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雪娇 秦玉友

摘   要： 社会资本是推动农村教师专业发展的重要支持性条件。田野考察发现：当前农村教师的社会关系网络结构不佳，信任关系质量不高，专业互惠规范性较差，社会资本认知失调严重。由此可见，农村教师专业发展缺乏必要的社会保障和支持。基于此，在关系网络结构优化方面，应不断完善农村师资配置，建立专业互动共同体；在信任关系质量提升方面，应重构农村教师的社会信任，建立专业发展的信任合作文化；在专业互惠规范完善方面，应强化互惠规范理念，建立互动捆绑机制，追加专业支持成本；在社会资本认知升级方面，应重视对社会资本价值的引领，搭建合作竞争平台。

关键词： 社会资本；农村教师；专业发展

提升农村教师的专业水平是完成脱贫攻坚和乡村振兴战略全面开局的重要保障。社会资本理论重视对教师群体及其社会关系视域的考察，契合教师专业发展的社会互动和对话的本质。

学界一般认为社会资本理论滥觞于法国社会学家布迪厄（Bourdieu， P.），他提出：“社会资本是实际或潜在资源的集合体，那些资源是同对某种持久性的网络的占有密不可分的。”1 美国社会学家科尔曼（Coleman， J.S.）认为：“社会资本由构成社会结构的各个要素组成，为结构内部的个人行动提供便利。”2 后续研究者结合了二者的“社会网络”和“社会结构”思想，对社会资本做了深入研究。较之布迪厄与科尔曼，帕特南（Putnam， R.D.）和福山（Francis， F.）对社会资本的研究更为宏观。二人将社会资本嵌入政治、经济、文化和规范系统中展开研究。帕特南的社会资本具有社会组织的特征，主张通过推动协调信任、规范和网络来提高社会效率。3 福山从文化视角出发，认为“社会资本是由社会或社会的一部分普遍信任所产生的一种力量”4 ，强调组织成员所共享的一系列非正式的规范和价值观的意义。

本研究基于社会资本理论和研究指向来界定社会资本概念。社会资本是嵌于社会关系网络中的，以网络结构、信任关系和互惠规范为基本要素的资源。基本要素的质与量决定对社会资本的积累和使用情况。具体内涵为：首先，社会资本实质是蕴含在社会关系网络结构内的一种资源，能够帮助处在社会关系网络中的个体得到资源。其次，社会关系网络是社会资本的载体。5 信任关系和互惠规范依托于社会关系网络而存在；互惠规范是信任关系和社会关系网络得以维系的条件；信任是渗透于社会关系网络和规范之中的基本理念。最后，强调社会资本基本要素的质与量。布迪厄研究认为，社会资本的占有情况由其内涵要素的数量和质量来决定。教育学家哈格里夫斯和富兰（Hargreaves & Fullan）在研究教师社会资本时提出，“社会资本是指人与人之间的互动及社会关系的质与量如何影响认知、情感与认同”，强调了社会关系的质与量。1 农村教师社会资本的量，是指农村教师互动的关系網络规模、网顶高度和互动的频率等。农村教师社会资本的质，包括互动人的素质和能力、互动双方的信任、互惠规范情况以及行动者对社会资本的认知。

本研究的数据分析选取陕西省两个县的10所学校，每所学校采用分层抽样的方法，抽取一定比例的教师作为调查研究对象。共计发放问卷972份，回收问卷950份，剔除有奇异值或缺失值严重的问卷后，剩余有效问卷943份。其中地级市及以上教师占2.8%，县城教师占44.9%，镇级教师占25.4%，乡级教师占19.4%，村屯教师占7.5%。本研究将镇级教师、乡级教师和村屯教师定义为农村教师。此外，本研究深入到农村学校访谈了10位教师。

