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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潜明州诗词的思想情感研究

2021-11-29林晓娜陈海燕

安康学院学报 2021年6期
关键词:农事诗词

林晓娜,陈海燕

(汕头大学 文学院,广东 汕头 515041)

吴潜(1195—1262),字毅夫,或作毅父、毅甫,号履斋,宁国府宣城县人,南宋中晚期著名的政治家、文学家,有《履斋遗集》 《履斋四明吟稿》 《许国公奏议》 《履斋诗余》传世。吴潜出身于诗书门第,其父吴柔胜是当朝大儒,言传身教之外还为其访求陆九渊再传弟子邹斌为师。吴潜不负其父、其师之教导,于宋宁宗嘉定十年(1217)殿试被擢为状元。此后历任多个地方以及朝廷要职,甚至两任参知政事、两任丞相,然而其仕途经历十分坎坷。宝祐元年(1253),理宗不满吴潜对台臣的态度而将其罢归,三年后方才下诏重新起用,授沿海制置大使、判庆元府(即明州,今浙江宁波),兼管内劝农使。知明州期间,吴潜辛勤为政之余,笔耕不辍,创作了大量优秀的诗词作品,共计230余首诗歌,139首词,占其作品总数的一半。目前学界对吴潜作品的研究主要聚焦在词作上,对诗歌的研究较少,对明州诗词的研究则更少。研究吴潜明州诗词有助于推动明州地方文化建设的发展。本文以吴潜的明州诗词为主要研究对象,探究吴潜知明州期间丰富的思想感情世界以及四明地区在其治理下风貌变迁、兴盛繁荣的过程。

一、唱和诗词中体现的政治理想与同僚情感

吴潜明州作品中唱和诗词占比最大,总数100余首,不仅数量多,而且内涵丰富,是研究吴潜思想感情最重要、最直接的材料来源。吴潜通过唱和诗词抒发了他的情怀志向、政治理想,也描写了其与同僚之间的知己情谊。俗语有云:“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观其外知其内,观其友知其人”,从唱和之作的交游情况可窥探他的情感、品德修养。

(一)唱和诗词中体现的政治理想

知明州是吴潜经历了三年罢归后的再次启用,想要建功立业、报答君王的政治理想十分突出。“君休诧,岂宣申南翰,成旦东征”①本文所引吴潜诗词均出自吴潜《吴潜全集》,汤华泉编校,安徽大学出版社,2020年版。,他将自己的海防之行与周朝申伯、周公的“南翰”“东征”作比,展现出一腔报国豪情。但罢相三年之后被起用,出任明州知府时吴潜已有六十二岁,不免担心自己年衰岁促,难担此任,因而心情十分沉重。屡次苦辞不赴任,然而理宗不允,终于当年九月八日抵达明州。知明州初期,吴潜唱和诗歌中多有感慨年岁已晚,君恩难报之语,如“景迫桑榆岁可怜”“长愧主恩难报答”“老来倍觉光阴促”等等,这些作于宝祐四年的诗句体现了吴潜内心的焦虑与挣扎。他的焦虑并不仅止于感伤年岁已晚,感伤年岁是因为他急切地渴望能够建功立业,做出一番政绩报答君王的知遇之恩。吴潜并非看重个人的功名利禄,“爱憎毁誉何关我,消息盈虚要识天”“声名草木知谁是,功业旗常在古多”,他有着忘怀毁誉的怀抱,于他而言,声名如同草木一般。在为长子吴璞送行的诗里,吴潜还殷殷告诫“但务平平政,何须赫赫名”。吴潜从未将功名略萦心上,他难以忘怀的是报答君恩,例如《水调歌头》 (开庆己未秋社维舟逸老堂口占)、《水龙吟》 (戊午元夕)、《宝鼎现》 (和韵己未元夕)、《永遇乐》 (己未元夕)等词,都是描绘了一番太平之象之后以此为君王祝寿。以明州的繁荣安宁为君王祝寿,其实隐隐含有一丝邀功之意,但却并非想要请赏,只是以一颗老臣心想要得到君王的肯定,证明自己的价值。拳拳臣子赤诚心,可叹可敬。

