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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赋标义》的编者、版本及其赋学观

2015-07-25踪凡

社会科学 2015年5期
关键词:版本

踪凡

摘要:《辞赋标义》的编者俞王言,应该是明万历年间徽州府休宁县(今属安徽省)人,有学者以为系广东海阳或安徽歙县人,均不确。该书在明末清初流传甚广,至今尚有十余部传世,主要有两种印本形态:一是明万历二十九年(1601)金溥参订、休宁金氏浑朴居刻本,一是崇祯年间郑之榘据金溥本修订、重印之本。该书既是一部版式独特、备受欢迎的辞赋总集,也是一部重要的赋学理论著作,它反映了编者较为通达的文体观念,以及辞赋并重、屈马同尊、崇尚楚汉、贬抑六朝的赋学思想。

关键词:《辞赋标义》;俞王言;休宁县;版本;赋学观

中图分类号:I207. 22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0257-5833(2015)05-0169-07

《辞赋标义》是明末万历年间出现的一部很有特色的辞赋总集。该书凡18卷,选录先唐辞赋120篇,表现出十分鲜明的复古倾向。由于该书版式独特,眉目清晰,正文、注释、批点互相参照,颇便初学,因而在明末清初刊印不衰,影响甚大。下面即对其编者、版本和赋学观略作考论。

《辞赋标义》的编者俞王言,字皋如,大约出生于明末嘉靖年间,活动于万历年间。生平不详,主要以教授为业,本书参订者金溥即是他的弟子。对于俞王言的里籍,各书所题不一。《辞赋标义》俞氏自序署“海阳俞王言皋如著”,该书金溥参订本卷首题“海阳俞王言皋如标义”,可知其为海阳人。有先生以为系“今广东海阳”,非是;又有学者以为“俞王言应为歙县人”,亦不确。其实,此处“海阳”是安徽省休宁县的古称。宋乐史(930-1007)《太平寰宇记》卷一百四《江南西道二·歙州》载:

休宁县,(歙县)西六十六里,元一十一乡,本吴孙权所置也。按《邑图》云:吴割歙县西北,分置休阳县,在此县之西二里杨村东三里灵鸟山上。吴避孙休名,改为海阳县,仍移于万岁山上。晋平吴之后,改为海宁县新安郡,晋宋齐梁陈不改。隋平陈,并省黟、歙二县,百姓总属海阳,改隶东阳郡。开皇十年,东阳郡去邑遥远,即于黟县割置新安郡,以黟、歙、海宁三县属焉,仍复改海宁县为休宁县,以邑城因立郡,仍隶焉。唐武德初,复移于万岁山旧城理,天宝九载移于旧邑西三十里,即今理也。……废海阳县,在今县东十三里东。旧名休阳,在灵鸟山上,避孙休之讳,改为海阳县,仍移于万岁山上。至晋武帝平吴,又改为海宁也。宋罗愿(1136-1184)《新安志》卷四《休宁沿革》记载与此略同,而有所补充。综合二书所记,可知海阳县本为“歙县之西乡”,三国吴孙权时从歙县分出,初名休阳县,治灵鸟山:后因避吴主孙休之名讳,更名为海阳县,治万岁山(万安山)。晋武帝时更名海宁县。隋文帝开皇十年(590,一说大业中)置新安郡,下领黟、歙、海宁三县,郡治海宁,又改海宁县为休宁县;义宁中,郡治迁至歙县。唐天宝九年(750),海宁县县治西迁十三里(从罗愿《新安志》)。

不难看出,由于历史沿革,海阳县先后被称为休阳县、海阳县、海宁县、休宁县等,但从隋代以后一直名为休宁县,直到今天。尽管该县被称为海阳县的时间不长,大致从吴孙休永安元年(258)到晋武帝太康元年(280),只有23年的时间,但作为休宁县的古称,却印在该县人民的记忆中。休宁县文人自称海阳人,也在情理之中。俞王言、金溥皆自称海阳人,即是一例。

