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剑美 李雨薇

中国大陆影视中的“都市青春叙事”源于20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随着改革开放与消费主义的盛行，中国的都市青春影视剧形成了一种固定的语境:作为与消费主义紧密结合的“类型—偶像叙事”,其人物与情节自然更趋向于主流大众趣味——年轻俊美的主人公们在大都市的全球化空间里谈情说爱，成为世纪之交“都市青春叙事”的基本议程框架。［1］在此期间，“都市”在文本中的呈现只具有社会景观意义，不带有政治经济色彩。而近年的“都市青春叙事”开始逐渐摆脱单一的语境，聚焦点也不再只局限于简单的情爱，而是更深层地拓展青年在都市中的心理需求与生活体验。

一、人物形象设定现实化

近年来，“都市青春叙事”中的人物角色设定更为具体与现实，也让观众更加容易引起共鸣。主角人物不再是趋于完美的设定，而代表的是生活在都市中一个个普通的青年主体。在《你是我的荣耀》中，主角人物一位是闪耀的大明星乔晶晶，一位是低调的航天工作者于途。这样的职业设计让剧中角色有些悬浮。但身为普通青年的他们，总是在处理事业、生活、爱情三者的平衡。女主乔晶晶纵然是光鲜亮丽、受人瞩目的明星，但因其打王者荣耀的视频泄露，遭到观众的质疑，而面临着游戏代言撤销、事业受阻的难题。快三十岁的乔晶晶在爱情上仍是一无所获，前男友分手后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想看她的笑话。高中时期颜值出众、热情率真的她向男主于途多次表明心意都遭到拒绝。事业与爱情的坎坷把原本属于童话世界的乔晶晶拉回现实，同时也拉近了与观众之间的情感距离。身为男主角的于途，出生于普通家庭，学生时代的天才少年，坚定地追求自己的理想。清华大学的双学位学霸，在毕业后成为了一名航天人。看似光环的职业下，于途仍挣扎于现实的种种困境。因收入问题无法为家庭减轻负担，无法给父母提供良好的生活，科研工作的繁忙也使得他极少陪伴家人，于途在事业与家庭之间无法寻求平衡点。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进入社会后，发现自己三十岁了仍然一事无成。于是一度决定放弃“星辰大海”，转去收入颇丰的金融行业工作。面临生存境遇的落差，于途心中的焦虑感与纠结，正是当代都市青年的真实写照。在都市环境中，像“于途”与“乔晶晶”这样的青年数不胜数，他们在理性与现实之间徘徊，最终实现个人成长。尽管在剧中男女主角的职业在现实生活中并不常见，但他们身上的现实因素搭建起与观众之间的桥梁，让观众在角色身上找到自己的影子。而他们的生活体验与心理抉择同时也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观众的价值选择。

二、职场情感类议题构建真实感

在当今社会，科学技术、经济消费、社会思潮等多种因素的影响下，都市青年群体大多都拥有着良好的教育背景和认知水平。但在现实生活中，他们并未能过上符合自身期待的生活，认知与实际现实并不匹配。再加上他们无法在快节奏的步伐中处理好工作、家庭、爱情的三者平衡，种种压力堆积在身上。这也导致他们渴望在都市青春叙事剧中构建身份认同与寻找共鸣，以此来达到释放压力、娱乐放松的目的。近年来的“都市青春叙事”将浪漫的爱情主题融入到日常生活叙事中，试图呈现青年群体的都市生活工作方式、家庭事业等选择困境以及爱情理想的实现和破灭。通过设置职场情感类议题，《你是我的荣耀》更为真实地为观众构建着都市青年的群体形象。

