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节将至，家庭聚会让人期待，也让人有点闹心。期待的是，家人团聚其乐融融的氛围；让人闹心的是，长辈与小辈之间在寒暄之后迅速消退的沟通热情。剩下大把的时间——长辈举头看电视，小辈低头玩手机。

这在智能手机时代已经成了年节的“名场面”，很多媒体舆论对此痛心疾首。有的对智能手机口诛笔伐，视之为“科技导致退步”的最新罪证；有的诉诸道德，对年轻的“低头族”提出了颇为严厉的批评，“亲情淡漠”“缺乏家庭观念”。

家宴的场景中，长幼之间的“物理距离”缩短了，“社交距离”依旧遥远。这需要分析一下“社交动力”缺失的原因，而不是急于指责“谁谋杀了亲情”。

对社交活动，人们习惯于功利性和情感性的两分法。批评家宴上年轻“低头族”就是以把家宴归类于情感性、排斥功利性场景为前提。然而，人的行为的激励机制最终都是情感收益，这些收益不能用金钱衡量，却也是功利性的。功利和情感之间不是判然的两分法。即便是打工赚钱这样性质单纯的功利行为，激励“打工人”的也不仅仅是冰冷的薪酬数字，还有工资单数据转化的成就感、满足感乃至安全感。刮风下雨不想出门，但是不上班的后果更不愉快，最后还是去上班。人的大脑时时刻刻都在高速处理情感收益的比较，行为消极总是因为情感收益太低——人感到不愉快，就会选择消极逃避。

家宴上年轻“低头族”的行为，其实是在逃避缺少情感收益的社交。家宴的长幼互动缺乏吸引力，这才是根本问题，有没有手机都改变不了年轻人的逃避心理。只不过智能手机的出现，终于让顾左右而言他、答非所问的态度更为直白了。本来还是勉强应付，现在成了“躲进手机成一统”。

那就增加长大的孩子们在家宴中的情感收益吧！做更多的美味佳肴，寻找共同话题，主动留意小辈们的流行文化，这些都能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但是，最重要的是长辈们的心态调适——不要让对“亲情淡漠”的焦虑情绪，无意中成了对小辈的压迫。

轻松自信的心态，才会有成年人发挥社交技能的空间。很多在社会上左右逢源的家长却在和子女相处中“翻车”，大半都是因为心态过于紧绷导致发挥失常。

长辈们应该意识到，孩子们的“疏离”是成长的正常过程。当年小宝宝崇拜地向长辈追问“十万个为什么”时，双方都乐在其中。但是，孩子们终将长大，总要走出长辈们的怀抱，长辈们对此不妨宽容待之。要小心，不要让自上而下的亲情表达过于浓稠，那只会转为令人不快的压力。

“我们老去、他们离去”的失落感在所难免，却要让这份失落感软着陆。家宴上动不动来波“回忆杀”，可不是小辈们愉快的经历。他们不愉快，所以低头了。他们低头了，长辈们更不开心。全程尬聊是家宴的气氛杀手，始作俑者是长辈们的焦虑和不自信。

血浓于水的亲情岂会脆弱到被区区智能手机挤占了空间？风筝飞得再高也离不开那根纤细的线，那根线就是亲情，总是连接着一个叫家的地方。宽容源于自信，自信才有魅力，一个宽容而自信的长辈才能赢得小辈的尊敬和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