另外,《辞赋标义》郑之槃参订本卷端题“新安俞王言皋如标义”,而俞王言《刻楞严经标指序》亦署“新安俞王言皋如著”,又可知其为新安人。考新安为古代郡名,旧称歙州、新都郡,晋武帝太康元年改称新安郡,沿至唐代,又名歙州(一度亦称新安郡),宋徽宗时改称徽州。此后“徽州”、“新安”二名并行不悖,官方文书多称徽州,而文人学士则追求古雅,习称新安。所以,歙州、新都、新安、徽州,其实一也。据《晋书》卷十五《地理志下》和谭其骧《中国历史地图集》(三国西晋时期),西晋时新安郡下领海宁(休宁)、歙县、黟县、黎阳、始新、遂安6县,郡治始新。隋时治休宁,后移至歙县。因而不仅始新、休宁、歙县人可以自称新安人,即便其他各县的文人亦可自称为新安人。当然,新安郡在明代称为徽州府,所以,准确地说,俞王言是明徽州府休宁县(今属安徽省)人。

徽州有黄山,黄山西南有天都峰,是一著名景点,不少徽州人引为自豪,甚至自称为天都人。如涨潮自称“天都涨潮”,汪道昆自称“天都外臣”等。《楞严经证疏广解》卷一《姓氏·会译》栏又称俞王言是“天都居士”,原因即在于此。但这是文人(或礼佛者)雅称,并非严格的里籍或者出生地。

需要指出的是,《辞赋标义》的参订者、刊印者为金溥,字次公,亦为徽州府休宁县人,曾经师事俞王言。金溥《刻辞赋标义跋》云:“溥自束发,从皋如先生游。其弹射古人,往往破的。”对其师颇为敬仰、钦佩,因而为其刊刻此书,并撰写跋文。跋末署“海阳金溥次公著”,可知其为休宁县(古称海阳县)人。查《休宁金氏族谱》,金溥为休宁金氏第二十五世孙,父金璋,弟金汶。金溥娶妻吴氏,妾朱氏,生有三子,余不详。金溥深受其师俞王言影响,雅好古文辞,亦钟情于佛教典籍。

《辞赋标义》的另一参订者郑之槃,字逸少,徽州(古称新安)人,生平不详,很可能是位出版家。曾校订、刊刻《石丈斋集》4卷(明葛应秋撰)、《辞赋标义》18卷。

另外,俞王言《辞赋标义序》末刻有小字“新安剞劂氏黄鋑”,金溥《刻辞赋标义跋》末又有小字“黄一桂刻”。查《中国古籍版刻辞典》,黄鋑、黄一桂皆为歙县人,是明代黄氏刻书的第二十五、二十七代传人。黄鋑(1553-1620),字君佩,号秀野,碹子,嘉靖间歙县虬村人,刻字兼版刻工人。参与刊刻过《张氏统宗世谱》、《徽州府志》、《筹海图编》、《辞赋标义》等书。黄一桂(1570-?),字子芳,号樵夫,明万历间歙县人,刻字工人兼刻书家。参刻过《医说》、《海岳山房存稿》等书。歙县在休宁县东66里,两县紧邻,同属徽州府。

俞王言是明代著名评点家,除编集并批点《辞赋标义》外,还曾评点汪道昆所辑之《秦汉六朝文》十卷,现藏于清华大学图书馆与浙江省图书馆(参《中国古籍善本书目》),国家图书馆藏有胶卷。又据《明史·艺文志》和《千顷堂书目》,他还评点过佛经四种,合称《佛经标指》,包括《金刚标指》1卷、《心经标指》1卷、《楞严标指》12卷、《圆觉标指》1卷。此书尚存,国家图书馆普通古籍阅览室藏。俞氏有较高的儒学与佛学修养,他以佛学的眼光来评点文学作品,因而观点独到。金溥《辞赋标义跋》称其“尝解《南华》矣,兼以《阴符》、《道德》、《文始》、《冲墟》,名《玄圣五宗》,直剖混元之窍;又解《楞严》矣,兼以《般若》、《金刚》、《圆觉》、《维摩》、《楞伽》、《华严》,名《西天七曜》,直蹑须弥之巅;义解《楚辞》矣,兼以汉魏晋宋齐梁诸赋,直扣文人之间奥”,可知其在道教、佛教与古代辞赋研究等方面皆有建树。

《千顷堂书目》卷三十一《骚赋类》、《明史》卷九十九《艺文志四》、《中国古籍善本书目·集部》皆著录:“俞王言《辞赋标义》十八卷。”该书现存十余部,海内外多家图书馆皆有收藏,甚至美国、加拿大、日本亦有藏本,可见其流传之广。现将其版本状况介绍如下:

