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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渔夫和他的灵魂》中的“心”“灵”隐喻看王尔德的艺术道德观

2022-07-17陈义莹

江苏广播电视报·新教育 2022年16期
关键词:王尔德隐喻

摘要:作为19世纪末英国文学中唯美主义的代表人物,王尔德在其童话故事里,运用了大量隐喻来探讨艺术与道德的关系。本文运用莱考夫的隐喻理论,以《渔夫和他的灵魂》为例,对作品中以渔夫的肉体、心和灵魂为起点域,以唯美主义者的艺术观、道德观为目的域,以肉体、心和灵魂之间的分分合合的历程映射的唯美主义艺术、道德和爱之间的关系进行了探索。通过作品中的“心”“灵”隐喻分析,可以看出王尔德的作品中,“心”是艺术美与爱的物化,“灵魂”是客观社会道德的化身。无心之灵缺少道德观,无灵之心难经考验;以“爱”为基础的“心”“灵”合一是唯美主义的朝圣之路与最终归宿。

关键词:王尔德,《渔夫和他的靈魂》,隐喻,艺术道德观

一、引言

“19世纪文学关注道德问题和表现道德主题的倾向是那个时代文学总的特点”。①作为英国19世纪唯美主义的代表人物之一,王尔德试图用戏剧、小说、和童话故事创造出超越道德的唯美艺术,但其作品中,道德依然以意向、宗教、颜色、性别等不同的隐喻具化形象不断出现,正如李青在其《王尔德小说中的面具》中所说,“王尔德在文学创作者,借用面具将真实的自我遮蔽起来,实现生活艺术化,彰显唯美主义的理论……曲折的表达自己的理想。” ②

关于王尔德作品中的道德隐喻,刘茂生在其“艺术与道德冲突与融合---王尔德作品研究”中,结合《快乐王子》、《自私的巨人》、《星孩》、《道连·葛雷的画像》、《莎乐美》等作品,探讨了王尔德对纯艺术的理想追求与其作品中处处存在的道德的之间的矛盾,王尔德童话中的形象有鲜明的道德现实基础,其作品中艺术美与道德原则紧密结合在一起。郭玉生、辛鑫在“论王尔德唯美主义艺术道德观”中,也指出“王尔德有着明确的伦理态度和道德观念,强调艺术与外在功利追求保持距离,它具有发源于自身的道德” ③,而这种自身的道德具体体现为真实清晰的表达了自己的心灵。王瑞的“‘放大’的人性和价值:王尔德童话隐喻研究”阐述了王尔德童话故事中的隐喻是对放大的人性的艺术表达。刘茂生的“王尔德童话的道德阐释:以《快乐王子》为例”、凌茜的“生存的世俗与唯美的追求—浅析王尔德《夜莺与玫瑰》中的唯美主义艺术观”、黄紫鑫的“A Study on the Conflict Between Aestheticism and Morality in Oscar Wilde’s Salome”等作品也从不同角度探讨了王尔德不同作品中艺术形象里蕴含的唯美主义艺术道德观。

国内对王尔德作品中体现的唯美主义艺术道德观的研究,大多集中在通过作品中某个具体意向来表现其创作艺术和思想上。在其作品中,王尔德除了通过不同形象来体现其艺术道德观之外,还通过其形象本身的内外冲突与统一回归来表达其思想。张静在其“沉重的灵魂—从《打鱼人和他的灵魂》看王尔德的灵肉观”一文中,通过《打鱼人和他的灵魂》中不同阶层的人对“灵魂”的不同态度,展现了叙述者对灵魂所代表的人的社会属性的矛盾态度,并结合王尔德生平及其艺术主张探讨了其灵肉观的矛盾性。

