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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动大年的面具

2023-05-30焦虎三

团结 2023年1期
关键词:晒场寨子白马

在中国的文化传统中,春节,顾名思义就是春天的节日。春天来临,万象更新,新一轮播种和收获又要开始,人们有足够的理由载歌载舞来迎接这个节日。“跳曹盖”,就是四川白马藏族人迎接春天的“舞蹈”,已经流传了很久很久。

在吃完农历大年三十的晚餐后,厄哩寨的妇女美梅从厨房边的柜子中拿出一张新的剪纸:一张雪白的大纸分左右对折,共分成5行,从上到下分别剪有鸡、羊等吉祥图符。这张当地白马藏族称为“哑”的图符,相当于汉族过新年的桃符。现在,美梅要把去年的剪纸从墙上取下来,再把这张新“哑”挂上去。

在18岁的二女儿李丽的配合下,美梅将新剪纸端端正正挂上了墙。新的剪纸将在墙上挂上整整一年,直到明年的除夕被另一张崭新的剪纸替换下来。这个独特的年节仪式,当地白马藏族语称为“越然”,被认为有避邪驱鬼并保佑主家来年平安吉利的作用。

居住在四川省平武县大山深处的白马藏族人家,就这样以他们独特的习俗,迎接着一个又一个万象更新的新春年节的到来。

位于高寒山区河谷地带的厄哩寨是中国西部典型的少数民族村寨,全寨人都属于白马藏族。历史上族群神秘而民俗独特的白马藏族,如今已是藏族的一个分支,但其族源的识别问题,学术界至今一直存有争议。许多专家学者认为他们本是氐族,乃古代白马氐的后裔,也即华夏族源中,最古老的氐(羌)人的遗存,主要分布在四川平武县与甘肃省文县一带,其人口总数十分稀少。四川平武县的白马藏族主要分布在县西北部的白马、木座、木皮、黄羊关4个藏族乡内,其地势大多十分偏僻,“处于汉藏两个民族的中间地带,山高林密、交通闭塞、地势险峻、基本处于与世隔绝的状态,是历次历史上大动荡中的相对静止地区,社会发展比较缓慢。正因为这些原因,以至我们现在还能在这一地区找到史籍记载的关于氐族的许多线索”,为当地保留下独具一格的文化创造了一个良好的环境(孙宏开,《历史上的氐族和川甘地区的白马人》)。

家家户户换上新的“哑”后,从大年初一到初五的凌晨,我眼中的厄哩寨,显得有些冷清。一连几天,寒风掠过平坝中稀落的白马民居,天气阴沉,满天是厚厚的浊云,巍峨挺秀的“柏格山”消没在浊雾里。

这个大山中的小村落,村寨分为新与旧两个部分,旧寨子建在当地人称为“烟”的大山上,新寨子建在山下,紧邻川甘公路。午后的暖阳下,老人们大多喜欢在向阳的平坝铺上一张席子,男人们在上面酣睡,妇人们织着针线活,偶尔笑着拉几句家常,让人有时光静好的感受。但实际上,这平静的背后,正在酝酿着一场隆重而豪迈的年节仪式,这便是当地有名的“跳曹盖”(2011年6月收入第三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即俗称的“傩舞”。

农历初五的上午,站在当地最有名的 “白莫”(巫师)——41岁的塔汝家门口,12岁的白马藏族少女田冬梅手拿着一大枝从山上摘下来的老金树树桠唱着民歌走在回家的路上,更多的村民,也都手拿树枝,进入自己的家中。这是白马人为傩舞准备的“神树”。他们将在这些“神树”上扎上五色彩旗,然后在“跳曹盖”仪式开始前,统一放置于傩舞的现场。

这天上午的塔汝家非常繁忙。塔汝要为下午准时开始的“跳曹盖”准备一系列祭典的神圣用品。他席地而坐,先拿出一堆白、红、绿、黄四种颜色的彩纸,一一平整后,又小心翼翼重叠起来,然后又飞快地将重叠好的四色彩纸灵巧地折来折去,开始剪纸偶。他低着头,专心致志剪着,偶尔沉思一下,一个多小时后,共剪出十余种奇形怪状的图案,一一放在面前的地上。这些纸偶,分别代表山神“欧”以及“欧”的身躯与五官、“欧”的服饰与祭品鸡。剪完后,塔汝长长出了一口气,又仔细清点了一遍,然后回头对着大门外高声喊道:“剪完了!玉米面和白面现在抬进来没有了?”

