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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兰西意识形态领导权的再审视

2022-03-22侯佳艺

今古文创 2022年10期
关键词:葛兰西文化

侯佳艺

【摘要】 意识形态领导权理论,是葛兰西对无产阶级如何取得合法性统治地位的再思考,贯穿于其整个理论体系的核心,并对后世产生了一定的影响力。本文从思想文化中的理论渊源、实践哲学建构逻辑的推动以及其自身形成的對国家社会的自觉意识方面探究这一理论何以能够产生,以及其是如何借助市民社会这个场域,在有机知识分子的生产与建构中对被统治阶级进行意识形态的说服,实现统治地位的合法性这两个方面上,对这一理论的再审视,并尝试在历史维度、理论维度与当代价值中进行理论功用的分析,以及在思想性与实践性、问题的提出与解决以及片面性观点等方面的局限整体探讨进而把握这一理论。

【关键词】 葛兰西;意识形态领导权;文化;西方革命

【中图分类号】D03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2)10-0055-05

无产阶级何以取得统治地位的合法性席位?在葛兰西看来,在不具备任何优势条件下,无产阶级只有借助于有机知识分子的社会力量并通过“阵地战”策略才能夺取意识形态领域的领导权,即“抓住意识形态、夺取话语权”①。由此,在对无产阶级革命的失败经验总结与东西方社会结构差别的深刻洞察,葛兰西提出了意识形态领导权理论。他认为,经济因素不应是社会历史发展的唯一推动力,而应该重视文化这一动力因素,西方革命应当是以一种文化革命为先导,以夺取意识形态领导权为重要标志的发展过程。这一理论在葛兰西理论体系中居于核心,不仅丰富了马克思主义的意识形态理论,同时开创了大众文化研究的先河。但意识形态领导权这一概念并不是先天存在的,本文尝试对意识形态理论的再审视,对其何以产生?需要哪些内核要件?有何理论功用与局限?这些问题的厘清,以进一步把握这一理论的价值。

一、意识形态领导权何以产生

“一切划时代的体系的真正的内容都是由于产生这些体系的那个时期的需要而形成起来的。”②意识形态领导权理论同样如此,作为葛兰西西方革命理论的核心,意识形态领导权理论并不是先天存在的,而是在思想文化的理论渊源、实践哲学建构逻辑的推动以及葛兰西对国家社会构成的自觉意识中不断展开。

(一)思想文化中的理论渊源

1.在意大利文化革命的批判中孕育形成

欧洲文艺复兴的发源地——意大利,具有浓厚的文化氛围。从初始对人的主体性地位的强调高扬,再到启蒙运动后,对理性精神文化的传播与发展,对文化领域做出了重要的贡献。出生于意大利撒丁岛的葛兰西,无疑不受这种浓厚氛围的影响。于他而言,“文化是达到一种更高的自觉境界,人们借助于它懂得自己的历史价值,懂得自己在生活中的作用,以及自己的权利和义务”③,他并不是从静态的百科全书式的体系中诠释文化的内涵,而是动态的视角去看待文化,认为其是”活生生“的世界观和并具有创造性。在《狱中札记》中,葛兰西对意大利文化革命历史进行了批判和反思,并在这一过程中将文化、思想与推动社会革命相结合,“每一次革命都是以激烈的批判工作,以及在群众中传播文化和思想为先导的。”④由此可见葛兰西对精神文化的关注以及重视在社会革命中的作用。

2.对列宁领导权思想理论的借鉴吸收

列宁在领导俄国无产阶级革命运动过程中,基于对马克思、恩格斯思想理论的发展,提出无产阶级要实现革命的胜利,必须夺取革命的领导权,由此“领导权”一词由列宁首次提出,并在俄国当时的社会条件下,必须通过暴力革命的方式夺取领导权。葛兰西深受俄国十月革命胜利的启发,并认同支持列宁提出的领导权理论问题的重要推动作用,但是葛兰西并不是全盘接受这一思想,而是在观察和分析了东西方结构的差别之后,从差别入手,认识到西方社会中形成了市民社会,不需要暴力统治,而是通过掌握意识形态领导权,实现社会变革与统治。除此之外葛兰西对列宁强调的“社会中的人,彼此联系着的人”这一思想予以借鉴,他认为这一思想蕴含了集体的社会意志,实现这一社会意志不仅需要借助于人主体性作用,同时需要意识形态之间的交流碰撞。

