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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10月21日晚上

2021-11-09富大人

第一财经 2021年11期
关键词:诗诗小孩电话

富大人

一秒入秋后,早晚的空气凛冽起来。一眼望去,树上虽然还挂着绿,但你我心知肚明,它们快要留不住了。一到秋天,一年快要过去的信号就明显起来。当然,这一年又基本是虚度了。很遗憾,却又只能这样。这种情绪大概可以覆盖9成以上的人。只不过有的人舞文弄墨,有的人不知道如何表达,只能用其他通俗易懂的方式传递。比如饭局组起来吧。到这种时候,总是更容易呼朋引伴一点,相比汗涔涔的夏天,在凉风四起的秋天吃个热量高的晚饭,扯点有的没的,大家的意向阻力忽然变得轻微起来。

时间都挤出来了,就在周五杨记香辣子鸡店,它家的鸡肉是最近城西区的热点,入口即化不至于,但酥软鲜香,确实比一般的鸡店好吃很多,其他的烤肉也不错,包间也够大,适合六个人的闲谈。

离得近的人五点一刻就到了,小郑作为六人中的核心人员,她一是闲,一年级的小孩有外公外婆管,并且热爱学习,不需要她守着,二是丈夫行业特殊,一个月有一半的时间不在家。所以,生活少了很多牵绊,下班早,她就去自己父母家蹭个饭,小孩由父母接回来后,直接在那边睡,她陪着玩到九点,再开几分钟车回自己屋。下班晚,就随便点个外卖,直接回家休息。她对目前的生活安排非常满意。多次宣扬,这是最好的生活方式:父母住在离自己一碗汤距离的地方,平时不挤在一起,矛盾可急剧减少。

旁人听着只是笑笑,心里却是嘀咕,首先要两套离得近的房子,其次要两个能干的老人,最后还要家人无明显怨言。

大家普遍不具备这个条件,有的生了二胎,每天鸡飞狗跳;有的父母年纪大了;有的与父母根本不在一个城市。

六个同学里,只有小柯跟她条件相当,但她有两个孩子,一个在城西读小学,一个在城东读初一,肉眼可见的负担。小郑打定了主意,只要这一个孩子。两年前,医院问冻胚续存与否,要的话,一年5000,她回信说算了。这个孩子来之不易,但有一个就够了。身边的同事大多要了二胎,她们拥有两个孩子后,就会对坚守一个孩子的人进行劝说:你怎么不再要一个孩子呢?仿佛他们从来都过得挺舒服似的,仿佛自己过成什么德性别人不知道似的。

小郑之前还有理有据地解释,现在再听到这样的话,就会不客气一点:你来帮我养吗?

这个看起来像是养老的单位,还在苟延残喘着,福利不多,但是够用,暂时也没有倒闭的风险,所以这些妇女大胆地添丁了。其中一位,二胎的时候测出是双胞胎,小心地跟单位提了,单位回复要么你走,要么你去打胎。大概她如果超生了,整个单位的精神文明奖金就泡汤了。省属机关单位,没办法,就是靠这种逻辑运行的。她犹豫了几天,忍痛打掉了,家里的老人难过得躺了一个星期。最后大家安抚自己,就当没有这个缘分吧。两个月后,一条消息提醒他们确实没有这个缘分:三孩政策放开了。

真要是生下来,该怎么带啊。小郑想到这,忍不住一抖。幸亏自己没有这种选项,她步履轻快地走进了杨记香辣子鸡店,熟练地点好了菜,然后给大家报告车位富余情况,催促大家快点到场。

随后小柯和诗诗结伴到了。在吃饭这件事上,两人一直都很踊跃。诗诗还化了一点淡妆。化妆这件事就像秋褲一样,一穿上就脱不下了。不涂涂抹抹一点,感觉整个人都很蔫。诗诗今年跟丈夫的关系据说缓和了一点。听起来,至少上半年还凑合。虽然她依然带着孩子在城西的学校附近租房住,但是关系不像从前那样剑拔弩张。

这也算是一个好消息。过去的5年里,她几乎每次聚会都会提想离婚,但是离不掉,协议离婚,对方不同意。孩子还小,只能这么先凑合。大家的态度,也经历了起初郑重其事,后来见他们也没散伙就随意了许多,现在则是毫不在意这么几个阶段。就这样吧,反正不会再有人劝。这种情况与诗诗作为一个讲话跑火车的双子座也有点关系。你搞不清她有没有夸大,也搞不清她前言后语之间有没有缺失组件。

一到秋天,一年快要过去的信号就明显起来。当然,这一年又基本是虚度了。很遗憾,却又只能这样。

不管怎么说,走向缓和还是值得欣慰的事情。尤其是,两人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当初条件极其般配,相亲成功,如今也还是那些条件。比起来,在这个城市里,绝对是要强过绝大多数平凡的夫妻。仅收入这一项来说,完完全全可以过得相当舒服。房子买得早,而且他们就一个孩子,小孩聪明秀气,家庭没有什么负担。唯一就是婆婆身体不好,年初中风了,之前跟着儿子,如今她要回老家由自己女儿照料,儿子承担费用。也算是成功的协商。

大家陆续到齐,吃饱喝足,开始漫无边际聊起来。人多嘴杂,随便挑个开头,就有人接下话茬。一晃就到了九点,大家各自都跟家里打过招呼,今晚要回得晚一点,除了诗诗。九点钟,她接到电话时说等会儿就回去。

到了十点一刻,她的电话来了催促信息,但是谁会注意这样一条循规蹈矩的信息。大家聊得正在兴头上。又过了四十分钟,诗诗听到了手机震动声,“我靠,9个未接电话。”

她回拨过去,“打这么多电话,我们同学聚会,今天晚一些。”那边炸了,她只好抓着手机出了包间,在外面走廊说了几句后,她进来把手机递给小郑:你跟他说。

“小陆,我是郑捷,我们今天寝室聚会,五点多就来了,就我们这些人。太吵了,手机确实没有听到。”

郑捷以为自己分量应该不轻,这样说了之后,对方应该消除疑虑,卖个面子。她大意了。电话里只有咆哮,“你跟她说,叫她别回来了,我现在就把门锁了。”

“你听我说”,“她以前中学同学聚会,全是男的,##%……&*”

郑捷已经很多年没有应付过“大场面”了,她一时有些懵,同时也有些愤怒,觉得无端被人吼了,你有火干吗冲我发。都解释清楚了,又没有外人。怎么会情绪这么失控?

嗡嗡一通炸,她插话的机会都没有。这个男的疯了吧,她也只好把手机递了回去。诗诗平静地接过电话,“你要怎么样?”,然后又走出了包厢,剩下的人面面相觑。小郑还处在被动亢奋中,“小陆这个男的怕是癫了,鬼喊鬼叫,不是故意不接电话,我都讲得这么清楚了……”

过了两分钟,诗诗又进门了,手机往桌上一放,“我说了吧,他就是这个鬼样子。”大家还没来得及安抚,手机又响起来,儿子打来的,他告诉诗诗,爸爸开始砸东西了。

大家顿时一惊,算了,早点收场吧。小郑这时决定给这个暴躁的男人打个电话,但是接通的瞬间,还是一如既往的喊叫,喊着喊着他忽然说,我儿子不见了,你们搞得我儿子不见了……

小孩跑出门,躲在了邻居家。聚会结束了,大家各自打开了自己的车门。回到家,鬼喊鬼叫的男人不在,地上只有一些碎碗残片,以及烂花盆中的泥土,厨房的3层架子歪在一侧。诗诗用手机录下了这一幕,旁白的声音很平静,她说今天是2021年10月21日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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