一、社会资本对农村教师专业发展的意义

对农村教师而言，社会资本具有人力资本无法替代的社会保障和社会支持功能，社会资本视角下的教师专业发展潜能尚待研究者深入关注和挖掘。

1.社会资本能够优化农村教师专业发展场域

人生活在一定的社会关系网络之中，而农村教师的专业发展植根于农村特定场域。场域是一个关系性范畴，是与农村教师建立联系的一种社会关系网络。在日常互动中场域所生发的安全感、归属感、信任、社会认同构成了农村教师专业发展的意义来源和社会支持。优质的社会资本能够帮助农村教师树立良好的声望，建立融洽的工作关系和人际关系，实现情感的传递与交流，增加教师的心理弹力，获得各种可能的社会支持，为农村教师发展创造必需的场域。研究表明，农村教师社会关系网络中学校支持、家庭支持、社会支持对农村教师的职业倦怠、情感耗竭、成就感、自我效能感有预测作用。2 访谈时教师反映，通过一定的地缘、业缘、亲缘、友缘等社会关系网络，可以获得社会认同等情感支持，提高其心理健康和生活满意度。

2.社会资本促使农村教师获得专业发展机会

社会资本有助于网络成员资源的获得，尤其是稀缺资源。3 在谈及自身的专业发展历程时，农村教师会提到一个或几个被他们称之为“贵人”的关键人物。“贵人”为其提供的外出学习和参加各级讲课比赛的机会是农村教师专业发展中的关键事件。对于农村教师来说，通过“贵人”获得的专业发展机会往往是稀缺资源。哈格里夫斯和富兰研究指出，占有一定数量的社会资本能扩大教师的影响面，增加他们的机会值。4 这是因为社会关系网络能够凝聚且培养信任关系，降低交易成本，加速信息流动，为教师的专业互动提供可能性。阿德勒（Adler， P.S.）的研究揭示了社会资本的质量直接影响学校内教师学习机会的分配以及教师个体学习的内容和效果。5

3.社会资本可凝聚农村教师发展的人力资本

卡兹曲线表明，在工作一段时间后，个体人力资本的提升会陷入“高原危机”，此时如果缺少必要的专业互动，就可能会导致专业水平的平庸化和停滞不前。利阿那（Leana）和派尔（Pil）对美国城市公立学校的研究发现，社会资本是教师获得同行人力资本的重要渠道。6 教师通过凝聚多元主体的人力资本，能够完成显性或隐性知识和智力资源的交换与合作，产生总体人力资本的凝聚与整合效应，进而促进个体人力资本的提升和催化。访谈时教师反映，在公开课比赛、论文发表、课题研究时往往能获得校内外同行的智力支持。

4.社会资本可生成农村教师的专业发展自觉

社会资本对农村教师的专业发展具有溢出效应，即农村教师在进行专业互动时获得超出预期的正面影响。具体为：农村教师在与优秀教师专业互动时会直观感受到“同辈压力”“同行压力”，萌生专业发展意识；农村教师为获得专业发展机会，会主动增补知识基底，增强专业能力，生发专业发展动力；农村教师为获得来自教师同行、家长和社会其他人员的良好评价、经济收入等，实现社会资本、符号资本、经济资本之间的转换，会产生专业发展自觉。此外，社会资本能够有效整合教师社会关系网络中各行动主体的认知、情感和意志，形成组织信任与互惠，生成合作精神和文化，从而产生集体专业发展自觉，以更低的互动成本，获得更高的组织效能。

二、农村教师社会资本的现状与特征

社会资本对农村教师专业发展的作用深受社会关系网络结构、互动关系性质、规范及更广泛的环境背景影响，具有一定的独特性。本研究通过深度访谈和问卷调查发现，农村教师社会资本呈现如下特征：

