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随着老龄化的加剧，如何营造积极老龄化的社会环境成了重要的研究课题。退休后的老年人，普遍面临社会关系网缩小、社会参与度降低、社会角色消失等问题，这不利于健康老龄化理念融入社会。而在网络快速发展的时代，数字产品在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问题方面起到了很大的促进作用。相关数据表明，在数字化社会中，老年人并没有被时代抛弃，相反他们正成为以抖音为代表的短视频领域新的增长点。本研究以阿伯克龙比和朗赫斯特提出的奇观/展演范式为分析框架，探究奇观社会下老年抖音用户认同的建构过程，得出结论：老年抖音用户基本满足了扩散受众的所有特征，他们在“媒介渗透—日常互动—展演—奇观/自恋”这四个阶段的循环中，通过影像分享信息，展示自身的才华和能力，建构理想中的自我，同时这一理想自我又在他人的点赞、评论、分享等互动中达到满足，帮助他们完成自我认同乃至群体认同的建构。抖音的出现帮助老年人成功接轨互联网时代，增强了老年人的社会参与感，但是复杂的网络环境也可能误导他们形成错误的自我认知和群体定位，因此文章建议家庭、平台、社会，相关部门充分合作发力，帮助老年人消除“数字鸿沟”，提升“数字素养”，积极创造健康的老年人数字生态环境。

关键词：老年用户；身份认同；抖音；奇观/展演范式；短视频

中图分类号：G206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4-8883（2023）14-0014-03

基金项目：本论文为2021年河南省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项目“话语分析视域下主流媒体短视频实践的传播效能研究”成果，项目编号：2021BXW027

第51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显示，互联网正在进一步向中老年群体渗透。的确，在新媒体时代的网络中随处可见老年群体的身影，特点是以抖音为代表的短视频平台，迅速成为老年群体的聚集地，同时也诞生了一批较具影响力的“银发网红”[1]。他们通过拍视频、开直播等方式尽情地表演，紧跟时代潮流的年轻心态感染了大批网民，收获了上百万甚至上千万的粉丝，形成了一种“互联网+老年群体”的全新模式。

一、奇观/展演范式下老年抖音用户的认同实践

奇观/展演范式是在新的媒介景观下诞生的受众研究理论范本，它提出了“扩散受众”的概念，认为人们即使不能亲自接触到第一手消息，也能从别人那里间接地了解到相关信息[2]。例如，一个老年用户以前没有使用过抖音，但他在身边人那里看过抖音作品，因此清楚地知道抖音的功能和作用，那他就是扩散受众。奇观/展演范式中提出的扩散受众主要经历“媒介渗透—日常互动—展演—奇观/自恋”四个阶段，该范式将研究的立足点落于“认同”，认为当下受众的表演欲望及自恋心理，会使他们从一个被动的观众转变为一个表演者，在媒介中通过积极地展演来建构自己的认同[3]。结合对老年抖音用户的观察可以发现，他们基本满足了扩散受众的所有特征，在四个循环阶段中不断建构自己的认同。

（一）媒介渗透：获取抖音相关信息

网络时代的用户每天都会被各种形式的信息所包围，不断壮大的老年用户群体也不可避免地成为媒体的直接或间接受众。例如，抖音作品遍布知名社交平台，老年用户不管是不是抖音的使用者，都被其媒介信息和影像所包围。这些影像多为拍摄者在抖音美颜之后的状态，视频中白皙嫩滑的肌膚正好契合了老年人追求年轻的心态，无形中也吸引着他们学习和使用软件，此时无需任何广告宣传，老年用户们就能从身边的朋友或每天接触的媒体中获取到抖音的信息[4]。

（二）日常互动：围绕抖音展开讨论

随着抖音在老年群体中的渗入，越来越多老年人围绕抖音在线上和线下展开了积极的互动和讨论。观察发现，在抖音技术处理过的老年用户的视频下，能看到很多老年用户的评论，态度以积极为主，如“姐姐好漂亮哦”“歌声嘹亮优美”“热门音乐太好听了”等等。这些互动甚至延伸到了线下，很多老年用户表示通过抖音结识了许多兴趣相投的伙伴，经常约着一起玩，一起拍摄抖音作品。无论是现实生活还是虚拟社区，在互动过程中，老年群体的情绪都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激发，因而其会更加积极地投入讨论，并在抖音中通过观看或展演的方式建构自己的认同。

（三）展演：利用影像进行自我表达

抖音老年用户的表演主要源于媒介渗透和日常互动的影响，他们想要通过抖音展示自己的个性和观点，而这一展演也会帮助他们建构自己的认同。基于影像，抖音给老年群体提供了视频、直播、评论等多种展演方式，也针对他们的喜好提供了大量的滤镜、特效、音乐、视频模版来供创作使用[5]。在技术和平台的加持下，老年用户展演的内容呈现出多样化的特点，有唱歌的，跳舞的，制作美食的，旅行的。老年用户试图把生活中的所见所想都通过影像表现出来，展示理想中的自我形象，期望在展演中建构自己的认同。

