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宇豪 王用源

[摘要]随着传媒技术的进步，越来越多人通过新媒体平台获取信息内容，而言简义丰的内容标题往往更能吸引读者的注意力，而模糊修辞恰好具有这种效果。本文以新华社微信公众号推文标题为语料，分析其中的模糊修辞现象。研究发现，合理使用模糊修辞手段可以体现语言的含蓄性，产生特殊反差效果，传递作者的情感体验等，但若误用或滥用模糊修辞，也会产生消极影响。因此，掌握模糊修辞表达，对提高推文标题作者的语言艺术水平具有重要意义。

[关键词]模糊修辞;微信推文;新媒体;标题拟定

1965年查德发表论文《模糊子集论》，从数学领域引入“模糊”概念[1]，誘发了一系列与模糊理论有关的学科出现。1979年，我国语言学家伍铁平发表文章《模糊语言初探》，论述了语言的模糊性质，标志着模糊语言学研究在中国起步[2]。伍铁平认为，模糊语言指“概念外延界限不明确的语言”[3]。人们在交际时，除表达字面含义，也会传递个人的思考、观点，语言不可避免地会产生模糊性。黎千驹认为，“模糊修辞是在言语交际活动中说写者精心选择模糊语言材料来表达意旨、交流思想，以提高语言表达效果的一种言语交际活动”[4]。关于模糊修辞具体手段的定义，学界还未形成统一判断，但研究者们都认可使用模糊修辞能够提高语言表达效果，传递更多话语意义的观点。

随着传媒技术的发展，微信公众号成为人们获取信息的重要途径之一。不同于传统纸质媒体，微信推文标题与正文内容分开呈现，用户在阅读文章标题后选择性浏览正文。在此前提下，良好的推文标题不仅需要概括文章信息，也需要吸引读者。学者们研究新媒体标题多从写作技巧或编写规范出发，对语言模糊性的探讨并不多见。笔者认为，恰当使用模糊修辞手段可以提高推文标题的表达效果，达到吸引读者点击继续阅读正文的目的。因此，本文以新华社微信公众号2021年5月所发布推文的标题为语料，对其中的模糊修辞现象进行分析，以探究模糊修辞对提高语言表达效果的作用，为媒体从业人员拟定推文标题提供创作思路。

一、推文标题中的模糊修辞应用

在新媒体背景下，推文标题的质量直接影响文章点击率。在标题中使用模糊修辞手段，不仅能提高标题的概括性，而且可起到语义留白的效果。本节主要探讨推文标题对辞格、语音和非汉字符号的应用，研究这些修辞手段带来的模糊性对增强标题表达效果起到的作用。

（一）借助辞格丰富模糊表达

一些辞格本身就具备模糊性，如移就、婉曲、夸张等，使用这类辞格可模糊事物界限，而另一些辞格能在特定的环境中产生模糊表达效果，如拟人、借代、双关等。

1.移就

移就指有意识地将原本用于形容甲事物的词语转借于形容乙事物，这样的错位搭配本身就具备一定的模糊属性。新媒体推文标题常出现移物于人或者移人于物的情况。

例1：技嘉，谁给你这么大胆子？（2021-05-12）

例2：App被工信部通报后仍不下架，索权仍任性：不授权，别用我！（2021-05-19）

例3：台陆委会编造理由拒大陆疫苗 国台办批“冷血”（2021-05-29）

在推文标题中使用移就辞格，可借错位搭配传递创作者情感，其在削弱词语组合合法性的同时又赋予其主观感情[5]，易被读者接受。

2.婉曲

婉曲是指对可能会出现刺激性的语言不直说，而是含糊其词、旁敲侧击地表达。婉曲的出发点是为了减少对立情绪，坚持礼貌原则，体现自我的风度和教养[6]。

例4：“我们奉劝日方，不要学鸵鸟”（2021-05-07）

例5：有三颗“心”的人，走了……（2021-05-23）

例6：我们失去了您，我们更要成为您（2021-05-24）

在正式场合，我们的语言表达需要做到严谨、慎重，婉曲成为语言交际的必备方法。上述3个标题均是新华社微信公众号表示批评或遗憾的推文，这类推文标题使用婉曲辞格，能隐晦地传达作者的观点或立场，缓和了语言的强刺激性。