(二)实践哲学建构逻辑的推动

1.在对机械决定论和历史宿命论的批判中推动形成

实践哲学最早在马克思哲学思想中体现,但在不断发展过程中出现了对这一思想教条式的理解,如强调历史的必然性的决定作用等观点。以葛兰西为代表的早期西方马克思主义者对实践哲学教条式的理解十分不满,葛兰西也正是在对机械决定论和历史宿命论的批判中,进一步阐发形成实践哲学的具体内容,形成意识形态理论的哲学基础。在他看来,第二国际理论经济主义中把历史看作是完全依赖于规律运行的过程,忽视了历史主体的作用,因此是不可取的,错误的。实践哲学强调理论与实践的统一,超越了传统唯物主义与唯心主义的对立,是一种更高层次的文化精神,“是这整个精神的和道德的改革运动的顶峰,它使大众文化和高级文化之间的对照成为辩证的。”⑤是以实践为基础达到的主体和客体的相互生成和辩证统一,并且具有强烈的批判性与革命性,要求对社会现实的变革。

2.从人的主体性出发对实践哲学的本体论解读建构

由前方阐述中可知,葛兰西对忽视历史主体的理论观点的批判意味着其认识到人的主体性地位在历史进程中的作用,因此人作为实践的存在、人的自由自觉的主体性是实践哲学的核心。在葛兰西看来,“实践哲学是绝对的‘历史主义’思想,绝对的世俗化和此岸性,一种历史的绝对人道主义。”⑥实践是人能动的本质活动,人们通过实践活动变革建构起来的人与自然、人与人之间的辩证统一关系,推动着自我实现与社会变革,因此人要在实践中把握自身,发挥人的主观能动性。与此同时,在对实践哲学所承担的“战胜最精微形式中的现代的思想体系,以便能够组成自己的独立的知识分子集团”以及“教育具有中世纪文化的人民群众”⑦的基本任务的内容解读中,也体现了他进一步对知识分子的主体性地位以及如何取得意识形态领导权、推动社会变革的理论建构过程。

(三)对国家社会构成的自觉意识

1.对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关系的重新解读

葛兰西对国家社会构成的自觉意识首要体现在对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关系的再解读和再思考。第二国际的经济决定论思想立场与伯恩斯坦对其思想的批判推动葛兰西对社会关系的重新梳理,“任何一个社会在解决任务的必要条件和充分条件尚不存在或者至少还没有处于形成过程中的时候,是决不会给自己提出这些任务的;任何一个社会在它的内部关系所蕴含的一切生活形式得到充分展现以前是决不会解体的,也决不会被取代。”⑧他不仅对经济决定论质疑批判,也反对伯恩斯坦的思想,于他而言,承认经济基础的基础地位,并不意味着只强调经济力量在解决社会变革的作用。相反,经济上的危机会通过政治、军事等展开,而只有发挥意识领域的整合作用,将经济、政治以及其他层面上的各方力量相互贯通整合,形成一个整体,才能真正解决危机问题。

2.国家与市民社会之间结构关系逐渐转变

美国福特主义在19世纪末和20世纪初对欧洲产生影响,以科层制为基础的组织化体系代替了自由竞争的市场体系,社会结构出现变化。一方面,传统意义上的国家与市民社会的界限开始模糊。市民社会在垄断资本主义的出现、自由竞争的逐渐让位中向国家发展,同时国家干预的实施推动相互竞争的社会理论存在共同利益,逐渐转变为政治动力,这一变化催生了市民社会意义的显现,与国家之间相包纳。另一方面,福特体系下,市民社会与国家的结构功能出现转变,市民社会不再是传统的经济社会,而是具有黑格尔特征的理性教育功能的社会;国家也从作为统治阶级的暴力工具转变为理性调节的工具。因此,不能只掌握政治领导权实现社会革命,而是要通过掌握意识形态领导权实现对各个层面的颠覆。

二、实现意识形态领导权的内核要件

在葛兰西西方革命理论思想中,无产阶级是通过意识形态领导权的获得实现统治地位,而反对通过暴力、压制的方式。因此,意识形态领导权的合法地位要通过借助市民社会这个场域,在有机知识分子的生产与建构中对被统治阶级进行意识形态的说服取得,从而在统治与反抗动态平衡过程中实现统治。

