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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事

2024-01-22魏蕴晓吴金

躬耕 2024年1期
关键词:月季花李明新民

魏蕴晓 吴金

白天的时候,老查被打了。

老查被打这件事在村里传得沸沸扬扬。老查这人,性情敦厚,为人一向低调,从来没有与村里人红过脸。他能与谁结怨呢?

据说老查被打的时候,他正在他的月季园里干活,女儿查莹去城里送树状月季。老查被打,村里人感到百思不得其解,一说是贷的高利贷没还上,被债主打的;二说是他的女儿查莹抢了别人的生意,等等。总之,村里人众说纷纭。

老查是月季花种植的拥趸者,他从八十年代起就开始种植、研究和培育月季。那时候,村里人觉得农民的本分是种地,弄那些花花草草的,不当饭吃,也不当钱花,因此都笑话他是“花痴”、“二呆子”。老查把这些话都当成耳旁风,整天就知道呆在地里侍弄他的月季花。

夜里,老查的女儿查莹没有顾得上回家吃晚饭,就在月季园的土坯房里给前来学习月季栽培技术培训的外地人上课。早在神农时代,就有爱美的人们到山上把野月季挖回家栽植,汉朝时宫廷花园中已大量栽培,唐朝时更为普遍。位于长江流域汉水支流的中原地区,因四季分明,气候条件适宜于蔷薇科类植物的生长,成为了月季的发源地。

查莹从小受父亲的影响,对月季具有天生的敏感和喜爱。大学毕业后,她没有按照分配的意向去上班,而是回到了父亲的身边,整天如痴如醉般地穿梭在月季花丛中,琢磨着花朵、枝条、叶子随时令的变化规律,记录着自己的心得体会。在花色上,她的理想是多样化一点,甚至想要超过世界上已有的新品种。现在世界上的月季品种有,伯爵夫人戴安娜、伊芙·伯爵、摩纳哥公主、高山之林、和平、杰·乔伊、俏红玫、绝代佳人、超级明星、小特里阿农、馨馨粉、腮红、绝代佳人等五六十个品種,红黄蓝紫粉,灿烂多彩。

查莹在课堂上正讲得高兴的时候,只听“嘭”的一声,门被两个穿着花色上衣气势汹汹的小伙撞开了。屋内一片震惊。查莹的助手司新民立即反应过来,迅速站了起来。

这时,一个五大三粗的黑脸汉子晃晃悠悠走进来,拿起讲台上一盆月季新品种,举起来一松,整盆花碎在了地上。

“黑蛋儿,你们想干啥?”司新民冲过来。黑蛋儿逼近他,他慢慢后退着。黑蛋儿哈哈大笑道:“关你屁事!给老子让开!”

突然,一个男子冲进屋里试图阻拦黑蛋儿。这男子是查莹的丈夫王洛。“黑蛋儿哥,老查家欠你的钱,我凑够了。”他手里提着一个纸袋子,递给黑蛋儿。黑蛋儿不屑地看着他手里的手提袋,露出戏谑的笑:“这是多少?”

“20万。”王洛的回答里有心虚,又胆小。

“哄我玩呢?利息呢!告诉你王洛,早就通知老查家了,今天不拿出50万,今天的这个门,看看她查莹能不能出去! ”说完,黑蛋儿慢悠悠地拉了一张桌子堵在门口,并坐在桌子上悠闲地抽起了烟。

“黑蛋儿哥,这……这也太离谱了啊!”王洛用哀求的目光望着黑蛋儿。可黑蛋儿可不吃这一套,手一挥,那些黑衣小混混们一拥而上,挥舞起棍棒,打向听课的村民和来培训的外地人。

趁着这当儿,司新民向村里跑去,他要去搬救兵,阻止黑蛋儿他们的蛮横和无理取闹。

站在黑板前的查莹镇定自若,喝道:“黑蛋儿,是我欠你钱还不上,与他们无关。”“哈哈哈,想跟我谈条件? ”黑蛋儿从桌子上下来逼向黑板前的查莹。

这时,老查跑进教室,并怒道:“黑蛋儿,你白天跑来闹事,夜里你还来闹,有气还冲我来啊,不能犯了王法!”黑蛋儿下巴一扬,冲手下使了个眼色,把听课的人驱赶出了屋外。黑蛋儿接过一位黑衣小混混送上来的纸条,上前揪起老查的衣领:“好,老头,白纸黑字,你看好了。”

“黑蛋儿啊,我有写五十万的欠条吗?你……你这是讹人!”老查委屈又愤怒地望着黑蛋儿。“好啊,你还真给我杠上了,弟兄们。今天就把这里给我铲平了!”

黑衣小混混们上前对老查不由分说地大打出手,王洛和查莹赶紧上前护着老查,棍子像雨点般的砸向他们。在查莹的哭声中,黑衣混混们在夜色及手电的光亮下对月季培育大棚和基地苗圃又进行打砸。

跑回村里的司新民,带着村民们手持锄头、铁锨、棍杈又迅速赶到基地,逼向那些打砸大棚的混混们。黑蛋儿看占不到便宜,便带着小混混们仓皇逃走。查莹抱着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父亲呼唤着:“爸——”,喊声响彻整个月季花基地的夜空。

当夜,被打受伤的老查趁家人不注意的时候,从医院里出走了。查莹、王洛连续寻找了几天,也没有找到老查的踪迹。

楚宛大学的校园里,“月季仙子”选拔赛活动的接待站旁,围了不少前来报名和咨询的大学生。一位男生从海报前路过,他拿着手机边走边低头通过微信和朋友交流着,他的打字速度极快。对方的微信名是“馨馨”。

男生叫李明,是一名研究生,学习的专业是花木栽培技术,研究的专项课题是“月季”。楚宛市是月季之乡,他向导师申请到当地的月季基地进行实地研究。

他的微信朋友馨馨是楚宛当地女孩,在微信聊天中馨馨向他介绍了楚宛当地的风土人情。

“你总是说,你喜欢月季。我相信,但是,你仅仅因为喜欢就从昆明飞来楚宛,是不是有点……月季是你的挚爱,那你既然来了,是不是偶遇一场楚宛月季盛宴。”

“那我一头就扎进月季中了。”

“祝你好运!”

微信聊完,他的嘴角漾起笑意,然后把手机装进口袋里,走出校园,汇入到城市道路中的车流、人流之中。

实际上,就在此时,馨馨也就是叫文馨的女孩看着手机屏幕上的聊天内容,露出了微笑,并自语道,“很快,我们就会见面了。”然后向远处的“月季仙子”选拔赛的报名处走来。

文馨面容姣好,身材苗条,充满青春的活力。她爱好舞蹈、唱歌,舞起来时,婀娜多姿,灵动而有张力,丝毫不亚于专业舞蹈者的水平;唱起来时,声音甜美、柔和,犹如万花丛中的百灵鸟在歌唱。

这时,报名处聚集了不少人,文馨走到报名处,“你好,我要报名。”她非常自信,说出话来干脆利落。

很快文馨就把报名表填写完。这时候她的手机铃声响起,是她妈妈打来的视频电话。她一边将报名表递给工作人员,一边从人群中挤出来接通电话。不等对方说话,她便先开了口,“妈,刚才我报名参加‘月季仙子’的选拔赛了,惊不惊喜?”

“你说啥?月季仙子选拔赛?我不同意。”文馨的妈妈一听女儿要参加什么“月季仙子”选拔赛,却坚决不同意她参赛。

听到妈妈坚决不同意她参加这类比赛,文馨感到非常不解。“为什么呀,妈,你是支持我学才艺的,怎么我有机会展示了,你又不同意了?”

文馨妈妈在电话里劝道:“文馨啊,这件事你听妈的,钱不够花,我转账给你,反正你最近不要回家,听话。”“不听,不听,我偏要回,比赛我还要拿冠军呢!”

“文馨!我告诉你,这件事没得商量!”文馨的妈妈显然是生气了。“妈,我就搞不明白你这是为什么呀!”文馨无奈而又感到很无助。到了这一步,文馨的妈妈只得给女儿说实话了,“实话跟你说吧,我正在和你爸闹离婚,你不要回来添乱。就这样!”“什么,什么!你们……你……妈!方宁!”

其实,文馨并不知道,妈妈方宁和她爸爸文茂的婚姻基本上走到头了。她的爸爸文茂在楚宛市一所农业院校上班,是花木专家。他目前研究的课题,正是月季新品种的培育和研发。

文茂只要钻进试验室或者月季大棚里,就什么都忘了。每天吃饭、睡觉甚至上厕所的工夫,他脑子里想的都是月季,特别是在试验大棚里,像爱护自己女儿一样,呵护着月季的生长,观察着月季成长的每个环节。对月季新品种研发的执著,已经严重影响到了他和方宁的婚姻感情。也可能是方宁到了更年期的年龄,总认为文茂在外面有了新欢,对她不理不睬的。每当文茂回家拿换洗的衣服,或者准备在家好好陪着方宁一起吃个饭时,她和文茂不是吵就是闹,弄得文茂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索性就不再回家了。

方宁立即挂断了电话。当文馨再重新拨过去时,就关机了,“完了完了,家都不让回了,不是真的要离婚吧?”