然而仔细品味王尔德的《渔夫和他的灵魂》(The Fisherman and His Soul),就会发现这部作品中,研究者们提出的“矛盾”在作品最后是走向了统一的,这种艺术美与道德原则的矛盾在这部作品中是通过“心”和“灵魂”的分分合合的历程实现的。作为唯美主义者的王尔德,通过渔夫和美人鱼“心”“灵”分开和合体后的历程及结局,体现了唯美主义者对艺术与道德之间以爱为桥梁的艰辛统一历程。

二、《渔夫和他的灵魂》中的“心”“灵”隐喻

关于隐喻(metaphor),乔治·莱考夫(George Lakoff)和马克·约翰逊( Mark Johnson)在他们1980年出版的《我们赖以生存的隐喻》(Metaphors We Live by )中指出,“隐喻的本质是用一种事情或经验理解和经历另一种事情或经验” ④。在其作品中,莱考夫提出了映“映射( mapping)”概念,“他运用起点域(source domain)与目标域( target domain)之间的映射以及意象图式( image schemas)来解释隐喻。他认为隐喻是从一个比较熟悉易于理解的起点域映射到一个不熟悉的较难理解的目标域,在起点域和目标域之间有一系列本体的或认识上的对应关系( correspondences),其心理基础是抽象的意象图式” ⑤。

在王尔德的童话故事里,隐喻随处可见,作者用不同的起点域与目标域之间的映射来表达了他的唯美主义艺术道德观。以王尔德的《渔夫和他的灵魂》为例,作者以渔夫的肉体、心和灵魂为起点域,以唯美主义者的艺术观、道德观为目的域,通过肉体、心和灵魂之间的分分合合的历程来映射作为唯美主义者的王尔德对艺术美、道德和爱之间关系的探讨,通过读者比较熟悉并易于理解的渔夫、心、灵魂等起点域映射到较难理解的唯美主义艺术道德观的目的域。在接下来文章中,本文将通过探讨王尔德《渔夫和他的灵魂》中的“心”和“灵”的不同隐喻以及“心”“灵”的分分合合的路程,探讨隐喻视角下的唯美主义艺术和道德观。

(一)“心灵”与艺术的碰撞

在《渔夫和他的灵魂》的开篇部分,渔夫的心和灵魂及肉体是一体的。他有欲望,每天都出海打鱼,喜爱美的事物。他见到“头发像是湿满满的金羊毛”、“身体白得跟象牙一样”、“尾巴如同银子和珍珠的颜色”、“耳朵像贝壳”、“嘴唇像珊瑚”、“冰凉的波浪冲击着她的胸膛,海盐在她的眼皮上闪闪发光”的美人鱼时,发出了“她有多美啊!”的感叹。此时的渔夫,心和灵皆以肉体为依托,有着唯美主义者感官美的钟情,对于美人鱼所代表的艺术之美生出爱来,所以渔夫在与美人鱼的日夜相处以及人鱼美妙的歌声里,对美人鱼倾吐了自己的心声:“小美人鱼,小美人鱼,我爱你,让我做你的新郎吧,因为我太爱你了。”

从以上情节中,不难看出心灵肉合一的渔夫,既有“心”所代表的情感和爱,又有灵魂所代表的对道德的敬畏,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对美一见钟情,为追求美锲而不舍,喜欢美人鱼的歌声,也利用美人鱼的歌声为自己捕鱼,追求感官享受,追求物质满足,也追求简单的爱,人的自然属性和社会属性在他的身上并存。

而作品中的美人鱼,从一出场便是没有灵魂的,是唯美主义者心目中“唯美”的具化,是纯美的艺术化身,因为没有灵魂的牵绊,不受道德的束缚,用心灵的本性唱着艺术的歌,是唯美主义者主张的生活应模仿的艺术,而渔夫也是被这种唯美艺术所打动,开始了他的为美弃灵之旅。

