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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宫博物院景仁榜上的民革人

2023-05-30牟洪建

团结 2023年1期
关键词:张伯驹民革赵孟頫

故宫博物院收藏有大量文物,其中有许多是由爱国人士所捐赠,为此博物院曾将景仁宫辟为专门陈列捐献文物的展馆,取景仁宫“景仰仁德”之意设立“景仁榜”,以此来表达对于这些爱国人士的感激之情。景仁榜上列出的捐赠单位和个人共有641个条目,其中有3条记载了4位民革前辈,他们分别是郑洞国、李德全、张伯驹和潘素。为了让国宝有个更好的归宿,4位民革前辈将自己价值连城的珍藏无私地交与国家,由故宫博物院妥善保管,以供后人瞻仰、研究。就让我们回顾一下民革前辈们的爱国义举,学习他们淡泊名利的崇高风范。

郑洞国(1903—1991),字桂庭,湖南石门人,黄埔军校第一期毕业,国民党抗日名将。抗战胜利后,任国民党派驻东北保安副总司令、代理总司令等职。新中国成立后,曾任民革中央第五、六、七届副主席。郑洞国在东北期间,目睹被伪满“皇帝”溥仪携带出宫的大量佚目书画作品沦落于长春等地,任由国内外古董商人不择手段竞相搜刮甚至流失境外,感到很痛心。遂于军务之余设法收购,1948年10月率部投诚后将所藏部分书画珍品与作战地图等一起遗留在军营。新中国成立后,郑洞国始终牵挂这批文物下落,积极向国家反映此事。在时任文化部文物局局长郑振铎先生的协助下,最终查明并找到包括唐《万岁通天帖》、五代杨凝式《夏热帖》、元王蒙《太白山图卷》在内的重要文物,现均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

1959年郑洞国将手中珍藏的赵孟頫、赵雍《上中峰札合卷》捐献给故宫博物院。其中,赵孟頫札纸本,纵32厘米,横65厘米。“中峰”指的是中峰和尚,即明本(1263—1323),号中峰,浙江钱塘人,俗姓孙。出家后曾主持天目山中峰狮子院,稱中峰和尚。赵孟頫有着虔诚的佛教信仰,在佛学方面多向中峰和尚请教,乃有此类信札留存于世。

赵孟頫札释文:手书和南上中峰和上吾师侍者。弟子赵孟頫谨封。弟子赵孟頫和南上记中峰和上吾师侍者。孟頫窃禄叨位。日逐尘缘。欲归未能。南望驰企。以中来得所惠书。审道体安稳。深慰下情。远寄沉速香极仞至意。拜领。感激难胜。以中后得报。知吾师颇苦渴疾。欲挽以中过腊。坚不可留。谨发其回。今想已平復。圣旨已得。碑文都已圆备。就有人参一斤。五味一斤拜纳。何时南还。临纸驰情。老妻自有书。不宣。弟子赵孟頫和南上记。中峰和上吾师侍者。

此札信笔写来,自然流畅,笔意纵横,迅疾灵动,字中虽有遒媚婉约之态,但更多苍劲纵逸之势,足见其晚年书法风貌,可称得上赵孟頫最精彩的行书手札。札上钤“赵孟頫印”朱文印。合卷收录《石渠宝笈》,钤有鉴藏印:“乾隆御览之宝”朱文印,“石渠宝笈”朱文印,“石渠定鉴”朱文印,“宝笈重编”白文印,“嘉庆御览之宝”朱文印,“宣统御览之宝”朱文印。作为我国书画著录史上集大成者,《石渠宝笈》所著录的作品汇集了清皇室收藏最鼎盛时期的所有作品,而乾隆、嘉庆、宣统三位皇帝都钤印,可见此札珍贵程度。

1964年郑洞国又以“郑佑民”之名将赵孟頫的《浴马图》捐献给故宫博物院。《浴马图》是绢本设色,纵28.5cm,横155.5cm。此画作在《江村销夏录》《式古堂书画汇考》《石渠宝笈续编》均有著录。乾隆皇帝青睐此画,引首有他手书“清溪龙跃”4字,还特为此画题诗一首:“碧波澄澈朗见底,十四飞龙浴其里,奚官无事出上兰,骊黄牝牡凭区观。集贤画马身即马,牖中窥之无真假。”后纸有明王穉登、宋献跋,钤清高士奇、弘历等印28方。卷末有作者题“子昂为和之作”。钤朱文“赵氏子昂”“松雪斋”2印。赵孟頫是爱马之人,嗜好画马,传世作品有《浴马图》《滚尘马图》《画马轴》《牧马图轴》《秋郊饮马图》《调良图》《三世人马图三》《人骑图》等。《浴马图》是奉元武宗皇帝所命而作,画面布局讲究,色彩雅致,画中潺潺溪水、青柳梧桐,10余匹骏马姿态各异,或在树下休憩,或在溪中清洗,马倌共有9人俱形态逼真。这幅传世名画,是赵孟頫模仿唐风的一部典范之作。

