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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特新制作中新星冉冉升起

2022-08-07祝珍妮

歌剧 2022年6期
关键词:斯人达利歌剧院

祝珍妮

当19 世纪中叶法国对合唱音乐的兴趣重新风靡时,崇拜亨德尔和门德尔松清唱剧的卡米尔· 圣- 桑(Camille Saint-Sa?ns)准备创作一部以《圣经· 旧约》中参孙和达利拉故事为主题的清唱剧。在与脚本作者费迪南德· 勒梅尔(FerdinandLemaire)商讨时,后者使他信服这一题材更适合歌剧,圣- 桑便自1867 年开始创作三幕歌剧《参孙与达利拉》(Samson et Dalila )。

然而,公众对在舞台上表现圣经主题的消极反应,使圣- 桑在耗时几年的创作中几经挫折,一度几乎放弃。李斯特却对才华横溢的作曲家的新作品非常感兴趣,说服圣- 桑完成创作。但是,当圣-桑终于在1876 年完成歌剧后,法国却没有一家歌剧院愿意上演。持续支持圣- 桑的李斯特将脚本译成德语,并利用自己的影响力使歌剧于1877 年12月在魏玛(Weimar)的大公剧院(Grossherzogliches,现魏玛德国国家歌剧院和国立乐团驻地)首演。

歌剧在魏玛获得巨大成功,评论家和观众虽然一致给予好评,但该剧依旧没能在其他歌剧院上演。经历无数挫折后,《参孙与达利拉》终于从1890 年代开始引起世界各大歌剧院的关注。法国鲁昂艺术剧院(Thé?tre des Arts in Rouen)和巴黎埃登剧院(?den-Thé?tre) 于1890 年3 月和10 月分别上演了这部歌剧,演出受到巴黎观众的热烈欢迎。1892年11 月,歌剧终于在圣- 桑的监督下,在巴黎歌剧院(Paris Opéra)上演,并获得好评。美国大都会歌剧院1895 年2 月上演的众多歌剧中的第一部便是《参孙与达利拉》。1893 年9 月歌剧在科文特花园首演时,由于当时宫务大臣(Lord Chamberlain)反对上演有关圣经的作品,歌剧院被迫以音乐会版本演出。歌剧版在1909 年禁令解除后得以上演。

《参孙与达利拉》是圣- 桑创作的12 部歌剧中唯一取得持久成功的,至1906 年已在世界演出200 多场。纵观其历史,这部歌剧一直是许多歌手的明星载体,达利拉也被认为是最伟大的女中音歌剧角色之一。

被诱惑英雄的悲剧

歌剧《参孙与达利拉》的核心,是17 世纪英国诗人约翰· 弥尔顿(John Milton)的诗《参孙· 阿贡尼斯特》(Samson Agonistes )和《圣经· 旧约》中的《士师记》(Book of Judges ,Old Testament)第十六章中参孙和达利拉的经典悲剧故事。故事发生在公元前1150 年的加沙(Gaza)。以色列人领袖参孙是出生前便受到天使祝福的圣人,但他必须戒酒并且不能剪去力量所在的长发。在参孙鼓动以色列人参战、摆脱腓力斯人(注:腓力斯是一个古老民族,圣经中腓力斯人因与以色列人的冲突而闻名)的压迫时,达利拉的亲戚、腓力斯指挥官阿比梅莱赫谴责以色列人和他们的上帝。被侮辱激怒的参孙杀了阿比梅莱赫。大衮(Dagon,腓力斯人祭拜的神)大祭司诅咒参孙和他的力量。参孙又见情人达利拉时热情重燃,但他的拉比(Rabbi,犹太宗教导师。原脚本中为一位“年长希伯来人”)一再警告他克制谨慎,不要回到她身旁。

阿比梅莱赫的被害使达利拉对参孙充满仇恨。在大祭司和腓力斯人的催促下,达利拉决心利用情感勒索骗取参孙超人力量的秘密。参孙的悲剧性缺陷是他的脆弱温柔且无法抗拒达利拉的诱惑,他轻易地被热情吞噬了。达利拉指责参孙反复无常,让他以透露力量来源证明他对她的爱。参孙在风暴将临的雷鸣中听到上帝的警告,但最终屈服于达利拉的诱惑。腓力斯士兵俘虏了参孙,剪去他的头发并弄瞎了他的眼睛。

失明的参孙被囚禁,满怀愧疚悔恨。以色列人听到了参孙为他们的祈祷,为他感到痛苦。腓力斯人庆祝胜利并崇拜他们的神。达利拉和大祭司在狂欢时嘲弄参孙,让他跪在大衮雕像前。参孙祈求上帝恢复他力量的愿望实现了,他用强大的力量推倒神殿柱子,与腓力斯人共亡。

