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从从,赵 铎

(1.河南中医药大学,河南 郑州 450046;2.河南中医药大学第一附属医院,河南 郑州 450000)

脑胶质瘤是一种常见的颅内恶性肿瘤[1]。目前治疗脑胶质瘤主要以手术切除为主,术后常联合化疗和放疗,但脑胶质瘤的恶性程度较高,易复发,中医药在改善整体状况、缓解局部症状、减少复发等方面具有独特的优势[2]。郑绍周教授是全国名老中医、全国老中医药专家学术经验继承工作指导老师,从事中医、科研工作近60载,擅长治疗内科疑难杂病。郑绍周教授结合脑胶质瘤发病的病因病机及临床表现进行辨证施治,总结出治疗脑胶质瘤的独特思路,现整理如下。

1 病因病机

脑胶质瘤属于中医“头痛”“真头痛”“厥逆”“目盲”“癫痫”“偏枯”等范畴。«黄帝内经»对其症状及成因已有论述,如«素问·奇病论»曰:“髓者以脑为主,脑逆故令头痛。”郑绍周教授通过临床观察和经验总结,认为脑瘤是一种全身属虚、局部属实的疾病,发病特点为病势急、病情重、病位在上,多因风、痰、瘀、毒阻于上,肾精亏虚于下。郑绍周教授指出毒指热毒,即火热之邪,所谓毒是指邪之炽盛。温之渐为热,热之极为火,外感诸邪伤及人体、内伤七情和脏腑功能失调后,均可化火化热;火为阳邪,其性炎上,热毒之邪侵袭最易伤津动血,灼液耗气。头为诸阳之会,三阳六腑清阳之气皆会于此,三阴五脏精华之血亦皆注于此。当机体正气亏虚、脏腑功能失调时,风与痰、瘀、毒夹杂,邪结聚脑府,脑络痹阻日久,气机紊乱。郑绍周教授认为脑为髓之海,髓为肾精所化,故脑主要依赖肾之精血濡养,肾精血不足,头脑失其所养,日久形成脑部肿瘤。

2 标本兼顾,分期论治

郑绍周教授认为脑胶质瘤产生的根本原因在于正气亏虚,邪毒内侵。病因病机总属本虚标实,本虚主要责之于脾肾亏虚,标实主要责之于风、痰、瘀、毒等邪。正气亏虚是该病产生的前提条件,扶正培本是脑胶质瘤治疗的重要原则,且贯穿疾病治疗始终[3]。郑绍周教授以扶正培本、祛邪解毒为治疗大法[4],重在辨清标本缓急,认为脑胶质瘤的治疗可分初期、中期和后期。

初期,邪气尚浅,邪实标急,临床表现多见头痛、恶心呕吐、头晕目眩等,遵循“其实者,散而泻之”“坚而削之”“留者攻之”“结者散之”的原则,多以攻邪为主,邪气祛则正气安。标实者当以“通”为主,佐以补虚以防邪毒伤正,祛邪不忘本虚。治当化痰散瘀、解毒抗癌为主。基本方:全蝎10g,僵蚕20g,蜈蚣3条,重楼18～30g,黄芪30g,人参5～10g,白术20g,半枝莲15g,白花蛇舌草30g。郑绍周教授认为虫类药通脏腑、走经络,凡气血凝聚之处皆能开之[5]。全蝎善于走经络,息风止痉;僵蚕善于搜剔络脉中之风痰,主化痰通络,佐以蜈蚣搜风解痉,攻毒散结,增加诸药祛痰化瘀解毒之力,可以达到风息痰化、气血经络通畅的效果,且三者活性物质均具有抗肿瘤作用[6-8]。此期还运用适量重楼、半枝莲、白花蛇舌草等抗癌解毒,慎防其变。重楼醇提取物可对胶质瘤细胞的增殖、凋亡产生影响[9]。白花蛇舌草清热解毒,消痈散结;半枝莲清热解毒,化瘀利尿,二者配伍抗肿瘤效果明显增加[10]。