(二)“心”的归属与“灵”的流放

渔夫的心在美人鱼所代表的唯美艺术里找到了归属,但夹杂着诸多社会道德的“灵魂”却阻碍了他与美的相爱。决定为爱而放弃灵魂的渔夫,先后与同样有道德属性的神父、商人、女巫探讨了灵魂的意义。神父认为“灵魂是人最高贵的部分”,“肉体的爱是邪恶的”;商人认為人的灵魂“连半个破银币都不值”;当渔夫想用金币和其他物质为交换,让女巫帮他送走灵魂的时候,女巫要求渔夫陪她跳舞。三种声音使渔夫难过与迷惑,但都没有阻止他听从内心的呼唤,用女巫说的可怕的方法送走了自己的灵魂,走向挚爱的美人鱼。

三种灵魂的声音透露了当时社会的三种价值观:神父的道德至上、商人的道德无用、女巫(异教徒)的道德可怕。而在唯美主义者看来,三种道德观都带有了功利性,是世俗化了的,在道德宣判面前,没有灵魂的美人鱼是迷失了的,“她们是没得救了,因为她们心中既没有天堂,也没有地狱。”而这种既没有天堂也没有地狱的美,正是唯美主义者所追求的去世俗化的至上纯艺术,是他们心灵的归宿,渔夫为了追求美人鱼,义无反顾地克服重重困难丢掉自己的灵魂,很鲜明的表明了唯美主义者的立场。

(三)无“心”之“灵”,缺“心”的道德之旅

“心”的重要性,在灵魂离开渔夫前,作品里笔墨并不多。“心”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第一次发声是通过灵魂之口:“如果你真要赶我走的话,你就得先送一颗心给我才行。世界是残酷的,让你的那颗心跟我为伍,一起走吧。”灵魂的请求被渔夫拒绝后,带着“心”的渔夫和无“心”的灵魂开始了各自的旅行。

卸掉灵魂的渔夫,带着自己的心,扎进海水中,得到了美人鱼的欢爱。就如唯美主义者所喜欢的艺术,没有了道德宣扬的枷锁后,一心投身于没有功利的纯美。

接下来作品用了大量的笔墨描写了孤零零的灵魂的旅途。没有了代表爱的心,灵魂看遍人间百态,学会虚伪、欺骗、偷抢,先后用智慧与财富来引诱渔夫跟他走,都被渔夫抵制住了,但最后一次,当灵魂用世间女儿的脚所代表的美来引诱渔夫的时候,动摇的渔夫没有经受住考验,让灵魂回到了躯体,然后在灵魂的控制下不由自主的偷抢、打人,恩将仇报。当渔夫意识到灵魂变坏了的时候,灵魂回答他说:“你过去把我送到世界上的时候,你并没有给我一颗心啊,所以我学会了去做这一切事并喜欢做这些事。”

从这些描述中,王尔德的“心”与“灵”所代表的内涵逐渐清晰。“心”为爱,灵为不带感情色彩的客观道德。丢掉灵魂的渔夫和生来没有灵魂的美人鱼的结合,是爱与爱的交融。作为不带感情色彩的客观道德的化身的灵魂,没有了爱的支撑,便没有了辨别是非的能力,一切现象在他看来皆无好坏之分,没有了羞耻心、同情心和感恩的心,对作恶习以为常。由此可见,在王尔德的唯美主义思想里,心的分量是远远大于灵魂的,即感性的爱大于客观的道德和冰冷的理性。除了《渔夫和他的灵魂》,在《夜莺与玫瑰》、《快乐王子》、《西班牙公主的生日》、《自私的巨人》等其他童话故事里,作者也表达了类似的思想。

三、“心”“灵”历程中的艺术与道德观

渔夫意识到重新进入他的身体的无心之灵变坏,并且已经再也甩不掉的时候,决定不再理睬他的灵魂。灵魂在对渔夫善、恶的再次引诱失败后,乞求再次进入渔夫的心中去,可是渔夫被爱缠的太紧了,灵魂进不去,就在渔夫决定给灵魂帮忙的时候,“海里起了很大一声哀叫”,人鱼躺在渔夫的脚下死去了。作品中美人鱼始终无法接受有灵魂的渔夫,就如唯美主义者始终排斥艺术的功利和道德作用,如果艺术的存在意义不再是纯粹的艺术,唯美主义者宁愿这种艺术死去。艺术不具道德审判功能,只能用爱浇灌,爱与艺术同存亡,如文中所说:“爱比‘智慧’更好,比‘财富’更宝贵,比人间女儿们的脚更漂亮……现在你死了,我一定要跟你一块儿死”。