塔汝所说的“玉米面和白面”,是当天“跳曹盖”时必须用及的制作泥偶的原料,也是“跳曹盖”上的祭物,分为小山神与鬼两种。祭神的泥偶为“霞道”,驱鬼的叫“谷先”。而在他忙碌的同时,屋外,他的助手,75岁的依扎娃正在杀杉树纤纤,用来编织白马人的山神“欧”。准备工作紧张而又有序,给即将进行的祭神仪式增添了无数神秘与庄严。

欢迎新神接瑞霭

白马藏族最重要的节日是春节,“跳曹盖”即是在春节期间举行的年度祭祀仪式,时间是固定的,从大年初五下午开始到大年初六下午结束,历时24小时。“曹盖”为白马人自称,意为面具,“跳曹盖”即戴上面具跳神。这个面具是“达纳尸界”的形象,“纳”是黑,“达”是熊,“尸界”是神仙,即“黑熊神”。当地传说,鬼怪最惧怕黑熊,故化装为熊神信能驱邪逐鬼。跳神的“曹盖”一般是一双(一阴一阳),男相称为“曹跑”,女相为“曹冒”。跳神者头顶插有纸条及扇状折叠的彩纸,身饰牦牛尾,穿五色花袍或反穿羊皮袄,一般都由白莫演跳。白马人古老的“曹盖”的特点是额顶上有三小人头及双蛇,口中左右獠牙突出,面具上有称为“角都”的木号,木号全长约五十公分,前端雕成立体的龙头,系用整木雕成。“‘角都吹鸣时能发出‘嘟……之音,白马语中‘嘟即是龙。鬼最怕龙的叫声,故‘曹盖能驱邪。”塔汝说。

“曹盖”的由来与白马人的神山崇拜息息相关。据塔汝介绍,位于北方音为“郭绕扎母”的山,是所有白马人的总神山,但后来,白马各个寨子的神山就一一划分开来,各有各的神山,各管各的寨子。在厄哩老寨子的背后,越过“烟”山,约3公里的路程,有一座当地人称为“柏格”的山峰,这便是厄哩寨的神山,当地人尊称为“白马老爷”。对“柏格”的尊敬,是至今仍保持着古老民风民俗的白马人山神崇拜的真实体现,也是他们民族的显著特点。

据当地传说,很久很久之前,有一个村民染上了疟疾,痛苦不堪,万般无奈之下抱病去乞求神山保佑。他正祷告跪拜之时,突然有一个面目狰狞、龇牙咧嘴、似人似兽的怪物向他扑来。他惊恐万分,顾不得病痛起身便跑,回到家中汗透全身,病痛居然消失了。此事在村村寨寨流傳开来,大家一致认为,那怪物就是神山之灵,是他赶走了病魔。后来,有人依照病人的描述,用木头斧砍、刀凿,雕刻成一张面具,来再现神灵的形象。这便是各村寨制作“曹盖”面具习俗的由来。平时,白马人将“曹盖”或悬挂在大门上方,或火塘边墙壁正中,类似汉民族供奉先祖灵牌的位置,其功用与汉族作为门神之一的吞口一样,据说可以镇宅、避邪,确保一家男女老幼、牛羊牲畜平安。

白马人民间的传说固然生动,充满机趣,但历史并不全由传说来加以度衡。今天,人们之所以认为白马人的“跳曹盖”在民俗与文化上珍贵无比,是因为它在汉语中被统称为“傩舞”,这是中国远古时期祭祀性的原始舞蹈,它的起源与新石器时代的原始狩猎、图腾崇拜和巫术意识有关,可以说是集人类最早的舞蹈、音乐与戏剧于一身。

在中国,傩文化源流久远,殷墟甲骨文卜辞中便已有傩祭的记载。至周代,傩舞种类繁多,依档次和规模分为皇家“国傩”、官方“大傩”与乡间的“乡人傩”。《论语·乡党》记载:“孔子见乡人傩,朝服而立于阶。”相比于“国傩”与“大傩”,“乡人傩”只是民间的祭祀活动,但“朝服而立于阶”,可见当时人们对傩的敬重。先秦文献记载,傩礼能调理四时阴阳,以求寒暑相宜、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人畜平安、国富民生。周代傩正式纳入国家礼制。汉唐时宫廷大傩仪式隆重,并传入越南、朝鲜半岛和日本。北宋末期宫廷傩礼采用新制,傩向娱乐化方向发展。元蒙因信仰不同,傩礼受到排斥,但明代又加以恢复。至清代,民间傩舞、傩戏形态多样,遍布各地。

