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晓宁，陈岩波

(黑龙江中医药大学，黑龙江 哈尔滨 150040)

从西方国家航海大世界开始，中医也伴随着探险家、旅行家与传教士走向法国，针灸在法国的传播追溯到17世纪，18～19世纪是法国人来中国学习中医经典翻译、吸收与内化阶段；20世纪针灸在法国掀起一阵热潮，引发针灸在法国的创新应用，21世纪法国针灸随着中医药的国际发展受到国家高度重视，被称为针灸第二故乡的法国，更是引起我国学者注意，我国学者赴法交流学习，加深了中法医学、文化与科技的交流；系统梳理法国针灸的发展应用概况尤为必要，为针灸国际化发展助力，为人类健康发展提供新思路。

1 针灸在法国流传的简史

由意大利人马可·波罗(Marco Polo，公元1254年—1324年)著《马可·波罗游记》中记录了中国针术、肉桂、姜、胡椒、麝香与大黄等[1]；在欧洲开始“中国传统医学”的信息传播,在欧洲国家中最早接受针灸，自此开始了中国针灸的传播，在传播的过程中跌宕起伏。其中最负盛名的是针灸在法国的传播；法国是针灸在国外传播的门户，第一个针灸杂志与第一个西方医学会均为法国人创办；法国是第一个在医疗保险体系中承认针灸的国家；法国巴多明(Dominique P，1663年—1741年)1698年11月来华。1730年，巴多明从康熙皇帝介绍的针灸铜人了解到经络的存在，为法国在经络研究的后续发展奠定基础[2]。法国17世纪天主教士Du.Helbe氏已将针灸术作了全面介绍，这一时期的传教士在针灸传播起到了积极作用。拉克罗斯(Lacroix A)于1825年且编著《巴黎市立大医院针刺治疗病历集》，为现有资料中出版最早的病历集，为针灸在法国传播的规范化奠定基础。1863年法国领事达布理(Dabry P)著《中国医学大全》，其中针灸部分引用了杨继洲《针灸大成》的部分内容，他第一次描述了14条经络的循行路径，而未将其与血管路径混淆[3]。1934年苏里耶·德·莫兰(George Soulié de Morant，1878年—1955年)，在中国看到针灸治疗霍乱之后，开始学习针灸。他回到法国之后，钻研并出版了原创针灸著作，被称为“法国针灸之父”[4]，他的论文引用《增补针灸大成》《针灸易学》等相关内容且标注的非常详细[5-6]。见图1。越南学者阮文仪(1940年—1954年)翻译《黄帝内经》《难经》《针灸大成》与《伤寒论》，还发表相关论文，促进了法国针灸的发展。

图1 苏里耶·德·莫兰照片

小结：中医针灸从13世纪开始渐渐传到法国，到17世纪已经开始应用到疾病治疗当中，在这一阶段其传播发扬主要依靠传教士、医生，以及来我国任职的外国学者为主。由于缺少必要的文化背景，加之在中国学习经典不够充分，造成诸位医家学者对经典的解读难免出现误差。在海外，中医针灸历时近千年传承发扬，曲折中前行，凭借着其强大魅力引起了法国学者们的关注。直到19世纪，久居中国学习中医针灸的法国学者将中医针灸相关著述带回法国，并以此为基础不断学习研究并继承发扬。其后，相继问世诸多关于中医针灸的论文、书籍，为中医针灸在国外的发展奠定了基础。

2 法国人对电针、经络和腧穴的研究

2.1 法国电针应用

1810年法国医师白利渥慈(Louis Berlioz)开始应用电针，是史料中法国电针的最早应用。1825年法国解剖学家、生理学家让巴普蒂斯特·萨兰尔(Jean-Baptiste Sarlandière)开始尝试利用在针上通电的方式治疗神经性疾病及风湿病，自此开始针电结合的创举[7]。见图2。并发表著作《电针回忆录》[8]，详细记录电针应用过程，为后世电针治疗疾病提供参考。

图2 欧洲早期电针仪

2.2 体表各种经络腧穴现象的研究

2.2.1 沿经出现红白线现象 法国Flandin C等(1950年)报道，在针刺“三阴交”穴治疗一位患有一系列的迷走-交感神经病征的女患者时，进针以后在留针期间，发现以针刺穴位为中心沿肝经、脾经及肾经出现3条白线，线长30～35 cm。针刺治疗后，效果亦颇佳，亦证明了沿腧穴走行经络的存在[9]。

2.2.2 红外线热像图摄影法应用于经络诊断的研究 法国Huber C等(1977年)报道，他们通过红外线热像图法及液晶热像图法，发现当某内脏发生病变时，就会在体表一定部位的热点上反应出来。并分析了这些热点与经穴之间的关系，认为在很多疾病中，热点对临床诊断有一定参考价值[10]。进一步拓宽了研究腧穴的方法渠道。