1.农村教师社会关系网络结构不佳

（1）互动网络规模较小，引发专业发展孤独

农村教师的社会资本嵌于社会关系网络中，其主要互动对象是基于业缘关系的教师同行、基于亲缘关系的家人、基于地缘关系的学生和乡亲，他们共同构成了农村教师的互动网络。田野考察发现，农村教师的互动网络规模较小，引发了专业发展孤独。具体原因为：第一，农村教师专业发展的互动网络封闭于农村学校环境内，学校内的教师数量和同一学科组的教师数量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了农村教师的专业互动规模。总体来看，农村学校的互动网络规模小于城市学校。例如，陕西省城市学校各校的教师平均人数为160.4人，同一学科组的教师平均人数为18.77人，农村学校这一数据分别为83.24人和5.85人。较小的互动规模使农村教师在专业方面获得的反馈和支持极为有限。访谈中，教师用“自己一个人轱辘”无奈地表达其专业发展的孤独感和无助感。第二，农村教师的父亲职业为农民或农民工的比例高达60.1%。农民或农民工所拥有的经济资本、文化资本较少，难以为农村教师专业发展提供支持，且难以帮助农村教师扩大网络规模。第三，在农村儿童大量进城上学、留守儿童增多的背景下，农村教师与学生的互动减少，教学效能感不足，导致“教学相长”难以实现。此外，农村社区属于熟人社会，农村教师的户籍地域分布较为广泛，作为既没有血缘关系也没有地缘关系的“外来人”，无法与农村社区建构生命有机联系，从而导致农村教师产生身体在场、心却疏离的空虚和孤独之感。

（2）专业互动同质性较高，专业引领可能性较低

互动关系按照亲密程度可分成强关系、弱关系。互动性质按照互动双方专业能力的相似程度可分为同质互动和异质互动。调研发现，农村教师互动关系网络多为强关系的同质互动。能够与农村教师进行专业互动的人中，同事占比最高，为20.6%，其次为校长（占比16.5%）、县级教研员（占比12.5%），有机会跟市级和省级教研员互动的农村教师比例仅为1.4%和0.2%。在参加各级别公开课比赛时，农村教师获得的帮助多来自教研组的同事（占比23.5%），其次为校外同行（占比19.7%）和校内领导（占比17.3%）。最近一年内有38.7%的教师与教研员互动次数为0，仅有2.8%的教师与教研员互动次数超过10次。也就是说，给农村教师提供专业支持的人中，缺乏能够起到专业引领作用的教研员和专家。但农村教师需要付出巨大的努力才能与教研员等专家发生异质互动。田野考察发现，在同质性较高的互动群体内，教师对彼此的教学风格、方法策略已十分熟识，通过互动获得的冗余信息多，容易产生“认知锁定效应”和专业发展的“天花板效应”。此外，农村教师长期缺乏异质互动，就会选择在缺乏合作与竞争的舒适圈内“躺平”，职业倦怠严重，教师极易受到这种群体价值观念和思想的影响，最终产生“温水煮青蛙效应”。

（3）互动群体专业能力较弱，校内专业互动效果不彰

富兰认为，“對于教师来说，其社会资本即教师群体的质量”。1 教师群体质量指的是教师群体的人力资本水平。农村教师与同事的专业互动频率最高，关系最为密切，可以说，同事构成了农村教师专业发展的具体环境。本次调研发现，城市教师队伍中有80%的教师学历为本科，而农村这一比例仅为66.3%；城市教师队伍中有17.2%的教师第一学历为非师范类专业，而农村这一比例高达32.7%。从教师的科研能力来看，城市教师论文发表平均数量为3.5篇，农村教师平均发表论文数量为2.7篇。从职称来看，城市教师中，高级教师占22.7%，一级教师占41.4%，而这一数据在农村分别为9.7%和31%。以上数据在一定程度上说明农村教师的互动群体专业能力不强，无法为农村教师的专业成长赋能。这是因为，受城乡二元分割体制的影响，农村学校对优质师资吸引力不足，再加上长久以来的“差序配置”导致农村学校师资学科结构、学历结构、年龄结构不合理，较为缺乏优秀教师。农村学校通常以牺牲大部分农村教师的发展机会为代价，将仅有的资源向教学活动中表现优异的教师倾斜，而当这类教师拥有了更高的专业资本和社会资本后，多会选择流入优质学校，致使农村学校失去了起到专业引领作用的关键网络节点。

