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雨朦 隋皓辰

一、问题提出

我国现代著名画家、美术教育家徐悲鸿先生曾说：“道在日新，艺亦须日新，新者生机也，不新则死。”古往今来，创新的重要性总是以各种形式被反复提及和强调。教师作为人类文明传递的重要载体，其创新能力的水平一直以来广受教师教育者和教师发展从业者的关注。教师的创新能力主要包含创新的意愿和教育、教学过程中的创新。前者是对变革的意愿和对新事物的态度，后者则涵盖了整个过程中的准备与实践情况[1]。创新能力是教师重要的核心素养之一。2018 年教育部发布的《关于全面深化新时代教师队伍建设改革的意见》要求，“到2035年，教师综合素质、专业化水平和创新能力大幅提升”[2]。为了落实教师创新能力的提升，教育界开展了一系列理论与实证研究，并取得了一定的成果。教师创新能力的提升不仅能够提升教师教学，特别是跨学科教学的质量，还能够培养学生的创新能力、解决问题能力、批判性思维和信息素养，帮助他们更好地适应未来。探究影响教师创新能力的因素和机制必要且重要。

二、文献综述

已有研究显示，学校氛围能够正向调节教师的团队合作，对教师创新能力产生正向影响[3]；而教师承受的工作压力会导致他们对提升创新能力心有余而力不足[4]。但这些因素影响方向不同，影响大小有异，其具体作用机制仍需进一步探索。

（一）学校氛围与教师创新能力间的关系

学校氛围是一个包含了学术氛围、共同体、校园安全、制度环境的聚合性概念。学术氛围指教学、学习、专业发展等与学习最直接相关的氛围；共同体指师生、师师、生生、家庭、学校、社区等之间的人际关系；校园安全是指学校所拥有的公平有效的纪律规范和对师生身心安全的保障；制度环境则包含了学校制度建设、硬件设施、资源可获得性等[5]。

已有研究显示，学校氛围与教师创新能力之间存在正向关联[3]。从学校氛围的角度来看，学术氛围能够帮助教师认识到学习的重要性[6]，引导教师参与有效的专业发展活动[7]，使其具备充足的专业技能和知识[8]，提升学习和教育能力，并直接对创新行为产生影响[9]。共同体能够让教师感受到更多社会支持，使他们更有信心应对教学中的变革，进而产生更多的创新行为[10]。校园安全和制度环境等学校环境因素则决定着教师开展创新的机会，影响着其创新意愿与行为是否能够被激发[7]。

从教师创新能力的角度来看，学校的变革、支持、激励氛围和校长的创新决策行为能够影响教师的创新承诺[11]，积极的学校氛围能够激励教师学习新的思想与方法[12]，做好更充足的创新准备；学校鼓励创新的氛围越浓厚，教师的创新意愿越强[13]，教师认为学校重视并支持自己，便会在工作中投入更多精力，主动产生创新意愿[14]；良好的学校氛围能够促进教师使用新的方法和技术开展教学[15]，并且除了直接影响教师创新实践外，也可以通过影响教师的信念与态度间接刺激创新实践行为的产生[16]。

由此，提出第1 个假设：学校氛围能够正向预测教师创新能力。

（二）学校氛围、团队合作与教师创新能力间的关系

团队合作指学校场域内教师之间通过多种形式的人际互动来实现共同的目标过程[17]。研究显示，团队合作与教师创新能力之间存在正向关联[3]。从动机角度来讲，同事和领导的社会支持会刺激教师创新动机的产生，教师感受到的支持越强烈，就会越乐于创新[13]；从社会助长作用的角度来讲，当他人在场或与他人合作时[18]，个体的工作效率可能会因为感到被评价或存在竞争、得到更多模仿机会、心理疲劳被缓解等原因而有所提升[19]。

对于学校氛围与团队合作之间的关系，一项跨国研究显示，在良好的学校氛围下，东方国家会表现出更强的合作意识[20]，在教师间共识上得分较高[21]；而共同体作为学校氛围的其中一个维度，其本身就落脚于学校范围内良好人际关系的营造与维护[5]，因而对教师间的团队合作也会产生促进作用。

