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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藏于东方的大地

2021-11-14魏琳张敏

知识窗·教师版 2021年9期
关键词:东方主义赛珍珠

魏琳 张敏

摘要:美国女性作家赛珍珠创作的小说《大地》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她在《大地三部曲》中试图打破东方主义文学传统,却无法避免地重新跌入东方主义叙事陷阱。本文试图从萨义德的东方主义视角出发,从客观化、本质化和刻板印象方面,探寻赛珍珠在《大地三部曲》中使用的东方主义叙事手段,进而证明《大地三部曲》的东方主义内核。

关键词:赛珍珠   《大地三部曲》   东方主义

一、《大地三部曲》的研究价值和研究现状

1938年的诺贝尔文学奖授予了赛珍珠,“以表彰她对中国农民生活的丰富和真正的史诗般的描述,以及她的传记性杰作”。在由《大地》《儿子》和《分家》三部小说组成的 《大地三部曲》中,赛珍珠运用现实主义手法描写了中国人民群众中勤劳朴实的农民,生动地描绘了王家三代人的历史变迁。然而,作为一个美国作家,赛珍珠“无法避免地落入东方主义的叙事陷阱”。

东方主义研究是近年来的热点。如梁志芳的《美国东方主义的变奏——赛珍珠小说<大地>中的中国形象》认为,“在赛珍珠正常化的形象描写背后,实际上有隐蔽的美国东方主义”; 李若亚的《<大地>中的东方主义》表明,“赛珍珠在《大地》中向西方传递了积极的中国形象的同时,为了迎合西方价值观,对中国文化有一定的误解”。 笔者拟在此基础上,从东方主义角度,对美国女作家赛珍珠的《大地三部曲》及其意义进行研究,希望引导读者用辩证的观点看待美国作家赛珍珠及其作品。

二、《大地三部曲》中表面的反东方主义

“在赛珍珠之前,许多西方作家都曾在作品中描写过中国。但是他们笔下的中国,不管是作为被丑化的对象还是被赞美的对象,总是根据西方人自身的需要,而并非中国实际来描写的。” 在这部作品中,赛珍珠推翻了西方主流文学里中国人的 “愚蠢和野蛮”形象,她不但模仿中国人的视角描写了中国农村风土人情,刻画了质朴的中国农民形象,而且在文本叙述中巧妙地隱藏了她的美国身份和立场。

如针对中国封建社会的包办婚姻现象。王龙和阿兰的婚姻是由他的父亲决定的,按照这个规律,王龙把为儿子们安排婚姻作为自己不可推卸的责任,他对大儿子找妓女的荒唐行为的解决办法是立即给他包办娶妻。

重男轻女思想也在小说中有所体现。比如,阿兰接连生了五个孩子,发现生出的还是女儿后,重重地叹了口气。每当阿兰生完孩子,等在房门外面的王龙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至少要告诉我这一点——是不是男的”。在带着刚出生的儿子出门的路上,王龙害怕孩子太漂亮被空中的妖魔盯上,他大声说:“我们的孩子是个没人要的女孩,脸上还长着小麻子,多可怜啊!还不如死了好呢。”

除此之外,从18世纪末到20世纪初,在西方对中国的描述中,中国女性总被贴上小脚、愚蠢和卑鄙的标签。赛珍珠却将中国女性的质朴、勤劳和坚韧的品质带到读者面前。阿兰是赛珍珠塑造的最成功的角色之一,她身上不仅有典型的东方女性的传统美德,还有女性意识的觉醒。

三、《大地三部曲》中的东方主义实质

在赛珍珠看似颠覆东方主义的表面下,隐藏的是潜意识里的东方主义。《大地三部曲》中东方主义的叙述表现在其将中国生活和社会客观化、本质化和刻板印象化。

1.客观化

对 “他者”文化的负面形象和对外国文化的某种隔绝,在作者的潜意识中持续存在。“他们凭自己的想象和夸张把中华民族的文化神秘化、离奇化。” 赛珍珠有选择地描述事物,以确认和加深现有的印象与看法。因此,整个《大地三部曲》的创作就是将中国置于被“他者”位置,为西方读者所观察。

在《大地三部曲》中,赛珍珠深刻描绘了中国农民对土地的热爱,还穿插了大量对中国底层社会风俗的描述。农民有眷恋土地的一面,但也有他们不可磨灭的劣根性。如王龙对荷花的迷恋,缠足是中国古老的恶习,以及饥荒时落难街头的灾民。