1.金溥参订本,明万历二十九年辛丑(1601)休宁金氏浑朴居刻本

北京大学图书馆藏本,索书号SB/811. 3/8010。此本1函8册,书高28.4cm,内封B面镌: “休宁县新刻/辞赋标义/浑朴居藏版”。首俞王言《刻辞赋标义序》5叶,序末刻有小字“新安剞劂氏黄鋑”;次《辞赋标义凡例》2叶凡4条;次《辞赋标义目录》6叶(页码:3-8);下为正文。卷端题“辞赋标义卷之一”,顶格;第二、三行署“海阳俞王言皋如标义,金溥次公参订”;四行起“离骚经第一屈原”。篇题之后有题注,低三格,双行小字;正文大字,顶格。书末有海阳金溥次公跋4叶,跋尾有“黄一桂刻”4字。此本四周单边,白口,单白鱼尾,版心刻卷数和页码。每半叶6大行,行17字,只刻正文,读之畅通无碍;大行之间又别有小行,刻单行小字注释,辅助理解之用,每行约50字。正文与注释随处可以参照,设计颇为巧妙。文中偶有注音、析字,小字夹注;眉栏镌有评语,论析章句结构。版框高24.3厘米(其中正文栏高20.4厘米,眉批栏高3.9厘米),宽14.8厘米。此本版框最高,估计为初印之本。书中有朱笔圈点。钤有“诵芬书屋”、“曹荧黼印”、“云樵”、“北京大学文学院图书室藏书印”、“北京大学图书馆藏印”等篆文朱印。

又清华大学图书馆藏本,2函10册。此本亦完整,版式同北大本。但第6册第1l卷(扬雄《羽猎赋》)的第21、22页次序颠倒,系装订之误。

又浙江省图书馆藏本。笔者未见原书,国家图书馆普通古籍阅览室有该本之缩微胶卷2卷,索书号:S1424。卷端有简介,如下:“原件收藏:浙江省图书馆;原件书号:3738;原件状况:原件有部分虫蛀,原件有部分有污迹。《辞赋标义》十八卷,(明)俞王言撰,金溥参订。明万历二十九年休宁金氏浑朴居刻本。清梅一枝校跋。十六册。”此本卷首阙序言、凡例及部分目录,凡6叶。卷端“辞赋标义卷之一”之右侧小行内以墨笔书写:“光绪十年岁次甲申六月之下浣,慈溪梅一枝自修重读。”(今按:此即所谓“梅一枝校跋”。慈溪,今属浙江省。)又于“离骚经第一”两侧小行内墨书:“离,犹隔也;骚,动扰有声之谓。盖遭谗放逐,幽忧而有言,故以‘离骚名篇。王逸《楚辞章句》作‘离骚经,洪兴祖云:‘古人引《离骚》,未有言经者。盖后世之士祖述其辞,尊之为经耳,非屈原意也。…(卷一,la)钤有“浙江公立图书馆之钤记”、“浙江图书馆珍藏善本”两枚小篆方章和楷书“民国五年藏”,可知该书于1916年人藏浙江图书馆。

又美国普林斯顿大学葛思德东方学院图书馆藏本。《普林斯顿大学葛思德东方学院图书馆中文善本书志》著录此书,如下:“《辞赋标义》十八卷,十四册,二函,明俞王言撰。明万历二十九年( 1601)刊本。六行十七字。板匡高20.2公分,宽14.2公分,上栏高3.9公分。是编取《文选》中辞赋,更增益三十余篇,而为之训解。字句之义,标注于正文之旁;章段之义,标注于书眉:为便初学也。其训解,以取于张凤翼纂注者为多。《四库全书总目》未著录。有万历二十九年王言自序;序后有题识云:‘新安剞劂氏黄鋑。卷内钤‘环山楼藏书印等印记。”其版框高度不含眉批栏,版框宽度亦不包括版心,所以数字互有出入。但其版本信息与北大藏本接近,很可能系金溥参订本。

2.郑之槃参订本,明崇祯年间据休宁金氏浑朴居刻本重印本

中国人民大学图书馆藏本,索书号:417/415。此本1函10册,书高27.5厘米,书衣贴有蛋清色书签,刻“辞赋标义”4字,钤“中国人民大学图书馆藏书”章。首俞王言《刻辞赋标义序》5叶,次《辞赋标义凡例》2叶,次《辞赋标义目录》(第3-8叶),以下为正文,书末亦附有金溥《刻辞赋标义跋》,顺序与北大藏本同。比对《离骚》首页书影,其版式、文字、笔划等亦皆与北大藏本同,当然是同一版本。但也有差异:第一,人大本版框高23.9厘米(其中正文栏高20厘米,眉批栏高3.9厘米),比北大本(24.3厘米)显然缩小了一些,估计是书版长期存放、干燥萎缩所致。第二,此本卷端题“辞赋标义卷之一,新安俞王言皋如标义,郑之槃逸少参订”,俞王言的里籍和参订者姓名有了变化。至于郑之槃在本书文字上的修订,则由于书藏两馆,比对不便,未能详知。可以肯定,该本是据休宁金氏浑朴居刻本修订、重印之本。因郑之槃校订、刊印的《石丈斋集》4卷刻于明末崇祯年间,故将此《辞赋标义》的印行时间也暂定为明末崇祯年间(1628-1644),