2.农村教师信任关系质量有待提高

农村教师社会资本不仅表现为与他人、组织之间互动的数量，而且体现为互动关系的质量。农村教师作为农村社会场域中的高级知识分子，更注重高层次的情感满足。信任是农村教师想要获得的情感目标，也是其社会互动的心理基础。但当前农村教师正在遭遇信任危机。

在一定程度上，农村教师社会资本存量的大小、结构的优劣与其所在的学校的社会资本密不可分。走访时发现，村民普遍选择将孩子送到城里学校读书，他们认为农村优秀教师“被城里学校挖走”或自己“凭本事考走了”，“剩下的都是素质差的”。社会信任蕴含着社会认可、社会尊重、社会理解与社会支持等内容。社会对农村教师的不信任直接外化成了对农村教师较低的认可、尊重、理解与支持。这使农村教师在社会互动时能深刻体会到来自社会“差序格局”的对待，导致农村教师个体价值感和意义感消弭。访谈发现，农村教师将个人的日常互动范围限定在农村学校内，逐渐沦为乡土社会的“边缘人”。可见，社会信任通过直接影响农村教师的心理过程而间接影响其专业发展动力。

教师专业发展的核心内容多为默会知识，正如波兰尼（Polanyi）所言：默会知识对于个体乃至共同体发展极具价值，却很难被分享。教师只有在信任环境中才能进行高质量的社会互动，更好地共享默会知识。近年来，农村教师流失严重，教师之间情感关系淡薄，人际关系变得异常脆弱，合作意识和团队精神较差，这意味着农村教师社会资本的流失。田野考察发现，目前农村学校的校本教研活动大多呈现的是行政命令式的“人为的合作”，集体备课是教师“读一遍教学设计的形式主义”，在开展评课等教学活动时“教师往往把真本事藏起来”，不愿“得罪”同事。信任的缺失导致教师之间针对教学问题的互动动力不足，真实互动性不高，“单打独斗”情况普遍，这限制了学校内群体智慧的凝聚和教师自身专业能力的提升。

3.农村学校专业互动的规范性较差

布迪厄认为，社会资本本身是一种集体拥有的、制度化的资本，它与人们共同熟悉或认可的规范持久地联系在一起。2 教师合作是提升教师素质、促进教师专业发展的一种重要方式。3 而作为社会资本构成要素的规范必须具有“互惠性”才能促进人们的合作。互惠是内涵于社会资本的行为规范，它聚焦于回报与投入的匹配、相称。教师知识分享意愿的高低取决于教师对于知识交流后能否得到相应回报的理性期待。调研发现，农村学校缺乏明确的互惠规范制度。90.2%的城市学校有集体备课制度，农村学校这一比例仅为74.6%。从集体备课的频率来看，城市学校每学期平均次数为7.1次，而农村学校仅为4.6次。有59.2%的农村学校没有师徒制度。访谈发现，一些教学经验较为丰富的教师表示愿意将经验分享给年輕教师，但经过几次“单方面”的付出后，会因为“回报”的缺失而倍感“不值”，从而施惠动机减弱，施惠行为搁浅，最终形成了学校内“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的个人主义文化。农村学校专业互动规范的缺乏使教师在全科教学、小班化教学、留守儿童教育等方面存在着适应性教学的式微。

