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思睿

（新疆大学国际文化交流学院，新疆 乌鲁木齐 830000）

嗅觉在人的感官中有着重要的地位，芬芳愉悦的嗅觉体验自古以来就被人们所追捧。在当代中国，提到“香”人们最直接想到的是香水、奢侈品牌、法国等，但香文化的真正内涵绝不仅仅局限于此。在中国古代，香的品类之盛、运用之广，上至登坛祭天祭祖，下至日常熏香驱虫，可以说人们生活的方方面面都有香文化的体现。

一、香文化的发展

早在几千年前，人们从芳香的植物中获得独特的嗅觉美感，并逐渐发现不同香气的植物有不同的功用。现代考古发现中的燎祭①燎祭，是指古人燃烧草木或是动物躯体用以祭祀祖先，沟通神灵.遗存可证明香文化的起源是与祭祀活动分不开的。此外，远古人类在夏季燃烧艾叶，利用其独特气味来驱赶蚊虫，这种方法甚至到现在依然保留在某些农村地区的习俗中。虽然此时人们对于香的使用仍处在懵懂时期，但在红山文化牛河梁遗址、龙山文化姚官庄遗址、良渚文化福泉山遗址，都出土了疑似熏香器的物品，可以将中国香文化的源头追溯到五千多年前。

春秋战国时期，香文化的发展初见端倪。当时的文人雅士常常把香比作君子高尚的道德情操，如《孔子家语》中孔子赞美兰花的一段话：“与善人居，如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即与之化矣。”即把兰花的香气比作美好的环境和君子善良的品格。屈原在《离骚》中也有很多赞颂香的诗句：“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户服艾以盈要兮，谓幽兰其不可佩。”这些诗句也反映出当时人们生活中香有熏烧祭祀、佩带香身、入酒或辟秽祛虫等多种用途。

西汉时期，丝绸之路的开辟使香文化有了长足的发展。从西域和海外传入中国的香料品类繁多，促使用香的形式更加丰富。不仅出现了几种香料按照君、臣、佐、辅和阴阳五行相互配伍的“和香”，而且品香的用具方面也有了很大的进步。汉武帝时期，造型精巧、工艺繁复的博山炉大行其道。他形似豆形，香料燃烧时烟气在炉盖周围缭绕，结合炉盖上雕刻精美的重峦叠嶂、飞禽走兽，看起来极似传说中的海上仙山——博山，因而而得名“博山炉”，有青铜、陶瓷等不同材质。诗仙李白有《杨叛儿》一诗：“博山炉中沉香火，双烟一气凌紫霞”，讲述的就是博山炉熏香时香烟缭绕的迷人意境。博山炉的盛行说明在两汉时期，用香已不仅是宫廷和贵族的生活方式，而且在平民百姓中熏香、品香也已经成为时尚。

如果说汉代的博山炉是时尚，那么唐代的香囊则可以说是传奇。相传安史之乱后玄宗令人去寻贵妃尸体，却得回应“肌肤已坏，香囊犹在”。我国博物馆中现存的众多唐代香囊中，最出名的应该就是现存于陕西历史博物馆何家村窖藏珍宝馆的葡萄花鸟纹银香囊。1970年，它在西安何家村出土，外壁呈球形，有葡萄藤和花鸟的镂空图案，十分小巧精美，电视节目中有人戏称它为“贵妃同款”。这一类香囊另一个传奇之处在于，它的设计中巧妙地利用了重力平衡的原理，香料香盂的自重和内部精巧的部件重重作用，使香囊达到无论如何翻转晃动里面的香料都不会撒出来的神奇效果，即现在所说的陀螺仪。葡萄藤的纹饰由西域传入大唐，而陀螺仪的技术由大唐传向比西域更远的地方，运用在航海中。可见小小香囊承载的是东西方文化交融的大唐盛景。