又浙江大学西溪校区(原杭州大学)图书馆藏本。姜亮夫先生《楚辞书目五种》中据此著录:“《辞赋标义》十八卷,楚辞部分六卷。明新安俞王言皋如标义,郑之槃逸少参订。……大体旨义多本王、朱旧说,而特为简要,去取谨严。凡注皆在本字旁。字音、字形,则注本字下;篇章大意,则在书眉;探词底之意蕴,则旁注而上下括之。分段处则乙之。音有直音与叶音二者。……万历海阳金溥刻本。杭大藏。前有俞氏《自序》及《凡例》四则。《自序》后有‘新安剞劂氏黄鋑七字,则刻家姓氏也。书凡十八卷,前六卷为《楚词》。自七卷起,录《两都》《两京》《三都》等赋续之,下及江淹、陶潜诸人之作。卷十八又别加‘附字,则录者为《七发》《七启》《七命》《封禅》《剧秦美新》《典引》六篇也。《目录》凡六页也。正文起‘辞赋标义卷之一,下署‘新安俞王言皋如标义,‘郑之槃逸少参订二行。下接‘离骚经第一屈原。每篇之下有篇题说明。正文皆全录内文,其注释皆在文旁。文中偶及字音及字形,眉语皆举篇章大义,《凡例》言之详矣。正文每半页六行,行十七字,行间义别有小行,小行中即注文。乌丝栏,上眉双层。白口,口心记卷数及页数。自卷匕之后,眉语甚少。书末有‘海阳金溥次公跋,四页,最末跋尾有‘黄一桂刻四字。”其著录情况与人大藏本同。因《楚辞书目五种》主要是介绍与楚辞相关的书籍,故在介绍《辞赋标义》时以该书楚辞部分为主。

又加拿大多伦多大学东亚图书馆藏本。《加拿大多伦多大学东亚图书馆藏中文古籍善本提要》称:“《辞赋标义》十八卷,明俞王言辑,明万历二十九年刻本。十册。半叶六行十七字,行间有夹注,眉栏镌评。四周单边,白口,无鱼尾。版心中镌卷次。匡高24厘米,宽14.3厘米,前有万历二十九年俞王言序,凡例,目录。”据该书插图,实为郑之槃逸少参订本。但人大藏本版框宽14.8厘米,似与此异,盖此本著录者未计版心之故也。

据《中国古籍善本书目·集部》,国内尚有中共中央党校图书馆、陕西省博物馆、甘肃师范大学图书馆、天一阁文物保管所、四川大学图书馆藏有此书,皆著录为明万历辛丑(二十九年,1601)休宁金氏浑朴居刻本。对于天一阁本,崔富章先生《楚辞书录解题》有著录:“天一阁藏本,六册。每半叶六行,行十七字。白口,四周单边。上设增格,刻有眉批。行间有小直格,刻夹注。钤有‘沈邦基、‘莱山、‘趣园伏老等明印。”不知系何人参订本。又,日本东洋文献连络协议会《汉籍分类目录·集部(东洋文库之部)》著录:“《辞赋标义》十八卷,明俞王言标义,明万历二十九年序,刊本。小一〇Ⅺ3-A-d-64。”亦不知参订者姓名。

《辞赋标义》既是一部版式独特、备受欢迎的辞赋总集,也是一部重要的赋学理论著作。该书凡18卷,卷一至卷六为楚辞部分,卷七至卷十七为汉魏六朝赋,卷十八另加“附”字以收录类赋之作。《凡例》云:“是编所选,恢拓昭明,收其逸也;旁及《七发》《封禅》等篇,聚其类也。”可见是对《文选》加以增补而成的。