百兽率舞遗风古

经历3个多小时,塔汝的泥偶制作终告完成,时已下午。他一边准备着作法时用的锣、羊皮鼓、大铃,一边穿戴好“五福冠”。当一群衣着白马传统服饰的年轻人喧闹着拥入他家时,他的徒弟捐捐早已捧起了今天仪式上最为重要的一个“欧”。这个“欧”被放置在簸箕内——是塔汝制作的泥偶之一,簸箕上插着一个神树枝,树枝与簸箕边挂满了彩纸,而他剪出的全部纸偶,也饰于其中。这个“欧”,是“白马老爷”——白马寨神山的魂。翌日,法事完毕后,这个带头的“欧”将与香蜡、纸钱和神树枝一并被送到“柏格”山。

两只火铳枪击响后,身着大红色道袍的塔汝,打着羊皮鼓,和捐捐 一起,在一群男子的围拥下,浩浩荡荡向“跳曹盖”的祭坛出发。

在厄哩寨,“跳曹盖”的场所都指定在老寨子的晒场。那里,人们早已用杉木板搭起了祭棚,晒场周围放置着每家每户的神树,神树上五颜六色的彩条将祭坛点缀得五光十色。整个晒场一派欢乐与喜庆。

塔汝等人到达晒场后,两位男子再朝天空鸣枪两声,塔汝和他的徒弟们将准备好的泥偶板一一放入祭棚中,然后坐下开始打鼓念经。寨子中每家每户也派出一男子进入祭棚,把带来的柏枝、香交给祭棚里的“撑门师”。这些柏枝和香都是要烧了敬神的,神通过柏香“点名”,了解寨子里柏枝和香的贡献情况。如果哪家没有贡献,神是很清楚的,会被认为是对神的不敬。

烟雾缭绕的祭棚内,塔汝不停地边打鼓边念经,一直到晚上。此时晒场早已人山人海,全寨子的男女老少把现场围得水泄不通。牺牲一头羊的献祭仪式结束后,村支书格汝先说了一通吉利祝福的话语,随后宣布今年“跳曹盖”的规定——半夜子时要每家每户清点人数,早退与缺席的,依旧例要罚款。这个惩罚,大约是罚上交4瓶啤酒,用于集体饮用。对于重视“跳曹盖”活动的白马人而言,这种惩罚只是象征性的,但它毫无疑问保证了节庆的可持续性。一天一夜的狂欢,对于人的体力是一种考验,但因缺席而被点名罚款,那丢的可是脸面,这才是最重要的。

与祭棚内单调的念经作法不同,棚外,一堆篝火正熊熊燃烧在坝子中央,妇女们身穿色彩鲜艳的曳地百褶裙,男子身穿长袍,头戴白色盘形毡帽,帽上飘着长长的白羽毛,他们手拉着手,跳着舞,对着歌,彻夜不息。朦胧的月光温柔静谧,虚虚浮浮,恍如仙境。

白马人“跳曹盖”的舞蹈主要分为两种,初五晚上的“圆圆舞”与初六凌晨的“猫猫舞”。“圆圆舞”是白马人最喜欢的一种自娱性的集体歌舞。舞时,人们手牵着手不分男女老少,围着火堆边饮酒边歌舞。舞步比较简单,随圈左右盘旋,走三步踢一次腿,男唱女和,一段歌词后转一个方向,速度较慢,以走步和滑步为主,身体随脚步起伏摆动,显得文静而悠闲自得,气氛亲切感人颇有美感。“猫猫舞”是一种模仿动物动作的舞蹈,也是以锣鼓伴奏,动作活泼、灵巧,也有祈求平安之意,颇有古代“百兽率舞之遗风”。