方宁之所以不想让女儿文馨回家,是因为不想让女儿知道她和文茂之间的婚姻已经亮起了红灯,同时也不想让女儿看到她现在的样子。

躺在沙发上的查莹从噩梦中惊醒。她梦到了重伤后杳无音信的父亲,稍微醒了一下神,端起茶几上的杯子喝了口水,望了望办公桌上和父亲的合影照片,然后起身离开办公室。

她来到苗圃的地头,苗圃里嫁接过的月季苗大部分焉了,有的甚至枯死,她蹲在那里默然无语,眉头紧皱。司新民从远处也走过来,沿着田埂仔细查看了一下已经枯死的幼苗,露出惋惜和失望的神情,“我们的工序没有错,都是按照嫁接的技术精心操作的。”

查莹没有说话,顺手拔掉一棵已经枯萎的月季苗,仔细地查看着。司新民又往里面走了几步,又一次查看着:“查总,你看都是一个样。”

查莹在脑海里过滤着月季嫁接过程中的每一个细節。突然,她想到了什么,表情严肃地望着司新民,“记得我爸曾经提醒过我,欧洲月季也好,美洲月季也好,在与中国月季嫁接培育中,具有一定排异反应。在这过程中,咱们没有考虑到月季培育的排异反应,而是盲目地进行扩大规模种植和培育,这是冒进。”

司新民来到查莹的跟前,焦急的望着她,“那怎么办?”

“先在大棚中培育出适应的品种,然后再扩大种植。”查莹胸有成竹的样子,让司新民欲言又止。她看出司新民还有疑问,就说道:“新民,有话你就说出来。”

其实此时司新民想要给查莹说的并不是月季嫁接的事情,而是今天村里的一个决定,让他不知如何向她开口说出来。但他心里知道,查莹始终在乎的是月季基地的事情,而根本不在乎自己的荣辱得失。想到这里,说道:“刚才村里来电话,说这次给你向区里申报的明星企业家荣誉称号,村里没有通过,原因是你离婚的事情闹的影响不好!反正各种各样的传言都有,对你造成了很大影响,考虑到荣誉称号的典型性和严肃性,村里就没有通过。但是,村里会一直关注你帮助你的。”

查莹微微一笑,继续手中的活。司新民讪讪地也笑了笑,跟着她一起把嫁接枯死的月季苗拔掉,放在田埂上。稍等了一会儿,查莹停下手中的活,直起腰,对他说:“我去农学院见一下文教授。”说完,她向办公室走去,司新民呆呆地站在那里。

查莹来到文茂教授的月季试验基地办公室,刚坐下,文茂就从外面回来,看到查莹并不感到意外。他把教具放下,坐到了查莹的对面。“文教授,我犯了一个常识性的错误。”“哦,说来听听。”

查莹就把嫁接月季的情况向文茂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听完后,文茂觉得她说的情况在月季嫁接的过程中很有典型性,“走,去你的月季基地看看。”

就在查莹和文茂并肩走出试验基地的时候,方宁来到了楚宛农学院,并驻足在“月季仙子”选拔赛农院校区报名处,咨询着报名后参赛的流程。女儿文馨是她手心里的宝,她不放心自己的女儿能否经得起这次选拔赛的残酷竞争和被淘汰后的心理落差。在不经意的回头间,方宁看到她的丈夫文茂和一名女性钻入轿车,她想跟上,可轿车已经启动,并快速向校门口驶去。

望着丈夫文茂和查莹绝尘而去,方宁心里满是对文茂的怨恨。她不明白文茂为何这样对她,这两年来总是对她视而不见,甚至冷漠到两人形同陌路。有时候她在想,如果背叛是一种勇气的话,那么接受背叛则需要一种更大的勇气。前者只需要有足够的勇敢就可以,又或许只是一时冲动,而后者考验的却是宽容的程度,绝非冲动那么简单,需要的唯有时间。反正,此时的她心里乱糟糟的,剪不断理还乱的情绪一旦涌上来,就无法控制自己。她在心里默念着,隐忍,隐忍,一定要隐忍!

查莹和文茂回到月季基地,当她拿出培育月季新品种的标本和有关数据时,文茂兴奋了。他告诉查莹,“你已经接近成功了,如果再多做几次试验的话,这种排异反应应该会消失,并且提高了新品种生长的稳定性。”

“文老师,咱们是不是有点不近人情啊。”这似是而非的回答,让文茂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只好这样说道:“当今时代竞争残酷,任凭多受点委屈,这项创新培育技术也要保密,懂吗?”查莹认可地点点头。

查莹又带着文茂来到嫁接后出现苗焉和枯死的地块察看。文茂看得很仔细,拔掉枯死的月季苗放在手里,端详着,又蹲下看了看地块的土壤情况,然后说,“就像我刚才说的,已经接近成功,再多试验几次。”

文茂的话,再次坚定了查莹的信心。“行,我就和我的团队再多试验几次。”

文茂是查莹月季基地的指导老师,也许是因月季的关系,他们俩有许多共同的话题。他们除了探讨月季的话题之外,还讨论人生、社会的话题。每当这时候,查莹身上的疲惫,金钱的折磨,家庭的羁绊都不算什么,卸去枷锁,卸去日常的面具,真诚地凝视对方,她的心灵得到暂时的慰藉。

文茂开车走了,查莹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轿车消失在道路的尽头。这时,司新民提着饭盒走来,“查总,这创新培育技术固然重要,可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成的。饭都凉了,该吃饭的时候,任务就是吃饭。”查莹放下手中的剪刀,说道:“下一步就苦了老乡们了,干活出力挣不到钱,都是我连累的。不过我相信,咱们的创意没有错,独树一帜的月季一旦推向市场,一定会非常受欢迎的。你看这次咱们培育出的月季在花朵大、色彩多的基础上,实现了树冠型嫁接技术,不但一树多品,还解决了扎手的问题;为解决观赏上的品位问题,咱们根据月季蔷薇植物的属性,研究完成花篮型培育方法。”

司新民望着眼前消瘦的查莹,心疼地叹了口气。查莹却兴致未消,“新民,咱们有这些,值啊!”他心里清楚,查莹的心思一直扑在月季的创新培育上,而忽略了家庭,忽略了亲情。继而说道,“查总啊,月季是保住了,可王洛和孩子呢!还有你那至今下落不明的父亲呢。”查莹转过脸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

司新民的话可能挑动了查莹的哪根神经,她忽然想起好久没见自己的女儿乐乐了,急忙丢下饭碗,开上车直奔幼儿园。

当查莹开车赶到乐乐的幼儿园门口时,这里早已空无一人了。她跑到幼儿园门口值班室,问值班老师,“老师,王乐同学接走了吗?”值班老师笑了,“你看都几点了,早接走了。”她站在幼儿园门口久久不愿离去,往事的一幕幕在眼前浮现:一天,在马路上查莹拦在王洛的自行车面前恳求他,“王洛,你是个有担当的丈夫,是我和我爸害了你,咱们是有一定感情的,是吗?”

“查莹,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我看不到希望,感情不是肥皂泡,你懂吗?”王洛推开查莹坚定地离开。她望着王洛伤感地离开,痛苦地蹲在了地上。

查莹想到这里,决定去王洛租住的地方去看看女儿,她已经有三个多月没见女儿了。

当查莹提着一大包零食来到王洛租住的地方时,她傻眼了。眼前的出租屋凌乱不堪,王洛正从锅里捞面条,女儿乐乐拿一个大碗站在身边。

查莹望着眼前的这情这景,心里充满了内疚和心疼。乐乐看见查莹后赶紧往王洛的身后躲,女儿已经不认识她了,她想上前又止步,小心翼翼又充满了爱怜,“乐乐,不认识妈妈了?”王洛转过身,看到查莹来了,把还没有盛好的面条碗放在纸箱上,质问道:“你来干什么?”

这时,查莹像是鼓足了勇气走进屋里,放下手里的大礼包,端起那碗面条,“王洛,辛苦你了,我来喂孩子吧。”乐乐见查莹要喂自己,扭头看着爸爸。王洛把大礼包提到查莹面前,表情冷硬地说道:“你都看见了,这些年,咱们这个家,就因为你的那些花。房子没了,还欠了一屁股账,你父亲至今音信全无,到现在都不知道是死是活。你说说你,你让孩子怎么面对以后的生活。你走吧,回去和你的‘花’过日子。以后都不要再来了。”

王洛的话让查莹泪流满面,并恳求道:“咱们会好起来的,你相信我。”王洛生冷地说:“再好,也跟我们父女俩没关系了。请吧。”说完,王洛向门口走去,在门口站定后,看了一眼查莹。“王洛,我……”查莹哽咽着再也说不出什么了,她慢慢地后退,后退,然后猛转身,眼泪落下。

乐乐从屋里追出来,喊道:“妈妈,妈妈……”退出屋子的查莹迟疑了一下,又扭身走了,剩下哭喊着的女儿。

偌大的客厅里,方宁一个人蜷缩在沙发里,眼神空洞而无力地望着前方桌子上花瓶里插着的一束月季花。她发着呆,继而嘴里轻声哼出一段戏曲……

此时传来开门声,方宁见文茂进门换鞋,冷言制止:“不用换了,我也不想跟你再吵了,我们离婚吧。”文茂换好鞋走到方宁的面前,说道:“宁宁,我给你保证过,我和查莹的关系非常正常,你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好吗?”