2.3 耳穴

埃及学家Alexandre Varille(1909年—1951年)记录了古埃及妇女儿童的外耳被针刺破或用高温烧灼。荷兰东印度公司从1600年至1800年到中国旅行者及商人将中国针灸疗法带回欧洲，发现通过烧灼外耳，切割耳后静脉缓解坐骨神经痛等病症。1957 年，Paul Nogier博士是法国里昂的一名住院医师，首先提出了体表在耳朵的对应。1972年出版《法国耳针疗法第一册》,他被认为是现代耳穴疗法之父。在他的诊所注意到一些患者耳朵有烧伤的伤疤之后，提出了外耳像倒置胎儿图,见图3。头对应耳垂，人体内脏及器官组织在耳朵上的穴位分布就像母腹中的胎儿[11]。

图3 倒置胎儿图

3 针刺方法

法国对针刺的基本概念的理解基于生命能量的循环，把其理解为一种平衡状态而产生疾病的原因就在于其不平衡。当前的西方观念以针灸为基础，本质上是神经学和神经-体液机制。其还包括对肌腱肌肉“触发区”的作用，这些触发区通常是局部或预计疼痛的来源(Travel & Simons 肌筋膜综合征触发点)。针灸分为“针”“灸”，而法国是以针刺为主。法国医生路易斯·贝里奥兹(Louis Joseph Berlioz，1776年—1848年)于1816年出版了专著《慢性疾病、放血及针刺疗法》，记载了针刺方法[12]。法国的针刺方法是在中国针刺的基础上发展而形成，一派来自于苏里耶·德·莫兰在中国学习基础理论，其中与民国金针名家方慎盦的针灸探讨，在《针灸法》中有引用《金针秘传》利用中国针灸刺法。他的学生傅叶(Roger de La Füye，法国国家针灸师联合会及其主席)所推荐的一种新的针刺方法——五虎穴法，双手共计4个，五虎穴位于食指和无名指的近指关节背部间隙之中央，可用来针刺治疗神经和风湿疾病。蜡味爱师从吴惠平，他的针灸思想是基于西方能量理论,针刺主要采用的显露刺法，在能量过剩时用排泄针法。在任何时候都可以进行的供给手法提供能量[13]。另一派从其他国家间接学习中国针灸，例如阮文义经过学习《针灸大成》《黄帝内经》形成自己的针灸思想。“时空针灸灵龟八法”是华人派，近代华裔朱勉生、蒋玉林等在中国中医院校系统学习后在法国传播针灸，在法国运用传统灵龟八法的基础上的一种创新,通过八脉交会穴开穴时间所形成的时间穴位与针刺医生辨证所构成的空间穴位相之搭配形成时空针灸的“场效应”治病的一种新方法[14]。

4 针灸治疗的优势病种

世卫组织认为，传统药物/非常规疗法的使用仍然在发展中国家普遍存在，在发达国家越来越普遍。随着尼克松访华,美国记者在中国针刺治疗疾病，将中国针灸再一次在西方国家推进发展，尤其为法国的针灸发展做了铺垫[15]。

4.1 妇产科应用

自1963年开始在米保叶医生的倡导下,中国针灸麻醉被介绍到了欧洲的医院。产科非常适合针刺，怀孕期间的药物禁忌症，对于许多疾病西方医生选择不去治疗，从针灸方面着手未尝不是一种好的选择。1970年到1980年法国孕妇针灸实践在马赛、尼姆、卡昂、瓦朗斯、巴黎、里尔、鲁昂与斯特拉斯堡等城市出现。经过学习，第一批从斯特拉斯堡产科针灸毕业的助产士是在2005年[16]。从1979年起在法国瓦朗斯妇产医院根据产妇的要求利用针灸麻醉完成了多例剖腹产手术[17]。 2009年开始持有法国大学颁发的产科针灸文凭，助产士针灸是合法的，2011年在法国里尔医院两名助产士使用OPC(objective performance criteria)方法评估针刺三阴交对胎儿排出过程中会阴松弛影响。54名初产孕妇参加实验，当宫颈完全扩张时，或立即或在几分钟内，甚至在努力排出之前，将针从双侧插入三阴交。结果证明针刺放松会阴，防止会阴严重撕裂[18]。布雷斯特大学医院Monique Mingam 博士对 25名17～35岁闭经妇女进行针灸治疗，取得56%有效率的良好结果，观察到针灸可以通过调节自主神经来治愈正常的泌乳素血症性闭经[19]。