（一）实现自我价值的职场抉择

职场空间是都市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都市青年在职场选择上有着他们这一群体的态度：体面、高薪的工作不再是他们的第一追求，他们更希望从事自己内心真正喜欢热爱的事业，来寻求身份认同与实现自我价值。都市青年满怀着激情与冲劲步入职场，希望凭借自身努力获得成就感。但现实的残酷给予他们阵痛：经验不足而面临的难题、因现实因素重新思考职业选择等一系列困境。阵痛的背后也同样伴随着成长，都市青春叙事呈现出都市青年在职场中的勇敢无畏、不安于现状的特质。《你是我的荣耀》中女主乔晶晶在面对质疑代言人资格时，她选择发奋练习王者荣耀，完成自我蜕变。演员是她内心热爱的职业，反复记忆台词、精进演技是她对于演员职业的尊重与坚守。男主于途大学学习的是金融专业，毕业后却毫不犹豫地选择继续在航天科研上深造。进入航天研究所是他自高中以来就坚持的理想，他也因这份热爱而坚持着。在面临经济压力的职场抉择中，尽管于途经历了长时间的一段思考与纠结，他仍然选择回归星辰大海。在他所热爱的领域闪闪发光，实现自我价值。测量数据、反复实验、机器操作这些都是航天工作者的日常，于途正是因为内心对于深空探索的好奇克服着枯燥与次次难题。影视文本正是将都市青年在职场中所遭遇的困境真实地呈现出来。

（二）双向奔赴的爱情主线

同样是以青年的爱情为线索的都市青春叙事，《你是我的荣耀》与以往的偶像剧“傻白甜+霸道总裁”模式不同在于：剧中女主乔晶晶所呈现的是独立自主、自信洒脱、有自己的事业、勇敢追求的女性形象，这为当代无数女性青年提供了学习和借鉴的榜样。都市青年常常会把自己带入角色，通过类似的幻想来弥补现实生活中的缺憾。而“都市青春叙事”不仅为青年群体提供价值观参考，还在一定程度上提供舒缓压力的心理抚慰。《你是我的荣耀》这部剧所呈现的爱情主线符合都市青年群体的情感诉求。通过日常生活的温馨互动来叙事一种细水长流的感情，这更加贴近当代都市青年的真实爱情节奏。于途与乔晶晶在十年之后重逢，于途应乔晶晶的邀请教她打王者荣耀的比赛。在一个月的相处过程中，带早饭、做咖啡、玩游戏时的打闹、送生日礼物等小细节为他们的感情增色不少。同学会上，于途的职业被大学同学嘲讽与质疑，乔晶晶巧妙地为他化解尴尬，给予他梦想的肯定与支持。当于途前女友夏晴暗讽乔晶晶星途顺利的原因时，于途第一时间为她反击。尽管在剧中可能没有一波三折的宿命情感，但观众仍然可以在日常细节中瞧见两人双向奔赴的感情，从中汲取甜蜜和快乐。于途和乔晶晶的爱情是相互支持、相互尊重的。高中时期的乔晶晶勇敢追爱，尽管失败也没有退缩。后来的乔晶晶身为娱乐圈的当红明星，她也努力精进自身演技，对待工作兢兢业业。再次遇见于途，乔晶晶始终支持他坚持星辰大海的理想，于途对于航天的信仰，她了然于心。两人因老师的言论发生争吵时，乔晶晶更是大声表达出“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坚持自己的梦想”。这种发自内心的相伴与支撑更加能打动人心。于途能够理解乔晶晶的工作性质以及保密要求，和她约会都尽量小心翼翼。乔晶晶与于途之间双向奔赴的爱情正是当代都市青年最向往的爱情模式，相处中没有什么复杂反转的狗血情节，可以缓解工作生活上的压力，带来轻松与愉快。相互尊重、相互支持的爱情甜蜜悄然无息地渗入到观众的内心深处，使得观众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三、都市生活折射矛盾冲突

鲍德里亚指出：“我们已经由空间事物的生产转向空间本身的生产。”［2］在如今的消费社会中，都市已然从简单的空间概念转变成为现代文明的象征隐喻，其中作为现代文明象征隐喻的都市空间。随着中国社会内部环境的复杂化，都市也被赋予政治经济色彩参与到影视剧的文本叙事中。“都市是为消费主义意识形态所主导的‘景观社会’，在这样的社会中，人的生存空间，尤其是都市空间被幻想成为一种迷人的景观”。［3］都市寄托了无数都市青年群体的期待与幻想，也让他们深陷其中的压力。当“都市”作为政治经济指向的词汇时,它与难以负担的房价、巨大的生存压力、压榨黑暗的职场、固化的社会阶层差距、冷漠的公共环境以及与物质现实的爱情等相联系,影视文本叙事由此一再折射出的“全球都市/风险社会”与新生代年轻人之间急剧上升的矛盾张力。［4］