4.农村教师社会资本认知失调严重

农村教师的社会资本认知失调是其社会资本建构缺乏系统性、目的性的重要原因。

首先，农村教师增强专业网络异质性、扩大网络规模等社会资本积累意识较差。农村教师的专业成长需要不同理念的震动，不同知识、能力的碰撞。但田野考察发现，参加培训后与专家、同行有教学互动的教师仅占7.1%。专家和农村教师之间的互动也仅限于培训时专家单方面的知识输出，这种脆弱的社会网络在培训结束后即面临断裂。其次，农村教师缺乏合理使用社会资本的认知，用社会资本凝聚人力资本的意识不强。社会资本是一种边际效用递减的资本，若将其闲置，就会造成其流失。考察发现，部分教师只发展社会资本的人际关系部分，不会使用社会资本的人力资本部分。部分农村教师将社会资本使用与“拉关系”“走后门”搅在一起。个别教师利用社会资本占有职称名额，破坏教师的公平感。农村教师在所拥有的社会资本水平不高的情况下，再加上对社会资本的“使用”不合理，其专业发展必会受到制约。

三、社会资本之于农村教师专业发展的优化策略

为规避农村教师社会资本的负面影响，充分发挥社会资本的积极意义，需要培植优质社会资本，提高农村教师社会资本的质与量，推动农村教师专业发展。

1.优化农村教师的关系网络结构

（1）完善农村师资配置

农村学校教师群体的质量对乡村教师社会资本质量的提高及专业发展意义重大。这是因为，教师个体的发展无法脱离其所在的群体，群体的发展水平制约着教师个体的发展。动力学创始人勒温（Kurt Lewin）认为，要改变个体，最好从改变与他互动的群体入手。1 针对农村教师专业素质不高的问题，首先，国家应加大对农村教师的补充政策倾斜力度，完善长效的农村师资补充机制，通过扩大实施农村中小学教师教育硕士培养计划、免费师范生培养计划、特岗教师计划等方式，为农村学校补充一批具有较高素质的青年教师；其次，农村学校招聘教师时，需严把“入口关”，将专业素质强的教师招聘到农村学校。在分配教师时，应充分考虑该农村学校教师的年龄结构、学科结构、学历结构的均衡；最后，建立退出机制，对当前在岗农村教师的专业素质进行再审核，让优秀教师进入课堂教学，让专业水平较差的教师从事其他辅助性工作2，从而提高农村教师整体素质，优化农村教师的社会资本结构。

（2）建立专业互动共同体

首先，要建立桥接式专业互动共同体。针对农村教师专业互动网络规模较小和同质性较高的问题，农村学校应与不同性质的组织建立专业互动网，为农村教师构建一个追求组织多样性的社会网络，即“桥接式的社会资本”。农村学校应增强与高校、城市学校、教师培训机构、其他农村学校的互动，加强信息沟通。“桥接式的社会资本”能帮助每位农村教师找到自己的学科教研组，扩大专业互动规模，解决校内学科教师不足的问题；农村学校与桥接的组织之间存在资源差异，通过互动能为农村教师提供专业资源流动的可能性，从而打破专业互动的同质性问题；“桥接式社会资本”能增加农村教师社会资本的多样性，多样性提高了，就会产生团队成员中的合作与竞争，激发教师走出“舒适圈”，促进专业发展。

其次，要建立网络专业互动共同体。现代通信技术的发展能突破时空及组织的界限，为“不在场”的互动提供条件和保障，为社会资本积累和使用拓展空间。农村学校可通过互联网将教研员、名师、专家等与农村教师专业水平处于不同等级的“纵向社会资本”链接起来，提高专业互动频率，有效解决农村教师在教研中面临的专业引领不足的问题。此外，可以组建优秀农村教师论坛、农村教师成长联盟等线上组织，将拥有相同的乡村教育生态环境、相似的职业理想的农村教师“横向社会资本”聚集在一起，他们之间可以互相支持，从而缓解农村教师心理孤独感和迷茫感，提高角色认同感和归属感。