听了文茂的话,方宁冷笑道:“我胡思乱想?你天天和女生出双入对的,文教授,到底是你行为不检还是我胡思乱想?”

文茂懒得和她计较,反而安慰她,“你的心脏不好,别生气,我给你解释。”说着,他坐下来,“那不是查莹家里遭难了嘛!我既然知道了,就必须尽自己的力量帮助她,这事儿放在你身上,你也不会袖手旁观的。我知道,这几个月来,是我冷落了你,没有在家陪你,那不是我现在是培育月季新品种的关键时候嘛!”

文茂越解释,方宁的情绪越激动,大声地质问道:“我方宁不会狭隘到不让你帮助别人,可你們天天在我眼皮子底下来来去去的,你要我怎么想?事到如今你就明明白白告诉我,你和那个查莹究竟是什么关系?”

实际上,文茂回来是拿换洗的衣服,结果又遭遇到方宁劈头盖脸的质疑和吵嚷。他对这种吵吵闹闹的生活真是烦透了,他向方宁已经解释无数次了,可再怎么去解释,都是毫无意义的。也许是女人天生就敏感?还是方宁正处在更年期的烦躁阶段?他也不想去深究这些问题,目前他的研究课题还没有结项,需要全身心地投入进去,才能有成果。另外,他在研究培育月季新品种的同时,还带着学生,还得去备课、上课。他不想和方宁继续纠缠下去,说道:“就是正常的合作关系,你、你,咱别在家里吵,让邻居听到多不好。这样吧,等我陪学生们参观张骞的封地回来,就咱们两个人,到磨山山顶上,让你好好审问。好吧!”

方宁没有再继续纠缠下去,而且声调也降了下来,“那好,我就再信你一次,到时候你解释不出个一二三,我就亲自去会会你这位合作伙伴!”

文茂起身走进卧室里去取自己的换洗衣服。衣服取完后,他把衣服放进自己的行李箱中,然后拉着行李箱走出卧室,径直向门口走去,而方宁也只是瞥了他一眼,就自顾自地嗑起瓜子来。

文茂下楼后,望着楼上自家的那一层,轻轻地舒了一口气,然后把行李箱放进车的后备箱,驾车驶离了所住的小区。

李明一个人在玉雕大市场里随便逛着,望着琳琅满目的玉器手镯、挂件、摆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突然,他的手机响起,是他的朋友林然打来的。“你在哪儿呢?”林然没有寒暄,而是直入话题。李明也直接告诉她:“玉雕大市场,这里真是名不虚传!”李明对楚宛市最大的玉器市场发出的感慨,令林然感到高兴,“那是,楚宛可是个聚宝盆,你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快点回来,介绍我最好的朋友和你认识。”还没等李明把话说完,林然就挂断了电话,李明苦笑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楚宛大学的图书馆楼下的道路上,一位戴着耳机的女生从人群中走出来,正是林然。她刚给李明打完电话,又重新拨了一个手机号,边走边通话,“馨馨,馨馨,实在是抱歉啊,刚才参加了图书馆里的一场活动,一结束我就趕紧出来了,头晕脑胀的,你现在哪里?游园?我马上赶过去。”

文馨正在游园里看盛开的月季花,红艳艳的花儿在枝头怒放,颜色是那么浓,那么纯,没有一点杂色,简直像一团燃烧的火焰。她走到一株释放出诱人芳香的月季花前,闻了又闻,那股淡淡的清香沁入心脾,令她取出手机,从各种角度拍摄着月季花。

突然,一只手伸向正在专注拍摄月季花的文馨,是林然捂住了她的双眼,没有说话,这令她非常紧张,用颤抖的话音问道:“谁?”

“哈哈哈哈,”林然大笑着松开了蒙着文馨双眼的手,“我骄傲的公主,原来你也这么胆小啊。”她这才镇定下来,“你吓死我了,你以为都像你一样,假小子!”

“好啦,好啦,别在这里沾花惹草了,中午我介绍你认识个朋友。”林然的直肠子性格,让文馨有时应接不暇,“朋友?什么朋友?”

林然故作神秘地笑着,“现在先不告诉你,谜底就在见面后,好啦,我先去接他,你呢,先在‘老家烩面’饭店里等候即是。”说完,她像一阵风一样跑开了。

文馨只好走出校园,按照林然的吩咐向“老家烩面”饭店走去。这时,一位拉着旧架子车收废品的老者,正艰难地在垃圾桶里翻找着废品,他右腿严重变形残疾,行动非常艰难,他就是失踪很久的老查。文馨看到这一情景立即加快了脚步,但在她没有赶到之前老者已经离开垃圾桶。

文馨经过垃圾桶时,并没有把手里的饮料瓶扔进去,而是径直追上走得不算太快的老查。老查回头看见手拿空瓶的文馨赶过来,停下来。文馨没有说话,认真地把空饮料瓶交到老查的手上。“谢谢姑娘,谢谢。”老查对文馨的举动,十分感激。

当文馨正要离开时,看到架子车把上的塑料茶杯里空空如也,看来老查已经没水喝了。她关心地问道:“大爷,我给您买水喝去。”老查赶忙摆手拒绝,“不用了姑娘,不用麻烦,我……我一会儿去找点热水喝。”文馨顺手向前指指,“哦,那好,前边都是餐厅。”老查感激地点点头,“好,好,谢谢!”

文馨走进餐厅,来到靠窗的座位坐下,服务员来到她跟前热情地打招呼,“欢迎回家喝烩面!”“稍等一下,我还有两位朋友要过来。”文馨不失礼貌地回应着服务员,并从背包里拿出一本书认真地看起来。

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林然和她约的朋友还没到,文馨放下书本,拿出手机拨打着,可电话一直不通。她纳闷地放下电话,只好先点了三份饭。等饭上来,还不见林然和李明来,她只好一边吃饭,一边看手机中拍到的“月季花”照片。

饭店外,老查停好车,双手捧着水壶进到饭店来,恰好看见刚才帮他的那个好心的女孩子,见文馨在翻看着手机里鲜艳的“月季花”照片,他会心地笑了,但没有上前打扰。老查走向一位服务员,怯怯而紧张地说道,“你好,请问你这儿有热水吗?”

好在饭店里的服务员也还热情,“有,有,老先生,你先坐,把水壶给我。”老查把茶壶递给服务员。文馨被对话的声音惊动,一看是刚才那位拾荒的老人,忙起身让位给老查,“大爷,你坐这儿。”

老查急忙摆手,“不,不,我不吃饭,要口热水就走。”文馨善解人意地过去,扶着老查坐下,“没事儿大爷,我点的饭点多了,你坐下来慢慢吃。”

老查劳累饥饿之时突然被温暖的话语击中,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姑娘……这……”

“大爷,这烩面可是用裕州的水和裕州的羊肉做的,味道香着呢。钱我都付过了,您就坐下吃吧。”老查坐在餐桌前不知所措起来,是吃呢,还是不吃。文馨来到吧台付完账,手机屏幕上显示支付成功。她又从背包里拿出二十元钱交给收银员说:“这二十块钱麻烦你等那位老大爷吃完饭给他。”说完,她离了开饭店。

她离开后不大一会儿的工夫,林然和李明就来到了饭店。进来没看见文馨的身影,林然却收到文馨的微信,看后有点生气地看着李明,“都怪你,我朋友都走了,不吃饭了。”李明急忙拉拉林然的胳膊,满脸歉意,“怪我怪我,我请客,走,走,坐吧。”

这时,服务员手捧着刚倒满的热水壶来到老查餐桌旁,见他并没有坐桌就餐,就关心地问:“大爷,您怎么不坐下吃饭?”老查露出拘谨小心的微笑,“不用了我身上脏,不卫生。”

服务员把水壶放到桌上,然后弯腰扶着老查坐下,小声说道:“这是你的位置,付过费的。”老查感激地点点头,又看了看周围都在看自己的顾客。吧台收银员走过来,把刚才文馨交代过的二十元钱交给老查,可老查拒绝接受,“这……我,我不能要。”“是刚刚那个穿天蓝色衣服的女孩子给你的。”

老查看着盛满热水的水壶,又看看没有吃的那碗饭,然后热泪盈眶地伸出双手,颤抖着接过二十元钱。坐在一边的林然目睹了这一切,并看了李明一眼,“肯定是馨馨,她今天就穿天蓝色的衣服。”

李明听了“馨馨”的名字,吃了一惊,“馨馨?”

