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司桂

（遵义师范学院外国语学院，贵州 遵义 563006）

一、引言

中国仡佬民族文化博物馆位于遵义务川县九天大道（离仡佬之源景区约1公里处），馆内设有仡佬族历史、仡佬族农耕、仡佬族丹砂、仡佬族生产生活、仡佬族傩戏、仡佬族非物质文化共六个单元，真实、立体以及全面地展示了仡佬族悠久的历史、丰富的民族文化以及浓郁的民族风情，是黔北乃至中国仡佬族文化对外推介的重要窗口。为了能让我国仡佬民族文化走向世界，提高我国仡佬民族文化在国际上的影响力，馆内的各种有关仡佬民族文化的宣传资料都配有相应的英译文。那么，馆内这些英译文翻译得如何？目标语读者能接受这些译文吗？能达到预期的传播效果吗？本文拟以奈达的功能对等论为理论依据，对馆内的英译现状进行评析兼匡谬，拟为中华民族文化的外宣翻译提供一定的启示和路径。

二、功能对等论的提出

功能对等论(Functional equivalence)是美国著名的语言学家、文化人类学家和翻译理论家尤金·奈达（Eugene A.Nida,1914-2014）在20世纪60年代初提出的。奈达大学所学专业为语言学及文化人类学，毕业后一直从事语言学以及人类文化学研究，曾与汤逊（William Cameron Townsend）夫妇等人一起前往墨西哥，运用结构主义语言学以及人类学知识分析和研究当地塔拉乌马拉人的语言[1]。经汤逊推荐，奈达后来加入美国圣经公会，帮助圣经公会分析及研究为什么那么多的希伯来《圣经》译本和希腊语《圣经》译本不被人接受或被人误解。“我接受过语言学和人类学这方面知识的专门学习。职是之故，美国圣经公会便邀请我去研究：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希伯来《圣经》译本和希腊语《新约》译本被认为很难看懂，还常常被人误解。”[2]

奈达加入美国圣经公会之后，担任翻译总干事（general secretary for translations），在纽约总部专门负责译稿的审阅工作。之后，又亲自去翻译工作坊指导译员进行《圣经》翻译工作，并与译员一起解决翻译中出现的问题，而且与译员一起讨论语言和翻译的问题。通过对语言和翻译相互关系的逐渐认知，以及对翻译问题的不断解决，奈达对翻译感性经验的积累越来越丰富，对翻译本质之认识亦日益透彻。奈达的“功能对等论”就是在这种背景下提出的。换言之，该理论的提出并不是空穴来风，而是基于对大量感性材料的所思所想以及所感所悟，并试图解决翻译中出现的各种问题。纽马克（Peter New mark，1916-2011）曾经说过，“任何翻译理论若不是基于解决翻译实践中出现之问题，就会空洞无物、毫无意义”[3]。简言之，奈达的功能对等论是在对翻译问题探讨的基础上提出的，对翻译的种种困境体会深切，对翻译本质之认识亦从译之得失而悟得。由此，我们可以说奈达的功能对等论意义深远，对翻译实践指导性很强。

三、功能对等论的内涵

功能对等论起初叫动态对等论，自20世纪60年初提出之后，奈达在不同时期对之进行不断修正、增补和完善，最后赋予该理论丰富的内涵以及风格迥异的理论特色。

第一，功能对等论以对等为导向。奈达给翻译所下的定义就是“从语义到文体在译语中用最切近而又最自然的对等语再现原语信息”[4]。此外，“接受者和信息之间的关系应该和源语接受者和信息之间存在的关系大体对等。”[2]

第二，功能对等论中的“对等”不能理解为数学意义上的等同，只能是功能上的一种近似，即以功能对等接近程度为依据的近似[5]。

第三，关注语言的交际功能，强调语言的交际功能在翻译时要达到基本对等。换言之，具有信息功能的文本要达到信息功能上的基本对等，情感功能为主的文本应译为情感功能的文本，以认知功能为主的文本应译为与此相对应的文本，等等。

第四，功能对等论必须明确反映出原文意义和意图[2]。换言之，译文的意义以及所含的意图性要与原作者在原文中所传达的意义及意图性大体相同，这样，才能保证原文所传递的交际功能与译文大体相等。

第五，强调译文的接受效果。奈达在研究《圣经》译文的接受效果时，主张应有三种语言特性的译文[6]：（1）用于教堂及其他宗教场所且反映传统语言特性的译文；（2）为文化水平高的读者所用且反映现代文学语言特性的译文；（3）为一般听众或读者所用且反映大众语言特性的译文。

综上所述，功能对等论的内涵可简化为：用合乎目的语规范的对等语或近似对等语译出原文信息及意图，不仅使译文在交际功能上与原文保持大体一致，还能在目标语读者中取得很好的接受效果。