(一)实现前提——意识形态的说服

意识形态的说服实际上就是对意识形态资源的社会控制⑨,无产阶级在革命进程中暴力资源和经济资源往往愈缺乏,与其革命对象相比差距悬殊,其对意识形态资源的挖掘就更加强烈。毛泽东指出:“凡是要推翻一个政权,总要先造成舆论,总要先搞意识形态方面的工作。无论革命也好,反革命也好。”⑩ 葛兰西在西方革命中观察到,意识形态领导权合法性地位的取得,必须通过强大意识形态感召过程,克服集体行动中搭便车行为,实现广大群众对社会意志的集体认同。

具体而言,意识形态的说服主要是意识形态功能作用的进一步阐述。葛兰西受到马克思、恩格斯与列宁关于意识形态作用的相关论述影响,在特定的社会结构中对意识形态功能产生了新的思考。在葛兰西那里,将意识形态划分为有机的意识形态与强加的意识形态,相对于个体性的强加的意识形态,有机意识形态则是在西方革命中能够将大众通过历史集团组织起来,从而使他们意识到自己所处的地位以及所从事的现实斗争的性质。因此,有机意识形态在推动社会变革中是十分必要的,“工人本来也不可能有社会民主主义的意识。这种意识只能从外面灌输进去。”⑪只有通过教育和启蒙等作用,在意识形态领域实现对大众的同化和征服,提高他们自身水平的同时,也赢得他们的信任与支持。

与此同时,葛兰西对意识形态进行了界定划分,在他的意识形态理论视域中,“在历史性的框架下,一切都是意识形态。”⑫这意味着,不仅宗教与哲学成为意识形态的部分,而且哲学也被囊括其中。从实践哲学层面来看,自然科学是与其他常识并列但又有所不同的选择,所以科学不仅是一种对于世界的观点与看法,也是一种意识形态。这些总体性的意识形态被葛兰西划分为常识部分的世界观以及思想体系部分的世界观,常识部分的世界观与日常的实践生活相关,是一种非反思性质的意识形态。而思想体系部分的世界观,则是对常识世界观的批判与提升,对它进行整合之后再形成整体性的认识,从而达到最高层面的思想,而哲学就是这种意识形态最典型的体现。⑬因此,意识形态的说服是建立在对包括科学在内的意识形态主动权掌握的基础上,通过意识形态改造使得大众从心理上认同阶级领导地位,从而为赢得意识形态领导权提供前提条件。

(二)实现场域——市民社会的建构。

意大利社会党哲学家贝尔托·博比奥认为:葛兰西的领导权思想是从《狱中札记》所包含的市民社会的观念中派生出来的。⑭统治阶级通过文化、教育等形式对广大民众进行宣传和渗透,实现意识形态说服必须在市民社会中予以进行,只有在市民社会中获得广大民众的理解和认可,才能实现对领导权的认可。

首先,葛兰西通过对东西方社会结构差别观察下,明确要依赖于市民社会这一阵地才能展开对意识形态领导权的夺取。在他看来,东方就像俄国那样的国家,在市民社会处于出生而未形成的状态,因此只有政治国家的存在;而在西方,政治国家与市民社会之间已经存在着相互适应和相互影响的关系,“假使国家开始动摇,市民社会这个坚固的结构立即出面。”⑮从西方社会结构视角来看,西方市民社会的发展相较东方更加成熟稳定,从而在推动西方革命中发挥重要作用。除此之外,葛兰西并不完全否定政治领导权,只是不局限于经济等某一领域。在市民社会中,意识形态领域的建构不局限于政治、经济,而是各个领域的总体性建构,实现通过经济领域贯通到政治、文化領域中,这都需要在市民社会中产生。

其次,意识形态领导权是产生于市民社会基础之上的政治的领导权。国家层面的统治包括强制与说服式两种形式,意识形态上的说服是为无产阶级的政治斗争做准备,处在市民社会的无产阶级,首要与外部敌人进行斗争,在外部世界的强大束缚下,获得主体性的权利;同时实现经济上的再生重组,实现生产工具与人的充分结合,通过有机总体的建构获得经济领域中的领导权;进而无产阶级要市民社会中,还要获得各个阶级以及历史集团的充分支持,形态统一的文化自觉意识和集体意志,即对政治与文化领域的认同,即在批判共同感的基础上,实现文化自觉以达到夺取意识形态领导权的目标。实现这一目标就需要政党对有机知识分子的组织动员,在后文再予以阐述。

