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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子庙”里的小学教师叶圣陶

2022-06-22庞旸

时代邮刊·下半月 2022年6期
关键词:叶圣陶教员日记

庞旸

1912年1月,叶圣陶完成了中学五年的学习,该毕业了。这时,正是辛亥革命最后的时日,社会的动荡波及到学校。

在袁希洛校长的启发下,叶圣陶觉得教师是个很“高贵”的职业,他在日记中写道,“得一教员之职亦佳”“新民之基础须是赖焉,且其中乐趣亦无有穷尽”。

苏州光复后,学界兴办教育,新设和扩建了一批初等小学,解聘了一批“旧教员”,急需补充有新思想新知识的新教员。在袁校长的推荐下,叶圣陶得到了教职。

叶圣陶任教的小学,在苏州城里干将坊言子庙内,全称“苏州中区第三初等小学”,简称言子庙小学。这所学校起初只有三位教师,三个教室。开学一周后,学生一下子猛增到一百七十多人,县民政署学务科临时决定增添一个教室,并派来一位教学经验丰富的老教师潘森伯。潘老师担任了一年级主任,叶圣陶、钱选青、丁梦冈分别为二、三、四年级主任。叶圣陶除了教二、三、四年级的国文外,还担任二年级的修身课和算术课的教师,教学任务是很繁重的。

1912年3月6日是开学第一天,叶圣陶一大早就来到学校,学生已来了不少。这些学生小则七八岁,大的十几岁,他们见新来的小先生比自己高不了多少,都窃窃私语起来。对此叶圣陶并不在乎,他正怀着初当教员的一腔热情呢。看看那些交头接耳的孩子,他反而觉得“儿童之态各殊,而各自多趣”。上课了,他听学生读课文时发音清晰,节奏和谐,更加感到高兴。

然而真的要教好学生,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中学里学习的内容毕竟不同于师范,叶圣陶又从无上讲台的经验,起初教学效果并不理想,为此叶圣陶很苦恼。但他不气馁,虚心向老教师学习,努力摸索和改进教学方法,教学效果也逐渐好转起来。

叶圣陶不摆先生的架子,上课前,总是和学生聊聊家常,问问他们的家事,为他们整整衣裳。

渐渐地,学生们把他当成了大朋友。他还想方设法提高学生学习的兴趣。对小学生而言,学古文是枯燥无味的,他就试着让学生用白话文翻译课本中的文言,发现这么做“颇能尽兴趣之妙,诸生听之亦能娓娓不倦也”。有的学生怕写作文,他启发说,作文就是用笔说话,要破除陈词滥调,心里有什么就写什么。有幾位学生“上课时每谈话或斜坐,殊无规则”,叶圣陶专门为他们开设了一节“静坐”课,一一纠正他们的坐姿。见学生上课疲劳了,他就在黑板上画些图画让学生摹绘,这一招果然灵,课堂气氛顿时活跃起来。他发现学生们很喜欢远足旅行,就对学生说:“你们如果在上操时留心步伐,整齐队伍,我就带你们出去远足旅行,观游名胜美景;但如果哪位学生惰于课程,干犯规则,到时我就不许他参加旅行。”学生们果然兴趣大增,专心上课了。叶圣陶从中也受到启发,他总结:“儿童之心理往往如是,悬一良好之目的于一方,其趋之也弥挚,利用此心乃获诸多之便利。”

修身课是学生们容易感到枯燥的一门课,叶圣陶认为这门课教的是“自立之要旨”,很重要。他就用讲故事的形式引起学生的兴趣,寓道理于故事之中,在《叶圣陶日记》中有许多这样的记载:1912年6月10日的修身课,讲“独立性质”,他为学生们讲鲁滨逊漂流孤岛的故事,学生们闻所未闻,“笑口咸开”;1912年6月20日讲“戒迷信”,他用亲身体验讲迷信的虚妄,看到学生仍半信半疑,慨叹“习惯之于人深矣”;1914年1月8日修身课,他讲了在一次“沉舟之难”中一个男孩为救一女孩身死的故事,“情趣斐然,可生爱意慈心”;1914年2月16日,他讲的是美国总统林肯的逸事,“颇足兴趣童稚之仰慕”。

他的修身课一扫沉闷的气氛,“诸童听之颇无倦态,偶杂以诙谐,则尤兴高采烈焉”。与此同时,也达到了“吾辈为教师者,固必以鼓人情致为务也”的目的。

看到教学效果大有进步,叶圣陶自己也“大增兴趣”。他又从中悟出了“教学相长”的道理:“学生与教师之精神固互相提携,互相竞进者也。其一方面失精神,双方斯俱失之矣。”他责己很严,有时看到某堂课教学效果不够理想,或某位学生学业上的进步不快,他就在日记中反省,常用“误彼青年,余罪重矣”“我负诸生”“受余之半载之教育而结果若此,诚余之咎也”这类自省的话。由此可见,他把教师的责任看得很重,甚至有一种诚惶诚恐的心情。为了当好教师,他“既劳劳于课堂,复勤勤以授课,星期为例假之日,复不得少息片时”。他家离学校很近,但他仍不愿把时间花在中午回家吃饭和午休上,而是雇一名“菜妇”给他送饭,以便能腾出更多时间来备课和向同事取经。

1912年3月31日,叶圣陶当教师后第一次发月薪。校长把解开的纸包给他,说:“这里是先生的薪水,二十块,请点一点。”他脑海里首先冒出的念头是:“应该自问是不是贡献欠多。”后来他在《薪工》一文中描述了当时的心情。

“我接在手里,重重的、白亮的银片(银元)连成一段,似乎很长,仿佛一时间难以数清片数。这该是我收受的吗?我收受这许多不太僭越吗?”

叶圣陶将这铸有洋人头像的二十块银元戏称为“番佛二十尊”。其实在当时,二十块大洋的月薪并不算丰厚,但他却有种“僭越”的感觉。

在1912年6月3日的日记里,他将这种心理描写得尤为生动:“……余家贫,所入苟倍此数亦未嫌其多。然利之生由于有裨益之劳动行为,而余之为教师,学生果受其益乎?一虑及此,更将惶愧无地。以口齿之微劳,而虚糜此二十番佛(即二十大洋),思之复难以自为解嘲。以此两者而并以前之一端,则之教师受薪金,方且以为莫大之侥幸,然余复视此中为至苦。甚矣,余之愚非唯不合时宜,且更不近人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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