四、基于功能对等论之翻译实例评析

中国仡佬民族文化博物馆的中文宣传做得很到位，对我国仡佬族尤其是贵州仡佬族的民族溯源、地域分布、族群迁徙、生活习俗等信息介绍得较为详尽、细致，其文字表述和行文风格符合国人的认知特征、审美情趣和阅读习惯。这对国内游客而言，既能满足他们的信息需求，也能使他们在阅读中得到一种美的享受[7]。那么，与馆内这些中文外宣资料相对应的英语翻译又如何呢？是否达到了外宣传播之功效呢？以下拟运用奈达的功能对等论对馆内的这些英文翻译进行评析兼匡谬。例1：《昨日重现》

远古时代，务川楠木众多，尤以金丝楠木最为珍贵。由于地质变迁，一些金丝楠木深埋地下，经过上万年的沉积碳化，成为稀有的阴沉木。因为各种偶然原因，部分金丝楠木的阴沉木得以重见天日。

金丝楠阴沉木经过打磨，外表光滑细腻，内部纹理清晰，用水清洗表面时，其金丝闪现灿烂的光泽。

作品《昨日重现》，以简单手法，重塑了金丝楠挺拔向上的前世风姿。以古观今，重现昨日。

原译：

Yesterday Reappears

Ancient times.There were many phoebe of Wuchuan,especially the phoebe Zhennan s.Lee which was the most precious.Due to geological changes,some of the phoebe Zhennan s.Lee trees buried deep underground,after tens of thousands of years deposition and carbonization,become rare ebony.For various accidental reasons,some of the ebony of the phoebe Zhennan s.Lee was rediscovered.

After polishing,the ebony of the phoebe Zhennan s.Lee is smooth and exquisite in appearance,and its internal texture is clear.When the surface is cleaned with water,its gold silk has a brilliant luster.

The work“Yesterday Reappears”,with a simple technique,reconstructs the upright and upward style of the precious life of the phoebe Zhennan s.Lee.View the past with the present and reproduce the past.

原文是对仡佬族木雕工艺传承人彭冲的木雕作品《昨日重现》及其背景知识的简单介绍，属于以信息功能为主、情感功能为辅的文本。尽管与中文外宣资料相应的英文翻译对原文的信息功能以及感染功能进行了某种程度的传递，但由于译文中式表达痕迹明显，语法错误较多，句法结构零散，句子逻辑性差，没有考虑目标语受众的阅读习惯及审美情趣，因而其传播效果不尽如人意。例如，《昨日重现》翻译为“Yesterday reappears”,中文痕迹明显，没有顾及目标语读者的认知特点，倒不如译为在英美世界人人皆知的一首歌的歌名“Yesterday Once More”，这样的话，既能与目标语读者的心理认知相一致，又能迎合目标语读者的欣赏习惯，取得意料之外的传播效果。此外，译文对金丝楠木这一专门术语的处理也显得啰嗦，没有照顾语篇的衔接性，对原文信息的传递不到位，达不到信息功能上的对等。职是之故，上文建议译为：

Yesterday Once More

In prehistoric times,there appeared many kinds of nanmu trees(its botanic name is Phoebe zhennan S.Lee et F.N.Wei)in Wuchuan,with Jinsi Nanmu tree(its botanic name is Phoebe zhennan S.Lee)being the most precious.Some Jinsi Nanmu wood was hidden underground due to geological evolution and changed into ebony wood(its botanic name is diospyros ebenum Koenig)resulting from sedimentation and carbonization for thousands of years.And some ebony wood was discovered as a result of accidental factors.

After polished,the ebony wood feels smooth and looks exquisite;besides,the golden lines in the ebony wood assumes a shining luster.

The work Yesterday Once More resumes in a simple way the towering style of Jinsi Nanmu in its prehistoric period.It seems to have restored the past style of Jinsi Nanmu from the past perspective.

例2：仡佬族房屋基本上都是木构造，通常依树、依山、依地而建，具有防虫、防潮、采光充足、通风良好的特点。干栏式建筑是最典型的仡佬民居建筑，在贵州北部的仡佬族聚居区仍然留着这种传统住宅。

原译：The house of Gelao minority is mainly constructed with wood in line with the conditions of trees,mountains and lands,protected against insects and damp,and with sufficient lighting and good ventilation.The“Ganlan”style architecture is the typical residential building of Gelao minority and still remains in the settlement of Gelao minority in the north Guizhou.

上例讲述的是仡佬族房屋的建筑风格，对房屋的建筑材料、坐落位置以及功能作用等进行介绍，属于典型的信息型文本。以上译文保留了原文中的基本信息，这对民族文化的外宣是十分必要的，因为“对外宣传的目的主要是希望外国人迅速获得译文中的信息”[8]。然而，“倘若我们的英译行文晦涩、拗口，甚至不和译语的思维方式，读者很快会失去兴趣，就达不到宣传的目的。”[8]而以上译文句法逻辑混乱，词法搭配不当，用词不准确，例如，“protected against insects and damp”中“protected”与“damp”的搭配不恰当，且其主语也不明确；此外，把“民族”翻译成“minority”也不准确，等等，不一而足，这都严重影响了信息功能的传递，使译文和原文在信息功能上达不到交际上的对等，仡佬族文化也得不到有效的传播。原译文建议改为：

→The houses of the Gelao ethnic group, basically made of wood,are usually situated at the foot of or beside lush mountains;furthermore,the houses are dry,airy and light，conducive to being insect-resistant.The stilt-styled(also called“Ganlan styled”in Chinese Pinyin)architecture features the houses of Gelao ethnic group,which can be still found in the Gelao-inhabited regions of north Guizhou.

