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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今审美文化转型背景下的“图文之争”

2013-04-28陈杭

陈杭

【摘 要】当今社会中,一部分审美文化开始向消费文化转型,由电子媒介和数字媒介合力打造的图像文化开始不甘于配角地位,与文本发起挑战。笔者认为,“图文之争”虽然从一定程度上来讲冲突异常尖锐,实则却是走向统一,图和文和谐相生,读者得以雅俗共赏,使图和文真正统一于当今审美文化的建构之中。

【关键词】审美文化转型 图文之争 读者立场

何谓“审美文化”?审美文化是人类在现实文化的基础上,以感性和理性直接统一的生命形态,以超越性的情感体验和精神享受为特征而进行的一切文化活动及其成果的总和。随着中国改革开放步伐的加快,中国当代审美文化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其“新”就在于它逐渐摒弃了以往偏重理性的表达,而开始呈现出由理性向感性的历史性转化。同时,随着审美文化的转型以及数字传媒的进军导致了一个“读图时代”的到来。正如费瑟斯通指出:“艺术与日常生活之间的界限被消解了,高雅文化与大众文化之间层次分明的差异消弥了。”电子媒介的扩张,影像密度的加大,把我们推向了一个全新的后现代社会。身处这样的时代,文学的处境,尤其是纸质文本的处境必然是极其尴尬的。面对这样的尴尬,面对影像图片的大面积入侵,文学该何去何从?

一“图像文化”异军突起:图像增殖与纸质文字文本的危机

“图像文化”并非当代独有的文化现象。“图像”所涉及的内容不仅指视像、影像,也指代一切绘制、摄制或印制的形象。从这个层面上来讲,“图像文化”实则古已有之。在人类童年时期,遍布于世界各地的岩画即是形象模仿、想象联想和信仰观念等多种感受与表现能力的综合。但这里的“图像”可以被认为是文字之前的文字,也可以认为随后产生的文字是由这些图像演变而来的。从这个意义上说,“图”和“文”本是一家。在人类文化的漫长发展过程中,文字逐渐超越了图像成为人类文化和思想的主要载体,“图像”则甘当配角,但不可否认的是,“图像”在表达和传播文化中依然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在我国西汉时期,被称为“电影始祖”的皮影戏在民间产生,这是世界上最早由人配音的活动像画艺术。1888年,随着世界上第一部电影《Roundhay Garden Scene》在英国的上映,虽然仅短短两秒钟,但“图像”的地位开始有了里程碑式的超越。在随后的一百多年的发展中,影视图像以惊人的速度更新换代,并且大量地复制性生产。

随着一部分审美文化的转型,“图像”对文本的挑战越发明显,并进入了一个繁荣兴盛的时代。20世纪90年代后,印刷媒介的作用开始逐渐下降,文字文本的功能也日渐式微,取而代之的则是“图像”的大面积入侵,国人恰如其分地命名其为“读图时代”。此后,人们开始把电视、电影设想为获取信息、接受知识和享受娱乐的平台。在新媒介的影响下,文学与其他艺术门类和媒体发生互动,产生了新的文学模式,如电视文学(LTV)、网络动漫(FLASH)、广告或其他影视作品等。在这里大众的审美理念发生了许多微妙的变化,视觉文化有了举足轻重的地位,文学艺术从生产、传播到阅读都不仅被消费化,更被图像化,图像在文学消费领域成为新霸主。

在视觉文化的冲击下,当代审美文化开始呈现出一种全新的样态,读图已经成为一种文化时尚,于是一种新的文学模式——图文文学应运而生。顾名思义,这是一种由图像叙事和文字叙事共同构成的文学文本。但图文文学并非当代独创,实则古已有之。汉初的《山海经》不仅是一部三万余字的文字叙述性作品,同时也具有众多的叙事性图画;“唐代庆元年所修的《隋书志》中的《经籍志》,其中著录的插图本不下百种;唐代佛经‘变文也以相当精致的插图来配合宣讲佛经”。但是这些图文作品仍是以文字为主要表现手段,插图只担当配角起辅助解读文字的作用,可以说这些都是一些“插图型文本”的图文作品。但是图文文学发展到今天,“绘图型文本”,即以图画叙事为主体、以文字叙事为辅的一类文体开始风靡。2001年末,三联书店、辽宁教育出版社同时出版了台湾插画家几米的绘本作品。此后,迅速掀起了一股“绘本”的旋风。随后,更多的绘本作家如寂地、翁子扬,以及一些著名漫画家,如朱德庸、谢亚文等也在这场“图文”风暴中一一显现。

