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 姿

（浙江旅游职业学院，浙江 杭州 311231）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是我们党坚持把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基本原理同改革开放的实践相结合，不断解决经济改革和经济发展问题，形成的具有中国特色的创新理论体系。政府与市场的关系，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理论体系中的一个重要研究课题。本文将以义乌小商品市场发展案例探究政府职能在市场发展中的作用。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更好发挥政府作用，不是要更多发挥政府作用，而是要在保证市场发挥决定性作用的前提下，管好那些市场管不了或管不好的事情”。并强调“发挥政府作用不是简单下达行政命令，要在尊重市场规律的基础上，用改革激发市场活力，用政策引导市场预期，用规划明确投资方向，用法治规范市场行为”[1]。

作为全球最大的专业市场，义乌小商品市场在其发展过程中，政府职能的作用显著。从尊重民间商业到服务市场主体，从制定发展战略到建设实体市场，从兴商建市到电商换市，到处都有政府参与的身影。城市发展战略、实体市场建设都凝聚着政府积极作为的成果。“市场与市长”的关系在义乌这个市场大市里，表现出独特的发展轨迹特征。

一、义乌模式

2006年，时任浙江省委书记的习近平指出，“义乌的发展是过硬的，在有些方面还非常突出；义乌发展的经验十分丰富，既有独到的方面，也有许多具有普遍借鉴意义的方面。”之后，习近平积极推动义乌发展经验的总结、学习与推广。

“义乌发展经验”成为了“温州模式”之后，浙江又一个极具样本价值的典型。两者的发展有很多共同之处，都是在改革开放初期，政府投资少，工业基础薄的经济环境中，发迹于农村工业化的模式。从第一产业分离出来的个体工商户完成了原始资本积累，并不断向省外，甚至国外拓展。一些研究文献认为，义乌模式在本质上衍生于温州模式，但政府职能的差异，推动了两者朝着不同的方向发展[2]。

1982年，商贩问责县委书记不作为，阻碍老百姓摆摊做生意。这个偶然事件的处理结果是县政府发文认可小百货市场，并尊重市场要求，提出“四个允许”（允许农民经商、允许从事长途贩运、允许开放城乡市场、允许多渠道竞争）。这在当时是具有创新意义的关键一步。在第一次“市场”与“市长”的“交手”中，“市长”这个有形之手尊重了“市场”的无形之手，为义乌模式的“破茧”迈出了方向性的一步。而这偶然事件的发生正是义乌历史文化、人文精神、民间商业的必然逻辑。

专业市场作为“义乌商圈”内众多中小企业外部化的销售渠道，带动了产业制造、周边服务的逐步壮大，引导了需求与供给的集聚对接，促进了产业集群的形成，走出了一条“莫名其妙、无中生有、点石成金”的发展道路。

二、市场失灵、专业市场消亡论与政府职能

市场经济以自由竞争的模式推动了优胜劣汰，实现资源的高效配置。然而完全自由的市场竞争，可能带来微观市场主体与宏观市场发展的目标不一致，进而出现资源配置的低效率与公共利益受损，即市场失灵现象。市场势力、信息不对称、外部性和公共物品等是竞争性市场失灵的原因[3]。市场失灵会造成公共产品提供不足和低效率、交易成本上涨、产业无序发展等问题。这些市场失灵的问题，正是政府职能应该给予解决的。

在西方资本主义国家工业化初期，出现了“专业批发市场消亡”的现象。在我国先前阶段有关专业市场建设运营的政策颇多，但从2015年—2019年亿元以上的商品交易专业市场和摊位数量（见图1）来看，专业市场的增长逐年下降。2019年，专业市场数量为2843个，同比下降6.5%；摊位数量为1927144个，同比下降3.4%。整体上来看，我国的专业批发市场情况不容乐观。其中，信息不对称将价格以外的信息获取成本不断提高，而推动品牌建设作为抵销信息不对称效应的措施，是专业批发市场消亡的一个重要原因[4]。因而，专业市场消亡是市场失灵可能带来的一种严重后果。在我国商品经济发展的过程中，专业市场也曾在各地出现、壮大，然而，并不是所有的专业市场都能够持续繁荣与升级演进。甚至一些名噪一时的大市场，例如武汉汉正街、石家庄南三条等批发市场，都在发展中逐渐萎缩、衰落。

图1 2015—2019年中国亿元以上商品交易专业市场规模

我国专业市场发展整体呈现下降趋势，本文在选取五家具有代表性的专业市场（浙江中国轻纺城集团股份有限公司、海宁中国皮革城股份有限公司、浙江小商品城集团股份有限公司、深圳华强实业股份有限公司、深圳赛格股份有限公司）运营企业进行分析时发现，义乌小商品市场的表现优异。在受到新冠肺炎疫情影响下，我国专业市场企业整体经营情况发展放缓，市场低迷。但义乌小商品专业市场无论是营业收入还是营业利润，都呈现出较高水平。这其中离不开政策的扶持和带领，在公司经营方式、渠道扩展和产品竞争上进行的改进（见附表1）。

附表1 2020年上半年中国专业市场代表企业业绩情况

义乌小商品专业市场30来年的发展历程看似违背了“专业市场消亡论”，保持着持续的繁荣与发展。其中，发展战略、政策支持与政府服务是义乌市场能够转型为“工贸一体化”商业生态体系的重要因素。在义乌小商品专业市场发展的案例中，政府职能的积极作用弥补了市场自发运行的缺陷，削弱了市场失灵可能带来的不利效应。

