中弘治本系統和袁氏本系統皆爲三卷本,袁氏本系統中魚元傅鈔本即鐵琴銅劍樓藏本過録自明袁表鈔本,《石林遺書》本之底本爲楙花盦本未定之本,《郋園先生全書》本爲葉德輝之子據《石林遺書》本重印。弘治本爲後人自朱存理鈔本過録,周星詒藏本與劉承幹藏本同出,漢陽本與周、劉二本之祖本似同出。《蒙齋筆談》本上卷節自弘治本,下卷節自袁氏本。《筆記小説大觀》本出自《稗海》本,《學海類編》本出自《古今説海》本。《説郛》本系統似與《四庫全書》本同出,其中《宋人百家小説》本、《説腋》本出自百二十卷本《説郛》,“巴家富詩”“白紙詩”“來歲狀元賦”三則爲宛委山堂本《説郛》誤收入《巖下放言》。

諸本關係如下圖(30)實綫表示確定某本自某本而來,虚綫則表示某本與某本之間具有衍生關係。所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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