“怎么了?”林然不明所以地问道。

“没事,我有个朋友也叫馨馨。”

“这年头,重名的多了。面来了,咱们吃饭吧。”

老查吃完饭,带着自己的水壶步履蹒跚地走出饭店。李明和林然也吃完饭走到了门口,见老查腿脚不便就上前搀扶。

“谢谢,我自己能行的,谢谢。”老查向林然和李明道着谢。就在林然转身时,老查看到她背包里露出一束“月季花”,眼神便无法移开,细心的李明看到了,就问,“老伯,您也喜欢月季啊。”老查没有接话,低着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见此情景,林然就赶紧从包里拿出那束月季花,递到老查的手上,“老伯,这花送给您了。”

老查接过那束月季花,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这怎么行,我,我就是看看。”

“真没什么,拿着吧,老伯,我们也喜欢月季。”说完,李明、林然两个人微笑着离开。老查拖着残疾的右腿,手里小心翼翼地拿着那束月季花,并爱惜地轻轻吹了吹,插到了三轮车的车把上。

李明下了出租车,手提着自己的行李箱来到月季基地报到。他看到月季基地的村民們正在月季苗圃里打药,立即上前制止道:“老乡,灭草剂不能乱用啊。”而村民们不以为然地说:“现在哪家不用灭草剂啊,家家都在用。”

这时,司新民走过来,上下打量了一下李明,看李明的装扮应该是来实习的大学生,就上前问道:“你是李明同学吧。”“对。你就是司总吧,我们通过电话的。”李明望着司新民猜测道。

司新民握着李明的手,热情地说道:“你好你好,刚到吧。”

“哦,对了,这是介绍信。”李明急忙从背包里掏出一张纸递给司新民,并急切地问道:“我想看看咱们的实际产品,可以吗?”

司新民接过介绍信,又看了一眼充满期待的李明,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露出赞赏的笑容,说道:“正好,我们查总正在大棚里培训技术员,我带你去看看。”说着,他接过李明的行李箱,两人一边聊一边向试验大棚走去。

司新民带着李明经过月季园,进入研究培育试验大棚。听到大棚内有人正在授课,他们放轻了脚步。查莹手持剪刀边修剪一花球状月季边讲道:“开过初花后,像这样简单修剪一下,明年就是树状球了。”

“查总,现在可以说‘树状球’月季已经成功了,这可是您几年的心血啊。”一名学员望着修剪好的花球状月季说道。听到赞美,查莹笑了笑,“不瞒大家说,这是我四年前研究嫁接的,当初为了试验,可是损失惨重,因为欧洲月季和中国月季混合嫁接会出现一种排异反应,最后的结果是成活率不到十分之三。我用欧洲月季做了68个品种试验,能和中国月季进行结合的只有9个品种。今天请大家来,就是要把这种技术传授给你们,月季小苗发展空间已经饱和,但创新创意加工的开发空间还很大。”

大家听了查莹的讲解,喝彩鼓掌,李明听到此也和学员一起热烈地鼓掌。查莹回头看见李明,露出疑惑的神情。李明热情向大家介绍自己,“你们好,我是李明,是过来实习的。”

查莹听到是来实习的李明,急忙上前握手,“李明同学吗?市里侯主任通知了。你能选择月季创新培育作为课题项目研究,我感到非常高兴,以后需要我做什么你尽管说。”

“听说市里面要召开一次月季方面的大型会议,查总您能不能也带我参加啊!”李明向查莹恳求道。“你的信息够灵通的啊。”查莹没想到李明一来就提出这样的要求,但她也不能驳他的面子,就说道:“到时候你就以总经理助理的身份参加吧。”

司新民来到查莹的跟前,低声说:“查总,法院和公安局的人来了,在办公室等着。让你这会儿赶紧回去一趟。”

“他们来?说什么没有?”查莹望着司新民,“这……”司新民看看李明,不知该如何开口。查莹说,“你说吧,什么事!”

司新民长出了一口气,索性说了出来,“是这样,一个好消息,也有坏消息。”

“先说坏消息吧,让大家都听听。”

“查总,你被你爱人王洛起诉了,要离婚,法院传票来了。”

司新民说出来后,大伙面面相觑,气氛一下尴尬起来,还是一位心直口快的大嫂打破了僵局,“那公安局来干啥!”

“公安局是来调查黑蛋儿组织社会闲散人员毁坏咱们月季基地,打伤查老伯的事情。”

“咱们没有报案啊。”查莹感到非常疑惑。

“咱们没有告,可这些作恶多端的犯罪分子中有人告了。听说,黑蛋儿的同伙落网了,已经供出了咱们这件事情,可黑蛋儿已经潜逃,我听说公安机关准备网上通缉追逃黑蛋儿哩。”

干活的村民们听到这个消息不约而同地鼓掌,并喊道:“好,好!”

“你们瞎起什么哄。法院的事情你们刚听的,就忘记了?”司新民责怪着大家。查莹赶紧圆场,“没事,没事,我和王洛的事情,大家也不要担心,我会处理好的。都忙去吧,我去看看。”

大家看着离去的查莹,谁也没有再说话,好像整个月季基地静得只能够听见空气的流动声和人的呼吸声音。

查莹处理完月季基地的事情后,独自开车来到女儿所在的幼儿园。此时幼儿园刚放学,老师们在护送小朋友离校。查莹坐车内,隔着车窗玻璃远远地望着自己的女儿乐乐从校门口走出来,而不敢下车去面对自己的女儿。王洛站在幼儿园门口,微笑着走上前拉着女儿乐乐的手一起离开,越走越远。查莹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心酸的泪水不由自主地从眼眶里涌出。在她心里非常清楚,为了自己的月季花事业,她的婚姻、家庭和亲情失去的太多太多了,但她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选择了这项事业,就要毅然决然地走下去。

坐在车里的查莹,回想到了以前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在一起的幸福情景:在闲暇时光里,一家三口在街上漫步,她和王洛一左一右地拉着孩子,当王洛喊一声“飞机来喽”时,两个人把女儿腾空架起,女儿高兴地在中间哈哈笑。在月季基地,查莹和王洛一个人修剪月季,一个人搬运花盆,当两人满脸有汗的时候,他俩相互给对方擦汗,并幸福地相视一笑。

如今,王洛要提出离婚,查莹在心里既有不舍,也有期盼。不舍的是她和王洛当初的感情很浓厚,毕竟幸福过,期盼的是她希望王洛念在几年的夫妻感情上不要分开她和女兒之间的亲情。查莹反过来又想,她不能再连累王洛了,王洛对于她已经做得够多了,自己不能太自私了。

想到这里,查莹满怀着疲惫的心开车回到了月季基地,没有吃晚饭,也没有洗漱,躺到床上就睡了。

“月季仙子”选拔赛的海选现场热闹非凡,文馨到达现场,四处寻找林然。在人群中的林然向她招手示意,她挤到林然的身边。林然轻拍着自己的胸脯,“好紧张啊,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该练的都练了,听天由命吧。”文馨毫不在乎的样子。

这时,去买矿泉水的李明回到现场,林然向文馨介绍,“这我朋友李明,来不及了,改天再给你认真介绍。”

李明向文馨打招呼示意了一下,然后将一瓶水递给她。她抬头看他一眼,惊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感觉眼前的人正是自己的微友李明。李明看她表情异样,低声问道:“怎么了,没事吧?”

文馨正要回答,林然将一瓶水递给李明,他自然知道是让他把那瓶水打开,于是帮她打开又递了回去。文馨看他们两人互动亲密,没有再说什么。

恰好这时舞台上的主持人报幕,下一位上场的选手文馨,她展示的才艺是原创歌曲《月季花》。林然急忙推着文馨出场后和观众一起拍手鼓掌。

舞台上,文馨台姿端庄大方,舒缓自由地唱起来。

《月季花》优美的旋律,文馨端庄大方舒缓自由的演唱,深深地打动着台下的李明,他仿佛沉浸在了月季花海之中。但这一情景被林然尽收眼底,她的神情变得复杂起来。

比赛结束后三人去音乐餐厅吃饭。在吃饭前,林然主动介绍李明和文馨认识:“这位同学叫李明,昆明过来的,是我以前认识的朋友,在写关于月季的毕业论文。又指着文馨,向李明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发小,你叫她馨馨就行,她网名也叫馨馨。”

当林然介绍文馨的网名叫馨馨时,李明脸上露出疑惑和不确定的神情,他正要说什么,文馨主动伸手过来,“你好,我叫文馨,文章的文,馨香的馨。”

“不好意思,请问你的网名是哪个馨?”李明想再次确认一下文馨的介绍。

“馨香的馨,怎么了?”文馨用疑问的目光望着李明,而李明的表情略显失望,“哦,那就不是了……”

林然笑着解释道:“嗨,没事,他微信有个朋友也叫馨馨,他还以为是你呢,我说哪有这么巧的事,来,咱们吃饭吧,今天我请客,算是对我们上次迟到的道歉。”

“你好意思吗?你,我走了你们都还没到,你对那次迟到应该有个解释吧。”文馨的嗔怪让林然不好意思起来,“嘿嘿,不生气不生气,要怪就怪李明,咱吃饭啊。”

其实在文馨的心里,已经知道面前的李明就是她微信好友中的李明,只不过当着林然的面,她不愿意把自己的私密露出来。有时候朋友之间,甚至包括闺蜜、最知己的朋友,也都有自己的私密空间,保持一种朋友间的边界感,也许是更好的。况且,林然和李明的关系像是恋人,又像是无话不谈的男女朋友,文馨要是说出李明是自己微信朋友的话,三个人都很尴尬。所以,文馨索性假装糊涂。

