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 琼 沈 滢（通讯作者）

（长春工业大学，吉林 长春 130012）

“一带一路”倡议是探索沿线国家经济共同增长之道，是实现全球再平衡、开创地区新型经济合作范式的一种创举和尝试。其实质上是跨越边境的次区域合作（崔启明，2014），而区域经济合作是一个动态发展过程，要经历不同的阶段，最终走向一体化，并且在不同阶段会受到不同条件的影响，呈现不同的特征（赵颖超，2017）。“一带一路”沿线65 个国家，数量之庞大，人口民族之众多，国情之复杂，导致“一带一路”沿线区域经济一体化发展过程中，进程不可能一致。因此，对于六大经济走廊的建设要分析其差异性，需要根据区域经济合作所处的不同阶段和各国不同的特点确定促进合作及一体化发展的条件，在此基础上实施相应的措施，才能更好地保障“一带一路”六大经济走廊建设规划的落实。

区域合作的国内外的实践和理论研究已经证明，国家异质性是固然存在的，并且对区域合作起着重要的影响。但对国家异质性的深入的研究，尤其是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异质性及其合作进程中的动态研究还较少。

因此，本文对区域合作中的国家异质性的内容进行研究，并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异质性进行测量，初步探讨国家异质性与区域合作的关系，进而提出促进区域合作。

一、研究综述

1.异质性

异质性最早起源于生物学和遗传学对细胞的研究，细胞之间看似相同的外表下隐藏着一段或几段异质的基因结构和基因突变组，细胞的异质性限制了药物对致病细胞的可控性。异质性也被应用于哲学、文学、人口学等领域，用于揭示某种关系的认定。异质性这个概念第一次被定量分析出现于肯尼斯·韦西特尔（Kenneth W.Wachter）与大卫·费德曼（David A.Freedman）在2000 年发表的《美国1990 年人口普查数据的局部异质性测算》一文，他们把异质性定义为小区域的人口登记遗漏率与整体区域遗漏率均值的偏差，进而测算数据并对人口普查结果的准确性进行说明，作者最大的贡献在于将同质性和异质性进行量化假设和计算，为国家异质性的定量分析提供思路[1]。张林等认为异质性是在某一领域各种成分复杂多样、非均质，异质性是国家合作的必要条件，国际合作中要重视异质性、重视国家之间的差异，突出国家异质性，发现国家合作的机遇[2]。葛雷在此概念的基础上以异质性的视角分析生产要素不平衡对国际分工格局的影响[3]。龚超认为异质性是主体（个人、企业和国家三个层面）差异性的集合，差异来自于主体的能力，并影响主题行为[4]。杨思灵指出，“一带一路”沿线国家政治与社会安全形势复杂，如部分国家政治局势不稳定，而部分国家恐怖主义形势较为严峻，此外，部分国家民族宗教文化多元[5]。高荣伟认为“一带一路”实施过程中有政治、经济以及法律、人文、宗教以及沿线国家局部冲突和战争等方面风险因素[6]。周方银指出，“一带一路”沿线涉及国家数量大、地域广，情况复杂，合作难度大[7]。黄永弟认为，“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存在着巨大差异会为国际合作带来负面影响[8]。韦倩指出，差异性对群体合作产生副作用，好的沟通、惩罚、管理和分配机制对合作产生正面效应[9]。

2.异质性的测度

Easterly 等主要采用种族语言比例指数（measure of ethnolinguistic fragmentation，ELF）作为各国异质程度的主要代理变量，用随机选择同一个国家或地区的两个人归属于不同种族群体的概率来计算异质性程度[10]。Baldwin 等采用三个指标测度各国异质性程度，分别为：种族语言比例指数（ELF）、文化比例指数（Cultural Fractionalization，CF）和群体间不平等（Between-Group Inequity，BGI）的经济差异指标[11]。Boustan 等（2010）以反映收入异质性的基尼系数和反映种族异质类别的ELF 指标测度异质性程度。袁凯用异质性的思想，通过地理视角的方法和基于产业视角的方法建立区位决策模型[12]。梁靓通过样本分析认为战略合作伙伴、产业、国家三个方面的异质性对企业创新绩效有显著影响。梁靓在多样化的基础上整合了差异化的测量维度，提出了合作伙伴异质性的测量方法[13]。胡海波提出了异质性系数的概念，他认为网络的异质系数是根据微观经济学中用以描述收入不均的洛伦兹曲线（Lorenz curve）和基尼系数定义的[14]。

“异质”不仅存在于生物界，也广泛存在于参与国际经济活动中的各大经济体之间，重视国家之间的异质性，就能通过表象看到影响合作的关键因素和核心问题。目前，越来越多的学者尝试用异质性研究经济现象和问题，并且多应用于企业、行业等微观经济体的研究，尤其在劳动力要素流动带动区域经济发展方面，取得了一定的成就，但将异质性应用于国家经济合作，研究合作的内在规律方面还有比较大的研究空间。

