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翠红，曹嫚云

(烟台大学 外国语学院，山东 烟台 264005)

一、引言

随着我国国际影响力的攀升，对外宣传与交流逐渐增多，“讲好中国故事”成为当前国际传播重要一环。2020年1月17日，《人民日报》刊发“讲好中国故事，既要‘敢讲’又要‘善讲’”一文提到，“加强对国外不同受众习惯和特点的研究，以融通中外的表述，把‘我们想讲的’和‘国外受众想听的’结合起来，把‘陈情’和‘说理’结合起来，把‘自己讲’和‘别人讲’结合起来。”

显然，遣词造句表达思想是保障跨文化交流与宣传有效进行的必要前提。然而，受中西方不同的思维、文化和历史影响，有些词汇意义相近、差别细微，但因长期以来形成的使用习惯和约定俗成，有其固有的使用语境和社会内涵。如若缺乏必要的背景知识，不加区别地加以使用，轻则表意古怪，重则南辕北辙。对一些语义相似，但褒贬差异悬殊的词类，结合本族语语料库进行语义韵分析，确保用词的准确度和严谨性，在当前我国日渐频繁的国际交流中具有重要现实意义。

二、研究背景

20世纪60年代，语言学家Sinclair注意到，有些具有相同或相近语义的节点词(Node word)，习惯性地吸引一些不同的词语与之形成搭配或实现“共现”(collocates)，生成具有明显的积极或消极语义倾向。Sinclair在Firth的“语音韵律”(phonological prosody)基础上，提出搭配是指两个或两个以上的词在文本中相距不远处共同出现，[1](P170)并新创“语义韵”(semantic prosody)这一语料库术语，一定程度上推动了语料库语言学的发展及应用。

Louw率先对这一概念进行界定和阐释，正式指出语义韵是在长期语言发展中产生的，由于这些词项与具有相同语义特点的搭配词项在文本高频共现，受到常用搭配词的语义感染，而使其整个语境弥漫某种语义氛围，[2](P156-159)引发了国内外学者的广泛讨论。[3-10]其中，Stubbs基于大量语料分析，将语义韵大概分为积极(positive)、中性(neutral)和消极(negative)三类；[3]卫乃兴把语义韵看作一种特殊的词语搭配现象，将之定义为在文本中实现了一定的非成语意义且按照语法使用的词语序列，指出该序列的词语相互期待，以大于偶然的几率共现。[7]

在语义韵研究中，频数、语域以及搭配是三个重点方面。频率是指某一词语在每百万词出现的频数，又可称为标准化频数(occurrences)。[11]频数越高说明该词出现的频率或者说是使用的频率就较高。语域(Register)概念最初由Reid在20世纪50年代提出，功能语言学创始人Halliday等进一步研究，认为语言会随着其功能的变化而变化，而由用途区分的语言变体就是语域。不同语域之间的区别不仅是形式上的，还是意义上的。而对于搭配，Firth认为实际上就是词汇间的横组合关系(syntagmatic relations)，也就是说两个词之间存在着相互期待(mutual expectancy)和相互预测(mutual prediction)。

语义韵的提出有利于揭示词语搭配时的相互语义选择趋向关系，尤其对于如何正确使用语义相似但存在不同程度差异的同义词有重要指导。Biber等借助语料库，率先从语义韵视角对近义词开展研究，对探讨近义词语境和语域差异提供了崭新的思路。[12]21世纪初，我国学者从搭配、语义韵角度分析英语学习者常用动词或者副词的使用特点，[13-15]或借助平行语料库分析汉英对等语义趋向，[16]及对记者招待会汉英口译或者是报刊翻译中的搭配以及语义韵进行对比分析，[17]对二语习得及跨语言翻译都产生了重要影响。

上述研究主要针对结果类动词、持续性动词或者发生类动词等进行考察，但少有研究涉及宣传类动词的语义韵特点。为更好地推动东西方文化交流，本文在已有语义韵研究成果的基础上，基于COCA语料库，对“ADVERTISE、DISSEMINATE、PUBLICIZE”三个高频宣传类词汇的适用语域、搭配以及语义韵等方面进行分析，主要回答以下三个问题：(1)在英语本族语中，ADVERTISE、DISSEMINATE、PUBLICIZE这组同义词在频数以及语域分布上有何差别;(2)ADVERTISE、DISSEMINATE、PUBLICIZE三词在搭配词和语义韵方面是否不同;(3)通过英语宣传类动词的语义韵分析，能够为文化传播翻译提供哪些建议。