相比之下,这部小说中的欧洲白人在赛珍珠的潜意识中是非常优越的。王龙在南方避难时,靠拉人力车勉强维持生计,当时他的第一个顾客是一个知识分子。因为不熟悉环境,找不到目的地且花了很多时间,最后这位知识分子只给了王龙一个小银圆。后来,王龙拉着一个“洋女人”,当他到达目的地时,“洋女人”用关怀的语气告诉他,他不必跑得那么辛苦,甚至还给了王龙两个银圆,比她应该支付的两倍还要多。在这里,赛珍珠比较了中国知识分子和美国妇女对王龙的不同态度。与慷慨、善良的美国妇女相比,当时在中国社会有一定社会地位的知识分子仍然是自私、粗鲁、吝啬的,这种强烈的对比显示了发达的美国和倡导人道主义的美国人潜意识中的赞美与自豪。

在第三部《分家》中,对中国革命者的刻画有这样的描绘:“这些传单上写着工人在劳动中如何受到凌辱,他们的工资是如何的少,而老板又是如何剥削他们而变得富裕等大家熟悉的事情。”看似在客观地叙述一个情节,但其叙事视角背后隐藏着的是对中国革命的不屑。这个视角仿佛是一个冷眼旁观的外国人、一个异域文化的来客。整个《大地三部曲》的视角符合中国传统小说的第三人称视角,但就是在这种俯视观察的背后,隐匿着赛珍珠根植在潜意识里的西方优越感。

2.本质化

赛珍珠在小说的结构安排和人物描写中都体现了明显的东方主义立场,特别是在思想表达方面。虽然《大地三部曲》的背景是中国社会,但赛珍珠只限于封闭的家族,对时代背景的描述很少。社会的变迁、帝国主义的掠夺、地主阶级和大资产阶级的压迫,在王家都很少提及,这个小说系列更多的是家族的兴衰史和个人的奋斗史。

在王龙结婚的那天早上,他去剃头。剃头匠问王龙是否剪辫子,他说:“时兴的是剪掉辫子。”这个场景暗示主角王龙出现在1911年前后,当时中国社会正处于一个巨大的社会变革时期。而在第三部《分家》中,王源从国外留学回来,回到南方大城市南京,看到了混乱的革命政府,当时这里的时间应该是1927年左右。从1911年到1927年只有不到二十年的时间,而在《大地三部曲》中,王龙和王源是祖孙。

很明显,在《大地三部曲》中,赛珍珠不可避免地落入了东方主义的陷阱,对她想呈现的中国图景采取了本质化的处理方法。因此,在鲁迅看来,赛珍珠的《大地三部曲》只是一个女传教士眼中看到的“中华民国”,并不能被作为描写对象的中国读者接受。

3.刻板印象

在《儿子》中,赛珍珠是这样描述王虎的外貌的:这个军阀 “骑着一匹高傲的马,腰间别着一把剑”;他喜欢“夜读《三国演义》和《水浒传》,一心扑在军事事业上”“王虎纠集了一支约有八千年轻力壮士兵的有战斗力的队伍” 。显然,赛珍珠对中国军阀阶层不太熟悉,所以她只是把《水浒传》中宋江和林冲这两个人物融合在一起,塑造了一个中国军阀形象。《儿子》以浪漫的方式写出了无数土匪和强盗的传奇故事。例如,土匪头子豹子用飞刀杀人的故事情节和杀猪匠用筷子夹苍蝇的情节。为了满足西方读者的兴趣,赛珍珠显然刻意安排了一些传说中的浪漫故事情节。虽然赛珍珠在中国生活了多年,但是仅凭肤浅的观察或谈话,自然又会不自觉地从东方主义的角度去写,所以她笔下的人物只是流于异域文化的表面,无法真正深入中国文化内核。

赛珍珠在《大地三部曲》中向西方世界展示了中国土地上的人民和生活。但是,作为生活在中国的外国人,赛珍珠不可避免地以自己根深蒂固的价值观进行片面描写,无法消除她作品中的东方主义,其小说的真实性也就出现了偏差。为此,我们需要从历史和客观的角度重新审视她的作品和人生。首先,我们必须承认赛珍珠对中国的友好态度,以及她对处于水深火热中的中国人民的呼声;其次,我们可以从这部小说中了解当时在中国的外国人是如何看待“中华民国”的;最后,我们不能忽视赛珍珠的美国人身份,要用辩证的眼光来阅读她的作品,思考跨文化造成的偏见。

参考文献:

[1]萨义德.东方学[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9.

[2]梁志芳.美国东方主义的变奏——赛珍珠小说《大地》中的中国形象[J].名作欣赏,2013(24).

[3]李若亚.《大地》中的东方主义[J].小说月刊(综合),2020(3).

[4]顾钧.论赛珍珠建构中国形象的写作策略[J].江苏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2(2).

[5]赛珍珠.大地三部曲[M].北京:北京联合出版有限公司,2019.

[6]周亚萍.《大地》与美国东方主义[J].名作欣赏,2013(12).

※本文系江西省社会科学规划课题项目,项目编号:15wx24。

(作者單位:江西理工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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