由此，提出第2 个假设：学校氛围能够通过对团队合作的正向影响，进而正向影响教师创新能力。

（三）学校氛围、工作压力与教师创新能力间的关系

教师工作压力是指教师在教育教学活动中引起的紧张、生气、沮丧、焦虑等消极情绪体验[22]。有研究显示，教师工作压力较大时会导致其产生较为沉重的心理负担，使得教师在提升创新能力上心有余而力不足[4]；也有研究显示，工作压力较大会降低教师的工作满意度[23]，使得其缺乏足够的创新意愿[3]。

学校氛围也与工作压力之间存在着负向的关联。学校氛围中的制度管理、人际关系、学生工作开展难易程度[24]、学校管理严格程度等，都被证实会对工作压力产生一定的影响[25]。

由此，提出第3 个假设：学校氛围对工作压力产生负向影响，工作压力对教师创新能力产生负向影响，整体上学校氛围通过工作压力正向影响了教师创新能力。

与2008年以前两位数的年均增长速度相比较，近年中国的奶牛养殖业发展处于失速状态。中国的奶牛存栏量只在2010年有过一个较明显的恢复性增长，其余年份均低于4%，甚至出现两个年份的负增长。牛奶产量情况类似，除2014年由于生鲜乳价格反弹出现5.2%的增长外，其余年份均低于3%，2016年又出现明显的“双降”。

综上，如图1 所示本研究假设：学校氛围对教师创新能力存在正向影响（H1）；学校氛围通过团队合作的中介作用正向影响教师创新能力（H2）；学校氛围通过工作压力的中介作用正向影响教师创新能力（H3）。

图1 假设模型

三、研究方法

（一）数据来源

教育与学习国际调查（Teaching and Learning International Survey，TALIS）是目前极具代表性的国际教师测评项目之一。该项目每5 年开展一次，旨在深度挖掘教师对学生学业成就的贡献以及各国教师培养、发展的现状。TALIS 采用两阶段分层抽样法，先在各个参与国随机抽取200 所中学，每所中学再随机抽取20 名教师通过纸笔问卷参与调查。2019 年，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rganization for Economic Cooperation and Development，OECD）公布了TALIS 2018 测试报告及相关数据。TALIS 2018教师调查问卷及数据涉及教师基本信息、教师感知的学校氛围、团队合作情况、工作压力、教师创新能力等多个方面[26]。

选取2018 年TALIS 对中国上海198 所学校3976名教师的调查数据。考虑到TALIS 2018数据缺失比例较低（＜5%）[27]，研究中使用均值插补法对缺失数据进行处理。剔除任一题目得分在3Q 外的个案，对剩余3737 个个案进行后续数据分析。参与调查的教师平均教龄为16.75±9.62 年；其中男性教师947名，占比25.3%，女性教师2790 名，占比74.7%；教师中最高学历为大学专科的占比0.8%（31 名），大学本科占比85.8%（3208名），硕士占比13.0%（485名），另有13名教师最高学历数据缺失。

（二）研究工具

1.学校氛围

学校氛围问卷包含师生关系、纪律风气、民主管理3 个维度[20]，共10 个题目，采用Likert 四点计分法对学校氛围进行分级，得分越高表示学校氛围越良好，本研究中其内部一致性信度为0.876。

2.教师创新能力

教师创新能力问卷包含创新准备、创新意愿、创新实践3个维度[3]，共14个题目，采用Likert四点计分法对教师创新能力进行分级，得分越高表示教师创新能力越强，本研究中其内部一致性信度为0.800。

3.团队合作

团队合作问卷包含12 个题目[17]。问卷采用Likert四点计分法对教师间的团队合作进行分级，得分越高表示教师间团队合作越紧密、质量越高，本研究中其内部一致性信度为0.843。