除了生物学的角度以外，理论界对于异质性并没有统一的界定，部分研究已经将异质性与同质性的定义和关系上升到哲学关系中，但在以下观点上具有一定的共识：认为异质性普遍存在，表现为差异程度、多样性以及非均质性等特征。

二、国家异质性的内涵及测度

国家异质性的研究，可追溯到国际贸易理论对国家间差异的认识。而对于国家异质性的认识也可以归纳为区域异质性、多样性以及空间差异性三个方面。在此基础上，本文结合Kenneth W.Wachter 和David A.Freedman 对异质性的定义，从主客观两个维度界定国家异质性的内涵：一是将国家作为经济空间的“个体”，其异质性主要是指国家自然禀赋属性的差异与多样化，如国家规模、资源禀赋、民族文化等，属于客观属性，影响国家对外经济竞争力；二是国家作为区域经济合作的行为主体，其异质性主要体现在国家偏好的差异与非均质性，如合作意愿、治理理念、利益偏好等，属于主观属性，表现为合作态度和利益偏好。通过分析整理，国家异质性的测度指标以及关系汇总如表1。

表1 国家异质性测度指标体系

从指标影响因素的分析和相关理论和实践的经验中可以发现，国家异质性具有动态性、阶段性及时滞性。动态性是指国家异质性是随着时间的变化而变化的；阶段性是指国家异质性对国际区域经济一体化进程影响不是均质的，与其阶段相关；时滞性是指国家异质性对区域经济一体化发展过程影响具有一定的滞后期。基于此，本文提出了以下五个假设：

假设1：国家异质性对国际经济合作的影响具有正负两个方面；

假设2：主观性异质性和客观性异质性对区域经济合作影响是不一致的；

假设3：主观异质性对贸易合作阶段的影响不显著；

假设4：客观异质性对区域经济合作影响具有滞后期；

假设5：国家异质性随时间而变，且变化速率不同。

三、国家异质性与区域经济合作的关系分析

1.分析对象选择与依据

本文拟以“一带一路”六大经济走廊为分析对象，鉴于数据限制，本次作出部分选择。在“一带一路”的六大经济走廊合作进程中，中国-中南半岛经济走廊以及新亚欧大陆桥启动的时间相对较早，是在2010 年1 月中国-东盟合作与原有亚欧大陆桥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合作效果较好，分别占据了“一带一路”与中国贸易比重的44%和7%，二者贸易比重之和超过了50%，具有一定的典型性。因此，本文以这两大经济走廊为例进行具体分析。

2.关系分析

根据提出的国家异质性评价指标体系，本文收集整理了关于两个经济走廊沿线36 个国家的相关数据，对国家异质性进行了测算，结果如下（由于篇幅限制，数据表省略，仅以2016 年的分析结果为例说明）。

从国家异质性测算结果（表2）可以看出，中国-中南半岛经济走廊各国的整体异质性较小（新加坡为特例），而新亚欧大陆桥沿线各国的异质性较大；并且发现同一走廊各国异质性也有较大的差异，如新欧亚大陆桥沿线西欧各国异质性较大，东中欧较小。

表2 2016年沿线国家异质性平均值测算表

结合各国的合作进程来看，自2013 年9 月提出“一带一路”开始， 4 年来“一带一路”区域经济合作发展较快。在对“一带一路”沿线六大经济走廊和各国的合作进程的分析时，本文借鉴生命历程（life course）的思路，选取一些重要事件时点，对合作进程进行了总结分析。从进程分析中发现，六大经济走廊及各国合作进程不一，国家异质性对区域经济合作影响较大，如中国-中南半岛经济走廊中国家异质性较小，合作进程较快；新亚欧大陆桥沿线中西欧各国异质性较大，合作进程较缓慢，东中欧合作进程较快。

可见国家异质性具有影响作用。为了剖析具体的影响因素，本文采用分类、定量分析方法进行研究。

根据国际经济一体化发展的四个阶段特征划分，从目前的发展看，这两个经济走廊尚处于贸易合作阶段，因此，本文以中国为基点，以进出口贸易作为合作进程的标志，并将国家异质性分为主客观两类，对国家异质性与区域合作的关系进行定量分析（结果见图1、图2）。