低头吃饭的李明,在心里何尝不是纠结、矛盾呢?李明在确认文馨就是自己的微信朋友馨馨的时候,他心里已经非常明白了,只是碍于林然在场,他想保持这种关系的平衡,假若一旦这种平衡的关系打破,那么会给自己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他也知道,他来楚宛市的目的是月季课题项目的研究和学习,不能因为个人的关系影响了自己的学业。

这时,林然打破沉闷的吃饭场面,“文馨,今天你在舞台上发挥的不错,肯定能进入决赛的。”文馨听了这话,笑了笑,“你发挥的也不错啊,进入决赛你绝对没问题。”林然看了李明一眼,似乎想让李明也表一下态,可李明只顾吃饭,没有回应她俩的话题,这让林然不满地把饭碗推到了一边,“我不吃了,你们吃吧。”

文馨家的客厅宽敞、整洁。客厅西面是阳台门,站在这里,可看到窗外的一切。东面是一个餐桌,正中央还有一个茶几,茶几可以摆很多东西。茶几的后面还有一套橙色的布艺沙发,上面还摆着三个不同颜色的抱枕。沙发正前方有一台42寸大屏幕液晶电视机。电视机是银色的,上面整齐地摆放着球星罗纳尔·迪尼奥和卡卡的公仔,电视机上还放着一个篮球明星的年历。墙上挂着几幅精美的画,是画着花儿的图片,还挂着一幅字画,上面写着“天地顺,四季皆宜”等字,还写着一个大大的“顺”字,在客厅的衬托下,显得很美。一眼望去,这里布置显得即大方又得体,即美观又高雅,给人一种清雅舒适的感觉。

方宁和文茂在争吵,两人一个站一个坐在沙发上。方宁气不打一处地嚷道:“你让我见一下你这位女合作伙伴,当面对质。你不承认,她承认也行啊,我可以成全你们。”文茂站在方宁的对面又好气又好笑地说道:“方宁,你不要无事生非好吗?就算是想想咱馨馨,你觉得我们每次吵来吵去合适吗?”

“你还敢跟我提馨馨?你有什么脸提馨馨?就因为你这点破事,我都不敢让孩子回家!”方宁是越说越来劲,越说越激动。

突然,门铃响起,方宁、文茂二人同时惊着了,对视了一下。这时,门被打开了,是文馨提着行李箱进来了。文茂马上换上高兴的笑脸迎上去,“馨馨?你怎么回来了。怎么不提前告诉爸爸?”

方宁并没有露出开心惊喜的表情,倒显得心事重重地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文馨看到妈妈心情不好,撒娇似的冲到方宁的身边,攀着她的脖子,亲昵地说道:“怎么?妈,我回来你不欢迎啊!”“我不是不让你回来嘛,你怎么就不听……”文馨见她又要长篇大论向她倾泻大道理,就立马打断她的话题,并看向文茂,“老爸,我饿了。”

文茂知道女儿的心思,急忙附和着,“啊对,我们都饿了,我这就去做饭。”看到爸爸去了厨房,文馨开始做方宁的思想工作了,“老妈,有句话不知道您愿意听不听?”

“什么话?说吧。”方宁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文馨就说道:“老爸和你吧……有时就是缺乏有效的沟通和互动,所以在你和我爸之间就会有一定的误会,你们之间要是好好地畅谈一次,互动一次,你们就不会有那么多的问题。”

“怎么畅谈?怎么互动?”方宁望着女儿,既有一种渴望又有一种急切想打开自己心结的心情。聪明的文馨马上抓着她的这种心情,顺势利导地说道:“那还不容易啊,明天是个周日,天气又好,你俩何尝不去来一场说走就走的短途旅行?”

听了女儿文馨的话,方宁有所心动,“你给你爸建议一下?”“好嘞,你就交给我吧。”文馨很高兴地接下了这个任务。

通过女儿文馨的撺掇,周日这天,文茂开着车带着方宁向楚宛市郊的磨山出发了。他们很快就到达磨山山脚下,文茂停好车,然后带着吃的喝的向山顶进发了。

在爬山过程中,文茂不时地手拉着方宁的手,恐怕她摔倒或者滑下去。特别是遇到险处的地方时,文茂走在前面打探着路,没有危险了才让她通过。这样,他们相互扶持着爬到了磨山的玉皇庙。这时,累得气喘吁吁的文茂从提带里拿出一瓶矿泉水,递给方宁,“方宁,水。”“多日不爬山,累死我了。”方宁接过矿泉水,一屁股坐在了一块大青石板上。

文茂站在山顶,望着远处十分感慨地说:“磨山这地方,可是咱们楚宛的风水宝地啊,举目远望,楚宛城尽收眼底,站在这里,有一种驾驭楚宛城的感觉。”“风景再好,也别忘了你过来是干什么的。”方宁还没有忘记心里的结,并有意地提醒文茂,可他轻轻一笑,“那不能,我就把我和查莹的事情从头到尾都告诉你,你一定会理解我的。”文茂和方宁一起坐在一个大青石板上坐下,开始了讲述。

“查莹的爸爸查伯一直钟爱月季花种植,更主要的是查伯在上大学时,就是学的花木栽培专业。改革开放后,查伯俯下身子开始利用自己所学的专业,从事月季花的种植、培育和研究,并建起了月季花种植基地;而查莹从小也是对月季花情有独钟,所以从楚宛农学院一毕业就接手了月季基地。当时,国内月季市场上的月季无论从品种,还是花色都比较单一,在国际市场上没任何竞争力。查伯父女俩为了研究、培育出新的月季花品种,让楚宛的月季走向世界,不惜倾尽家产,又到处借钱,全身心地投入到月季花品种的研究和培育中。当时,查莹的同学们纷纷向她伸出了援手,我身为她的老师,更不能袖手旁观。只是我沒有想到,在月季花品种培育的关键时刻,查莹和查伯他们的资金又出现了断档,为了不让月季花培育工作中断,他们最后只得去向黑蛋儿借了高利贷。现在查莹的丈夫也带着孩子离开了……”

文茂说到这里就停了下来,方宁对他的讲述有点失望,她觉得他并没有把他和查莹之间的事情说清楚,“你不要避重就轻,说了半天你也没说你们为什么天天在一起。”“真没什么,你相信我,都是工作上的事儿,等时机成熟了,我会告诉你的。”文茂还是不肯说出他和查莹之间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

这时,方宁有点生气了,“我看你是编都懒得编了。文茂,我就不该和你来这一趟!”说完,方宁起身就要离开,文茂上去挽留,两人拉扯之间方宁的心脏病突发了。

这让文茂大惊失色,急忙从她的衣服口袋里掏出速效救心丸,倒出几粒塞进她的嘴里,然后他背起方宁向山下跑。然而,在文茂背着方宁下山的时候,不慎又摔了一跤,他顺着山势滚下山去,好在他及时拽着了一丛灌木才没有再往下滚。他赶忙往上爬,来到摔倒的地方,只见方宁躺在那里疼得昏死了过去。

一路上,文茂开着车疯了似的往医院赶。赶到医院,文茂抱起方宁就往抢救室冲。

病床上的方宁脚上缠着纱布,文茂坐在病床前握着她的手,一脸的歉疚和怜爱,并轻声地说道:“宁宁,都是我不好,我要是早跟你说清楚,我们也不会去磨山,那你就不会从山上摔下来,都是我的错。”

“行了,医生不是说了嘛,不是太严重。”方宁安慰着满脸歉疚的文茂,并且心里已经释怀了很多,感觉到文茂还是很爱她的。

“宁宁,你知道吗,也是在这个医院,老查不想连累他的女儿,拖着病体偷偷离开了。他们一家为了月季花,真是太不容易。”文茂还在向方宁解释着。

随着文茂的解释,方宁越发有种欲望,就是想见见自己心中的情敌——查莹。想到这里,说道:“我想见见她,你放心,我不会无理取闹的。”

正说着,文馨飞奔进病房,冲到方宁的病床前,一脸紧张地望着躺在床上的方宁,“妈,你没事儿吧,你可吓死我了。”

“没事,小伤而已,放心吧。”方宁轻声地安慰着自己的女儿文馨。

文茂刚想张口说话,就被文馨打断,“文茂同志,你少说话,少惹我妈生气。”

文茂又想接话,再次被女儿打断,“好了文大教授,你不要打扰病号休息,出去出去,我妈我来照顾。你走走走走……”她一边说一边把文茂往门口推,走到门口还不忘给文茂使个眼色,“放心吧,我会把你老婆哄得好好的。”

文茂听后轻轻地笑了笑,露出父亲宠溺的神情,嘴里小声说了句,“你这孩子。”然后心领神会地转身离开。

中原大讲堂内座无虚席,一场生动的专题讲座正在进行。李明坐在最后排,正在认真听讲座,并不时地记着笔记。讲堂上是一位优秀的女老师在讲着月季的培育。

这时,林然从外面走进来,悄悄地坐在了李明的身边。正在专心听讲的他看到林然进来,小声地询问:“打听到没有?”“打听到了,下周一是文老师的课。课题是‘月季花回楚宛’的讲座。”他听了林然的话,非常高兴,“太好了,到时候一起去啊。”看到他高兴,林然的心里自然也非常开心,但瞬间又表现出她那种高傲的神情。