4.2 针灸治疗疼痛

咨询针灸师的原因通常是疼痛，包括骨关节疼痛和头痛，其次是压力、疲劳或睡眠障碍[20]。针灸可以作为一种补充措施，结合其他疗法，以减轻疼痛或其他症状，提高生活质量。

4.2.1 针灸治疗癌症 在针灸的作用下,化疗的副作用可以减轻[21]。Bernard Desoutter博士在2008年发表的文章在对抗癌症治疗中，进行病因病机分析，归纳为气滞、血瘀、痰湿、毒素及六淫邪气致病。运用中医的治疗原则，调和气血、疏通经络、化痰祛湿、软坚散结、解毒止痛与补气养血，进行辨证取穴。例如，治疗热毒取肺俞、合谷、曲池和大椎。胃热取足三里、上巨虚与下巨虚。肝胆湿热取气门、阳陵泉与肝俞[22]。吕西安·诺维尔特癌症研究所(Lucien Neuwirth Cancer Institute)的888放射肿瘤科、肿瘤护理部。Mathilde Gras 、Alexis Vallard等在一个癌症患者研究中心运用针灸的使用率达76.38%，在诊断之前使用针灸的运用率达24%，在诊断之后使用针灸的运用率达25%，1%的人每周做针灸，4%的人每周做1次，5%的人每月做针灸，27%的人每年做针灸，39%的人只做过1次。一般满意率达61%[23]。2007年，罗纳阿尔卑斯地区医生针灸师协会和里昂莱昂贝拉德中心的生物统计学和治疗评估部门研究喉癌治疗后唾液分泌重启，收集40名患者，整体不适有5名患者，根据评估整体有改善[24]。

4.2.2 针刺治疗骨科疾病 针灸治疗肌肉萎缩的肌肉疼痛,法国巴黎罗斯柴尔德医院神经骨科康复科、法国抗肌病协会 (AFM-Téléthon)埃夫里在针对遗传性肌病多学科会诊的68名成年患者进行的研究中，46名患者(即67%的被调查患者)患有慢性疼痛，包括16名1型和2型强直性肌营养不良；3/4先天性肌病；6/9代谢性肌病；1/2未标记的肌病。

这种针灸形式的有效性是真实的，患者的积极感受证明了这一点：疼痛减轻、疲劳减轻、站立和行走方式更好[25]。

《自行车周刊》刊登了1篇关于阿尔贝托·康塔多(Alberto Contador)及其针灸师治疗膝盖炎症成功的故事。根据康塔多的说法，他膝盖的炎症已经变得很严重，因为他在 2014 年环法自行车赛期间的两次撞车事故中受伤。经过针灸治疗有明显改善。

4.3 针刺戒烟

波尔多第二大学Plilippe Castera博士用针灸治疗的方式进行戒烟，分无干预组，有针灸干预组与假针灸戒烟组，随机对照试验分为：前6周的治疗，6～9个月，12个月的治疗，评估针灸治疗6～12个月时，戒烟的疗效高于不干预或最小干预组[26]。

4.4 针灸创新型应用

预防性 (Natural Bioenergetics )NB COVID-19，这是一种基于双针经络的程序，它使用穴位、特定物质和声音在精确的身体位置上激活免疫系统。 来自7个国家(加拿大、美国、墨西哥、英国、法国、以色列与比利时)的439人自愿接受了无创预防性NB治疗。在接受治疗的人中，只有1个人发高烧，无1个人的症状严重到必须被送往医院。此外，数据显示，第1周后发烧的趋势下降。84.5%的接受治疗者无症状至轻度呼吸急促，其中约13%的治疗者出现中度呼吸急促，约2.5%的治疗者出现严重呼吸急促(这代表同一个人曾发高烧、高产和干咳)。但重要的是，都未被归类为严重或急性病例。在一般人群中，33%～44%的严重感染病毒的人会出现呼吸急促，而在研究中，接受过治疗的人中这一比例为0%。因此，NB治疗的改善百分比(33%～44%)表明呼吸急促频率的临床改善非常显著。对咳嗽的治疗均有预防效果[27]。

4.5 中西结合针灸联合应用

2018年11月16日世界针灸学会联合会在法国巴黎召开“针灸与科学的对话”学术大会，其会中中国、法国与西班牙3国多中心运用“时空针灸改善乳腺癌化疗疲劳随机对照临床试验”专题报告。其会议期间，引起不良反应预后结合针灸做出了讨论。后辅助化疗作为针灸的适应症，是一个很好的中西医融合的例子[28]。在临床应用中,针灸在法国属于补充、替代疗法，在文献中多研究针灸的有效率、安全性，与西方医学的科学实验紧密结合，更注重实验结果。