三、政府的“有为”与“无为”

戴维·奥斯本和特德.盖布勒在《改革政府》中认为，政府模式应是顾客驱动，而非官僚自治需要[5]。在我国的经济发展过程中，政府职能与行政行为是市场制度之外，影响市场主体的最重要力量。政府的“有为”与“无为”“为的程度”，都将对区域产业和经济发展影响深远。

但是哪些政府该为，哪些政府该无为，显然没有明确的答案与标准。政府职能要在盲目发展的市场失灵与宏观调控的市场活力之间寻求平衡。义乌的发展经验，展现出了政府在充分尊重微观主体的基础上，积极引导高度分散的商户群体有序经营，为市场主体提供市场机制无法配置的资源。显然这种模式是富有成效的，政府职能的发挥，打造了一个“蜂窝式”集体创牌的“小商品的大世界”。

面对世界上最大的小商品专业市场，政府能够提供什么是一个关键的问题。政府供给的最终目标是保持市场的持续活力和竞争力。这是“市长”用有形之手的“有为”推动“市场”无形之手高效运转，间接实现“无为而为”的过程。

市场是一套高效配置资源的制度，但市场并非无所不能。市场失灵是不可回避的现实问题。即便是在市场经济理论诞生的西方国家，面对19世纪初的金融危机时，同样需要政府的宏观调控实现经济的总体平衡。因而，“市场”与“市长”的分工协作是经济高效发展的有力保障。“市场”高效自发运作，有其优势所在，那么“市长”就应该在“无形之手”无法触及之处助其一臂之力，而非干扰“无形之手”。

四、“市长”提供了什么

（一）发展战略——引导市场有序发展

1984年，时任县委书记的谢高华提出“兴商建县”的发展思路。1991年，义乌小商品市场以10.25亿的交易额位居全国专业市场之首。1993年，市政府实施“以商促工、贸工联动”战略，引导商户群体拓展工业，启动“义乌制造”，并提出“义乌小商品走向世界”，提升国际化水平。2013年，义乌电子商务交易额在数据上跑赢了实体经济，市政府提出“电商换市”战略，助推市场转型升级。

宏观发展战略的提出，引导了为数众多、极其分散的商户群体，朝着一个方向发展，避免市场无序竞争的出现。发展战略的提出与具体规则的实施，并非具备显著的强制性，也不可能达到直接影响市场的作用，但可以为众多的商户群体提供可以选择的发展之路。而当宏观战略与市场发展的趋势相吻合的时候，“市场”与“市长”的互补，就会为产业经济的发展带来协同效应，发挥出“1+1＞2”的作用。

（二）实体市场——公共产品与信息对称

市场失灵的一个重要因素与表现是公共产品的提供问题。专业市场在本质上是众多中小微企业的外部化销售渠道，以共用性资产属性分摊企业的交易成本，其具有一定的公共产品属性[6]。实体市场的建设并非某个企业能够提供，也不会从商业生态体系的发展中衍生出来。政府承担起实体市场的建设，是推动市场发展、壮大与升级的高效举措。从传统贸易的实体市场，到电子商务的产业园、淘宝村，政府总能够以有形之手为市场提供支撑与发展路径。

同时，在市场内部的管理中，“市长”的有形之手也从不手软。1991年初，一位哈尔滨客商在某摊位进了一批戒指，每只0.5元，但在相隔很远的另一处摊位发现进价只要0.15元，遂与前摊主争吵。工商部门受此启发，于1992年正式对市场经营品种全面实行“划行归市”制度，把同类商品放在同地段经销。商户之间并没有因为“划行归市”而恶性竞争，而是以良性竞争将劣质商品挤出了市场。

（三）服务型政府——“市场”与“市长”的融合

市场的自发性发展具有盲目性，无序竞争可能最终造成资源配置无效率。这时政府职能的作用，可以为市场的有序发展保驾护航。但政府的职能应该发挥到什么程度，才是“市场”与“市长”融合互补的平衡点，这是一个很难把握的问题。义乌的经验表现出来服务型政府职能的显著特征。一个城市以市场为中心，政府作为城市的管理者，同样围绕在市场周围，为其服务。各个职能部门以市场主体的诉求与市场发展为工作根本出发点。

从最初县委书记为商贩着想，放开市场，兴商建县，到实体市场建设、划行规市，再到工贸联动、产业集群集聚，再到电商换市、30万人电商培训、产业园区建设，义乌市政府总是能够站在市场和商户的角度考虑问题。正是这样的出发点和工作思维，让政府找到了面对市场的正确定位，也找到了“市场”与“市长”融合的平衡点。

五、结语

义乌从农业经济“鸡毛换糖”的民间商业活动起步，在改革开放与市场经济的契机中，发展成为世界最大的小商品市场，并规避了西方国家工业化初期的“专业市场消亡”现象，在传统贸易、工贸联动与电子商务等的模式变迁中，表现出强大的发展活力。

政府职能在市场发展中的积极作用，避免了市场失灵可能出现的竞争失败、公共产品不足、信息不对称等现象。政府与市场的融合，始终为众多中小微企业提供了较低交易成本的销售渠道，维持着世界最大小商品专业市场整个生态体系的良好运作与发展演变。其中表现出的政府与市场的融合，为市场失灵与政府职能相关理论提供了可供参考的实证依据。义乌小商品专业市场的发展历程，提供了一个民间商业规范化、规模化与全球化的鲜活样本，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发展的典型案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