林然的手机有提示微信的声音,她拿出手机翻看着文馨发来的微信。林然,你在哪里? 林然回道,在中原大讲堂。文馨马上回复,那多没劲,快回来吧,咱们一起去城西的景区看风景去。林然说,你等着,我马上过去找你。

林然附到李明的耳边说:“我出去找文馨了,结束后你联系我,咱们一起吃饭。”李明点点头。林然悄悄地从大讲堂里溜了出去。

林然乘坐出租车很快来到了和文馨集合的地点,然后她们进入景区里边走边聊着。林然看了文馨一眼,说道:“馨馨,你是我最要好的发小,你给我说实话,李明这小子究竟怎么样?”“挺不错的呀,你可不要错过机会啊。”文馨明白林然的意思,就顺着她的话说了出来。“可他,他,心里好像根本就没有我。”林然似乎没有足够的底气。

“怎么会呢,别多想。”文馨安慰着林然,林然这时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说道:“不管了,我决定了,跟他表明心意,要是他没这个意思,那就……”

文馨也知道,林然说这话只是一种赌气,女孩一般只要喜欢或者爱上一个男孩,是不会放弃的,除非这个男孩根本就不喜欢她,那她也就没有这种机会的可能。于是,文馨故意问道:“那就怎样?”

“那就拜拜呗。”说完,林然转身就跑。文馨笑着去追。两人像小时候一样你追我赶地玩闹起来。

就在林然离开中原大讲堂以后,李明就接到了查莹的电话,通知他回到月季基地接待两个外地来的老板。李明不敢怠慢,他看看时间,离讲座结束还剩十五分钟,他便悄悄地从大讲堂里退出来。

回到月季基地,李明就带领天津、大连来的吕总、陈总在月季花基地沿路察看。月季苗圃里万花争艳,放眼望去,一望无际。李明边走边向他俩介绍:“今天咱们看到的只是楚宛月季冰山一角,城西的文化产业景区不错,不如我们一边感受大自然,一边交流怎么样。”“好,听说这里的文化产业景区不错,咱们就去那里。”李明正想带着他们去参观,“那我给你们当导游。”

李明和陈总、吕总乘车很快来到了城西文化产业园景区。在景区内,他们乘坐电瓶车,边走边有讲解员向他们讲解着每一处风景的出处和历史渊源。

忽然,李明目光在不经意间看到远处在林荫小径上打闹的林然和文馨,若有所思。此时他有和网名叫“馨馨”的聊天的欲望,主要目的就是想再次确认文馨的身份。

于是,坐在电瓶车上的李明拿出手机,打开微信和“馨馨”开始聊天,“我来楚宛有一阵子了,你怎么不出来见我?”打完最后一个字,他的眼睛向远处的文馨和林然望去,只见文馨和林然已经安静地坐在路边石椅上低头玩着手机。嘀——李明手机微信的提示音响起,他看到文馨回复,“你傻啊,我在上学上课,哪有时间见你?”

“快暑假了,你不打算见我吗?我会在楚宛待一阵子。”李明回复道。“不了,我还要参加‘月季仙子’的复赛呢,时间不允许啊。”文馨在微信上直接拒绝了李明见面的建議。

此时文馨拿着手机发呆,看着自己和李明的对话,想起林然对自己刚才说过的话,她心里是清楚的。她决定把这件事埋在心里,尽快离开他们的视线。

下车后两位老总由讲解员带着自行参观,参观完会和李明联系。李明才有了自己的空闲时间。李明鬼使神差地来到文馨、林然的跟前,这让低头玩着手机的文馨、林然大吃一惊。

“李明?你咋跑这里来了?”林然惊喜地大喊一声。文馨看了李明一眼,见他也在笑意盎然地看自己,急忙闪躲着。“我怎么不能来这里呢?况且我可是奉查总之命前来陪同陈总、吕总参观、考察的。”李明把话说得底气十足。

林然望着满脸笑意的李明,忙把他拉到一边,“我有话对你说。”此时,李明心里隐隐知道她要说什么了,但他还是装作没事人一样。

“其实……我……我喜欢……”林然吞吞吐吐地说着。李明就趁机打断她的话,“林然,陈总、吕总已经走很远了,不如我们一起跟上去。”

林然没有说话,之后她笑了,“我知道你明白我的意思,刚刚我就当你拒绝我了,不过没关系,我想到是这个结果了,我也没有遗憾了。”说完,她转身就走,让李明一时不知如何才好,呆在那里一动不动,反倒是林然再次回身叫他,“愣着干嘛,走啊。”

文馨望着他们的背影,故意来了一句,“哎,你们咋这样啊,你们都把我忘了。”

十一

老查拉着板车正在过马路,虽然车子上的废品不多,但因为他腿脚不便,几次想过马路但都因为红灯时间太短没能成行。这情景被一名执勤的女交警看见,立即赶过来。等到绿灯亮时,老查扶上一侧车子把,女交警亲自拉车顺利通过马路。车子停靠在安全处之后,还没等老查说声感谢的话,女交警又径直回到了道路的中间了。

而在一个居民点的街巷里,穿梭在里面的李明和查莹在寻找着。李明边走边说:“查总,您也太着急了,既然有人说在这附近见到过查伯,那就是好消息。”“但愿吧,走,去前面问问。”查莹一边说一边继续张望。

一位老大娘正坐在自家的门口做着针线活,查莹和李明走过来。查莹急切地问道:“大娘,这一带有一位收废品的老爷子,七十多岁,腿有点瘸。你想想,见到过吗?”

“好像是有这么一个老头,见到过。”老大娘稍作思考后回答道。李明紧接着问道:“那您知道他住哪儿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要不你再问问。”老大娘缓缓地摇了摇头。

突然,查莹的手机响起,她一边向大娘道谢,一边接起电话,“嗯,嗯好,我们马上赶回去。”接完电话,她回头对李明说道:“走,回月季基地。”

查莹和李明匆匆赶回月季基地办公室,却不见客户,问办公室人员:“客人呢?”

办公室的人员说:“新民哥带他们去田里了。”

查莹和李明匆匆赶到苗圃里,司新民在给陈总、吕总介绍着月季花的品种。查莹上前和陈总、吕总一一握手,然后说道:“陈总、吕总,你俩来楚宛已经有几天了,不知你们俩考虑的怎样了?”

陈总笑着说道:“我们这几天了解了你的事迹,你做到了男人也做不到的事情,令我们非常佩服啊。”

“是啊,我们都深受感动,不知道查总怎么想,反正我们决定让咱们楚宛的月季花开满大连城。”吕总信心十足地说道。

“真是谢谢二位了,你看咱们只顾在这里说话了,咱们回办公室谈吧。”说着,查莹走到前面,向基地办公室走去。

最后,查莹和陈总、吕总经过友好的协商,达成了一万株树状月季和两万株矮状月季的合作协议。在协议里还规定,查莹派人指导月季的栽培技术和一系列的跟踪服务。这虽然不是一单最大的月季买卖,但也确实能够减轻查莹的经济负担。每当这个时候,她更加思念失踪已久的父亲,她在心里始终默念着父亲能够早日归来,共同分享月季带来的喜悦,分享培育出月季新品种后的那份成就感。

送走陈总、吕总,查莹和李明准备去试验大棚时,快递员送来了一份法院判决书。

她和王洛正式离婚了。

查莹又想起了自己的女儿乐乐,脑海中始终回荡着那天幼儿园老师的话,“乐乐妈妈,您又来了,孩子已经被接走了。”她默默地来到窗前,望着眼前满眼的月季花海扪心自问,为何,这遍地盛开的月季却更让我感觉颓废,她们的灿烂仿佛在嘲笑我的沮丧。草依然青翠,树依然屹立,可我的快乐却没有在这明丽的景色下升起,心中膨胀起的,依旧是对婚姻、家庭和亲情的灰心。

乐乐,原谅妈妈,妈妈没有给你那么多的关心和呵护,但妈妈依然是那么地爱着你。查莹好像站在岁月的转角,往事一幕幕浮动,希望一片片破碎。

这时,查莹不顾一切地向外面跑去,然后开着车来到王洛的出租屋,但门已落锁多日,摸了摸满手灰尘,只得心灰意冷地离开。

回家的路上查莹哭了,眼泪再一次崩溃。她丢下车,感到很无助地这样走着,她再也不敢骄傲奢求了。她还能够说些什么,她还能够做些什么?她好希望王洛、乐乐、父亲会听见,因为爱他们,她让他们都走了。

十二

父亲失踪这么久了,还没有找到,再加上婚姻的变故,让查莹身心疲惫。她太累了,她想停下来歇歇,然而月季是她的命,月季新品种的培育和大棚试验一刻也不能耽误,她只有把自己的痛苦深深地埋在心底,压抑著自己的情绪,强颜欢笑且把乐观带给大家,这是她必须要做的。