圣- 桑和脚本作者将歌剧的故事集中于达利拉身上。歌剧中,达利拉被描绘成一个具有极强的控制欲、一心復仇的冷酷无情的女人。圣经中记载参孙多次试图隐瞒他的力量秘密,但剧中这只在达利拉与大祭司的二重唱中提到。参孙头发被剪等均发生在幕后,此外第一幕中参孙杀死阿比梅莱赫也是圣经里没有的。

英国科文特花园上一次上演这部歌剧是在2004年。2022 年5 月的新版本出自著名英国戏剧与歌剧导演理查德· 琼斯(Richard Jones)之手。

新星与明星表演出色

由于原定领衔参孙的著名英国男高音尼基· 斯宾塞(Nicky Spence)腿部受伤未愈,意外成就了韩国男高音白石钟(SeokJong Baek)在英国皇家歌剧院的首秀,这也是他首次演出这一角色。白石钟就读于曼哈顿音乐学院(Manhattan School ofMusic),之后参与多伦多皇家音乐学院的声乐培训项目(Royal Conservatory of Music in Torontos Vocaltraining program)。他多次在国际声乐比赛中获奖,在一些大歌剧院舞台上出演主要或重要角色。白石钟现为旧金山歌剧院(San Francisco Opera)的演员。

白石钟的高音明亮强劲、抒情华丽,原来学习男中音时的基础又使他的中低音温暖雄厚而深沉。他以非常的力量、耐力和完美的技巧,满足了这一重头角色对声音的每一处要求。从表现参孙的脆弱及他对达利拉的柔情与爱的炽烈,到遭难被囚时震耳欲聋几乎压倒乐队的爆发,白石钟演唱不同感情色彩时表现力十分丰富,对细微差别的关注处理细致周到。开场时参孙在号召沮丧的以色列人推翻压迫者时演唱的“停止(沮丧),噢,我的兄弟们”,表现出的非凡英雄气概,使人激动震撼;二幕中在感谢回应达利拉诱惑咏叹调结束时的“我爱你”是如此缠绵温柔;三幕中“别了,我的兄弟们”,有力表现了参孙对上帝和自己人民的自责和对他们反抗压迫的鼓舞。白石钟的演唱自始至终充满魅力。

参孙内心中被对达利拉的渴望与对人民的责任感所折磨斗争,他从抵抗到投降的转变,随剧情发展层层递进,宣泄出更多复杂情感。参孙与达利拉的温情爱情二重唱令人陶醉,他被摧残后又令人心酸,最后与腓力斯人的共亡令觀众震撼——这是一位痛苦而迷人的英雄。据说,对于任何非母语的人来说,法语是最难的歌剧语言。白石钟塑造了一个坚强有力、极具说服力的高贵的参孙。他的首次亮相取得巨大的成功,是一位前途无量的新星。

拉脱维亚著名女中音艾琳娜· 格朗查(ElīnaGaran?a)领衔达利拉。格朗查就读于拉脱维亚音乐学院(Latvian Academy of Music)并在维也纳进修。1999 年她在以芬兰歌剧演唱家、教师和西贝柳斯学院(The Sibelius Academy,赫尔辛基艺术大学的音乐学校)赞助人米贾姆· 赫林命名的国际歌唱比赛(Mirjam Helin International Singing Competition)中获奖,并进入2001 年卡迪夫世界歌手比赛的决赛。她2003 年在萨尔茨堡音乐节上首次亮相,饰演莫扎特《狄托的仁慈》(La clemenza di Tito )中的安妮奥。格朗查现为维也纳国家歌剧院演员,常现身世界大歌剧院和萨尔茨堡音乐节,与许多最负盛名的管弦乐团合作演出并录制了诸多唱片。她2007 年以莫扎特《女人心》(Così fan tutte )里的多拉贝拉首秀英国皇家歌剧院后,又在其他几部歌剧中领衔。

格朗查此次带着歌迷来到伦敦,这是她第四个版本的达利拉。她的卡门也极令人称道,故有评论说达利拉和卡门已成为格朗查的标志性角色。格朗查是一位罕见的优秀女中音,她华美强大的金色嗓音高音辉煌,中低音醇厚浓郁、美妙深沉,胸腔共鸣极为丰富。她的声音具有一种感性的优雅,吐词清晰优美,演唱引人入胜。第二幕中著名的咏叹调“春天开始”轻松而迷人,而诱惑参孙时的一首“我的心向你的声音敞开”(或译为“轻轻唤醒我的心”)抒情甜美,令人深深陶醉。歌剧中达利拉的欺骗诱惑完全出于报复,但她的海妖之歌如此引人入胜,令人很难相信达利拉是不真诚的。格朗查的演唱完美表现了达利拉的各种情感:仇恨、宗教狂热、报复激情以及某些温柔。达利拉与参孙充满不同的欲望,她是猎食者而他心甘情愿受害。二幕中格朗查的甜美与白石钟的柔情完美融合的重唱,如天作之合。