渔夫心碎身亡后,灵魂在破碎的心上找到了入口,进入了渔夫的心里。神父一开始认为没有灵魂的人鱼族和为了爱情离开上帝的渔夫是该被诅咒的,这也是当时人们对唯美主义作品的态度。可是在第三年渔夫和美人鱼的忌日,神父要向人们传达“上帝的愤怒”的时候,从渔夫和美人鱼的埋葬地上采来的鲜花,让他看到了“爱的上帝”,人鱼族和渔夫的爱得到了祝福。在王尔德心目中,“爱的上帝”终究会让世人看到唯美主义的艺术之美,但这爱终将有破口,让灵魂进入,用“心”把灵魂沁润才会开出爱的鲜花。以爱为基础的“心”“灵”合一,才是唯美主义者的朝圣之路。

参考文献:

[1] Oscar Wilde. The Short Stories of Oscar Wilde[M]. Cambridge, Massachusetts Hall: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2020.

[2] Max Black. Models and Metaphors[M]. New York: Cornell University Press,1965.

[3] George Lakoff &Mark Johnson. Metaphors We Live by[M]. Chicago: 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80.

[4]奥斯卡·王尔德.《这是我最好的爱:王尔德经典童话选》[M].南京:江苏文艺出版社,2012.

[5]聂珍钊.文学伦理学批评:文学批评方法新探索[J].武汉:外国文学研究,2004(5):16-24.

[6]李青.王尔德小说中的面具[D].石家庄:河北师范大学,2012.

[7]刘茂生.艺术与道德冲突与融合---王尔德作品研究[D].武汉:华中师范大学,2007.

[8]郭玉生,辛鑫.论王尔德唯美主义艺术道德观[J].哈尔滨:文艺评论,2020,02(005):26-32.

[9]王瑞.“放大”的人性和价值:王尔德童话隐喻研究[D].桂林:广西师范大学,2016.

[10]刘茂生.王尔德童话的道德阐释:以《快乐王子》为例[J].武汉:世界文学评论,2007.10(02):101—104.

[11]凌茜.生存的世俗与唯美的追求—浅析王尔德《夜莺与玫瑰》中的唯美主义艺术观[J].兰州:甘肃社会科学,2008,04(028):46-48.

[12]黄紫鑫. A Study on the Conflict Between Aestheticism and Morality in Oscar Wilde’s Salome[J].合肥:海外英语,2021(01):199-201.

[13]张静.沉重的灵魂—从《打鱼人和他的灵魂》看王尔德的灵肉观[J].广州:中山大学学报丛刊,2007,27(1):122-125.

[14]李忠勇、李春华.认知语境与概念隐喻[J].大连:外语与外语教学.2001,06(146):26-28.

注释:

①聂珍钊.“文学伦理学批评:文学批评方法新探索”.《外国文学研究》5 (2004):16-24,第23页。

②李青.《王尔德小说中的面具》[D],p3-4.

③郭玉生、辛鑫. “论王尔德唯美主义艺术道德观”.《文艺评论》2020.02.005:26-32,第31页。

④George Lakoff &Mark Johnson. Metaphors We Live by[M] .Chicago :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80:1.

⑤李忠勇、李春华.“认知语境与概念隐喻”. 外语与外语教学.2001.06(146):26-28,第27页。

作者简介:陈义莹(1986.03-)女,漢族,山东淄博人,讲师,硕士,主要从事英语教育教学研究、英美文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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