中期,正邪交争处于胶着阶段,邪实渐祛,本虚渐露。此期患者可见身倦乏力、少气懒言、面色萎黄或苍白,视力、记忆力、智力减退等表现。本虚者当以“补”为要,故在祛邪解毒的同时,扶正培本亦是脑胶质瘤治疗的关键所在。此期宜攻补兼施,以益气行瘀、祛风化痰为治法。基本方:黄芪30g,白术25g,川芎10g,皂角刺20g,葛根12g,巴戟天30g,淫羊藿30g。该方重用黄芪、白术健脾益气;巴戟天、淫羊藿补益肾精,培正固本。肾精充足,肾之阳气鼓动,气血得以调畅,脾运得健,先天、后天互为滋生,如此循环往复,脏腑气机得以通调,正气内存,邪气始消。脑胶质瘤病位在脑,症在全身,治疗时应以攻伐脑为首要着眼点,进而调理脏腑整体功能。郑绍周教授在此期依据中药的升降特性,选用川芎、皂角刺、葛根等中药归经入脑,更好地调节升清降浊作用,以达病位。川芎升散,走而不守,上行头颠。皂角刺辛散走窜性强,消肿托毒,具有抗肿瘤作用[11]。葛根为解肌之要药,能升发阳气,疏通筋络,筋舒阳展则痉痛自止。

后期,脑瘤经久不愈或脑瘤放化疗术后,阴虚津亏,正气消耗,此期邪气侵袭于外,正气亏损于内,可表现为身体虚弱、头痛、头晕耳鸣、五心烦热、视物模糊、身体消瘦、四肢抽搐、昏迷等。此时以扶正补虚为主,治以健脾益肾、补精填髓,兼以祛邪抗瘤,补虚不忘祛邪。基本方:黄芪30～50g,白术25g,茯苓20g,薏苡仁30g,砂仁6g(后下),楮实子30g,枸杞子25g,女贞子30g,黄精30g,谷精草30g。«医宗必读·积聚»认为:“末者,病魔经久,邪气侵袭,正气消残,则任受补。”故用黄芪调气健脾以补虚,滋阴生津以养胃。调护脾胃可以调节免疫功能,巩固治疗效果,所以在治疗过程中要重视固护脾胃,补肾不忘健脾。郑绍周教授认为脑胶质瘤的发生与阴阳失衡、内脏功能失调有关。在用楮实子、枸杞子、女贞子、黄精等滋补肾阴、益精填髓的同时,酌加淫羊藿、肉苁蓉、沙苑子等温壮肾阳之品,遵“阴中求阳,阳中求阴”之意,重视阴阳互根互用的关系,旨在阳中求阴,使阴得阳升而泉源不竭,达到阴阳调和。

3 预防调护

郑绍周教授在治疗脑胶质瘤过程中非常重视患者的精神起居,强调身心同治。“怒伤肝”“思伤脾”“恐伤肾”,在情志失调情况下,脏腑气机不畅,津液布化受到影响,出现津停液聚,痰血郁结,日久逐渐形成积聚不得消散。«灵枢·百病始生»云:“内伤于忧怒,则气上逆,气上逆则六输不通,温气不行,凝血蕴里而不散,津液涩渗,著而不去,而积皆成也。”明确指岀情志不畅,则易患肿瘤,这与现代临床认识肿瘤的病因相符。郑绍周教授强调调畅情志,保持乐观心态,避免情绪激动、长期重压等因素,避免忧思恐惧过度以防气郁肝脾,惊恐伤肾,从而加重病情;顺时养气,避免过度劳累、熬夜、吸烟酗酒,避免食用辛辣刺激食物,避免接触流感人群,远离外部毒邪等致病源,防止损伤脾胃气机;积极锻炼身体,预防感冒,加强营养,注意固护自身正气。

