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闽南的三重梦

2024-01-22曾龙

躬耕 2024年1期
关键词:云水土楼漳州

曾龙

古城

从没有一块土地像漳州那样易于掳获人心。

近年来,行走的城市多了,越发疲于城市间的大同小异,反而开始钟情于一座城市的特质。

城市的特质并非那些外在的繁华和景观,它源于岁月的沉积与传袭,用坚实的地基承载了一座城市的血脉和根系,从而使其生发出不朽魅力。

漳州的特质幽藏在古城里,那些街巷、牌匾、雕花永远带着新鲜而瑰丽的气息召唤着游人来探秘。

寻味漳州,最好的方式是行走。行入古城,应先让身心褪去都市的气息,再放慢步子,像一个信徒寻找心灵的指引。岁月在这里洗掉了一切喧杂,等待脚步在流连间偶遇意外之喜。

少有一座城市像漳州这样,留存了大量近代建筑。作为记忆的载体与血肉,建筑承载了一座城市的岁月之美,像一部凝固的史书,耐人寻味。漳州古城不像我近年在许多城市见到的古镇,这些古镇要么在模仿中走向烂俗,要么充斥满商铺,少有真正的烟火气息。唯有漳州古城真正兼具了韵味与生命力。这些古城里的老建筑非但没有成为充满隔阂感的文物,当地人反而生活其中,延续着每座建筑的血脉与承袭。

在古城漫步,每一眼的交汇都会打开一口时空的深井,让心绪随悸动悬停。我最喜在街上端详那些老铺子,有时沉醉其中久久挪不开步子。牌匾上,那些过往的店铺早已易主,或换成了别的行当,或隐去了姓名。每当看到这些充满戏剧性的变迁,我就会好奇它们曾有过怎样的经历。渐渐地,历史在我眼中不再是一个个抽象的符号,反而深埋着引人入胜的谜底。

除了历史,美食是古城最值得的寻觅。各种小吃店在古城应接不暇,许多小店不仅有多年历史,还形成了品牌,牢牢俘获着漳州人的味蕾。有的光听名字就让人馋涎四起,一眼望去满是烟火气息。

在漳州琳琅的美食中,最惹人馋涎的要数蚵仔煎。那带有大海咸香的牡蛎肉和鸡蛋液碰撞在一起,瞬间就在味蕾上激起无穷风味。干脆爽口的蚵仔煎,蕴含的不仅是舌尖滋味,更是大海对漳州人千百年来的哺育之情。

除了各种小吃,古城街头最为显眼的莫过于鲜榨果汁。在古城,鲜榨果汁店随处可见,且价廉味美。榨上一瓶甘蔗汁,随饮于古城街巷,满是人间风味。

在古城漫步,最大的感触就是多情。或许,旅行就是要让一个人忘却过去,融入新的身份,去做当地人所做,食当地人所食,甚至要在艰苦与不便中体味那份人间真味。

云水谣

云水谣,最先让我动心的是它的名字。

初知云水谣,瞬间就被这诗意的名字所吸引。脑海中不禁浮现一幅醉心的烟火画卷,不过忙于生计一直未能成行。

前些日子辞了职,了却诸多琐事,瞬间闲了下来。云水谣又浮上心头,于是立即买票行往漳州。

漳州的交通四通八达,有的公交车站点甚至多达百站。从漳州市区先乘车到南靖县,再换乘另一班公交就可直抵云水谣古镇。

抵达云水谣时已是傍晚,一片褐色的民居渐次映入眼帘,其间不断穿插着各式土楼。到云水谣后,我才知土楼之众远不止知名的那几座。事实上,在来往云水谣的沿途随处可见土楼的身影。一座土楼,隐匿了太多人世悲欢。

水,给了云水瑶灵动与生命。有着数百年历史的榕树在溪流边四处可见,撑着繁盛的枝叶,为这静好的岁月遮风避雨。水车、果树、古桥在夜色中变得柔软而多情,似乎在云水谣,生活仅余下了缱绻的诗篇。

夜游云水谣是最好的。我常在古宅与土楼间漫步至凌晨,夜游既能避开白日的喧嚣,又能在寂寥中安享宁静,触摸到土楼最为隐秘的体温与纹理。似乎所有的心绪都会在夜行中,被打磨成一面时空之镜。

除了能在寂寥中体味历史的旷远,土楼的美也只有在夜晚才会盛放得最为酣畅淋漓。每当夜幕降临,土楼的美会陡然变得妩媚起来。在光晕的渲染下,显得尤为神秘动人。除了光感所带来的视效,夜幕时分,一座土楼的市井气也便真正开始苏醒。行入其间,你会感到萦绕周身的人烟,像层层热浪在耳畔翻滚。仿佛霎时间,所有的人间况味都已融入了这窄窄的方寸之地。