（四）奇观/自恋：看与被看中完成认同建构

在奇观社会中，老年用户在发布视频的同时，完成了看与被看的满足。从看的角度来说，老年用户会时刻观看周围人的表演，获取当下最受关注且自己认同的内容，如“哪个视频模版大家最关注”“哪些音乐比较好听”。从被看的角度来说，当老年用户充分地吸收了其他表演者的信息后，自己也会产生表演欲望。他们会模仿着想要建构的形象进行展演，成为被观看的表演者。而在看与被看的交互过程中，每个用户都会产生自恋心理，其他人对其表演的积极评价，能帮助他们获得自恋的满足，完成认同的建构，而这种自恋的满足感又会激励他们发布新的内容，以对自己的认同进行完善。

二、老年抖音用户的身份认同建构路径

邓维佳在《迷与迷群：媒介使用中的身份认同建构》中，将自我认同定义为在一定社会环境中，个体通过自我反思以及与他人互动，逐渐形成的对主体自身的身份感、确认感和认同感[6]。也就是说，个体的认同很大程度上是在与他人的互动中不断建构和修正的，老年抖音用户也是如此。

（一）在平台的实践中展演自我

1.信息分享：个性与品位的展示

渴望向别人展示自己的老年用户在抖音上创造了大量的短视频作品，内容涉及跳舞、美食制作、读书、走秀、健身等类别，将老年人不服老的精气神展现得淋漓尽致，其在分享生活的同时也收获了大量粉丝。例如，名为“琴奶奶”的抖音用户，经常分享瑜伽、老年操等健身教程，矫健的身姿丝毫看不出是名82岁的老人。还有抖音账号“王大姐来了”，三位老人以说唱的形式展示美食的制作过程，新颖的方式吸引了无数年轻人的模仿和追捧。很多老年用户虽然粉丝量不高，但依旧保持着持续更新视频的热情，通过唱歌、跳舞等自己擅长的形式，将想要传达的信息在抖音展现出来，彰显个人的个性和品位。

2.视频、图片制作：才华与能力的展示

抖音作为影视社交平台，图片和视频是必不可少的内容，其也是展示用户个性和能力的窗口。为了满足用户的创作需求，抖音提供了很多滤镜、特效、音乐、模板等供用户使用，当然这也需要用户持续不断地学习如何应用[7]。观察老年用户发布的抖音作品，可以发现除了基本的剪辑，对“合拍”“音乐跟拍”“AI随拍”等平台上线的新功能，他们也在积极地探索和使用，并且其热衷于讨论创作技巧。在抖音的热门视频上方，经常可以看到“剪辑得不错”“找一张照片就可以制作了”等技术交流。而制作精美的作品也会受到大家的追捧，因为能在抖音长期聚集的老年人，都是对拍摄视频感兴趣，并且对视频的品位及制作成果要求较高的，所以其在发送自己的图片和视频时，会尽可能地发挥自己的创意，制作出让其他观众惊艷的作品，展示自己在影视社区中的能力。

（二）在平台的互动中寻求认同

1.从理想自我的实现中形成自我认同

阿伯克龙比和朗赫斯特提出想象力是维持奇观和自恋这一循环最重要的机制[8]。老年用户在持续不断地观看各种媒介影像后，会在脑海中逐渐建构一个想象中的自我，这种理想化的自我刺激着他们通过拍视频进行表演，并想象他人的反应，以此确定自己建构的形象是否符合自己的愿望。老年虽然是人生的最后阶段，但老年人仍旧追求年轻的状态，过去老年人只能凭借记忆来满足对自我的想象，而抖音智能化的美颜技术却可以在几秒内迅速将老人头脑中的理想自我呈现出来，让他们获取在现实生活中无法得到的满足感[9]。当自身的表演被其他人点赞、转发时，老年用户就会判定自己的展演与理想中年轻、有才华的自我达成统一，从而完成自我认同的建构。

2.从社交圈层的组建中形成群体认同

退休的老年人与职场脱节，很容易找不到自身定位，再加上社会对老年人有保守、迟钝等刻板印象，很多老年人深陷焦虑和孤独，而抖音的出现则为老年群体提供了形式多样的社交圈层[10]。首先，抖音的智能化推荐技术，可以帮助老年人找到志同道合的好友，建立基于兴趣的社交圈层。对抖音同一视频下的互动用户进行观察，能发现他们创作的主题、风格近乎相同，并且也经常围绕视频内容对彼此进行夸赞。其次，一些核心用户会凭借自己的优质内容吸引大量粉丝的关注，建立基于“意见领袖”的社交圈层。以抖音账号“时尚奶奶”为例，四名奶奶经常更新精致的穿搭视频，时尚的造型获得了很多网友的关注，每条视频都有上千条的讨论量。最后，抖音中也会有很多同城视频，不少老年人表示遇到兴趣相投的会通过私信的方式联络，并且这种社交也发展到了线下，大家会一起约着逛公园、拍视频。总之，在参与抖音的过程中，老年用户一改“落后于时代的弱者”的形象，变得个性十足，这种对负面形象的积极抗争，帮助老年群体完成了对积极老龄化的群体文化的认同[11]。