4 病案举隅

患者,男,69岁,2018年9月12日以“右侧肢体麻木2个月”就诊。患者2个月前突发右侧肢体发麻,不伴运动障碍,行M R I示:左侧岛叶占位。半个月前在安阳市某医院行占位切除术,后病理提示:(左侧岛叶)星形胶质母细胞瘤,世界卫生组织Ⅳ级I D H野生型。现症见:言语不利,时有表达受限,右侧肢体麻木,时有肢体无力感,纳可,紧张时眠差,二便正常。诊断:脑胶质母细胞瘤术后。处方:黄芪30g,人参片10g,白术20g,生薏苡仁30g,泽泻30g,猪苓25g,清半夏9g,皂角刺20g,楮实子30g,桑椹30g,白花蛇舌草30g,砂仁9g(后下),重楼30g,全蝎10g,僵蚕15g,蜈蚣3条。6剂,水煎服,每日1剂。

9月14日二诊:2日后代诉口苦,言语不利,右侧肢体麻木,再以上方加水牛角粉3g,珍珠粉3g。6剂,水煎服,每日1剂。

9月28日三诊:患者言语不利较前减轻,右侧肢体麻木感减轻,偶有肢体乏力,易醒,脉沉细,苔薄白,舌质红。上方去砂仁,改猪苓为30g,僵蚕加至20g,加沙苑子30g,半枝莲30g。14剂,水煎服,每日1剂。

10月22日四诊:患者服药后右侧肢体麻木症状好转,言语较前流利,反应较前灵敏。纳差,恶心,多梦,脉沉细,舌苔白,质暗红。守上方,14剂,每日1剂。

11月28日五诊:患者右侧肢体麻木好转,言语表达较前流利,头部昏沉,偶感口苦,纳眠欠佳,大便干结,脉沉弦细,结代,舌苔薄白,质暗红。上方去人参、白术、沙苑子、白花蛇舌草、半枝莲,加葛根30g,苦参20g,六月雪25g,檀香10g,九香虫10g。14剂。

12月19日六诊:患者右侧肢体麻木症状基本消失,言语表达较前流利,头部昏沉症状明显改善,纳可,睡眠较前改善。脉沉弦细数,舌苔白厚腻,质红,体大。上方去葛根,加人参片10g。14剂,水煎服,每日1剂。

按语:郑绍周教授认为该患者为脑胶质母细胞瘤术后,肝肾渐衰,气血不足,四诊合参,属于脑胶质瘤后期,故予黄芪、人参、白术、楮实子、桑椹益气健脾,滋育肝肾;黄芪扶正托毒,以白花蛇舌草、重楼解毒祛邪;痰湿往往相伴而行,在化痰祛瘀基础上联合生薏苡仁、猪苓、泽泻利水渗湿,给湿邪以出路;清半夏、皂角刺化痰散结,全蝎、僵蚕、蜈蚣三药合用,增强息风通络、解毒化痰之功;砂仁固护胃气,以防伤正。二诊时患者有口苦、言语不利、右侧肢体麻木症状,考虑患者肝阳风动表现突出,遂在原方基础上加水牛角粉3g,珍珠粉3g,以平肝潜阳。三诊时患者症状减轻,正气渐复,予沙苑子调和阴阳,增强滋补肝肾之功,加半枝莲增强清热解毒、活血化瘀之功。四诊时患者症状明显好转,效不更方。五诊时患者右侧肢体麻木好转,言语表达较前流利,正气逐渐得护,故去人参、白术、沙苑子、白花蛇舌草、半枝莲,头部昏沉加葛根升阳舒筋,引经上行脑络;加苦参、六月雪清热解毒。患者纳眠欠佳,胃不和则卧不安,故予檀香、九香虫理气和胃。六诊时患者症状基本好转,去葛根,予人参片扶正固元,以巩固疗效。

5 小结

郑绍周教授长期从事中医临床、教学、科研工作,在治疗脑胶质瘤术后方面形成了扶正固本、祛邪解毒的治疗理念。在辨治过程中依据患者不同体质及疾病的不同时期,扶正与祛邪(补肾与解毒)各有侧重,并紧密结合病机特点,临证辨证与辨病相结合,可明显改善症状,加速患者康复,提高患者的生活质量,疗效显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