吴潜誓愿做一名勤政为民的好官并且时刻以此自勉。“夜雨三更,有人欹枕,晓檐报晴”,写吴潜到任后盼望能够尽早出行,急于为国家守卫海防,勤政为民之心可鉴。又有多篇唱和词叙及战事捷报,如“甘泉见说,捷书频奏,渐次不烦颦鼓”“三陲见说,凯歌频奏,渐次不烦鼙鼓”“捷书夜半甘泉去。报天骄膏斧”等等,突出了他心系国事、为国为民的政治思想和社会责任感。吴潜为政疾恶如仇、黑白分明。这一点体现在他为赵物斛写的三首饯别诗中:“同寅两载意何倾,不是人间儿女情。嫉恶吾方欠隐忍,锄奸君亦太分明。”赵物斛曾与吴潜共事两年,性情十分投契,两人均是疾恶如仇,是非分明之人。过刚易折,这种性格给吴潜招致了政治上的陷害打压,他在写给长子的诗里曾自嘲“也休扳汝父,皂白太分明”,既是一片爱子之心,也包含了一腔激愤与正气。吴潜在饯别诗中还以“莫嫌载月舟如洗,赢得清名满海涯”来劝慰赵物斛,可见他是以清廉守正作为自己的从政理想并身体力行的。

(二)唱和诗词中体现的同僚情感

吴潜与僚属相处十分融洽,将他们视为知己、弟兄。知明州期间,与吴潜唱酬往来最多的是刘锡。刘锡字自昭,永嘉(今浙江温州)人,与梅应发合作著有《开庆四明续志》。此书虽是地方志,但由于前所修《四明志》在舆地沿革等方面已可称完备,“所以志大使、丞相履斋先生吴公三年治鄞民政、兵防、士习、军食、兴革、补废大纲小纪也”[1]3。因而《续志》所收录多为吴潜在任从政事迹及文学作品。吴潜写与刘锡的唱和诗词共有23首,其中写于知明州期间的诗词有17首。而刘锡仅存两首吟咏诗,收入《全宋诗》中,其唱和作品未见存世。他们的交游事迹可从吴潜的诗词中窥见些许。吴潜虽为一方长官,在与刘锡的交往中却并不自矜身份,高高在上,而是以弟自居,尊呼刘锡为兄。刘锡虽为其下属,更似其知己,如“老境摧颓春更好,愁城高耸酒难攻。一生当号知非子,万事都归亡是公”“草草人生知有限,悠悠客恨自无涯”等等,吴潜常在诗歌唱和中对他倾吐心事,一摅怀抱。

于胡景回,吴潜亦以兄称之。据吴潜诗句中“六十三余七十翁”知胡景回应生于宋孝宗淳熙十三年(1186)间。“与君托乡闾,东野连西墅。谁知俯仰间,各各岁年暮。当时同队鱼,十已九捐故。君抱珪璧姿,方获展寸步”,胡景回与吴潜同乡,均为宁国府宣城县人,素有才华,但仕途不顺,直至晚年方才有机会一展抱负。他于开庆元年赴任计院一职,吴潜有《和景回胡计院数字韵就送其行》 《和惠检阅送胡计院韵》 《满江红》 (把手西园)多首诗词作品为其送行。吴潜尊长惜贤,两人情感十分深厚,诗句“去岁尚传鸿雁信,今年空念鹡鸰诗”可为此佐证。历代常用鹡鸰来比喻兄弟手足情深,吴潜与胡景回虽非亲生兄弟,但深厚情谊已胜似亲兄弟。