李德全(1896—1972),北京通州人,著名爱国将领冯玉祥夫人。1923年毕业于华北女子文理学院。1925年创办北京求知学校。曾随冯玉祥先生一起访问苏联。抗日战争时期,任中苏文化协会常务理事、中国战时儿童保育会理事长。抗日战争胜利后,亲自创办了中国妇女联谊会,任主席,在妇女解放运动中有很大影响。1946年随冯玉祥出访美国,并代表邓颖超出席世界妇女大会。回国后在北平师范大学任教。1949年3月当选为全国妇联副主席。新中国成立后她出任卫生部长,曾任国家体委副主任、中苏友协副会长、全国妇联副主席、全国政协副主席等职。李德全曾任民革第一届中央执行委员会委员。

1955年,李德全女士将所藏西周“水鼎”捐献给故宫博物院。此鼎是西周时期青铜器代表作,高23厘米,口径59厘米,铭文1字。鼎圆腹,二直耳,三足形状介于柱足与马蹄足之间。腹上均匀地分布四道扉棱,其中两道与二耳和二足相对应;另两道,一道与一足相应,另一道在二耳与二足相对应的两道扉棱之间。颈部饰两组张口卷尾的对夔纹。腹周饰一圈竖直线纹,直线纹下再饰三角形的垂叶纹。三足饰兽面纹和弦纹。器内底铸铭“水”字,为器物所有者的名或家族族徽。水鼎整体造型雅致,腹和足上的出戟增强了造型上的优美。颈、腹上的纹饰,尤其是简洁直线纹的采用,使花纹整体独特而雅致。

此鼎在陕西宝鸡斗鸡台出土,由军阀党玉琨盗掘。党玉琨是民国时期军界三大“盗宝枭雄”之一。1927年秋冬至1928年春夏之交,他在宝鸡戴家湾盗挖盗掘大量文物。就出土器物而言,有周王室的铜禁、毛伯鼎、冉父癸鼎,以及周公东征方鼎。党玉琨在戴家湾的大规模盗宝活动,一度引起了冯玉祥和主政陕西的宋哲元密切关注。1928年5月,宋哲元亲自率部围攻党玉琨,最后党玉琨被击毙,其所盗宝物落入宋哲元之手。后来,宋哲元将水鼎送给了冯玉祥。

当时与水鼎共出的还有4件同形制的鼎、1件方彝、2件凤鸟纹提梁卣、1件四耳簋,可能还有1件方罍。根据党玉琨盗挖记录与陈梦家先生编著《美帝国主义劫掠的我国殷商青铜器集录》一书,这5件青铜鼎是从宝鸡戴家湾一座编号M10的墓葬中出土,形状相似,唯大小有别。其中李德全捐赠的这件鼎不是最大的,最大的鼎最先被美国通运公司姚叔来收藏,高44.5厘米,口径35.5厘米,形状与水鼎略有差异。华盛顿赛克勒美术馆收藏了1件直棱纹鼎,其造型与李德全捐献之鼎酷似。令人欣慰的是,李德全先生让五鼎之中的水鼎在故宫博物院安了家,为它找到最好的归宿。

张伯驹(1898—1982),原名张家骐,字丛碧,别号好好先生,河南项城人。我国著名的古书画收藏鉴赏家、诗词学家。张伯驹先生自30岁起开始收藏中国古代书画,初时出于爱好,继则以保存重要文物不外流为己任,虽变卖家产、借贷,亦不改其志。抗战胜利后,张伯驹先生坚辞政、军界之邀,但曾任故宫博物院专门委员。新中国成立后,先生曾任国家文物局鉴定委员会委员。又任吉林省博物馆副研究员、副馆长,并被中央文史馆聘为馆员。1956年,张伯驹加入民革。

潘素(1915—1992),张伯驹夫人,民国时期曾任北平美术分会理事,新中国成立后曾任北京中国画研究会理事,吉林艺术学院教授,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北京中山书画社副社长,第六、七届全国政协委员,民革中央委员,中国和平统一促进会理事等职。潘素擅长工笔重彩山水画,与齐白石、何香凝、张大千、胡佩衡等书画名家交往密切。她曾与何香凝共同作画,参加为抗美援朝义卖作画;还和张大千几度合作绘画,传为美谈。潘素与张伯驹结婚后,倾尽全力支持丈夫保护国家文物的义举,甚至不惜变卖自己心爱的细软首饰。