最后,市民社会这一实现意识形态领导权场域的提出是基于对上层建筑的再理解。相较之马克思将市民社会与物质生产方式想联系的区别,葛兰西将市民社会纳入了国家上层建筑层面,通过对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的再解读,形成了“国家=政治社会+市民社会”的这一公示,包括学校、学术文化团体、政党和各种新闻媒介为内容的市民社会,发挥着宣传舆论和劝说民众的功能,在推动西方革命起着关键性作用。葛兰西对市民社会的重新阐释,实际上是强调意识形态斗争的作用,表示上层建筑不仅仅是依附于经济基础而存在,其自身也具有相对独立性。

(三)实现主体——有机知识分子的生成

意识形态领导权是久久为功的,即是一场阵地战,在这场阵地战中,葛兰西十分重视有机知识分子在西方革命中的推动作用,即有机知识分子在无产阶级的文化领导权为主导的市民社会发挥着核心作用。同时,他还强调政党对有机知识分子的组织与培养作用,“‘领导权’的每一种关系必然地是一种教育关系。” ⑯政党通过教育、启蒙作用,建构知识分子与普通大众的有机辩证关系,才能真正形成构造出无产阶级的文化领导权和政治领导权为主导的新的市民社会。

首先,革命运动的实际困境催生了对革命主体的自觉意识。在社会历史发展中,人始终要发挥主体性作用,而只有通过知识分子才能建构起霸权关系,获得意识形态领导权。有机知识分子,即“具有统一和组织功能的知识分子”,意大利当时无产阶级在革命运动受到了严重阻碍,根本问题是革命队伍中缺乏能够将队伍组织统一的知识分子队伍。列宁曾提出“组织起来”,就是指要将革命队伍有效组织起来中才能发挥重要作用。“葛兰西是直接将知识分子问题作为一个理论问题来谈论的第一个马克思主义者” ⑰,在他看来,有机知识分子主要指的是现代知识分子,是随着现代资本主义发展而产生的知识分子,同时是上层建筑的“活动家”,他的主要指责就在于宣传和教育所属阶级集团的文化和意识形态,并最终帮助本阶级集团获取意识形态领导权。

其次,对传统知识分子与有机知识分子的划分中明确知识分子功能。葛兰西对“公共领域的主体”概念,即传统知识分子认为的知识分子是具有独立自主性的人进行了批判,他从生产方式的视角知识分子进行了划分,并不独立而自治的群体。从古希腊时期到现代社会发生转变,与资产阶级相结合并成为统治阶级的一部分的传统知识分子,虽然可以通过教育等方式进行意识形态的渗透实现转化,但不能仅依靠他们的力量。而是要借助与新生产方式相联系的新的阶级力量,在对旧的哲学观念和文化传统的批判,并广泛存在于市民社会各种行业和机构中,在意识形态领域发挥教化和纽带功能作用,推动社会历史的发展。

最后,政党为有机知识分子的生成和发挥主体作用提供了条件。“对于某些社会群体来说,政党就是直接地在政治的和哲学的领域中而不是仅仅在生产性的技术的领域中产生出它们自己的有机的知识分子的一个特殊的方式。” ⑱单靠有机知识分子的作用远远不够,要实现有机知识分子与普通大众之间建立辩证的联系,就需要政党履行先进职能,对有机知识分子进行培育,并在与大众建立联系中实现整个市民社会革命一致的统一。列宁指出,“工人本来也不可能有社会民主主义的意识。这种意识只能从外面灌输进去。” ⑲只有那些经过思想洗礼、理论武装、信仰坚定的革命者,才能真正去唤醒整个无产阶级的阶级意识,组织动员他们公开挑战反动的社会阶级和特定的敌人,实现无产阶级群众从自发到自觉地参与革命运动,只有这样才能达到领导者的水平,夺取意识形态领导权。

三、对意识形态领导权的再评价

葛兰西意识形态领导权作为其西方革命理论的核心问题,不仅在他自身理论体系的建构中发挥作用,对后来西方马克思主义者也产生了一定的影响。除此之外,对于葛兰西的意识形态领导权的研究,学术界也掀起一阵热潮,不断对其内容、价值以及实践转向等方面加以研究。从前文对其这一理论的整体把握,本文尝试通过从理论功用与局限不足两个方面对其理论进行再评价。