跳舞间隙时的男女对唱,显得更为活泼与自由。起初大家都以白马民歌相对,因为是通宵歌舞,后面歌曲的内容就慢慢延展开去,汉族的流行歌曲加入其中。子夜时分,喧闹的会场暂时安静下来,“跳曹盖”活动的主持人,拿着花名册开始清点到场的人数。会场这时有些乱了,除了棚内念经的人,其余的几乎全部围了上去,儿童们兴奋地在会场中央穿来穿去。对于初五的“跳曹盖”,子夜的点名是个分水岭。点完名后,有些人会选择回家守岁,喝酒聊天,或暂时休息,以便有精力参加初六早晨每户人必须参与的“驱厉鬼”和“送神枝”活动;另一些人会选择留下来,一直到初六下午整个仪式的结束。

此刻,祭棚内祭典与作法的活动一刻未停,白莫与道士翻动着经书,鼓点声中,念念有词,另一些祭师将每户交来的松枝与纸钱不停抛入祭棚内的篝火之中。篝火之上,一个大锅热气滚滚,牲羊肉块在沸水中沉浮起伏。加上晒场上的歌舞,形成庄严与欢娱、神圣与世俗的两个场景。它们被白马人统一在新年的庆典之上,统一在他们的血液与身份之中。

龙腾虎跃庆新年

在白马人的信仰里,“曹盖”是神圣的法器。事实上,在前几天,被选中“跳曹盖”的男子就要把各自的“曹盖”从自家神龛上取下来,进行装饰,擦洗干净重新上漆,用五色彩纸折成扇状,插在“曹盖”头上,把另一些五彩纸条粘在“曹盖”后面。在仪式正式开始12小时之前,这些“跳曹盖”的男子得暂时离开各自的家,聚集到主祭人专门为他们安排的地方。在白马人的禁忌中,这个地点是秘不示人的。

初六凌晨1:00,当数位头戴奇异古朴的“曹盖”反穿羊皮衣服,脚上打着绑腿,手中或握木剑、或执白牦牛尾巴拂尘的壮年男子出现在现场时,人群开始骚动起来,人们纷纷退后,在平坝中留下大块空地。今年新春的第一場“跳曹盖”要开始了。

隐约的火光映照下,“跳曹盖”者佩戴着五彩斑斓但又凶猛可怕的面具,浑身穿着长毛衣服,“兽气”十足,在“咚咚咚”的鼓声和“哐哐哐”的锣声伴奏下,他们激烈地跳跃与腾挪,模仿黑熊等猛兽的动作,力争凶猛怪诞。一时间,晒场上尘土飞扬,“跳曹盖”者手中拂尘飞舞,跳至高潮时,竟有人从火堆上飞身纵过。此刻鼓锣声更为密集,四周一片叫好之声,群情振奋,煞是壮观。

15分钟后,“跳曹盖”的年轻人又飞快从平坝中跑了出来。其实,凌晨的这场“跳曹盖”,只是今日清晨将要出现的长达一个多小时的“跳曹盖”的预演与热身。“曹盖”消失后,晒场又进入歌与舞的海洋,祭棚内,疲惫的塔汝早已席地而卧,他的徒弟捐捐在另一个白莫马汝他的帮助下,正一页一页翻开贝叶经,大声念唱着经文。

清晨7:00,晒场又响了两声枪声,这是白马人在告知天老爷,正式的“跳曹盖”要开始了。它共分两个部分,第一部分由已成为“神”的化身的“跳曹盖”者表演祭礼舞蹈,这是神的舞蹈(白莫是沟通上界的“中介”,主祭人是仪式的操纵者,本质上均不具备神性)。“曹盖”出场时,祭棚内所有的白莫都正襟危坐,主祭的塔汝也早已从酣睡中醒了过来,与弟子们换上了一身红色的道袍,戴好了“五幅冠”。众人诵经节奏异常加速,急促的锣、鼓、铙、钹齐响。只见7位“曹盖”,1人穿着黑色羊皮衣服,为“执法官”,也即是众神的首领,其余穿白色。“执法官”在前带路,手上拿着白牦牛尾巴,其余6人中3人手拿木剑、3人手拿牦牛尾巴。领头的“曹盖”或抬左手、扬左脚,或抬右手、扬右脚,跳跃飞腾,众人相随其后而舞,不久他又改为两脚顿地,不停颤抖,状如萨满。“曹盖”出场连续跳一刻钟后,一老者进入场中,“执法官”绕着老者转圈,其余6人退至1米以外缓慢跳动,成为背景,场中主要由老者和“执法官”表演。锣、鼓声变得十分急促,“执法官”随着锣、鼓声变动步伐。老者也同时跳动起来,步伐与“执法官”一致,这是用舞蹈向神汇报过去一年里寨子的情况,并告诉神寨子里哪些是道德有亏欠的人,如偷盗者,请求神对其进行惩戒与规训。老者汇报完毕,再进行“诅咒”,表明以后不再发生这样的事情,其后又和“曹盖”对跳一刻钟。