2.深耕农村教师的信任关系质量

（1）重构农村教师的社会信任

帕特南指出，信任只有在能够得到保障的情况下，才会是一种珍贵的社会资本。1 要解决农村教师社会信任危机问题，就必须减少和消除二元社会结构的影响。国家及各级政府应提供政治经济支持，在福利待遇、职称评聘、荣誉制度等方面为农村教师提供倾斜与帮助，稳步提高农村教师的社会地位，给予农村教师制度信任；国家及各级政府要为农村教师提供强有力的舆论媒体支持，营造尊师重教氛围，大力宣传农村优秀教师的专业能力、精神风貌，以利于农村教师获得社会影响力，催生其专业发展的内生动力；农村教师应提高自身融入农村社会的意愿与技能，充分利用自己的文化资本，积极参与到乡村公共事务中去，承担起农村教师作为公共知识分子的职责，与农村社区建立和谐的地缘关系和深入的信任关系。此外，农村教师也应认识到，当前农村家长对教育有了更高的要求，教师应抓住机会，提高专业能力和教学质量，这是取得社会信任的前提基础。

（2）构建信任合作文化

哈贝马斯（Habermas，J）的交往理论认为，集体会话等交往活动是提高教师职业发展的基本路径。2 针对农村学校信任文化隐匿的现象，农村学校亟须构建信任合作文化。信任合作文化是教师群体在长期互动基础上形成的，需要学校为教师提供稳定的交流空间和持续的社会交往机会，学校的QQ群、微信群不仅仅作为一个传达信息、任务的工作群，亦应该为教师沟通情感、建立信任提供平台，使农村教师获得“情感性支持”和“专业性支持”的有效叠加，形成比同事的单一关系更为紧密的复合关系。这种关系能营造一种充满信任的心理氛围，能消除教师之间的防范之心，增强专业合作的情感意愿，为教师合作提供保障。农村教师在互动合作中能加强专业对话，获得批判性反馈，习得他人的教育思想和教学技能，最终形成群体价值观念和合作精神。

3.完善农村学校的专业互惠规范

要使农村学校教师在专业领域持续互动和协作，应将互惠规范作为互动的基础和目标，保证教师在学校组织的活动中获得互惠效益。为此，农村学校应不断完善互惠规范，为农村教师专业发展提供制度保障。

首先，强化互惠规范理念。学校应强化利益共同体理念，推动校村协同发展，促进专业互动共同体合作，在共同利益和愿景上，形塑彼此尊重、相互支持和責任共担的教师专业互动社群。例如，学校应鼓励资深教师向青年教师提供有关农村生活和教学的经验知识，以形成青年教师的职业责任感和良好的专业素养。同时要求青年教师主动向资深教师分享先进的教学理念和教学手段。最终形成教师梯队的专业互动模式。

其次，建立互动捆绑机制，以约束互动双方的互惠行为，激发互动双方的责任感和专业互动的动力。例如，为落实校内师徒制度，学校应将师徒制纳入师父的绩效考核和奖酬之中。若徒弟在专业方面获得成就，也要给师父颁发相应的奖励，以保证师徒双方获得专业发展的共赢。

最后，追加提供专业支持教师的合作共享成本。教师与他人知识共享意味着要耗费其时间和精力成本，此外，与他人知识分享可能会造成自身在竞争中利益受损。为此，学校应对提供专业支持的教师予以互惠制度保障

4.升级农村教师的社会资本认知

首先，要重视对社会资本价值的引领。在农村教师学习、培训过程中，建议将农村教师的社会资本积累也作为一个重要的目标。活动组织者要善于通过创设专业互动机会，增加专业互动频率，借力群体人力资本红利，实现农村教师人力资本和社会资本的增值。同时，要加强师德师风建设，增强社会资本使用的伦理自觉，使农村教师以更加理性、积极的姿态拥抱社会资本。

其次，为农村教师搭建合作竞争平台。专业互动共同体可以基于课题研究、公开课展示、教学技能竞赛等方面谋求合作和竞争。需要强调的是，这种竞争要坚持适度原则，以使合作、竞争朝着有序、良性的方向发展。个人对人力资本的投资可以增强社会资本、符号资本、经济资本之间的转换，从而激发农村教师专业发展自觉，产生不断拓展社会关系网络边界的认知。