二、农事诗词中呈现的民本思想和责任担当

知明州期间吴潜创作了80余首农事诗,这些诗作不仅记录了他在劝课农事方面鞠躬尽瘁的事迹,而且也有助于教化工作的传播推行,体现了他勤政为民、不辞劳苦的民本思想。

宝祐五年,吴潜被授予劝农使之职。作为劝农使,吴潜呕心沥血、恪尽职守,他的职责包括劝课农桑、引导教化百姓、移风易俗等方面。“麦缘少地锄山种,水怕多流累石防”,因为耕地不多,吴潜便带领民众与山争地——垦山开地种植大麦小麦,并将山坡改成梯田以及垒石壁来防水土流失。“浅深碧绿湖田稻,浓淡红黄野岸花”,除了锄山为地种植大麦小麦,还开发了湖田种植水稻,合理利用明州的湖田资源。吴潜还经常与同僚以诗的形式探讨农作公事,如“寄语头衔水利官,堤防莫作等闲看。田畴虽幸收成早,沟浍犹疑灌溉残。劝课农桑心独苦,丁宁父老吻应乾。米从布袋痴儿事,我辈须知稼穑难”。这首诗是为叮嘱水利官须谨慎处理堤防、灌溉相关事宜而作,发表了他在水利灌溉方面的独到见解:水利在农事中所起的作用不可小觑,即使秋收已经完成,也还要谨慎处理田间水渠剩余积水等容易被忽略的细节。诗作还写到为劝课农桑以致口唇皆干,呈现了他兢兢业业引导教化农民百姓勤事农业生产的形象。在教化百姓这方面,《劭农三首》 (其一) 中有所反映:“虽是太平今有象,愿陈七月述艰难”,吴潜劝谕百姓即使如今已有太平之象,也要不忘七月艰难之时,同时也有为民请命之意。在《出郊用劭农韵三首》 (其一)末句亦言:“了知图易在思难”,吴潜认为民生多艰,即使是在丰收饱足之后,也应该居安思危、图易思难。

吴潜劝农诗不仅起到了教化百姓的作用,还写出了明州农民秋收后交完公粮清理农具、整葺房舍饱足安闲、整饬有度的日常生活,有采风移风之效。明州在吴潜的治理下秩序井然、民丰物阜,官民都心情畅快泰然、心宽体胖,如“一笑喜逢粳秫贱,相攀莫待菊茱残”“年丰市井多欢笑,老子婆婆亦可不”等句。“衣被麦苗搀腊到……野老心腴更体胖”“明年饱吃宣州饭,管取便便此腹胖”等则是因“瑞雪兆丰年”而由衷感到欢喜雀跃,官员不必忧虑生民饥溺,农家可以饱吃宣州饭,自然都能心宽体胖。这些诗作情绪感染力十分强烈,生动体现了经过吴潜悉心治理与民众共同努力后,明州呈现出来的官民和乐的风俗民情。

吴潜在农事上与农民休戚与共,这一点突出地体现在他的喜雨、苦雨、喜晴等诗作中。他创作了大量苦雨喜雪的诗篇,时刻心系百姓,情绪被影响农业最大的天时气候所牵动,其中《苦雨吟十首呈同官诸丈》最为令人感动。开庆元年五月二十七日,大雨连绵不断,吴潜忧心忡忡写下这十首诗作呈示同僚。其诗记载道:“旧雨连今雨,南鸠唤北鸠。声声肠寸断,点点泪交流”,再加上“自春爰及夏,多雨少曾晴。积压兼旬潦,弥漫四泽盈”,从春到夏旧雨叠今雨,连月积雨不退,他担心秧苗被大水淹没,矮岸被冲决,于是交代同僚们要积极应对、加强巡查。“洪穴堤凡九,泄水注之江”,他还指示从九处开闸泄洪于江,以减缓洪水压力。在大家的共同努力奋斗之下,水势终于有所减缓,但他仍无法放下悬着的忧心,“早晚遣长须,行田西北隅。稻禾都旺否,庐舍莫淹无。高仰为何碶,低洼是某都。水痕如退落,分寸要相符”,殷殷叮咛嘱咐同僚们要悉心察看田禾农舍情况,谨慎精准记述水势涨落。