3.拟人

拟人在推文标题中较常见，它将一些事物人格化，使其无法言语的内容具备相应的人物特征。微信公众号采用拟人的推文标题，既满足创作生动性与艺术性的需求，又能有效吸引读者，引发其点击阅读正文。

例7：铁子们，火星旅行团“单飞”前搞了个“直播”！（2021-05-16）

例8：刚刚，祝融号在火星发了一条朋友圈！（2021-05-19）

例9：《青春有你3》被叫停，爱奇艺“套路”粉丝氪金的把戏还在上演！（2021-05-17）

例10：15头野象穿城而过！一路向北“边逛边吃”……（2021-05-28）

推文标题中使用拟人的情况，根据不同的表达效果可分为三类。第一类为引起读者认同而采用拟人形象，将一些不可能发生于非生命事物的行为安插其中，使其人格化，如例7、例8。第二类为引起读者好奇而故意模糊内容，吸引读者点击阅读，如例9。第三类单纯增加事物生动性，读者需要经过信息加工才能理解含义，可读性更强，如例10。

4.借代

不直言事物名称，用具备相关特征名词代指的辞格是借代辞格。借代辞格可使语言更加含蓄内敛，富有内涵，这也是在推文标题中常出现的辞格。

例11：基建狂魔又出手了！这次是世界最高的“A”（2021-05-01）

例12：原来，“女神”的最大“爱好”是……（2021-05-09）

例13：我国5个中小学生就有一个“小胖墩”？这个“元凶”必须得控制了！（2021-05-21）

例14：双星陨落，举国同悲（2021-05-22）

推文标题使用借代辞格，强化了事物的具体特征，能使表达重点更为突出，易被读者把握。上述4个例子或用某一局部特征代表整体，或将具备感情色彩的代称作为称谓，增强了语言形象感，让读者在简短的文字中体会到作者的褒贬态度。

5.借助语音兼容来模糊表达

汉语一字一音，同一语音兼容多种语义，极易出现谐音现象。若使用恰当，不仅能提高推文标题的语言经济性，而且能产生一定的幽默效果。

例15：为打投偶像把牛奶倒沟里？别把青年人带沟里！（2021-05-04）

例16：高贵安，你是高贵的！（2021-05-07）

例17：豹子外逃又“瞒豹”，管理漏洞有多少（2021-05-09）

这些谐音词汇传递了至少两种不同语义，需要读者自行领悟。语音兼容的模糊表达大多出现在评论类新闻标题中，其既委婉展现了作者的议论基调，又是作者语言文化功底的体现。

6.其他辞格

除上述5种辞格，在标题中能够起到模糊效用的辞格手段还有很多，如双关、比喻、夸张等。推文标题使用这些辞格，可产生一些新奇、非常规的搭配，在简短的标题中表达丰富含义，增强语言生动性。

例18：楼上邻居弹琴跑调到“离谱”，楼下的操作亮了……（2021-05-04）

例19：“这里，将成为世界级创新引擎”（2021-05-08）

例20：怼到骗子挂电话！这位小学生，警察都服了！（2021-05-15）

在推文标题中借助各类辞格来模糊表达，表面上使语义表达不明，实则能充分概括推文精髓，增加推文的趣味性与可读性。推文作者恰当使用这些辞格，对提升标题语言表达效果大有裨益。

（二）借助非汉语符号实现模糊表达

新媒体推文标题中经常会使用一些非汉语符号，这与传统文章标题差异较大。西文字母、阿拉伯数字、标点符号及其组合的使用，是网络时代发生的语言新变化，对传递作者情感具有一定的帮助。

1.妙用英文字母

随着社会的进步，尤其是网络的普及，越来越多的文化进行碰撞、交融。一些西文字母在表达中得到广泛使用，而汉语语言环境同样自生了一些字母词。这些内容的传播，尤其是在官方媒体推文标题中的出现，展现了主流文化对亚文化、对追求个性的包容。

例21：被你Q到的新华社记者，视频回复啦！（2021-05-01）

例22：“揭榜挂帅”|谁的青春不奋斗，看看你是哪种style？（2021-05-03）

例23：今天520，赵立坚向TA表白（2021-05-20）

值得注意的是，国家新闻出版总署2010年发布的《关于进一步规范出版物文字使用的通知》提到，“在使用外国语言文字时，应避免随意夹带、生造词语、任意删减字母等行为”。虽然新媒体推文与传统出版物有所区别，但是我们仍不能忽略此类问题，要避免不合规矩地滥用西文字母，影响表达规范，形成错误的示范。