1955年张伯驹先生与夫人潘素从蓄藏近30年的法书、名画中选出晋陆机《平复帖》、唐杜牧《张好好诗》、宋范仲淹《道服赞》、蔡襄《自书诗》、黄庭坚草书等8件法书精品,无偿捐献给国家。

单说这陆机的《平复帖》,被认为是传世年代最早的名家法帖,也是古代第一件流传有序的法帖墨迹,距今已有1700余年,是现存年代最早并真实可信的西晋名家法帖。《平复帖》长不足一尺,只有9行字,卷前有白绢墨笔题笺,笺文为“原内史吴郡陆机士衡书”,另有宋徽宗赵佶用泥金笔书“晋陆机平复帖”书签,下钤宋徽宗双龙小玺,另有“政和”“宣和”小玺,拖尾骑缝处还有“政”“和”连珠印,为宣和内府收藏时所钤。明代韩世能、韩逢禧父子和张丑,清代梁清标、安岐、成亲王永理等鉴藏印记。卷中有“开元”印和唐王涯、太平公主等人藏印,有唐时收藏家殷浩和梁秀的“殷浩”“梁秀收藏古书”印。卷后有明董其昌“右军以前,元常以后,唯此数行,为希代宝”等名家跋文。《平复帖》被收藏界尊为“中华第一帖”。

《平复帖》释文:彦先羸瘵,恐难平复,往属初病,虑不止此,此已为庆。承使唯男,幸为复失前忧耳。吴子杨往初来主,吾不能尽。临西复来,威仪详跱。举动成观,自躯体之美也。思识量之迈前,势所恒有,宜称之。夏伯荣寇乱之际,闻问不悉。

张伯驹夫妇把珍藏的8件国宝级的书画捐给国家消息传出后,在文化界引起了极大的震动。为此特别举行了捐献仪式,时任文化部部长的沈雁冰颁发给张伯驹、潘素夫妇褒奖状,表彰他们保护文物并无偿捐赠的义举,还奖励3万元人民币。张伯驹坚辞不受奖金,怕有“卖画”之嫌。后经一再劝说,告诉他只是对捐赠行为的一种鼓励,他们才把钱收下。要知道,当年张伯驹只是为购买《平复帖》,就花了4萬块银元。

抗战爆发后,日本疯狂收购中国的书画珍品。1936年,举世闻名的《韩干照夜白》被溥心畬以1万大洋的价格卖给了英国人,而后日本人又从英国人手中购得。这件事对张伯驹刺激很大。为不使国宝流失海外,了解到当时溥心畬手中还有另外一件顶级国宝——陆机的《平复帖》即将出售,张伯驹就委托琉璃厂阅古斋的老板韩伯文造访溥心畬收购此画。溥心畬开价“二十万大洋”。这明显是狮子大开口,因为《照夜白》出价才1万大洋。溥心畬想以此来吓退张伯驹。得知20万大洋要价后,张伯驹没有放弃。1937年,张伯驹到上海参加由叶恭绰等人举办的上海文献展览会,偶遇张大千,遂请张大千斡旋去买画。溥心畬当时与张大千齐名,号称“南张北溥”。这次张伯驹主动开价6万大洋,仍旧遭到拒绝。20万大洋这是笔巨款,一时难以筹得,张伯驹只好作罢。

1938年1月,得知溥心畲母亲去世急需用钱,张伯驹便“借”给溥心畲1万大洋,前提是拿《平复帖》作为抵押,最终在北洋政府教育总长傅增湘帮助下,《平复帖》以4万大洋的价格成交。此后有人愿以20万大洋的价格收购,遭到张伯驹断然拒绝。

1941年,张伯驹遭人绑架,潘素筹钱将他赎出后,全家搬到西安。为了不让国宝有任何闪失,张伯驹将《平复帖》缝在衣服夹层内,随身携带。

斯人已逝,风范犹存。当我们游览故宫博物院,欣赏《浴马图》、西周水鼎、《平复帖》这些中华民族几千年文明积淀的国之瑰宝时,一定不要忘了郑洞国、李德全、张伯驹和潘素这些民革前辈无私捐献、保护国宝的事迹。民革后人应该继承他们的精神,为使中华文明绵延不绝做出自己的努力。

(牟洪建,民革中央社会服务部社会处副处长/责编 刘玉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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