图1 新亚欧大陆桥沿线国家与中国进出口占总进出口比例及客、主观平均差异性对比图

图2 中国-中南半岛走廊沿线国家与中国进出口占总进出口比例及客、主观平均差异性对比图

从图1 和图2 可以看出，主观异质性与客观异质性对国际区域合作的进程具有不同的影响，客观异质性与贸易合作水平相关度极高，且错后一个时期会发现二者为正向关系；而主观异质性则显现出无规则。由于贸易合作阶段以市场机制作用为主，因此主观异质性显现出无规则的相关。但进一步研究主观的三个方面的异质性，从中发现在主观异质性中的外部的干扰（如欧盟、美国等的作用）对于合作的作用是反方向的，而治理理念和利益偏好作用无明显规律，但工业化程度不同的国家作用方向有所区别。因此可推论主观异质性在不同的发展阶段具有的作用不尽相同。

图3 新亚欧大陆桥客观异质性与贸易

图4 新亚欧大陆桥主观异质性与贸易

图5 中国-中南半岛走廊客观异质性与贸易

图6 中国-中南半岛走廊主观异质性与贸易

四、促进“一带一路”沿线区域经济一体化的对策建议

综上，可知国家异质性影响国际区域经济一体化进程，且不同要素影响各异。为加快六大经济走廊建设进程，保障“一带一路”倡议的顺利实施，应结合中国与各国合作发展阶段，同时关注各国间差异性和区域内国家的均质性问题，制定我国的发展对策。

1.关注合作发展阶段差异

区域经济一体化进程主要包括贸易合作阶段、要素合作阶段、货币合作阶段和政策合作阶段。而不同阶段的关键影响因素是不同的。目前“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合作基本上属于贸易合作阶段以及向要素合作阶段过渡时期。该阶段需要加大与区域内国家的贸易依存度，提高要素流动水平以及要素的共享水平，为减少外部干扰提升合作意愿奠定基础。

而且即使是区域经济一体化的同一的阶段，也还存在发展周期的，会分为不同的子阶段。而不同的子阶段的合作特点也是不一样的。因此在相关政策的制定时一定要关注这些差异，制定不同的合作政策。

2.减少国家客观异质性的相对差异

在国家规模方面，发挥中国的国际地位以及经济优势，着重缩小区域内国家间的经济差距，也是“一带一路”倡议落实的关键；在资源禀赋方面，对外发展战略上应更多的体现关注对方国的互补性优势和利益共享上，以减少抵触情绪；在民族文化方面，全面开展民心相通工程，以汉语输出为载体，提升文化交流层次，提升区域内文化融合意愿和水平。加强合作意愿和亲密度是合作达成的关键，并决定合作的深度和广度。

3.加大国家主观异质性的研究

主观异质性主要作用于区域经济一体化的高级阶段，同时取决于执政党的更替以及该国家政策的连续性，具有较多的不确定性，应加大与各国各级政党官方与民间的交流，做到知己知彼，提升预判能力和水平；同时，减少国家间客观异质性也是抑制和减缓主观异质性突变性影响的重要手段。

4.加强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信息的监测

国家异质性是动态的，随着时间和外界变化而有所变化，并且变化速率不一。而目前“一带一路”的发展才10 年，即使可以追索以往的合作历史，时间也还是有局限，这对于客观规律的探讨是有很多限制的。因此，应该借鉴生命历程分析法的思路，建立“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异质性变化跟踪监测平台，并进一步探讨异质性与合作的客观规律，为国家制定政策和调整战略提供依据。

五、下一步的研究方向——国家异质性测度的辅助分析

国家异质性的定量分析一直是区域经济合作的一个难点，目前并没有任何经济指标能诠释异质性的程度，定量分析对区域合作的影响。下面将借鉴人口普查学给出的异质性概念建立同质性假设，进而借助区域一体化的经济指标中的贸易依赖性对国家异质性进行辅助分析，提出国家异质性测度的新角度。

首先需要简要叙述以下重要经济指标。

国家异质性测度的辅助分析对区域经济一体化水平的研究具有重要的意义。“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将被作为一个整体看待，同每一个区域经济体都会得到一个“比率”，并且我们也会得到这个“比率”的算数平均值，代表区域一体化的一个平均水平，如果这个“比率”等于平均值，即假设该区域具有同质性，因此偏离这个平均值的比率都将被看为区域内国家体现出了显著的异质性，即：高于平均水平代表区域内部依赖程度高，低于平均水平代表区域内部依赖程度低。此外，区域内贸易与世界总贸易的比率还将作为区域合作强度动态监评价指标，一般来讲，在一体化经济体出现的初期，这个指标可能不断增加，代表合作初期国家间积极地参与经济活动的态度，以及资源禀赋差异带来的经济动力，然而这一指标并不会持续上升，它将伴随着合作的不断深入而趋于稳定。然而这种稳定下，需要我们继续观察历年数据的动态变化，如果区域内贸易及世界总贸易均趋于稳定，区域内合作将面临国际经济大环境的影响；如果区域内的贸易与世界贸易保持相同的增长率，则该经济体或区域一体化组织的合作程度以及一体化水平将不断提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