例3：开秧门，是仡佬族在下田扯秧之前祭祀秧神的仪式，用于预祝秋季水稻丰收。

原译：Opening seedling door refers to the ceremony held by Gelao people to sacrifice the God of Seedling before pulling up the rice seedling to wish a good harvest of autumn rice.

原文属于典型的信息型文本，对颇具民族特色的“开秧门”这一文化专有项进行简单介绍。尽管原译文对原文的信息进行了翻译，且其信息交际功能与原文取得了一定的对等，但原译文对“开秧门”这一颇具民族特色的专有名词的翻译过于简单化、模糊化，对“扯秧”“少数民族”等词的翻译不到位，句法不简洁明了。因为译者心中缺乏目标语读者意识，所以就很难做到与原文在文化信息功能方面的对等。换言之，我们要翻译好此类文本，并做到文化信息方面的功能对等，就需做到对原文隐含的信息明晰化、句法地道化、用词准确化。鉴于此，原译文建议改为：

→Kaiyangmen(literally,it means“Opening seedling door”)refers to a ceremony held by Gelao ethnic group to offer sacrifices to Seedling God before going to rice paddy to transplant seedlings,wishing a good harvest in autumn.

例4：“靠山吃山，山尽其利，取之于山，食之于山。”是仡佬族饮食习俗的主要特色。仡佬族人以大米、玉米为食，兼顾小麦、红薯等，喜食酸、辣味。盛大的三幺台是举办婚嫁、祝寿等重大民事活动招待贵宾之礼。仡佬族人充分利用食材，精心制作的百合粉、油茶、麻糖醋等特色食品绿色环保，健康营养。

原译：“Cooking what grows on mountains”is the major characteristic of Gelao minority’s eating habits.Gelao people take rice and corn as staple food and also eat wheat,sweet potatoes,etc.As dishes,like sour and spicy flavor.The grand“sanyaotai”,a feast with youcha,wine and dinner,is the treatment etiquette for wedding,birthday congratulation and major civil activities.The lily power,youcha,matangcu and other specialties made by Gelao people are green&environment protection and healthy&nutrient.

以上中文宣传资料以信息功能为主，并含有一定的情感功能。信息功能主要体现在对仡佬族饮食习俗、三幺台以及一些特色饮食的介绍；而情感功能主要是通过诸如“主要特色”“盛大的”“重大”“精心制作”“特色食品”等主观修饰语和评价语来体现。但是，原译文表述啰嗦，对个别表述理解有误（如译文“Cooking what grows on mountains”不知所云，把“酸”译为“sour”更让人莫名其妙），对特色民族文化词语的翻译含混晦涩，如（“三幺台”指的是要经茶席、酒席、饭席三台后才结束的宴席，译为“a feast with youcha,wine and dinner”，过于简单、含混不清，令人难以理解），语句搭配不当（如译文中的“green&environment protection and healthy&nutrient”与其主语搭配不当），等等。这严重影响了信息功能和情感功能的传递，很难取得与原文在这两大功能上的对等。以信息功能为主的文本，译者的首要任务在于如实传递信息，而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使译文能为读者所正确理解[9]，剪掉原作的“残枝败叶”，挤掉原文中的“水分”，使句子结构流畅，语言表达地道、自然，提高目的语读者的“悦”读性，增进他们的亲切感，从而达到最大程度的功能对等。职是之故，以上译文建议改为：

→“Living by mountain products” characterizes the diet for Gelao ethnic group;namely,the people live on rice and corn with wheat and sweet potatoes as supplements,and likes to eat pickled and spicy food.“Saiyaotai”,a grand banquet composed of Youcha tea service,wine service and dinner service,is often held in such major activities as wedding and birthday to entertain guests and friends from afar.Gelao ethnic group makes full use of green food materials like lily powder,Youcha tea and Matang vinegar,which are wholesome and nutritious.

五、结束语

中国仡佬民族文化博物馆内的中文外宣资料是以信息功能为主、情感功能为辅的应用型文本。我们要对之进行正确翻译并取得一定的外宣效果，就需寻找与之相应的翻译理论作指导。奈达的功能对等论是以原文信息传递为依归、读者反应为评价效度的交际翻译理论，译者在翻译实践中若以这两点作为指导原则的话，既能把原文中民族特色浓郁的文化信息进行立体、真实及全面的介绍，又能取得一定的接受效果，进而达到提高中华民族文化的传播力、影响力以及感召力，塑造可信、可爱、可敬的中华民族文化形象的目的。本文运用该理论对中国仡佬民族文化博物馆内的中文外宣资料的翻译现状进行评析兼匡谬，一方面深化了我们对该理论的认识，拓宽了该理论的使用阈，毕竟“操千曲而后晓声，观千剑而后识器”，使翻译理论与翻译实践做到“互构、互补、互彰”；另一方面也希望能为贵州乃至我国的民族文化走向世界奉献绵薄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