2.善用阿拉伯数字

在推文标题中使用数字可以表示具体数量，满足标题言简意赅、通俗易懂的需求。但笔者发现，有时推文标题中运用数字并不是为了传递准确信息，甚至是故意模糊关键内容，形成强烈的对比和反差，以吸引读者注意。

例24：枪口下，28岁的“富家子弟”留给世界20个字（2021-05-10）

例25：超过5亿！（2021-05-24）

例26：4459+3163！圆满！整齐！毕业快乐！（2021-05-28）

上述3例中虽然使用了具体数字，但是与传统媒体呈现关键信息的目的不同，其表意并不明确，可吸引读者进一步点击阅读正文。

3.巧用非文字符号

传统文章标题创作规范、严谨，极少使用标点符号。而在新媒体推文标题中，作者偶尔会使用一些非常规的方法，对标点或其他符号进行“不合规矩”的巧用。这种方式大多是为了进行情绪化表达，与传统文章标题的表达效果不同。

例27：今天起，就要越来越热啦！！！！！！（2021-05-05）

例28：注意！沙沙沙又来了！（2021-05-06）

例29：人人那个都说哎，这里好—（2021-05-26）

例30：5·25爱自己，新华社客户端青春版理解你的小烦恼～（2021-05-25）

例27中，推文标题连用6个感叹号，与天气“热”这一特征相匹配，对读者进行强暗示。例28中，“沙”字符底纹插入表示沙的符号，是对图示辞格的使用，虽然无法念出声，但是有很强的视觉效果，是网络新媒体语言中新见的表现方式。例29中，推文标题使用破折号，通过语义留白吸引读者进一步了解推文内容。例30中，推文标题使用了连接数字表示范围的波浪号“～”，此处用法源于当下年轻人的网络社交，是可爱、卖萌的表现。此则推文的目的是对新华社客户端青春版进行推广，使用波浪号是精准对标受众的体现。

二、模糊修辞的表达效果

模糊修辞属于修辞的一种，其最根本的目的是增强语言表达效果，使得话语的外延或内涵意义变得模糊，因此其起到一些不同于其他修辞的效果。韩庆玲认为，“模糊言语使语言表达更富有弹性，给言语交际带来了诸多便利”[7]。一方面，信息的模糊化推远了会话双方的距离，具体表现为含蓄性表达与产生特殊反差效果;另一方面，由于具体信息模糊化，作者与读者之间在情感上反而更容易共鸣，这又使得双方距离被拉近。

（一）含蓄性表达

文章标题受到字数限制，需要言简意赅地概括正文内容;微信公众号推文还需要对读者点击阅读进行引导，这对标题语言创作提出了更高要求。含蓄语言能够给人以产生各种联想的模糊空间[8]，相较于准确描述，留白标题更像是与读者的互动，读者在处理信息时有了参与感，对内容有所期待，更愿意阅读正文。如2021年5月28日新华社微信公众号推文標题《一个细节和一个判断》，标题并未言明细节和判断的实际内容，若将标题改为《关于中美经贸领域高层级通话的一个时间与形式细节和一个未来可能会有更多沟通的判断》，这样冗长的话语是不能被读者接受的。含蓄的语言蕴含言外之意，能起到“言有尽而意无穷”的效果，提高了语言的艺术价值。

（二）产生特殊的反差效果

随着信息技术的发展，人们的生活被海量信息充斥，媒体从业人员的信息编辑能力亟待提高。若不能在短时间内吸引读者注意力，即便文章内容再精良，也容易错失传播良机。标题作为新媒体推文的“门面”，使用模糊修辞能够形成特殊反差，增加推文的故事性与新奇性。如2021年5月19日新华社文章《“哨兵”，你打瞌睡的事儿被知道了！》，看似是对玩忽职守的哨兵的谴责，实则借边防小狗打瞌睡的行为反映在“生命禁区”哨兵们执勤条件的艰苦。模糊修辞并非随意含糊其词，相反，其需要挤掉多余水分，对炼字提出了更高要求。