到了宋代，中国的政治、经济、技术等均达到了高峰，香文化的发展也达到鼎盛时期。此时香文化已遍及生活的方方面面，不仅佛家、道家、儒家提倡用香，普通人的生活中也无处不有香。品香、斗茶、插花、挂画被并称为修身养性的“四般闲事”，也出现了丁谓在被贬海南时撰写的《天香传》。由于对香的喜爱，他把海南沉香盛赞为“天香”，并在通盘了解海南沉香之后，第一次用专著的形式详细描述中国用香历史、产香地区、香材优劣，对沉香进行了详实地评鉴。甚至他“临终前半月已不食，但焚香危坐，默诵佛经。以沉香煎汤，时时呷少许，神识不乱，正衣冠，奄然化去”。②邓如璞.中国香文化的妙境［J］.检查风云，2016（09）：94-95.宋代用香的方式从“焚香”变化为“隔火熏香”。近年反应宋代生活的热播电视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中主角们学习的就是这种“隔火熏香”的香道。

继承了宋代精致的熏香文化以后，明清时期的香文化与理学、佛学等结合，进一步发展成了一门学问，也逐渐褪去了些许奢华的色彩，与传统文人清雅空灵的精神境界更加贴合。明清小说戏曲中随处会提到香，只《红楼梦》一书中就提到用香送礼、制药、祛秽等等多种用途。但是到了清朝末年，随着经济衰落时局动荡，文人的精神世界受到很大的打击，香文化进入一个艰难的时期。直至今日，种种因素的综合作用下，香文化的复兴依然步履维艰。

二、香文化传承的瓶颈

自从近代香文化没落以后，传统的用香习惯已从人们的生活中淡去，如今只在清明祭祖和寺庙中艰难维系，取而代之的是香水、空气清新剂等工业产品。为什么在经济文化繁荣发展的今天香文化的传承反而遇到瓶颈呢？

外来文化的冲击。在全球化的浪潮中，不断涌入的快餐文化、欧美文化、日韩文化强烈而冲击着人们的感官。生活和工作的压力也使人们更倾向于接受快节奏、强刺激的生活方式和娱乐方式。传统香文化中“慢”的节奏和“静”的氛围显得与简单、快速、机械、喧嚣的现代都市格格不入。

现代工业的冲击。化学合成香料出现后，它不仅可以粗略地模拟天然香料的香气，而且便于工业化大批量的生产，快速占据了广大市场，使产量低、成本高、工艺复杂的传统香受到排挤和冲击。然而化学香料的香水也只能模拟传统香的形，而把香料的选取、炮制、配伍、火候等香文化中最核心的内容抛弃了，也就失了其魂。

自身的狭隘性。古代文人阶层是香的主要使用人群，而普通的平民百姓对香的认知是非常局限的。这一方面由于天然香料的价格昂贵，上乘的香更是有市无价；另一方面普通百姓很难从缕缕青烟中体会到香的清逸雅致之感，而将焚香、敬香作为一种形式用在祭祀中，陶冶心灵美化生活的内涵缺失了。由此，体现了香文化自身的狭隘性。

专业人才与书籍的缺失。古时候有以制香和焚香为职业的香婆，他们可以说是行走的“香文化百科全书”。现在少数人把品香当做休闲娱乐活动，即使有少数香文化的传承人存在，那也只是为保护香文化不致失传，难以适应工业发展的需求。另外，很多记录香的历史、品种、制作秘籍、识别方式等的书籍都已在历史动荡中失传了，这也是香文化传承的一大憾事。

三、香文化的复兴途径

现在“香道”这门中国的艺术虽然已经被日本注册了成为了文化遗产，但在中国的土地上它也在沉寂百年以后开始走上复兴之路。各地逐渐开放的香文化博物馆、香文化生活体验馆等正在以线下实体形式将宁静雅致的中国传统生活美学逐步带回到现代人的身边。一方面，将香文化与其他艺术门类相融合，提高人们对香文化的接受程度；另一方面，让人们在日常生活中体验如何使用香，潜移默化地回归香文化。线上电子商务的兴盛也给了千年历史的香文化一种全新的发展途径。在如今最为流行的电子商务网——淘宝上输入檀香、沉香等关键字，出现的店铺数量繁多，商品琳琅满目，其中不乏十年以上的老店和力求复刻经典香方的用心商家。

历经千年风霜的中国传统香文化，从烟雾缭绕芬芳馥郁的秘境中走来，在21世纪的今天守住清雅优美的灵魂内核同时，必须搭上时代的列车，与科技结合、与最广大的人民的生活结合才能找到发展传承的突破口。相信这一笔芳香的文化财富不会沉寂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