卷一至卷六收录楚辞和拟骚之作41篇,约占全书的三分之一。其编纂顺序大体依照王逸《楚辞章句》。其中卷一至卷四收录屈原作品25篇,依次为《离骚》《九歌》《天问》《九章》《远游》《卜居》《渔父》;卷五收录宋玉、景差的作品11篇:《九辩》《招魂》《大招》;卷六为汉代拟骚之作,包括贾谊《惜誓》《吊屈原》、淮南小山《招隐士》、严忌《哀时命》、扬雄《反离骚》,凡5篇。总数为41篇(其中《九辩》计9篇),比《文选》(18篇)多出23篇。

卷七至卷十七收录汉魏六朝赋73篇,比《文选》增补19篇。这是全书的主体部分,所收皆为以“赋”名篇的作品,按其题材和内容分类编次,但不标类目,依次为:京都、宫殿、郊祀、耕藉、仙、畋猎、纪行、游览、江海、物色、鸟兽、志、哀伤、论文、音乐、草木、情。其类别及次序都与《文选》大致相同,但亦有调整:1.《文选》把宫殿赋置于游览赋之后,而《辞赋标义》则提前到第二位,置于京都赋之下,可见编者对宫殿赋价值与地位的重视。2.新增仙、草木两类赋,其中仙类只收司马相如《大人赋》1篇,草木类收录刘胜《文木赋》、庾信《枯树赋》、夏侯湛《浮萍赋》凡3篇。“游仙”与“草木”是先唐赋的两大题材,不乏名作,而《文选》阙之。《辞赋标义》对其加以增补,反映了俞王言对赋之题材多样性的认识。3.尽管该书不标类目,但从其具体编录情况可以看出,俞王言的分类比《文选》更为细致。例如在哀伤类之下,先是描写官怨题材的司马相如《长门赋》、班婕妤《自悼赋》《捣素赋》,接下是抒发个人情怀的江淹《恨赋》《别赋》,哀悼题材的司马相如《哀二世赋》、汉武帝《悼李夫人赋》,怀旧题材的向秀《思旧赋》、陆机《叹逝赋》、潘岳《怀旧赋》《寡妇赋》。这种类别之下又分细目的方法对清代的赋集编纂有一定影响。

卷十八加一“附”字,收录七、符命两种接近赋的作品,凡6篇。其中七体3篇(《七发》《七启》《七命》),符命3篇(《封禅》《剧秦美新》和《典引》),与《文选》同。

不难看出,俞王言将先唐辞赋划分为三大板块:楚辞体、赋体、类赋之作,而以赋体部分为核心,前为赋源,后为赋流。俞氏一方面辞、赋并重,甚至将楚辞置于赋前,显然有为赋体文学溯源的意味,认识到楚辞在文体形式上对赋的影响;另一方面,他又说“辞则屈子从容于骚坛,赋则马卿神化于文苑”(《刻辞赋标义序》),将两种文体分而论之,则又体悟到了二者之间的差异。这种观点看似模棱两可,其实能够客观地反映辞、赋二体既彼此互异又血肉相连的关系。在中国古代,辞、赋关系问题一直含混不清。汉代人持有广义的赋体观,除了以“赋”名篇者外,楚辞、颂、七、对问、连珠、隐语、成相杂辞等皆可称“赋”。自从《文选》将骚(楚辞)、赋分立,不少学者认同了辞、赋二体论,于是产生了狭义的赋文体观,各类赋集一般只选录以“赋”名篇的作品,如《唐文粹·赋》、《文苑英华·赋》、《赋苑》、《赋略》、《历代赋汇》等。但是,广义赋体观并未消失,仍有一些学者在赋集中辞、赋并选,在论赋时亦兼论楚辞,如元祝尧所编之《古赋辩体》、今人马积高所著之《赋史》等。这两种观点都有道理,但又各执一端,皆有偏颇。狭义的赋体观将楚辞体排除在赋外,看不到辞、赋之间的密切关系;而广义的赋体观则又将辞、赋混同,抹煞了二者之间的区别。惟有俞王言虽然将辞、赋视为两种文体,但又共同选人一部书中,先辞后赋,以直观的方式揭示两种文体的渊源承继关系,这比狭义赋体观与广义赋体观都更为稳妥。尤为可贵的是,俞王言是第一个在书名中使用“辞赋”一词的赋学家,这在古代似乎是绝无仅有的。直到1927年,陈去病出版《辞赋学纲要》一书,学术界才渐渐认同“辞赋”连称的做法,而大量的辞赋学研究著作则是在1980年之后出现的。尽管“辞赋”一词早在《史记》中就已经出现,但是真正将其视为两种文体、明确地认识到二者之间的辩证关系,并且用来作为书名的,则以明代俞王言为肇始。值得一提的是,俞王言几乎将所能见到的全部楚辞作品都纳入书中,可见他对楚辞文学的高度推崇。其门生金溥认为“域中有三奇,则《南华》《楞严》《楚词》是也”,即受此影响。至于七、符命,《文选》曾将其与赋、骚、辞并列,视为不同的文体形式。但自明代以来,学者多认为七体实为赋之一种,枚乘《七发》即是汉代散体大赋的滥觞;而符命一体,学者皆斥之赋外,惟有俞王言将之纳入赋集。其实俞王言并未真正视之为赋,他在卷十八下加一“附”字,旨在考察赋体文学对其他文体的渗透与旁衍,为读赋、治赋者提供参考。这与张溥在《司马文园集题辞》中评价相如《难蜀父老》《封禅文》等“皆赋流也”如出一辙,都是在努力揭示一种重要的文学现象:在赋体文学鼎盛的汉代,七、符命、吊文、对问等相关文体无不受其影响。可见,俞王言既对楚辞与赋的关系有着辩证的公允的认识,同时又注意到了赋对其他文体的影响与沾概,其文体观念是比较通达的。