(一)理论功用

从意识形态领导权理论本身探究来看,是对旧唯物主义的超越以及对马克思“虚假的意识”学说的革新。⑳尤其是实践哲学这一意识形态领导权的哲学基础,体现了在理论与实践的统一中批判性的实践作用。这在学术界已经受到广泛热议,除此之外,这一理论同时还体现了其他功能和作用。

首先,从历史维度分析,基于当时资本主义社会的背景下,对社会变革的聚焦集中于意识形态领导权的何以取得问题,是西方革命推动社会转型的方向指针,同时,领导权的取得是基于市民社会这一背景下产生的,引发了对市民社会的再探讨,即对黑格尔与马克思关于市民社会概念的承袭和创新发展,对国家与社会之间的结构再分析。具体而言,葛兰西将市民社会归结为文化上层建筑层面,即文化、伦理和意识形态活动领域,打破了传统对于市民社会经济属性的认知,推动大众对意识形态领域的关注。与此同时,“道德应该是对于为了在一定的意义上向着一定的目的实现意志的自由所必需的条件的研究,同时应该是这些条件的存在的证明。” ㉑葛兰西这一理论不仅仅只重视统治权的获取,而是想借助道德等意识形态实现对大众的教化和国家功能的更好实现。

其次,从理论维度分析,这一理论是在对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之间关系的重新解读,是对重视经济忽视文化理论局限的突破,不仅对传统马克思主义关于社会发展矛盾运动理论的丰富,也为工业社会人们分析社会结构以及社会变革问题提供了启发性。尤其是关于意识形态理论在市民社会背景下地再解析,一方面实现了对马克思意识形态的丰富,另一方面指明意识形态在当代社会中的作用主要是通过系统的研究來改变大众的心态,使大众能够摆脱常识的束缚,联合成一个整体。除此之外,葛兰西在对意识形态的物质性特征、功能作用理论认知中,提出教育在意识形态建构上的重要作用,对结构主义马克思主义者以及后期其他西方马克思主义者的相关理论产生重要的影响。

最后,从当代价值分析。葛兰西的意识形态领导权理论内容丰富,但理论核心仍然是人的主体性地位,即关注人在社会历史推动中的重要作用。人作为历史的主体,因此对人的本质探讨以及人类当下面临的生存文化困境等问题依旧是理论的重要部件,这一理论对此问题的关注为当下实现人类解放与消除人的异化提供了一种意识形态革命理论,即文化的批判性作用。要言之,即是将意识形态领导权理论放之于现代性主题下进行思考,实现解决当下问题的理论进路。

(二)局限性

任何理论都无法实现理论体系的完备性,在其产生和发展的过程中始终伴随着时代的争议,也正是在这一争议中才能实现理论的价值。通过前文的阐述,发现葛兰西意识形态理论也尚存一些局限不足的地方,具体来看:

从思想性与实践性角度分析来看,葛兰西在对这一理论的具体阐述中出现言语表达的争议性,如将“实践”与“意志”的多次相提并论、具体文本中同一思想出现话语偏差、不一致等情况,这与当时葛兰西身处的狱中环境因素分不开,无法避免出现这种情况,但这也会造成学者们的在后来的研究中出现误读等情况,陷入思想混乱等危险,因此要用辩证地眼光去看这些理论观点。同时,在实践性上,在市民社会以阵地战的形式获取意识形态领导权这一理论构想是基于当时的社会历史背景与经验得出的,具有一定的合理性,但其在实施性上值得进一步商榷,基于当时的社会历史背景下,资本主义社会中,资产阶级仍然是掌握意识形态的国家机器与传播媒介,如果仅仅通过在市民社会实行“阵地战”形式,难以真正地实现领导权的更迭,是乌托邦幻想的一种体现,并且容易陷入“空想主义的窠臼之中” ㉒。