（一）权力桎梏下的生存压力

在经济飞速发展的今天，社会日新月异的变化给都市青年带来一定的冲击，大多数“青年”逐渐加入当下流行的“新穷人”群体之中。“新穷人”与传统的工人群体、“新工人”群体是不同的，他们在政治和文化领域表现得更为活跃。这一类人是全球化背景下信息化、城市化与市场化的衍生物。［5］尽管这些青年他们受过良好的教育，拥有着一份体面的职业，但仍然也要承受在消费主义影响下不断扩大的生存压力。随着物质需求的增加，这些都市青年心中的焦虑逐渐积累，导致他们在社会中无法找到自身的准确定位，无法构建身份认同。但都市青年并没有自暴自弃，而是以一种积极的态度去不断适应社会，审视、调整自身，以此来寻找新的自我认同。“都市青春叙事”将都市青年这种不适应、内心焦虑以及失落迷茫的情绪呈现在观众面前。《你是我的荣耀》中男主于途从事航天科研工作，但收入微薄，每月还需还房款。在父母从老家来上海看病为考虑其经济状况住在几平方里的出租房里吃着泡面时，于途陷入自我怀疑中，当初一意孤行地选择航天是否正确：从经济方面考虑，金融投行的工作能为家人带来更好的生活质量；从兴趣爱好层面考虑，航天是他自高中以来就一直追求的梦想。著名编剧罗伯特·麦基曾说过：“好的故事能够给我们提供双重愉悦，一是使我们发现陌生的世界，二是一旦进入陌生世界，我们又发现了自己。在这双重发现中，我们能够体验到生命的含义和生存的焦虑。”［6］青年群体在都市青春叙事中可以找到相应的对照，剧中人物的挣扎与奋斗也会给现实经历同样困境的他们提供参考。青年群体在都市中寻求自我身份认同，渴望实现自身价值的过程都在影视文本中呈现。

（二）固化的社会阶层差距

随着经济全球化的发展，进入21世纪以来，社会阶层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想要实现阶层之间的转变也变得极其困难。影视文本是社会现实的真实写照，同时也为当代都市青年如何寻找自身定位提供参考。因此，“都市青春叙事”作品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当代青年人在阶层差距固化下的生命困惑。《你是我的荣耀》中，男主于途是典型的工薪阶层，而女主大明星乔晶晶则收入不菲，两人之间的阶层差距十分明显。因此在乔晶晶向于途再次表白后，于途的回答是：“晶晶你属于耀眼的世界，而我属于另一个世界。”固化的阶层差距让于途明白他与乔晶晶两人之间有无法逾越的鸿沟，让他在爱情临近时退缩。于途由于收入、阶层因素产生的自卑感正折射着当代都市青年焦虑的心理。“都市青春叙事”通过对都市景观的叙述，呈现出整个社会阶层固化的问题所在，反映出当代都市青年因阶层因素而产生的内心自卑、焦虑与他们光鲜亮丽背后的艰辛，以及都市生活与青年群体之间日益上升的矛盾。

四、结语

青年总是都市青春叙事中的主角，他们的爱情、友情、亲情总被反复表述着、呈现着。在消费主义与大众文化的影响下，都市作为一个经济政治符号出现在影视文本中。“都市青春叙事”试图通过以青年家庭、事业、爱情为线索，呈现当代都市青年在现实中面临的困境与解决问题的过程，构建都市青年群体形象与主体性话语。影视剧《你是我的荣耀》中，通过现实化地设定人物形象，加入职场情感类议题，着重刻画了都市给当代青年群体所带来的生存压力以及阶级固化的差距。剧中的男女主角寻找身份认同与实现自我价值的过程，正是当代青年群体的真实写照。通过在虚拟的电视剧世界中用艺术的方式去设计这些青年解决问题的过程，来为现实中的青年人群处理相类似的问题提供参考。［7］影视文本构建虚拟与现实世界的桥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