在大棚科研基地内,查莹正在教李明做新品种的芽接技术。这时,司新民跑过来,“李明,有人找你。”李明向大棚出口望去,是文馨和林然,他向她们招了招手。文馨和林然很快来到他和查莹的面前,李明向查莹介绍着:“查总,这是我的朋友,文馨,林然,前几天她们说要来基地参观的。”然后他又向林然、文馨介绍着查莹,“这是查莹查总,现在是我的老师。”

查莹微笑着打招呼,“你们好,我可不敢当他的老师,有时候他做起事来的认真劲,我自己就是他助手似的。”一席话,大家都笑起来,李明却不好意思的摸摸头,“姐,你就别取笑我了。”

当李明介绍到查莹时,文馨心里一下子就明白了,这个女人就是父亲月季课题研究的合作者,同时也是母亲心中的情敌。想到这里,她感到很可笑,但感觉很有意思,还想起母亲交代给她的一项任务,“你既然回来了,那你可得帮妈妈找一个人,她叫查莹……”

查莹可没有想那么多,而是非常热情地带三个人一起学习月季的嫁接技术。就在这当儿,文馨悄悄给方宁发了一条微信,“妈,我找到你说的一个叫查莹了,可我觉得她人挺不错的,我想你可能是误会我爸了……”

李明边嫁接着月季新品种边说:“实践证明,咱们培育出来的月季,各地种植都适应。在我们昆明种植情况就不用说了,更令人欣喜的是,在四川绵阳,咱们的月季花长势喜人,和在楚宛本地种植没有什么两样。”查莹非常认可李明的话。

“不过话说回来,还是存在很多不确定性的,要做好心理准备。”李明还是有点担心地望着大棚里的月季新品种。但查莹非常肯定地回答,“咱培育出来的月季新品种可以适应各种气候条件。”

夜里大风骤起,继而暴雨倾盆而下,塑料大棚岌岌可危。

在月季基地办公室查阅资料的李明被窗外的狂风暴雨惊起,猛然想起查莹、文教授和司新民还在大棚里做着嫁接试验。于是,他急忙冒雨冲进大棚,大喊:“查总,新民哥,文教授,你们快,快点离开大棚!”

文茂教授上前拉着查莹离开,而她挣脱着不肯离开,司新民也上来帮忙拉她。当大家刚刚冲出大棚,整个大棚顷刻间垮塌,棚内培育的新品种,也在刹那间变成为一地废墟。

查莹回头见此情景,绝望地挣脱文茂教授和司新民,向垮塌的棚里扑去。她徒劳地想在垮塌的棚里抢救出什么,但什么也没有。她绝望地伫立在风雨中,如一棵劲松任凭风吹雨打,呆呆地站立着。她突然想起父亲对她的嘱托,“莹莹啊,咱们培育发展月季花可不是一项简单的工程,爸老了,可你还年轻,前面就是万丈深渊,也不能阻止咱们的发展。这是任务,这是命令。”她突然悲怆地大哭起来:“爸爸——”

狂风暴雨过后的第二天,查莹顾不上悲伤,顾不上躲到角落里去安抚自己多次受伤的心灵,立即组织村民们抢救大棚里嫁接过的月季和其他没有被毁坏的月季新品种。

文茂也放下学校的月季实验基地,投入到了抢救查莹培育的月季新品种之中。幸好,从实验室里移栽出来没多久的月季新品种,受灾的程度还不是很大,嫁接的月季新品种除了部分受损外,经过文茂、李明、查莹的技术清理,成活率应在85%以上。

司新民在技术上虽然帮不上忙,但他忙前忙后地联系施工队,对倒塌的大棚进行了重建。他对查莹的感情是复杂的,在一起时间久了,既对查莹充满敬意,又是满眼的怜爱,他打心底里爱着查莹。他理解查莹的不容易,他明白,查莹作为一名女性,本应该在家里过着相夫教子和安逸的幸福日子。可她为了她的月季花事业,失去了很多很多,也被伤害了很多次。司新民不敢去触碰,只有默默地在背后支持和关心着查莹。也许,爱一个人,就像星光坠入眼眸里,一眼千里。

十三

“月季仙子”选拔赛复赛的现场,音乐、舞蹈等多种才艺的选手轮番上阵。此时,舞台上展示才艺的是文馨,她唱的一首歌曲是《月季花开》。唱得低婉悠扬,淳朴,像谆谆的教诲,又像娓娓的谈话,一直唱到人们的心里,又从心里唱出来,弥漫了整个广场。台下一片叫好声。

舞台下坐满了前来观看复赛的观众,个个都喜笑颜开,像过节日似的,李明也坐在观众席上。而收废品的老查对台上的演出节目并没有多少兴趣,他关注的是广场上的广告纸和空饮料瓶子,那可是一笔可观的收入。老查手提一个蛇皮袋穿梭在人群中艰难地搜寻着。因为收废品的人都知道,只要有演出的场所,地面上的饮料瓶就非常多,不用去走街串巷就能收到满满的一车,而且也不用花费收废品的钱。

这时,文馨已经把一首歌曲唱完,走下舞台而留下一片掌声。李明见文馨下场赶忙穿过人群迎了上去,直言道:“怎么没见林然?”“她没有来,我是要赶回学校,所以参加了今天的场。”文馨淡然地望着李明。李明感到非常意外,“回学校?不参加决赛了?”

“看情况吧,我已经落下不少课时了。”文馨对自己参加决赛已经不是报名时的那么热情了。李明还在劝文馨参加最后的决赛,“你成绩那么好,决赛很有可能夺冠,这时候放弃,是不是太可惜了。”得到他的肯定,文馨的眼立时有了亮光,“你真这么想?”“当然。”李明肯定地点点头。

文馨高兴地望着他,并有意试探他,“如果林然能夺冠,我也是一样开心的。”李明避开她的话题,鼓励着她,“正因为这样,你们更应该拿出实力,正面对决,这才是对双方真正的尊重。”

“李明,我有件事想告诉你……”文馨面对李明犹豫着,而他像没事人一样,问道,“什么?”“其实我就是……我就是你的网友馨馨。”文馨最终鼓起勇气说了出来。

正在此时,李明视线里走入一个拾荒的老者,看起来腿脚不便,李明微微皱眉,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似的,他脑子像过电影一样闪过无数画面,忽然眼前一亮,是老查!

不等文馨说完,李明飞快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打断了她的话,“不好意思,我临时有点急事,你先回去吧。”说完,他便飞快地消失在文馨的视野,她冲李明离开的方向喊了两声,没有回音。

李明远远地看到前方的路边有一个拉着废品收购车的老人,正蹒跚着前行。他悄悄地跟了上去,经过确认就是查莹失踪的父亲老查。他没有惊动老查,而是远远地跟随着老查来到了郊外,他一瘸一拐地回到一个用石棉瓦搭建的窝棚里。李明确定这就是老查临时的住处,他默默地在一个角落里观察了很久,才向月季基地赶去。

到了月季基地,李明快步走进科研大棚,一边走一边喊:“查总,查总,有好消息。”已经许久没有“好消息”的查莹,嘴里嘟囔着:“还真有好消息?”待李明走到她的面前,却指着一盆已经培育成功的“盆景状”月季介绍着,“来,先看看我的好消息。”李明看着“盆景月季”,非常高兴,“哎呀呀,我们成功了,比我想象的还要好,简直是好极了。”

查莹说:“这就是咱们继‘树状’、‘花篮’、‘花球’之后的第四代产品‘盆景月季’和‘根雕月季’。也是咱们参加楚宛月季博览会的品牌产品。我有获得名次的信心。不过对外还是要暂时保密。”

许久的压抑,终于让查莹露出笑容了,周围的人都高兴起来。李明分享着她的喜悦心情,“那是那是,绝对保密。”

查莹这时才想起刚才李明的话,问道:“对了,你刚刚说什么好消息啊?”李明回过神来,表情变得深沉,眼神中有一种隐忍的激动,“我找到查伯了。”此时,世界仿佛安静了许多,查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但眼里已经满含泪水。

查莹拉着李明就向外跑。李明带着查莹来到城郊老查居住的窝棚,没有门锁,也不见人,只见煤火炉旁还有刚熬过的中药。查莹端起中药锅想了想,“咱们还是沿路寻找吧,边找边问。”

李明和查莹来到马路上,向周围寻找着。突然,李明远远看见老查弯着腰正艰难地拉着废品收购车过马路,急忙向查莹喊道:“查总,老伯,你看!”