4.工作压力

工作压力问卷包含工作场压力、工作量压力、学生行为压力3 个维度[23]，共15 个题目，问卷采用Likert四点计分法，得分越高表示教师承受的工作压力越大，本研究中其内部一致性信度为0.818。

（三）数据处理与分析

采用SPSS 22.0 对数据进行共同方法偏差检验、描述性统计分析、相关分析和回归分析；采用MPLUS 7.0进行路径分析，以实现双中介效应的检验。

四、研究结果

（一）共同方法偏差控制与检验

考虑到本研究中的数据均通过被试的自我报告进行收集，不排除存在共同方法偏差效应的可能，因此使用Harman 单因子检验法对可能存在的共同方法偏差进行检验[28]。检验结果显示，在未经旋转的前提下，特征根大于1的因子共有12个，其中第一个因子所解释的变异量仅有23.15%，小于40%的临界标准，因此可认为本研究未受到共同方法偏差的严重影响[29]。

（二）描述性统计结果

如表1 所示，性别、最高学历、教龄与教师创新能力之间均不存在显著相关（p＞0.05），学校氛围、教师创新能力、团队合作、工作压力4 个变量间存在显著相关（p＜0.001）。

表1 变量的描述性统计及相关分析结果（N＝3737）

（三）学校氛围与教师创新能力间的回归分析

将学校氛围作为自变量，教师创新能力作为因变量进行回归分析，结果显示：学校氛围能够解释教师创新能力24.5%的变异（B＝1.031，β＝0.496，p＜0.001），假设1成立。

（四）学校氛围与教师创新能力间的双中介效应检验

为了检验团队合作和工作压力在学校氛围和教师创新能力间的中介作用，本研究对观测数据进行了路径分析[30]，并设定99%的置信区间，采用Bootstrap方法抽取1000 样本量，进行估计和检验。假设模型χ2＝8749.940，df＝45，p＜0.001，CFI＝0.936，TLI＝0.904，RMSEA＜0.05（90%CI＝[0.066，0.076]），SRMR＝0.040[31]，拟合程度良好。

对假设模型的每一条路径进行了检验，结果表明：如图2 所示，学校氛围能够正向预测教师创新能力（β＝0.567，p＜0.001，99%CI＝[0.555，0.573]）；学校氛围能够正向预测团队合作（β＝0.903，p＜0.001，99%CI＝[0.875，0.904]），团队合作能够正向预测教师创新能力（β ＝0.422，p＜0.001，99%CI＝[0.410，0.437]），假设2 成立；学校氛围能够反向预测工作压力（β＝-0.255，p＜0.001，99%CI＝[-0.272，-0.211]），工作压力能够反向预测教师创新能力（β＝-0.017，p＜0.01，99%CI＝[-0.009，-0.003]），假设3成立。

根据路径分析效应分解原理[32]，学校氛围对教师创新能力的直接效应为0.567，即二者间的路径系数；而如表2 所示，二者间总的间接效应等于“SC→TC→TI”“SC→WS→TI”2 个特定中介效应之和0.384，间接效应在总效应中占比为40.379%，略小于直接效应，即学校氛围作用于教师创新能力的效用有40.379%是通过团队合作和工作压力起的作用。2 条路径在自变量和因变量间起到的作用也有高下之分：“SC→TC→TI”这一条路径能够在98.958%的程度上解释学校氛围对于教师创新能力的影响，“SC→WS→TI”这一条路径只能够在1.042%的程度上进行解释，其影响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表2 特定间接效应分析

值得注意的是，虽然路径分析结果支持了本研究提出的假设3，但分解后该路径仅能够在1.042%的程度上解释间接效应，这一结果与已有研究结果存在出入。移除该路径后重新对模型进行检验，调整 后 模 型χ2＝6079.893，df＝21，p＜0.001，CFI＝0.956，TLI＝0.916，RMSEA＜0.05（90%CI＝[0.072，0.089]），SRMR＝0.036，拟合程度优于假设模型，应当进行模型调整（见图3）。