5 规范标准化

1952年法国将针灸疗法列为医学行为；1996年，在中法两国的卫生部倡议下，由欧洲共同体、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在世界卫生组织的协助下，在巴黎开设第一家中医院，命名为“欧洲第一医院”包括针灸治疗等多项内容。2000年以来，法国的中药发展逐渐专业化和制度化，以提供标准化和可输出的实践和知识学科形式，以应对医学证据评估的挑战[29]。法国对针灸的监管依据医生对身体状况的“诊断”“治疗”，被列入Code de la Santé Publique(公共卫生法典)[30]。2011年3月3日，中国驻法国大使馆科技处和法国驻中国大使馆，还有法国国家药品食品监察署、巴黎国立医院总部的大力支持下，由26名中法专家参与的《中医基本名词术语中法对照国际标准》出版，有相关针刺标准穴位制定，并获得由中国科技部颁发的中医药国际贡献奖。2013年法国中医药联盟提供了1份专业参考指南，规定了中医执业者的认可标准。加快中医标准化进程。

6 针灸教育

La Füye于1943年创建法国针灸协会的章程，并成为该协会的主席。1946年，他创立了国际针灸协会，1947年成立了法国国家针灸协会[31]。法国医师公会于1956年即接纳针灸，1985年法国卫生部设立了“关于针灸治疗诸问题研究委员会”,1989年法国政府批准公立大学开设针灸课程,巴黎、马赛、里昂、民斯和斯特拉斯堡等地9所医科大学(8年制)开设了针灸课,授课时间450学时[32]。2007年2月14日，担任法国教育部和科研部长的吉勒德罗宾在法国第五大学宣布，授予部分高校颁发中医针灸国家级学位证书，以全面提升法国的中医针灸教学及治疗质量，近几年法国许多医科大学增加了中医课程。2015年法国传统中医自由学院里昂中心挂牌成立“岐黄中医学院”对我国传统中医在法国的发展起到积极的作用。同年中-法(巴黎)中医药中心揭牌成为中法合作的里程碑。

法国主要和针灸相关并得到政府认可的学会有法国中医医师联合会(Union Française des Professionnels de Médecine Traditionnelle Chinoise，UFPMTC)、法国中医联盟(Confédération Française de Médecine Traditionnelle Chinoise，CFMTC)和法国传统中医学院(Fédération Nationale de Médecine Traditionnelle Chinoise,FNMTC)等。从1998年开始，全国中医针灸师(Diploma of Traditional Chinese Acupuncteur)在10月的学会年会上颁发合格证书，每年9月中旬举行1次。合格证书包括合格者的编号、职业证书印有考试合格年份的徽章及职业手册等[33]。

7 法国针灸著述

法国针灸书籍数量庞大，种类齐全；法国针灸著述主要来源于经过法国外交官和旅行家在中国学习针灸后出版著作；通过商人自由贸易传到法国的针灸书籍，经过翻译出版成法国针灸书籍；医生在法国当地学校经过学习和了解针灸出版著述;内容上主要是中医相结合形成本国思想的相关针灸著作。见表1。

表1 19～21世纪法国出版的部分针灸著述

8 结语

针灸是在航海家、旅行家、外交家与传教士的影响下在很早就传入法国，在传入的过程中，翻译了大量针灸经典，经过学习中医相关内容撰写了大量针灸著作，保存了中国遗失的部分中医经典，丰富了中国针灸国外部分的资料，为学术界研究国外针灸提供参考。在17世纪前，针灸在法国的影响不大，中法医学交流有限；在19世纪针灸逐步开始为法国人所接受，但这一时期还未合法应用于临床。到20世纪开始,法国学者形成自己的思想，并成立了相关的针灸医学会，有专门的学校开设针灸教育，并且争取到了相关法律的支持。21世纪开始,针灸广泛应用于妇产科、骨科与肿瘤科等各科疾病，在法国非常受到欢迎。法国针灸发展优点在于开启中西医结合的新融合思路，定期举办中法医学交流会；创新应用针灸不局限于传统针灸如耳针的发现以及应用、电针的应用、现代戒烟的应用、新型冠状病毒的应用；与现代科学影像相结合拓宽针灸应用。法国针灸发展存在一些不足，如缺少系统学习中医文化的背景，未形成规范的针灸理论应用体系，针灸教育机制不完善，中医立法不完善导致应用领域受限制；导致法国针灸发展遇到阻碍。在信息化时代开展线上中法针灸学术交流研讨会，通过交流取长补短；在中医院校与法国合作开展中医针灸相关课程，完善教育考核机制，弥补法国中医文化背景；加快中医国际化发展进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