格朗查确是一位经验丰富的达利拉。达利拉在以“我的心向你的声音敞开”开始骗诱参孙时似乎充满真诚和爱意,但随着参孙加入重唱、表现出屈服于她的魅力时,她变得更加迷人和魅力十足,又流露出一些狡猾和得意。带着诱惑微笑的达利拉还以美妙诱人的轻快舞步、扭动的肢体来引诱她的猎物,漫不经心之下掩盖了欺骗、仇恨和强大的报复之心。导演琼斯在最后一幕中加入达利拉见到受损的参孙时表现出一些同情、不安、痛苦甚或悔恨的肢体语言,试图唤起观众对达利拉的同情。但正是这个决心复仇的可怕女人骗诱摧毁了英雄参孙。格朗查诠释的达利拉极富魅力,令人赞叹难忘。

剧中的配角均熠熠生辉。格鲁吉亚男低音戈德齐· 贾尼利泽(Goderdzi Janelidze)饰演拉比。贾尼利泽嗓音洪亮、深沉而优雅,演唱雷鸣般铿锵有力,饰演了一位仪态高贵、令人信服的拉比。波兰男中音卢卡斯· 戈林斯基(Lukasz Golinski)充满活力地饰演了令人厌恶的腓力斯大祭司。戈林斯基嗓音悦耳,他以充满戏剧性的表演生动刻画了大祭司的阴险残忍,使人印象深刻。民主刚果共和国男中音布莱斯· 马拉巴(Blaise Malaba)的阿比梅莱赫粗鲁无知、恃强凌弱;两个平庸的腓力斯士兵由嗓音气势磅礴的墨西哥男高音艾伦· 平加罗(AlanPingarrón)和低音很有潜力的南非男中音楚玛· 西杰卡(Chuma Sijeqa)饰演;南非男高音桑多· 姆詹达纳(Thando Mjandana)是嗓音优雅的信使。四人均为青年艺术家项目的演员。

富有创意的舞台

担任舞台设计的韩国舞台设计师信惠美(HyemiShin) 就读于首尔弘益大学(Hongik Universityin Seoul)和伦敦温布尔登艺术学院(WimbledonCollege of Arts),2011 年她在林伯里舞台设计比赛(The Linbury Prize for Stage Design)中获奖,这是英国戏剧、舞蹈和歌剧舞台设计最负盛名的比赛。信惠美2017 年首秀英国皇家歌剧院,为克劳迪奥·蒙特威尔第(Claudio Monteverdi)的歌剧《尤利西斯的归来》(The Return of Ulysse )设计舞台。

信惠美《参孙与达利拉》的布景十分简洁,每一个视觉细节她都处理得一丝不苟。从达利拉和腓力斯人的房子,到以色列人的神殿,剧中的公共或私人空间都能根据剧情很快地移动变换。原剧本中,二幕达利拉的房子被郁郁葱葱的藤蔓环绕,而在这个版本里则处理成一个宽敞而颜色单一的长方形房间,里面只有一个懒懒转动的吊扇和一张长桌,这无疑使达利拉诱惑参孙的戏剧性和魅力打了折扣。

但信惠美有一些巧妙务实的设计,如剧中有许多只涉及一两个人的场景,这时剧院的大舞台会在视觉上将人物淹没。对此,她的解决方案是让某个人物出现在房子“窗外”,使观众同时看到屋内屋外的情景;或是在被屏蔽的整个舞台上打开一个“窗口”,比如让观众看到被参孙刺伤的阿比梅莱赫的垂死呻吟,和参孙被摧残后痛悔的场景(原作中为参孙推磨)。第三幕十分花哨的场景,很像拉斯维加斯的赌场:舞台上是一个代表腓力斯人神的巨大怪诞的卡通头像,它一手挥舞现金,一手握着扑克筹码,身着闪光服装的腓力斯人在旁兴高采烈地舞蹈。这个场景表现了腓力斯人崇拜金钱、赌博、放荡和炫耀性消费。犹太人的神殿是一个大白盒,明亮的内部多层台阶倾斜上升,顶部是古老的木梁,因此剧中最后神殿倒塌并非因为参孙推倒柱子,而是在他走上顶层台阶举起双臂时木梁滚下,紧接着幕落。这个结尾处理有点虎头蛇尾,很难让人感受到应有的庄严和震撼。信惠美的创意设计新颖,但缺乏美学吸引力并略嫌乏味。