二“图文之争”:是对立还是共生

波德莱尔在《哲学的艺术》一文中说过:“若干世纪以来,在艺术史上已经出现了越来越明显的权力分化,有些主题属于绘画,有些主题属于雕塑,有些则属于文学。今天,每一种艺术都表现出侵犯邻居艺术的欲望……”在该文中,波德莱尔阐述了艺术史进程中的一个重要现象——一种艺术门类的发展会对另一种艺术门类的发展造成一定威胁。二十世纪以电子媒介为依托的“图像媒介”以其传播时效的迅速、传播范围的广泛,传播方式的生动解决了文学文本所无法完成的叙事任务。在图像中,事件得以连续发生、发展,并且有动态的逼真性和直观性,这是传统媒介或者说印刷媒介望尘莫及的。在“图像时代”,文学该何去何从,文学会迈向终结吗?“文学的终结者”这一话题早已不是新鲜的提法,最早的提出见于德国学者雅克·德里达的《明信片》一书中:“在特定的电信技术王国中,整个的所谓文学的时代(即使不是全部)将不复存在。”德里达断言“电信时代的变化不仅仅是改变,而且会确定无疑地导致文学、哲学、精神分析学,甚至情书的终结”。无论是“侵犯”还是“终结”,都指明了在电子文化或者视觉文化时代,文学已经正在被征服或者取代。

从语言学角度来看,语言文字属于一套抽像的符合系统。在汉语中,除了一小部分象形文字以外,多数文字的能指和所指是任意的、偶然的,或者说是一种“约定俗成”。文字的字形往往异于所指的对象。如“灯”字,并不特指某一盏灯,而只是一种抽象的概念。但相比之下,“图像”则是画面与对象的完美复制,银幕上的那盏灯即是现实中的那盏灯,分毫未差,而这正是“图像”带来的即时性和直观性对语言文字产生的巨大冲击。那么书写文本会完全被“图像”所取代吗?笔者认为,图像不可能取代文学文本,相反,基于图和文的不同特质,两者可以相互补充。

首先,文字不仅强调认识性和象征性的东西,更重要的是强调概念和思维方式,这势必会造成大众阅读的困难;而“图像”作品由于更强调形象的直观性,没有经过系统教育的人也能看懂,因而更能融入大众生活。对于多媒体技术而言,“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这样的意象又算什么?摄像机的镜头移动似乎可以在瞬时之间完成诗人的苦心斟酌。那么“图像”真的是那么无所不能吗?并非如此,我们说书写文本强调的是文字背后的意蕴和现象背后的本质;而视觉符号则更强调视觉物体本身一目了然的确定性,但却扼杀了读者的艺术再创造、艺术想象和艺术判断的空间。可以大胆判断,语言文字是用脑的媒介,而影视图像则是用眼的媒介。影视剧可以充分调动观众的视觉、听觉、幻觉,让观众仿佛身临其境,但很难给观众带来再创造的空间,影视作品的画面往往转瞬即逝,观众无法控制其节奏,只能被动地接受画面中规定好了的结构、规则、顺序,而无法反复吟咏玩味再三。相反,叙事文学作品如小说、剧本等,其丰富的故事性和完整的情节性能够给人们带来充分的审美感受,但它们无法带给读者内视性的连动场景。而影视图像正是弥补了这一缺陷。因而,影视作品的图像叙事必须以相关的文学创作为基础。文学作品的内涵和外延的丰富性为影视作品的翻拍提供了可能性的契机。