除了带着僚属做好一切巡逻防范措施,吴潜还不忘竭尽所能祈求天佑神护。《开庆四明续志》卷八“祈雨”记载:“开庆元年五月,苦淫潦不止。低田凡三,莳秧淹没,而偃民搏手无策,祷禳无所不用其极。公曰虚文非所以格天也,乃命僚佐决府县三狱讼,出系囚,尽蠲五年以上苗税。减放诸酒库一分息。著为额。令下,百姓鼓舞,阴云解驳,天日清明。”[1]353可见当时吴潜还通过明断狱讼,宽刑薄赋的方式来求得神佛垂怜。吴潜的苦雨诗中也写道:“正直三神列,慈悲一佛尊。须知真实念,是谓吉祥门。巨浸旋归壑,顽云渐散屯。更凭驱日驭,挥霍照乾坤。”他向漫天神佛求助,诚心动天,水势渐下,乌云消散,欣喜而归。然而“翻覆阴晴证,愁肠日几旋”,才刚放晴没多久又下起雨来,天气阴晴反复,吴潜也随着愁肠百转,无奈之下“频占季主卦,屡乞鲍君签”,开始占卦问卜。“五鼓立中庭,疏星一二明。转头云复合,移步雨还倾。感召虽人事,怨咨奈物情。号空犹未应,隐痛痛无声”,拂晓时分终于云散见星,然而转头又云合雨倾,吴潜的忧虑不仅是与农民感同身受,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吴潜知明州时勤政恤民,常怀己溺己饥之志,明州百姓皆感戴不已,后人也给予极高的评价。吴潜有诗自述面对雨灾的忧虑情状与初衷,乃是出于己溺己饥的担当,“但求讲实政,何暇竞虚名”“老守最忧农,往来思虑忡。半时半刻里,一饭一茶中。饥溺真犹己,恫瘝在厥躬。天高元听下,一念岂难通”。己溺己饥出自《孟子·离娄下》:“禹思天下有溺者,由己溺之也;稷思天下有饥者,由己饥之也”,这是可贵的责任担当意识。吴潜作为一方长官时刻不忘生民疾苦,不辞劳苦为民解忧,己溺己饥之慨,字字出于一片赤诚,使人动容。《开庆四明续志》曰:“公诗有云‘数茎半黑半丝发,一片忧晴忧雨心。’念虑未尝不在畎亩间也。传曰闵雨者,有志乎民者也。喜雨者,有志乎民者也,其公之谓乎。”[1]354吴潜的农事诗,尤其是知明州时“朝斯忧雨暮忧晴”的抒写,照见吴潜有志乎民、己溺己饥的责任担当意识。

吴潜知明州时为何集中大量创作劝农诗,这是值得深究的问题,笔者认为主要有如下三方面原因:首先,因为吴潜被授予了劝农使之职。“劝农使”是在宋代才成为正式职务的,早在秦汉时期我国便已设置劝农官员,但并未形成制度,影响亦不大,耿元骊《宋代劝农职衔研究》一文认为,到了唐代虽然设立了十道劝农判官,但其职责却不是发展农业生产而是检查免役伪滥以及搜括逃户,直到宋代劝农职衔设置才可称完善[2]。赵宋朝廷重视农业发展,重农思想自上而下被切实贯彻实施,吴潜判庆元府兼管内劝农使,对明州农事负有莫大责任。而北宋时明州随着人口的增多,渐渐有地狭人稠的局限,故历来长官重视开垦湖田、梯田、涂田,至南宋吴潜知明州时,耕地有所增加,但耕地的增长速度依旧迟缓于人口的增长速度,丰富垦殖手段,加强耕地的开辟利用,是吴潜知明州时的重大职责。

其次,明州历来重农,文人形成农事诗创作的传统。作为农业文化的表现形式,或者说载体之一,农事诗发挥着重要的农事教育作用,兼具采风移风作用。宋代出现了耕织图这种记录形式,王应麟《困学纪闻》卷十五记载:“仁宗宝元初,图农家耕织于延春阁”[3]。南宋绍兴年间鄞县(属明州)人楼璹有耕织图并诗,其中耕图诗21首叙述耕作流程、介绍农具;织图诗24首歌咏种桑养蚕、缫丝织布事宜。这些耕织图诗生动具体地展示了南宋时期浙江一带劳作生产的技术水平,如《耕图二十一首》 (碌碡)“力田巧机事,利器由心匠。翩翩转圆枢,衮衮鸣翠浪”[4]19593与《织图二十四首》 (窖茧)“陶器固封泥,窖茧过旬浃”[4]19597不仅写出南宋耕织技术的先进性、科学性,也具有向民众进行农事教化、敦促的作用。