从问题的提出与解决角度分析来看,葛兰西并没有对政治领导权、经济领导权完全否定,只是认为意识形态领导权是实现统治的根本。但是,对于意识形态领导权与政治、经济等其他领域的领导权之间的关系是如何的、通过启蒙教化等形式实现意识形态的说服,但是在领导权的获得中是否需要借助于强制性力量予以加持等等一系列问题并没有给出既定的答案以及理论上的澄清。除此之外,政党在有机知识分子与大众之间的先进职能的体现,不仅仅是葛兰西所称的只承担教育、教化功能,而是将二者有机连接起来的功能性机构,政党在对部分有机知识分子的培育过程中,通過宣传、组织、动员等多种方式来将民众带到政治过程之中,推动整个社会的变革和发展。并不是葛兰西所理解的只存在于意识形态领域上的斗争,不能真正体现政党在有机知识分子的形成中的重要作用。

除此之外,葛兰西对于意识形态的极端重视,造成他理论上的局限和片面性。他十分重视文化、意识对于革命的重要性,对革命的判断中体现了唯意志论倾向,片面的夸大意志在革命中的作用,把革命的胜利归结为意志的结果。如他认为十月革命胜利是对经济决定论的反对,以及凭借无产阶级的革命意志所赢得的等等,这些争议性、理论关系梳理不足以及片面性观点都体现了他这一思想理论的局限与不足,因此需要用历史的、全面辩证的观点对其加以分析。

总的来说,任何一种理论的产生和发展都无法全面覆盖,既要深刻把握合理内核,也要清醒认知缺陷与不足,避免对理论的误读。

四、小结

葛兰西的大部分思想理论都集中阐述于《狱中札记》这本著作中,由于受到当时条件的限制,葛兰西在对其理论阐述中的部分话语表达方面,存在着一定的矛盾与分歧,这也对后来学者们的研究增添了一定的难度。因此,对意识形态领导权理论内容的不断解读也不是一蹴而就的,要在历史维度与未来指向统一中不断对其理论的再解读,才能逐渐深化研究这一理论的价值。

注释:

①俞吾金:《意识形态论》,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281页。

②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544页。

③④中共中央马恩列斯著作编译局、国际共运史研究所编译:《葛兰西文选》(1916-1935),人民出版社1992年版,第5页,第238页。

⑤⑯衣俊卿等著:《20世纪的新马克思主义》,中央编译出版社2001年版,第124页,第118页。

⑥徐崇温译:《实践哲学》,重庆出版社1990年版,第162页。

⑦⑮㉑葛兰西著,葆煦译:《狱中札记》,人民出版社1983年版,第74页,第180页,第92页。

⑧Antonio Gramsci, Prison No teboo ks, volume (Ⅱ), ed .By Joseph A.Buttigieg , New York , 1996, p.177.

⑨(美)查尔斯林德布洛姆(Charles Edward Lindblom):《政治与市场 世界的政治——经济制度》,王逸舟译,上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13-15页。

⑩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毛泽东年谱(1949—1976)》第5卷,中央文献出版社2013年版,第153页。

⑪⑲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编:《列宁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12年版,第317页。

⑫仰海峰:《实践哲学与霸权:当代语境中的葛兰西哲学》,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年版,第167页。

⑬曹雷雨译:《狱中札记》,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0年版,第87页。

⑭王雨辰:《略论葛兰西的市民社会与文化领导权理论》,《广西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1年第3期,第33-38页。

⑰周穗民:《20世纪西方新马克思主义发展史》,学习出版社2004年版,第59页。

⑱陈学明:《20世纪西方马克思主义哲学历程第1卷· 20世纪上半叶三大马克思主义哲学思潮的先后形成与相互角逐》,天津人民出版社2013年版,第238页。

⑳潘西华:《“文化领导权”:无产阶级政权合法性的基石》,中国人民大学2008年版。

㉒孙晶:《葛兰西的文化霸权理论及其质疑》,《马克思主义与现实》2001年第1期,第84-85页。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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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衣俊卿等著.20世纪的新马克思主义[M].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1.04.

[4]周穗民主撰.20世纪西方新马克思主义发展史(上)[M].北京:学习出版社,2004.09.

[5]陈学明主编.20世纪西方马克思主义哲学历程(第1卷)[M].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13.

[6]葛兰西.葛兰西文选(1916-1935)[M].中共中央马恩列斯著作编译局、国际共运史研究所编译.北京:人民出版社,1992.

[7]葛兰西.实践哲学[M].徐崇温译.重庆:重庆出版社,19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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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孙晶.葛兰西的文化领导权思想[J].马克思主义研究,2002,(03).

[14](美)查尔斯林德布洛姆(Charles Edward Lindblom).政治与市场 世界的政治——经济制度[M].王逸舟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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