（三）传递作者的情感体验

新媒体与读者距离更为接近，共情内容也非常丰富。多数时候，推文作者可借由文字传递个人情感体验[9]，这在传统媒体文章中难以见到。2021年5月6日，新华社微信公众号推送文章《有一种爱，叫爸妈觉得后备厢还可以塞》，文章虽未言明这种爱究竟是何物，但拥有相同生活经历的读者立刻能联想到离家时父母为自己准备的各类物件。这样的推文标题，不仅提高了文章品质，而且拉近了与读者的距离。

三、模糊修辞使用不当产生的负面效应

模糊修辞可以增强语言的表达效果，但如果误用或滥用模糊修辞，反而可能造成词不达意或者言过其实的消极影响。

（一）未准确把握读者文化语境，产生歧义

在推文标题中，我们能看到一些使用引用辞格的例子，这些内容大多来自网络用语，适当使用可以增加读者认同。但有些内容略微小众，不能引起大多数读者的认同，反而造成歧义，让部分读者有莫名其妙之感。如2021年5月6日新华社推文标题《中外小姐姐在海南拍了拍你》套用了微信中“拍一拍”打招呼的功能，对不了解该功能的读者来说，阅读这句话就会有莫名其妙之感。推文标题作者在使用引用内容时，应该把握好读者的文化语境，仔细斟酌语句，避免产生误会。

（二）语言过于含蓄导致晦涩难懂，降低效率

相较于口语，书面语能留给读者更多斟酌的空间，适当进行“文字游戏”是提高语言艺术性的一种方式。但在新媒体时代，大量信息涌入公众视野，读者注意力更为分散[10]。倘若无法让读者在短时间内接收到有效信息，便降低了信息传播的效率。因此，推文标题作者一定要把握好信息模糊的“度”，既要让读者有思考空间，又要让语言不过于晦涩而影响语义理解。

（三）徒有形式导致内容空洞，沦为噱头

恰当的推文标题应是形式与内容的完美结合。形式指的是编写方法和呈现形式，是“怎么说”;内容则是作者要传递的信息，是“说什么”。新媒体推文适当的标题加工可以吸引受众的注意力，为文章带来点击量。但无论宣传渠道如何改变，文章的基本要求仍是真实。2021年5月31日视觉志微信公众号推文《自愿生孩子的诀窍，被这个男人找到了……》，该标题将“自愿”“生孩子”“男人”等词汇排列在一起，引起读者关注，实际内容却是介绍丹·普赖斯的创业故事，与标题几乎没有关联，给人不实之感。因此，即便现今拿起“话语权”的门槛降低，哗众取宠的“标题党”“震惊体”也无法得到持续关注。

四、结语

研究模糊修辞对指导语言表达、提高信息传递效率具有重要意义。在新媒体时代，巧妙借助辞格、语音或非汉语符号进行模糊表达，能够体现语言的含蓄性，产生特殊的反差效果，传递作者的情感体验。通过模糊修辞的使用，标题的可读性得到提高，达到吸引读者点击阅读的目的。但同时，我们应该注意到误用或滥用模糊修辞会带来负面影响，如果作者未能把握读者文化语境，或是语言过于含蓄导致晦涩难懂，抑或徒有形式而内容空洞，这样就适得其反。了解模糊修辞，掌握其具体的使用方法与技巧，尤其是在不同场合中采取合理的态度和把握好分寸，对新媒体推文标题作者来说是十分必要的。

[参考文献]

[1]古辛.浅探辞书学与语言学的关系[J].辞书研究，1991（05）：71-77.

[2]章婷.试论中国模糊语义学研究现状[J].外语研究，2005（03）：7-10.

[3]伍铁平.模糊语言学[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1999.

[4]黎千驹.模糊修辞学导论[M].北京：光明日报出版社，2006.

[5]章庆.移就辞格的语体表现及其书面语体动因[J].萍乡学院学报，2020（04）： 68-72，83.

[6]王希杰.汉语修辞学（第三版）[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4.

[7]韩庆玲.模糊修辞学研究综述[J].修辞学习，1998（02）：8-10.

[8]陈意德.论模糊修辞及其美学效应[J].外语与外语教学，2001（05）：28-30.

[9]金丹陽.自媒体的情感呈现与传播：以微信公众号为例[D].长春： 吉林大学，2020.

[10]许剑峰.当新旧媒体相遇：太阳花运动的媒介镜像[D].南京： 南京大学，20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