最后,吴潜重视农事又有所建树,故而在诗中常写。吴潜所建的平桥水则至今仍使后人受益。因为明州地势低洼,积水无所灌注,所以吴潜命人修建碶闸以限之,水溢便启闸放水,水涸则闭闸蓄水。启闭的具体标准以平水尺为准,“平水尺往往以入水三尺为平,夫地形在水之下者,不能皆平,水面在地之上者,未尝不平。执三尺以平水”[1]97。这是吴潜身履目击之后以其智慧为民解忧而得。开庆元年吴潜到翠山劝农,乘船而归,之后又从月湖沿竹洲一直到城南遍测水势水位,“其平于田塍下者,刻篙志之。归而验诸平桥下,伐石为准。榜曰水则,而大书平字于下方。暴雨急涨水没平字,戒吏卒请于郡亟启钥。若四泽适均,水露平字钥如故。平桥距郡治巷语可达也,都鄙旱涝之宜,求其平于此而已矣”[1]97。平桥水则使明州民众不再担忧旱涝之灾,民众受益良多,张大鼎在《题时亭》评价吴潜立平水则的功劳:“履斋先生官四明,赤心白发为苍生。百废具举周且密,尽力水利有提衡”。全祖望亦认为:“要其竭诚尽思,莫若吴公。洪水筑而泛滥治,新河启而痼滞融。……或蓄或泄,斟酌从容。是以湖之水勿匮,湖之利长充。政成民乐。”

三、对明州风貌的描写及情感转变

明州在吴潜的治理下蒸蒸日上。他对明州风貌的改变,主要体现在农业物产的提升和景观的建设修整两方面。吴潜对此十分自得,在《水云乡和制机刘自昭韵三首》 (其三)中写道:“西曹久负平平考,东郡今称上上州”。在其明州诗中,呈现了一个几乎可与“天府之国”相比的明州,流露出了他对明州的情感接受,呈现了吴潜对明州情感转变的过程。

(一)明州风物描写中的自得心态

吴潜到任明州一年后,在他的辛勤治理、民众的倾力配合下,明州发展得物阜民熙,“饷互豚蹄秋愿了,饱均鸡犬午舂残”,明州呈现出一派生机盎然之态。明州粮食作物丰富多样,如水稻、黍、稷、秫、大麦、小麦、粟等。江南之地盛产水稻,明州亦不例外,水稻应是明州最主要的农作物。吴潜明州诗中提及稻米次数多达十几次,如“田翁满眼稻粱看”“无风无雨稻粱熟”“晚种禾头出,新耘稻本肥”等。吴潜明州诗中出现的经济作物品种更为多样,有枨橘、茱萸、丝莼、榆、桧、桐、白杨、樗等,还有养殖以及野生的水产、禽畜之类,有鲈鱼、蟹、黄鸡、凫鹜、沙鸥、鹭、鸠、獾、猢狲、麋猿等,从吴潜对明州农业物产的描写中可以看出吴潜对此充满了自得之意。

然而,吴潜初到明州时却并非如此。他在初到明州的《登镇海楼》诗中记叙道:“鄮山深处古明州,新有江南客倚楼……头颅已迫残年景,身口聊为卒岁谋。萧飒西风吹败叶,满眶清泪自难收。”吴潜以“江南客”自称,流露出对此地既感到陌生、伤感难禁又担忧的心情。治理明州一年后,吴潜终于放下心头的担忧。“水光山色尽兜收,老子穿林兴尚悠。眼底有诗皆锦野,心头无事即瀛洲。”此时他心态悠闲,与一年前的焦虑伤感完全不同,而且他对明州产生了深厚的情感,并以其为傲。“台榭装成多样景,水云占却几分秋。洛阳耆旧名园记,般入明州志可不?”自然流露出他对明州的喜爱、自得之情。