逐户驱秽保民安

在白马藏人的信仰中,鬼的世界与人的世界是息息相关的,春节的“打厉鬼”将为村寨带来一年的平安与富足。初六凌晨的舞蹈完毕后,塔汝带着众人来到远离寨子西边的一处三岔路口,“曹盖”以警戒与守护的角色边跳边舞,塔汝将一个装有鬼面偶的簸箕放在地上,有人点燃柏枝和纸钱放入簸箕,白莫同时念经,内容是请求神帮助把鬼撵走。几位年轻人手持火铳同时对着簸箕,几声震耳欲聋的枪声后,一片四起的硝烟中,“鬼”被打得支离破碎。白马人相信,三岔路口的“鬼”撵到了西边的山上,西边是鬼的居所。这里“撵鬼”结束后,一行人又来到寨子东边平地的十字路口,白莫口中念经,“执法官”手拿着一面白色小旗。白莫在地上堆放柏枝、草纸,将一白色小旗点燃,神枪手用枪打散堆在地上的柏枝等。这是把东边的鬼驱逐出寨。

“打厉鬼”后,众人又返回晒场,不久,锣鼓再次响起,“曹盖”们又开始了激烈而疯狂的舞蹈。主祭人从经栅中捧出“欧”与“霞道”,白莫塔汝带领衣着红色道袍的道士在前,“曹盖”紧跟其后,第二部分的傩舞表演开始:白莫与“曹盖”的共舞。接下来,“跳曹盖”队伍一支由白莫带领,和村民在村外巡游,为整个村寨“集体驱秽”;另一队由捐捐带领,将“欧”和“霞道”送上神山,寨中每户也都出一名代表紧随其后,将各自扎好的彩旗一一献给神山。

巡游结束,“曹盖”们进入每家每户,为每个家庭撵鬼,这是我国古代文献记录中傩的最原始形态之一——“逐户驱秽”。庄重而仪轨严谨的“跳曹盖”,至此时,气氛一下子变得很喜剧了。祭棚里只留下白莫和主祭人,所有的寨民都回到家中,为驱秽的“曹盖”准备礼物:啤酒和腊肉。在整个“跳曹盖”活动中,“逐户驱秽”是最富娱乐与嬉戏性的,头戴面具的“曹盖”在前,从头到尾口中只大喊着三句话:“啤酒杀格的哦哦,帕哦的西西莫格,帕哦的拿打格义”,其意为:啤酒腊肉拿来,(腊肉)小的不要,只要大的。一群兒童欢喜跳跃跟着“曹盖”,有人跟着“曹盖”大叫大喊,有的手里随便拿根树枝,每到一户,对着玻璃、大门板乃至脸盆,一阵乱敲,但没有一户人家会生气。

逐户驱秽的“曹盖”们进入每一户人家后,先拿到啤酒和腊肉,然后在主人家火塘周围跳舞,并用手中的牦牛尾巴、木剑敲打房屋的四壁,再踢翻火塘中的铁三脚,众人也跟着一阵敲打。据说这样可以使家中的鬼无处藏身。如此仪式,必须在当日太阳下山之前完成。为每家“撵鬼”后,“曹盖”们回到祭棚,待白莫念经以后再取下曹盖面具,放在神龛上,所有人,连同全村人,一起饮酒狂欢,通宵达旦。

白马人历史悠远的“跳曹盖”习俗,代表着人们对来年的理想与希望,寄托着人们对自己、家人与社会的美好祝愿。这种在崇山峻岭间代代相传的原始傩舞,不仅为我们的民族保留下一块珍贵的“文化活化石”,也为春节保留下一张属于中国人远古过大年的面具——那是古老与苍劲的面具,是悠远与神圣的面具。

(焦虎三,四川文化艺术学院研究员,电子科技大学数字文化与传媒研究中心特聘研究员,成都市非遗保护工作专家库成员/责编 刘玉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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