图3 调整后模型

五、讨论与建议

本研究着眼于教师创新能力，证实了团队合作和工作压力在学校氛围影响教师创新能力中的双中介作用。创新能力作为教师应当具备的核心素养之一，对于教师自身的成长和学生多元化、跨学科能力的培养都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尝试从学校氛围、团队合作、工作压力等方面，多角度、全方位提升教师创新能力，可能会为提升教师综合素质、专业化水平提供全新的思路。

（一）学校氛围与教师创新能力间的关系

回归分析结果显示，学校氛围对教师创新能力可能存在显著的正向预测作用，支持了假设1，即良好的学校氛围有助于提升教师的创新能力。这与已有研究结论一致[3]。

由此，建议学校从师生关系、纪律风气、民主管理等方面入手，营造更有利于教师发展的学校氛围[20]。第一，师生关系。学校要引导教师时刻明确学生的主体性地位和教师的主导性地位[33]，鼓励教师丰富教学形式与手段，拉近师生距离，要求教师对学生采用多元化的评价方式，尊重学生的个性化发展[34]。第二，纪律风气。学校应当制定明确且有针对性的学生纪律规范，支持教师对于学生纪律风气所采取的管理措施，引导并要求教师按照统一标准进行纪律管理。第三，民主管理。已有研究显示，分布式领导能够增强教师在学校管理和决策中的参与感，让教师对学校产生更强烈的归属感，进而营造良好的民主管理氛围[17]，因此，校长作为学校主要规章制度的推行者，应当带头推动分布式领导制度的落实[35]。

（二）团队合作在学校氛围和教师创新能力之间的中介作用

路径分析结果显示，学校氛围可能通过影响团队合作，间接对教师创新能力产生正向预测作用，这支持了假设2，即良好的学校氛围能够促进教师之间的合作，进而提升其创新能力。因此，除了从学校氛围的营造入手外，还可以从促教师团队合作的角度提升教师创新能力。

由此，建议学校着力培养教师以解决问题为导向的团队合作价值观，通过开展多样化的培训和完善激励措施形成有效的教师合作学习机制[36]，从团队组成和合作形式等方面组织灵活多样的教师团队合作，营造鼓励并支持教师团队合作学习的整体氛围[37]。

（三）工作压力在学校氛围和教师创新能力之间的中介作用

路径分析结果还显示，学校氛围可能通过影响工作压力，间接对教师创新能力产生正向预测作用，支持了假设3；但这一路径对于教师创新能力的影响轻微，且对模型的拟合程度产生了一定影响，其原因值得探讨。

已有研究结果大多支持比较明确良好的学校氛围能够有效缓解教师的工作压力[24]，因此，不妨从工作压力和教师创新能力之间的关系，对以上路径分析结果做出进一步探讨。有研究提到，积极心理学的诞生推动了工作压力这一概念从单维结构向二维结构的转化，并逐渐形成了挑战性压力和阻断性压力两个类别[38]。也有研究将印象管理动机这一社会心理学概念纳入工作压力对创新行为的影响之中，发现挑战性压力会激发获得型印象管理动机，进而促进创新行为的产生；阻断性压力则会激发防御型印象管理动机，进而抑制创新行为的产生[39]。本研究中呈现的路径分析结果可能是两种压力的作用相互抵消、削弱影响而导致的。

由此，建议通过学校统一的制度或激励措施等管理方式适当提升教师的挑战性压力，消减阻断性压力，并通过心理健康辅导活动将教师工作压力维持在中等水平，最大限度促进教师创新能力的提升。

本研究也存在以下不足之处：首先，本研究以量化方法为主，通过问卷调查数据分析了教师创新能力的影响因素，但对这一问题的反映不够全面，未来考虑通过质性与量化结合的方式对其作用机制进行更深入的研究；其次，受限于本身的横断研究设计，本研究无法明确各变量间的因果关系，需要今后进一步通过追踪研究来验证；最后，在后续研究中可以考虑对压力作进一步的维度划分，分别探究其作用机制，避免阻断性压力对挑战性压力的抵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