其次,对于古代各体文学,俞王言独尊辞赋,具有十分浓厚的复古倾向。俞氏《刻辞赋标义序》开篇即云:“艺林之技,首推辞赋。辞则屈子从容于骚坛,赋则马卿神化于文苑。屈子发愤于忠肝,存君兴国之外,无他肠焉。而篇各异轴,语各殊制,触意成声,矢口成响,譬之橐钥,虚而不屈,动而愈出,其天行者乎!马卿藻思渊涵,才情霞起,立乎四虚之地,游乎万有之途;有境必穷,无象不肖;譬之大壑,舟焉者浮,饮焉者饱,其泉涌者乎!……故侪马卿于屈平,兄弟也。”认为司马相如在赋坛上的地位与屈原在楚辞领域中的地位相当,二人堪称伯仲。这种观点或许受到王世贞(1526-1590)“屈氏之骚,骚之圣也;长卿之赋,赋之圣也”(《艺苑卮言》卷二)的影响,显示了明代学者对于屈、马文学成就的高度推崇。其对二人艺术风格的比较,亦卓有见地。屈马并尊之外,俞氏对六朝赋有所贬低,而对于唐赋的对仗精工,宋赋的淡泊闲远,皆以其违背古赋的精神实质而不屑置评。《序》云:“侪马卿于屈平,兄弟也;宋、景、杨、贾,父子也;班、张、潘、左、曹、陆辈,祖孙也;其余皆曾玄耳。后之作者如林,然唐以绮偶,宋以淡泊,古道衰矣。”该书《凡例》亦明言:“赋以雄浑典丽为主,故虽两汉六朝诸名家,亦时有采择焉。至骈偶靡曼之音,则一概不录。”显然推崇“雄浑典丽”的先秦两汉辞赋,而排斥对仗雕琢的骈赋、律赋。该书专选唐以前辞赋,唐宋以后赋只篇未取,便是这种复古观念的具体实践。当然,这种复古思想并非俞王言独有,而是元明以来赋学家们的共识。元祝尧《古赋辩体》卷一云:“《离骚》为词赋祖。……自汉以来,赋家体制,大抵皆祖原意”,对楚辞体、两汉体辞赋(古赋)极为推崇,而对后代的三国六朝体(俳赋)、唐体(律赋)、宋体(文赋)则颇有微词。明初吴讷《文章辨体》继承了祝尧的赋学思想,亦尊古轻律。而“前七子”领袖李梦阳更是提出了“汉无骚”、“唐无赋”的著名论断:“已问唐所无,日:唐无赋哉。问汉,日:无骚哉!山人于是则又究心赋骚于汉唐之上。”这种复古思想尽管有其偏颇之处,但对明代末年的赋学批评和赋集编纂都产生了巨大影响。明末编纂的赋体文学总集中,李鸿《赋苑》、俞王言《辞赋标义》都专门辑录先唐赋,只不过《赋苑》按照时间先后顺序编排,而《辞赋标义》则依照内容分类编排而已。周履靖《赋海补遗》虽然选录历代赋,但也以先唐赋为主,唐宋赋仅寥寥数篇。倘若究其根本,元明时期复古思想的盛行无疑是这种观念产生的现实土壤。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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