吴潜的诗句里时常提到想要归去的思乡情绪,如“但怜此土非吾土,岁晚天寒忆故乡”等。但是他在辛勤治理中已经渐渐将明州当成了他的第二故乡。吴潜对明州的情感越来越浓厚,“倦听衙官报两衙,出门山水即吾家”“不禁归梦五更长,出见宽闲若故乡”,他将明州称为“吾家”,有时又以之为故乡,很多诗作都表明了吴潜对明州产生了深深的眷恋之情,他已经由初到明州时对其陌生、焦虑转变为对明州的完全接受,进而完成了对明州的情感皈依。吴潜改变了明州,明州也改变了吴潜。

(二)明州景观描写中的自豪之情

吴潜对明州风貌的改变突出地体现在对人文景观的创建和修整上。他在明州诗词中多次吟咏这些他耗费了许多心力的创举,颇有自豪之感,亦可见其对明州油然而生的眷恋之情。

《三用出郊韵三首》 (其二)以及《高桥舟中二首》所提及的高桥,位于西门外十五里。建炎三年金兵犯明州,循王张俊帅诸将于高桥抗敌。宝祐年间,此桥已坍圮。吴潜到任一年左右视察时认为这座桥载在国史,不修建无法旌表忠烈,于是牵头捐资,纯以石材重建。新桥高三丈三尺五寸,长九丈八尺,上下共六十六级,洞宽三丈八尺。于民众通行大有所益,民不病涉。此后又在桥西建庙、桥东建寺,规模宏大。“高桥第一战功收,从此江沱岁月悠。顾我壮怀成槁木,令人老泪落荒洲。西风何处鸡豚社,东里此时鱼蟹秋。一笑回头便今古,赏心乐事可重不?”吴潜面对着重修后的高桥,内心自豪中还有对明州岁月安然,物丰民乐的欣慰畅快之感。

吴潜十分喜欢碧沚,并且在他的努力下,将碧沚的自然风光与人文景观完美融合起来。据《四明谈助》记载,碧沚是十洲之一芳草洲上的景观:“谢山《西湖十洲志》云:舒亶《芳草洲诗》曰‘小雨如酥露乍晞,屿花汀柳自相依’,明范侍郎指为碧沚,其说是也。盖碧沚最居北,而柳汀在其南,花屿又在南,自史氏构别业后,始改名‘碧沚’。……芳草洲之上为碧沚亭,为史朝奉别业,为杨慈湖书院”[5]。碧沚既为书院所在,历代多有文人聚集在此地唱和讽咏,如楼钥有《题史子仁碧沚》诗等。吴潜也有多篇作品描写碧沚,有《闻同官会碧沚用出郊韵三首》、《满江红》 (戊午二月二十四日,会碧沚,三用韵)、《满江红》 (碧沚月湖,四用韵)、《水调歌头》 (戊午九月,偕同官延庆阁过碧沚)、《满江红》 (戊午九月七日,碧沚和制几韵)、《感皇恩》 (和广德知军韵)等。吴潜在这些作品中盛赞碧沚的湖光山色,描写唱酬宴会的盛况,如“万顷蟾光浩不收,花汀竹屿思悠悠”“酒付别肠宁怕窄,诗由广舌不忧乾”“碧沚风流人去后,石窗景物春深里”等等,不仅写出了碧沚波光潋滟之美,表达了他对明州的热爱,还显示了他对州郡唱酬文化的认同以及对文教学统的重视。

综上所述,吴潜明州诗词从多方面体现了他的思想情感。在其唱和诗词中可以看到吴潜渴望建功立业报答君恩的政治思想,与僚属间亲密融洽的深厚情谊;在农事诗词中可以看到他不辞劳苦、心恤民瘼的民本思想。明州诗词中还记录了明州风貌的改变,体现了吴潜对明州的情感转变过程。总而言之,吴潜的明州诗词树立了吴潜为民造福、鞠躬尽瘁的父母官形象,也呈现了南宋时期明州农事经济、政治人文、自然地理等各方面的状况,是研究地域历史人文的重要参考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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