怀远楼和云贵楼在云水谣最负盛名,它们一方一圆,不仅外观不同,就连建造也有迥异的来源。云贵楼据说建于沼泽之上,踩在其上甚至会有轻微的起伏感。我还付了十块钱门票,专程上楼看了趟。上楼的俯瞰,又与在土楼间的仰视不一,视野会瞬间变得清朗开来。层层土楼,层层的烟火之气,包裹着琐碎的日常与世道人心,又像一条条触角,连接着千百年来的血脉承系。

河坑

知晓河坑,还是从云水谣结识的一友所闻。他说河坑土楼要比云水谣更为原汁原味,瞬间就让我动了心。不过,从云水谣到河坑无车直抵,为了方便,我还专程去书洋镇上租了一辆电动车。

河坑的布局形似北斗七星阵,因而被称为土楼界的北斗七星。它是世界上最为密集的土楼群,不大的面积内集聚着14座土楼。

初入河坑,瞬间就被一股浓郁的烟火气所吸引。一切维系着百年前的原貌,在时间的激荡间安享着生活的闲静。在河坑,不仅寻不见任何商业场所,甚至找不到卖土特产之地。漫步其间,丝毫感受不到旅行所带来的疏远与隔离,似乎河坑生来就是为了迎接岁月的绵长与惬意。

土楼里的老人或在长椅上闲聊,或在日光中享受着生活的恬静。岁月,在他们的脸上留下了磨痕与皱纹,同时也馈赠了更多的甘与蜜。许多老人见我进入土樓,纷纷邀请我去他们的房间参观。其中有位大叔尤为热情,大叔装扮时髦,梳着油头,西装革履,乍看与这土楼有些不搭。他有三个儿女,如今都定居在县城。几年前,女儿接他去城里享福,他待了一段时间却又回到了土楼,他说这里有烟火气。

大叔的房间不大,里面设有一张茶桌和长椅,桌上摆放着一台老式电视机。电视机上贴着大叔年轻时的照片,五官俊朗,眉目秀气,嘴角挂着一丝笑意,颇有港星风范。然而,一切的美好却终究敌不过岁月的摧残,或许大叔光鲜的外表不过是一种对消逝的不甘与反叛。

我问大叔,为什么河坑里的人不像云水谣那样卖点东西,也能谋点收入。大叔听后笑了笑,反问我是否觉得河坑和我去过的其他土楼不一样,我点了点头,说更有生活气息。大叔接着说,几年前,村里把水泥楼全部拆除,仅留下了老房子,就是为了恢复最原汁原味的河坑——这样的土楼才是最有烟火气息的土楼,这样源远流长的经营才能留住最为久远的人心。

如今,土楼里的住户大多外出务工,年轻人也都选择去市区或县城定居,许多房间空置了下来,纷纷租给了外来的游客。

河坑的十四座土楼各有特色,其中让我印象最深的要数两座连体土楼,高低有致。

登上山顶的观景台,再观河坑又别有风韵。登高望去,十四座土楼隐现于山岚之间,聚散合离。四周群山环绕,夕阳在苍翠间镀着金色的斑点。

我来时,许多土楼前立着一长串金色拱门。在我老家,凡红白喜事,亲戚们都会送上拱门,彰显家族昌盛。但在土楼所见的拱门不同,上面一致写着某某答谢,答谢者还多为同一姓氏。问过当地人才知这叫做作大福,三年一次。在一座土楼中,还意外见到了皮影戏。

观者不多,都是些花甲老人,唱词为漳州方言。台前有两个男人在对演皮影,一人五十岁上下,另一人年轻,估摸是师徒关系。中年男人边拨弄手中的细绳边诵着唱词,另有一个中年女人,拿着话筒坐在幕后对唱。虽不懂大意,但听着有韵的唱词,赏着活泼的皮影也颇觉趣味。后来,跟土楼的人聊起,才知这皮影戏是流动演出。昨晚在云水谣已演过一场,不过云水谣的那场冷清许多,无一人驻足。我望着台上竭力演出的师徒,又瞅了眼四周,土楼里的老人也似乎未全心听戏。不禁令我悲凉了起来。

顺裕楼离河坑不远,整座土楼有368间房间,依山傍水,因其规模宏大而享有“土楼王”的美誉。前往顺裕楼时已是傍晚,山路暗了下来,加之电动车电量不足。在去之前,我还有些许犹豫,不过最终还是冒险骑了过去。

至顺裕楼,天完全暗了下来,加之无灯,视野分外模糊,并不能很好地感触到顺裕楼的恢宏。不过壮阔的气势在夜色中依稀可见。土楼中间是一大片空地,杂乱生着各种野草,层层房间像笋节般盘立于夜色。在粲然的星空下,织成了一张浩瀚的棋盘。

楼前有条小溪,响着银铃般的唱词向前奔去。溪面两座石桩桥,随波光闪动着蛇形的腰肢。夜晚的石桥村颇寂,在山路间漫步,仿佛能涤除心中一切的块垒。或许,所有的村庄都是一场隐秘的邀约,只为了等待心灵的鸣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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