最后，农村教师自身应有积累社会资本的认知。社会资本具有可再生性，若利用得多，就会产生“滚雪球”效应。1 农村教师可先充分利用同事等强关系获得专业发展，再通过强关系的桥接作用逐步建立教研员、专家等弱关系网络，在异质性弱关系中寻求发展机会和资源。

Research on Rural Teachers Professional Development Strategy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Social Capital

YIN Xuejiao1， QIN Yuyou2

（1. School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Shaanxi Normal University，Xian Shaanxi，710119；

2. China Institute of Rural Education Development，Northeast Normal University，Changchun Jilin，130024）

Abstract： Social capital is an important supporting condition for promoting the professional development of rural teachers. The results of the field investigation show that rural teachers tend to have no good social network structure， their quality of trust is not high， there exists a lack of good norms of professional reciprocity， and there is a severe imbalance in the cognition of social capital. From this， it can be seen that there exists a lack of necessary social security and support for rural teachers professional development. Based on this， in terms of the optimization of network structure of relations， we should continuously improve the allocation of rural teachers and establish a professional interactive community; in terms of the better quality of trust， the social trust of rural teachers should be reconstructed and a culture of trust and cooperation for professional development should be established; in terms of better professional reciprocity norms， the value of reciprocity should be emphasized， interactive binding mechanisms should be established， and professional support costs should be increased; and in terms  of the cognition of social capital， we should pay attention to the guidance of social capital value and build a platform for cooperation and competition.

Key words： social capital，rural teachers，professional development

基金项目：本文系陕西师范大学教师教育2021年课题“基于社会资本的西部乡村教师专业发展研究”（课题批准号：JSJY2021016）的研究成果。

作者简介：尹雪娇，陕西师范大学文学院讲师，博士，主要从事农村教育与教师专业发展研究；秦玉友，东北师范大学教育学部教授，博士生导师，博士，主要从事农村教育研究。

1  皮埃尔·布迪厄：《布迪厄访谈录——文化资本与社会炼金术》，包亚明译，上海人民出版社1997年版，第202页。

2  詹姆斯·科尔曼：《社会理论的基础（上册）》，邓方译，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1990年版，第354页。

3  罗伯特·D·帕特南：《使民主运转起来》，王列等译，江西人民出版社2001年版，第199页。

4  弗朗西斯·福山：《社会资本与公民社会》，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1年版，第192页。

1  边燕杰：《关系社会学及其学科地位》，《西安交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0年第3期，第1-6页，第48页。

2  安迪·哈格里夫斯，迈克·富兰：《变革每所学校的专业资本》，高振宇译，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5年版，第90页。

3  王双龙，周海华：《农村教师知觉的社会支持对主观职业成功的影响研究》，《教育科学研究》2016年第11期，第69-73页。

4  边燕杰：《城市居民社会资本的来源及作用：网络观点与调查发现》，《中国社会科学》2004年第3期，第136-146頁，第208页。

5  安迪·哈格里夫斯，迈克·富兰：《变革每所学校的专业资本》，高振宇译，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5年版， 第91页。

6  S.Adler， S.W.Kwon， “Social Capital： Prospects for a New Concept”， Academy of Management Review， Vol.27， no.1（April 2002）， pp. 17-40.

1  安迪·哈格里夫斯，迈克·富兰：《变革每所学校的专业资本》，高振宇译，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5年版， 第87页。

1  安迪·哈格里夫斯，迈克·富兰：《变革每所学校的专业资本》，高振宇译，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5年版， 第101页。

2  P.Bourdieu， The Forms of Capital. In J.Richardson （Ed.）， Handbook of Theory and Research for the Sociology of Education， New York： Greenwood Press，1986，pp.241-2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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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让·梅松纳夫：《群体动力学》，殷世才，孙兆通译，商务印书馆1997年版，第1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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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罗伯特·D·帕特南：《独自打保龄球：美国社区的衰落与复兴》，刘波等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11年版，第15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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