英国服装设计尼基· 吉利布兰德(NickyGillibrand)曾为一些世界知名戏剧和歌剧院设计服装。她在1997 年首次为英国皇家歌剧院英国作曲家本杰明·布里顿(Benjamin Britten)的歌剧《保罗·班杨》(Paul Bunyan )设计服装后,又为多部歌剧做过设计。这部作品的服装虽为现代,但很有特色。犹太人身着灰色西装或裙子,搭配白衬衫;腓力斯人是鲜艳的橙色衬衫与带白条纹的蓝绿色裤子。前两幕里,达利拉身着艳丽花卉长裙,三幕中她的珠宝头饰和镶金色亮片的闪光长裙充满异国情调,十分性感迷人。对比鲜明的服装,体现出犹太人的苦行与腓力斯人的奢华。尽管琼斯避免提及任何现代冲突,但腓力斯大祭司飞行员似的毛领夹克和霸道招摇,唤起人们对战后极权独裁统治残酷压迫的共鸣。德国灯光设计师安德烈亚斯· 福克斯(AndreasFuchs)常用明亮鲜艳的橙色光打在舞台后方,与腓力斯人鲜艳的橙与蓝色服装相得益彰。

原为舞蹈演员的英国动作设计露西· 伯奇(LucyBurge)1994 年首次亮相英国皇家歌剧院,在法国作曲家儒勒· 马斯内(Jules Massenet) 的歌剧《小天使》(Chérubin) 中演绎了安索莱拉德(LEnsoleillad)一角,并在1997 年的复排版中担任编舞并演绎了安索莱拉德。三幕中伯奇为圣- 桑受北非风格影响的狂欢(Bacchanale)音乐编排了狂野的舞蹈。合唱团与训练有素的舞者一起表現了腓力斯人醉醺醺庆祝胜利的场景,步调手势有条不紊,将这一相对复杂而富幽默的现代舞表演得很漂亮。

舞台上有令人不安的暴力:血淋淋的阿比梅莱赫的痛苦哀号持续了几分钟,被剪去头发、双目失明的参孙遭腓力斯人毒打。这部非现实主义的作品避免了卷入当代地缘政治,专注于犹太人的灵性清醒与腓力斯人的粗俗残忍。

完美融合音乐戏剧

圣- 桑的音乐与戏剧的完美融合使歌剧经久不衰。达利拉优美的咏叹调和三幕充满异国情调的狂欢舞曲,尤为令人感叹激动。

歌剧院合唱指导威廉· 斯波尔丁(William Spaulding)为在剧中扮演重要角色的合唱再次做出了非常出色的贡献。具清唱剧风格的合唱若圣歌般庄严宏伟,无论是开场被征服的以色列人对“以色列之神”的呼唤和“我们看到自己的城市被推翻”的哀叹、表达感激之情“欢乐的赞歌,拯救的赞歌”的祈祷,还是腓力斯人赞美他们上帝“荣耀归大衮胜利之神!”的威严,均充满活力和震撼。对于音乐风格的几次转换和边唱边舞的挑战,合唱演员的表现十分出色。

歌剧院音乐总监安东尼· 帕帕诺(Antonio Pappano)以出类拔萃的洞察力和激情,非常生动地掌控着乐团推进色彩缤纷的音乐。他对不同感情色彩的平衡处理精致细腻巧妙,一些弱音十分神奇美妙。帕帕诺与乐团和与演员的完美融合,使观众自始至终沉浸于诱人音乐中展开的悲剧英雄故事中。

歌剧爱好者对导演理查德· 琼斯太熟悉了,他的作品多次在英国和世界上其他著名歌剧院上演。不拘泥于传统的琼斯常有新奇创意,因此在这部作品中感受不到圣经史诗的宗教狂热和令人陶醉的东方主义,也就不足为奇了。剧中加入了以色列人为参孙洗脚的场景(圣经中是门徒为耶稣洗脚),但在很大程度上消减了以色列人和腓力斯人之间对立的神学意识形态的冲突,将故事表现为清贫和道德禁欲主义同邪恶和拜金唯物主义之间的对立。衣着朴素的以色列人虔诚、受迫害,光鲜的腓力斯人崇拜代表他们神的小丑头像、奢华低俗。琼斯以严谨方式表现的作品充满活力,近乎完美地表述了故事并有迷人时刻。尽管琼斯和信惠美的一些挑战性的新鲜创意设计有着戏剧性弱点,但瑕不掩瑜,这个版本的《参孙与达利拉》非常耐人寻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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