三、对老年抖音用户身份认同建构的思考

抖音的出现丰富了老年群体的生活，也给他们提供了跟上时代和技术的窗口，但是面对多变复杂的网络环境，帮助老年群体提升数字技能和网络素养，形成更健康的认同建构过程是非常重要的课题[12]。

（一）帮助老年群体消除“数字鸿沟”

当前，利用网络帮助老年人提高生活质量，找到积极的社会定位，是我国应对人口老龄化非常重要的一个突破口。但如果在接轨互联网时遇到各种困难，老年人会觉得难以融入现代社会，从而自暴自弃，这不利于他们完成对自我乃至群体的认同，获得满足感。因此相关部门可以鼓励并组织技术平台与老年大学、社区进行联动，开展老年人数字技能培训，提高老年人的智能手机使用率及软件熟练操作程度，从源头上帮助老年人消除“数字鸿沟”[13]。

（二）引导老年群体提升“数字素养”

老年群体虽然在网络中找到了自我定位，重拾自信心，但是网络上的诈骗、虚假信息等会对老年人进行侵蚀。相关统计显示，老年人是网络诈骗中受骗金额最高的群体，常常因为抢红包、“免费送”、转发分享有诈骗链接或二维码的内容，蒙受财产损失[14]。另外，一些商家把握住了老年人重视养生的心理，也会怂恿老年群体转发大量涉及养生保健的信息，宣传其产品，但产品质量却难以保障。老年人并非网络时代的原住民，对复杂的网络信息的辨别力不高[15]。社会、家庭、平台、相关部门应该合作发力，通过家庭辅导、媒体宣传、社区传播、平台过滤等多个方面，引导老年群体提升“数字素养”，合理使用数字媒体。

四、结语

根据笔者对老年用户的观察和访谈来看，抖音的出现的确为老年群体提供了获取信息的平台，同时也帮助他们进行积极的社会交往，极大地丰富了老年群体的精神世界。对于他们来说，在退休之后能够找到一个展示自我，满足理想自我形象与认同建构的舞台是非常重要的，但是短视频智能化的推荐算法很容易造成“信息茧房”，同时庸俗、虚假、有害的视频内容又会侵蚀老年群体的价值观。因此，如何把积极老龄观、健康老龄化理念融入经济社会发展全过程，是需要进一步探索的重要课题。

参考文献：

[1] 韩筱卉.银发网红的自我形象呈现研究[D].大连：大连理工大学，2021.

[2] 高春蕾.微博中IP网剧趣缘群体的身份认同研究[D].北京：中央民族大学，2022.

[3] 初晓慧.从奇观/展演范式看偶像迷群的文化认同与建构[D].郑州：郑州大学，2021.

[4] 赵丽芳，张宝誉，张涛.从积极老龄化到乌托邦幻想：基于抖音平台老年网红的分析[J].中国新闻传播研究，2021（4）：155-167.

[5] 李文静.抖音平台的老年网红现象研究刍议[D].广州：广东技术师范大学，2022.

[6] 邓维佳.迷与迷群：媒介使用中的身份认同建构[M].北京：中国传媒大学出版社，2010：72.

[7] 谭晓云.抖音短视频平台老年用户使用行为影响因素研究[D].成都：电子科技大学，2021.

[8] 张阳.奇观/展演范式下美图秀秀的用户认同研究[D].郑州：河南大学，2019.

[9] 孔子文.老年抖音用户的身份认同研究[D].哈尔滨：黑龙江大学，2022.

[10] 吴晨铭.老年群体在社交媒体时代的身份认同研究[D].杭州：浙江工商大学，2022.

[11] 程果仪.积极老龄化视域下老年网红短视频传播研究[D].长沙：湖南大学，2021.

[12] 唐凌宇，赵佳鹏.新媒体时代老年群体的数字化生存挑战：以短视频为例[J].视听，2022（4）：148-150.

[13] 黄沁.老年人短视频平台数字融入路径研究[D].广州：广东外语外贸大学，2022.

[14] 童浩.老年的消逝：抖音老年网红传播现状及商业化调研[D].南京：南京大学，2020.

[15] 熊皇，梁亦昆.与信息偶遇：媒介化社会中乡村老年群体的在线健康信息获取行为研究[J].现代传播（中国传媒大学学报），2022，44（12）：38-47.

作者简介 张阳，助教，研究方向：新媒体传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