查莹也看到了,她表面上沉住气,可脚步却越来越快地向父亲走去。突然,一辆轿车快速飞驶过来,查莹的心里顿时翻涌出一阵巨大的不安,本能地大喊了一声:“爸——”

当李明的视线转到老查过马路的景象时,那辆轿车撞向了老查,废品收购车被撞得飞出四五米后散架了。老查的身子被撞得飞起后,又重重地摔在地上,身旁留下一片殷红。

李明、查莹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然后疯一样地向事故现场奔跑过去。查莹抱着躺在地上已经奄奄一息的父亲,痛哭失声。反應过来的李明立即拨打了120,然后拨打110报警。

查莹哭喊着:“爸,爸,爸你醒醒,我是莹莹啊,您睁开眼看看我,我不能失去你啊!”满脸满手都是血的老查,听到女儿查莹的哭喊,两眼微闭,艰难地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打开是身份证和银行存折。

查莹抱着父亲在不停地呼喊着:“爸你坚持住,你不能有事啊,爸!”一旁的李明也在疯狂呼喊老查。老查发出微弱的声音:“还……账,还……账。”

老查去世了,他住的窝棚内,查莹一边整理着老查的衣物,一边不停地流泪。李明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身份证和存折给查莹,“查总,存折你收好,这是查伯的心血,就算是为了他,你也要保重身体啊。”

查莹颤抖地接过存折,默不作声,眼泪却大颗大颗地滴落。

这时,李明的手机响了,他接完电话,告诉查莹,“新民哥说,咱们参加月季博览会的月季新品种通过了。”

十四

月季博览会组委会侯主任和文茂直奔查莹的月季基地来了。李明和司新民在大门口迎接他们。

司新民向来的方向望了望,对李明抱怨道:“咱们基地啊可用的空间都让查总搞月季研发了,这领导来咱这里考察连个开会的地方都没有。”“我看挺好的,这里距离老乡们也近,还不耽误农活呢。”李明望着不远处正在田地里修剪月季花苗的村民们。

正说着,一辆轿车驶入了他俩的视线。司新民急忙喊道:“来了来了。”

司新民和李明迎上去,侯主任、文茂等人下车。李明和司新民上去和他们一一握手互相寒暄。

这时,侯主任对司新民笑着说道:“司总啊,你们村这几年搞的不错啊,尤其是这个月季基地。对了,你们查总不在?”司新民急忙向侯主任解释着,“‘月季仙子’选拔赛的杨导请我们查总过去商量点事情,估计就快回来了。”“参加博览会的月季作品准备好了?”侯主任对月季基地参加博览会的月季品种非常关心。

李明笑着对侯主任说道:“我们查总可说了,全员保密!”听李明这样说,侯主任十分感兴趣,“呦,还挺神秘,那我们啊,就拭目以待了!”

侯主任来到正在种植月季苗的田块停下,司新民向正在劳作的村民们喊道:“老乡们,今天侯主任来咱们基地了,让我们用热烈掌声欢迎!”

掌声过后,侯主任即兴说道:“老乡们,种月季可是个辛苦活啊,你们起早贪黑,四季无休,不容易。可你们干的,不只是个辛苦活,还是个有重大意义的活。”

随后,侯主任对大家嘱咐几句后就离开了。

查莹和李明回到大棚,察看了参加月季博览会的各种造型的月季新品种。负责外联的司新民从外面走进来,对查莹说道:“查总,黑蛋儿抓到了,一会儿公安局就带他来指认当年毁坏咱们月季的现场。他们还通知说,撞死查伯的司机也抓到了,据那个司机说,当天他们害怕公安局追捕,另外看到路上的查伯,一不做二不休,黑蛋才让司机闯了红灯,直接撞上了查伯。”

正在干活的查莹听后,她的手颤抖着,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李明也十分愤懑地说:“真是罪有应得。”司新民还特意说道:“我已经通知乡亲们了,等黑蛋儿押到,一定要出出这口恶气给查伯报仇。”查莹急忙劝阻道:“不能乱来,自有法律惩戒他。”

这时,警车开进了月季基地,黑蛋儿被民警押下警车,老乡们一哄而上要砸死黑蛋儿。公安人员急忙上去维持秩序。

查莹望着愤懑的村民,极力地劝阻道:“老乡们,我们不要干扰公务。押黑蛋儿来指认当年的犯罪现场,就是要通过法律途径来治他的罪,月季基地虽然当年在黑蛋儿他们的毁灭性铲除下,我们损失十分严重,这笔账正在清算。所以,我们要守法,配合公安局同志执行公务。 ”

黑蛋儿在公安局民警的押解下走向现场,查莹望着他们的背影,想起了父亲,心中默念着,父亲,您终于可以含笑九泉了。

十五

在一间酒吧里,李明和文馨对坐着,他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说出第一句话。反而是文馨,她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开口说道:“其实,好几次我都想告诉你,那个每天在微信上和你谈天说地的,就是我。”李明依然轻描淡写地回答:“我知道。”

“你……你除了会说你知道,还会说什么!”“我喜欢你。”两人默默地对视着。

“我想好了,先不回学校了,我要参加决赛。你说得对,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不能就这么放弃了。”文馨的话让李明非常高兴,笑着说道:“太好了,只要专心备战,你肯定能取得好成绩的。”

文馨说:“我和林然说好了,我们一起走到最后。”李明又问起了文馨爸妈的情况,“你爸妈最近怎么样了。”

文馨轻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了一句,“架倒是不吵了,可是话也不说了,我妈对我爸的态度,那叫一个冷淡,我看了都害怕。”“你多跟你妈聊聊天,让她……”

正说着,李明的手机响了,是查莹打来的。他指了指手机,示意要接电话,“喂,查总,嗯……明天啊,有空……”

与此同时,文馨的微信提示音也连连响起,看完微信后却变了表情,“完了,完了完了!明天中午在……我妈要请查总吃饭。”

李明很淡定地回答:“是的,还叫我作陪。”他的话让文馨十分惊诧,“什么?!”“你先别担心,说不定不是你想的那样。”李明对她的安慰,反而更加让她慌乱,“天哪,方宁又要搞事情了!”

一辆轿车驶入酒店停车场,查莹和李明从车上下来,在迎宾服务生的引导下走入大厅。

查莹推开包间的门进入,文茂、方宁和文馨已经先到。文馨起身,方宁和文茂缓缓起身相迎。查莹微笑着向他们打着招呼,“文老師,你们到的挺早啊。方老师,馨馨,坐吧。”

这时,方宁向主宾位的地方指了指,微笑着,“来,坐这儿吧。”查莹谦让着,“不用不用。”并指着身边的位置,“我坐这儿就行。”

李明见气氛稍稍尴尬,急忙冲文馨使了一个眼色,她立即明白,“哎呀妈,都是自己人,坐哪儿不一样啊,我要挨着查总坐。”

文茂也趁机搭话,“是啊是啊,随便坐。”并向服务员打着招呼,“服务员,上菜吧。”说完又想到了什么,服务员刚转身,又立刻补上一句,“哦对了,把我的酒也拿上来,今天有好事庆祝。”几个人都各自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文馨调皮地问道:“老爸,你还能有什么好消息?”

文茂却一本正经地说:“先卖个关子,一会你就知道了。”片刻后,服务员开始上菜,开酒。文馨忍不住又问:“爸你快说吧,到底什么好消息。”

“就在昨天我接到林业局的通知,我和查莹研发的关于月季花的创新培育技术终于获得了重大突破,下一步,就可以申请专利了!”文茂激动地向大家宣布着这样的喜讯。

查莹和李明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十分激动。文馨更是吃惊地瞪大了双眼,“可以啊爸,保密工作做得挺好啊。”方宁看似不动声色,也心里一惊,微微转头看向文茂。

文茂解释道:“创新技术是有风险的,为保万无一失,只能小心谨慎。”查莹由衷地接着说:“这次真是多亏了老师,要不是您支持和帮助,还不知道进展到哪一步了呢。”

“不说这些了,你那么努力,没有我也一样会成功的。”文茂说着拧开了酒瓶,给大家都斟上了酒。李明举起酒杯,“来来来,举杯举杯,恭喜查总,祝贺文老师!”

众人共同举杯,一饮而尽后,文茂说:“其实,我还有件事想说。”说完,他转头看向方宁,“宁宁,当着大伙的面,我想跟你道个歉。”方宁抬头看着文茂,不知道他要说什么,但眼睛开始微微湿润。“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吧,一工作就忘我,常常忽略了家庭,再加上这次研发的特殊性,还不能直言相告,让你误会了,害你伤心了,对不起,我向你郑重道歉,我保证,以后一定以家庭为重,事无巨细,样样汇报。”

“哎呦爸,当众撒狗粮啊,我妈要是不原谅你,看你这老脸往哪儿搁。”文馨这时心里既开心又故意激方宁。方宁制止着她:“馨馨,别没大没小的。”继而看着文茂,“其实,我也有错,我知道你工作忙,越是这种时候,我越是应该相信你,支持你才对,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我……”

文茂眼里充满柔情地望着方宁,“行了,咱不说了,以后啊,咱还像以前一样。”

眼前的一切,让查莹心潮腾涌,就像平静的湖泊而泛起层层波澜一样。她端起酒杯,缓缓地站起来,“文老师,方老师,在这里我想表达,表达我的感激感谢之情,感谢文老师在月季的创新培育上给予我的帮助和支持,感谢方老师能够理解和支持。有人说,做我们这一行的,总是失望比希望多,不瞒你们说,我是同意的。其实就在不久之前,我的月季大棚在一场风雨中变成了废墟,我脑子里闪过这些年的点点滴滴,说实话我退缩了,我在想我做这一行到底有什么意义。可就在这时我想起了我的父亲对我说过的话,他说培育发展月季花不是一项简单的工程,是使命,更是责任。月季的火种不能在我手中熄灭,我要让她盛放,让她走向世界。”

查莹的一席话感染了大家,都不自觉地站起来举起杯,杯子碰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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