其次,在很多情况下,图片失去了文字的庇护很难真正说明事理。伯格认为:“一切照片都充满歧义。一切照片都来自连续性的断裂。如果是一个公共事件,这一连续性便是历史;如果是私事,已断裂的连续性便是人生故事。”照片将事物的某个瞬间记录下来,从连续性中孤立出来,便保存了事物意义的暧昧状态。所以,照片往往与文字结合在一起:“在照片与文字的关系中,照片经常乞求解释,而文字通常就提供解释。照片是不可否认的证据,但其意义却很微弱,需要文字来赋予。而文字呢,就其本身来说尚停留在抽象水平,却因为照片的不可否认性而获得特殊的本真感。”因而,我们认为图与文二者之间可以起到互补的作用,图文并茂才能更好地阐述意义。这正如本雅明所指出的那样:照片需要依赖说明性语言来发挥作用。固然,摄影能够捕捉到浮动、隐秘的影像,但其意义的显示却需要图说文字的介入。

三 读者立场:从雅俗对立到雅俗共赏

阅读是读者和作者之间通过文本所进行的一场跨时空的对话,也是读者与文本对话的过程。读者在与作品进行潜在的精神沟通的同时,无形中对作家创造提出了新的要求。随着“读图时代”的到来,“图像”等通俗类作品在人们的生活中呈现出日益强化的趋势,而与此同时读者的阅读需求也大幅度增加,阅读人群也逐渐扩大化,这就导致雅文化与俗文化之间的界限越来越暧昧。使人们处在了更为泛化的艺术氛围之中,形成了“日常生活审美化”。精英文化更精致地反映日常生活,大众文化则大肆掠夺日常生活资源。但两种文化都逐渐消解崇高,使艺术真正来源于生活,进而雅俗对立的局面在一定程度上有所好转。这种态势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方面,专家学者介入通俗文化领域。如刘震云与冯小刚合作、阎崇年讲清史,都可以说是人文知识分子通过影视作品、图文作品或者电视讲座等“图文结合”的方式介入通俗大众文化的成功范例。另一方面,普通大众介入高雅文化领域。许多经典被翻拍成影视作品,大众通过观看影视作品进而激发阅读经典的兴趣。如上海古籍出版社的“名家绘名著”系列,其中戴敦邦的图文版《红楼梦》不但“人物绘形写神,同时对场景氛围、风俗游艺、园林建筑、服饰饮食、家具摆设和车轿等都作了真切的描绘和反映”,使文本具有了直接可观性,更为大众所接受。

我们应该看到,从雅俗对立到雅俗共赏的过程正是图文对立到图文统一的过程。读者立场的转变也为图和文统一提供了更切实际的可能性。文学可以说是每一个渴望“灵魂净化”的读者永远不会放弃的精神梦想,但“图像”在这个商业化的现实社会中的存在也确实具有不可动摇的意义。图和文是顺应文化多样化而产生的,应统一与当今的审美文化建设之中。

法国作曲家弗朗索瓦·贝尔曾说过:这个时代“充斥着机器和技术性,这些机器和技术性似乎正向着摆脱感觉、视觉和听觉的方向发展。事实上我们已经被机器包围了,它们不是在帮助我们而是在取代我们的感觉活动。”

不得不承认,图像时代的到来必定会在一定层面上对文学写作构成威胁,但是,尽管现代电子媒介以科技为依托创造出了种种文化奇迹,文字仍是无法代替的,文本和图像会永远并存。面对视觉文化的强烈冲击,我们没有必要去哀叹文学性的消逝,文学在任何时代都能以其别样的风景带给人美的享受和美的教育。

但是也不能否认,审美文化的转型具有了双重性。一方面,体现了审美生活化的趋势:另一方面也造成了审美文化逐步沦落为消费文化的问题。某些图像、影像作品及网络文学只是为了吸引大众注意力,宣泄内心积压情绪和阴暗欲望,各种“恶搞”、“戏说”层出不穷。因此,必须重视这一现象的产生。无论是“图像”作品还是书写文本,优秀的即可代代相传。反之,文字有可能沦落为快餐文学,“图像”也即为文化垃圾。我们不应该低估或排斥“图像”为使阅读更轻松而做的努力,但同样也不能把阅读这一净化人类灵魂的活动降格为动物式的觅食。“图像”这一诸诉感官的符号,也可能导致一种低级的阅读趣味,我们不能不对此保持足够的警觉。所以,真正使我们担忧的并不是“文学的终结”,而是现代人将自己抛到图像的巨浪之中所引发的人类自身的迷失和彷徨。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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