三、语料收集

1.语料来源

本研究的英语语料来源于COCA语料库。此语料库由杨伯翰大学的Mark Davies教授创建，共收录最近27年(1990—2017)美国境内多个领域的语料。语料涵盖口语、小说、流行杂志、报纸和学术期刊五个领域，是如今世界上最大的美国英语平衡语料库。

2.语料选取

为选取恰当的宣传类动词，笔者借助COCA语料库的同义词查找功能，发现四个具有“宣传”意义并且关联性较强的动词，即ADVERTISE、DISSEMINATE、PUBLICIZE和PROPAGANDIZE。分别以四个词为关键词检索，结果为：ADVERTISE，频数3 529；DISSEMINATE，频数1 242；PUBLICIZE，频数1 155；PROPAGANDIZE，频数86。可见，PROPAGANDIZE频数最低，其他三词频数虽有差异但在总体上没有异常突出的差异。因此，本研究选取ADVERTISE、DISSEMINATE、PUBLICIZE为研究对象。

四、基于COCA语料库的语料分析

1.频数以及语域分布情况

语域种类极为丰富，如：新闻广播用语、课堂用语、广告用语、口头自述等，对词汇使用语域频率差异分析，能显现出该词汇所适用的语域，从而有助于语言使用者恰当的使用词汇，规避交际和信息传递的风险。使用chart功能，分别检索ADVERTISE、DISSEMINATE和PUBLICIZE的语域情况，结果见图1。

图1 三词在COCA语料库中语域分布情况

图1显示，ADVERTISE总频数居三词首位，其适用语域以及使用频率都高于其他两词。其中，ADVERTISE在博客中使用频次最高，在电视音乐、小说和学术领域使用频数相近且较低，说明ADVERTISE更适用于非正式网络语言。DISSEMINATE在学术领域使用频数最高，在网络、报刊杂志中使用也较为频繁。图1还显示，三词在学术语域和网络语域的使用频数存在较大差距：DISSEMINATE更适合偏正式的学术语域；PUBLICIZE所涉及主题较为杂糅，在政治活动中使用较为频繁，如法令的颁布、投票选举等，在电视、音乐语域以及小说语域使用频数最低且频数较为接近，其使用语域更偏向于书面正式语。

2.搭配词和语义韵方面的差异

对使用者来说，单词的词性是比较重要的信息，决定着单词在句子中出现的位置并且确定该单词需要承担的语法功能。我们在COCA语料库中选用其COLLOCATES的功能，在跨距为±4(即节点词前后四个词)的范围内，分别以ADVERTISE、DISSEMINATE和PUBLICIZE为节点词检索其搭配词，得到表1。

表1 COCA语料库中三个词的前15个搭配词及其频数

ADVERTISE的前15个高频搭配无一例外均为中性语义韵，除heavily外，其余均为名词。DISSEMINATE语义韵以中性为主，积极为辅,与名词共现时频次最高(981)，但与动词搭配时语义表达更具多样性，副词与形容词共现频率较低(226、123)。PUBLICIZE与名词、副词搭配较多，其次是动词(361>317>39)。仅仅从搭配词的词性角度来看，三者的显著搭配词词性均为名词，相较于ADVERTISE，DISSEMINATE与PUBLICIZE都有其极为显著的搭配词。DISSEMINATE与Information的搭配频数为981，远超其与其他词的共现频率。PUBLICIZE与Widely的搭配频数高达193，但与其他副词搭配词较少同时使用。

从高频搭配词的频数看，ADVERTISE一词的中性语义韵最高，且无一例外都与产品的宣传有关，例如宣传的媒介(TV、Website、Newspaper、Magazine)、产品价格和销售(Price、Sale)、服务及机构(Service、Company)等。DISSEMINATE的前15个显著搭配词中主要呈现中性语义韵，与其他两词相比，其积极语义韵意味更加浓厚。需要注意的是，该词与Information一词的搭配频数高达981，印证其在宣传表达中使用范围极广。PUBLICIZE的消极语义韵在三词中占比最高，如Incident、Abuse和Threat等，说明该词在对一些负面事件的“曝光”方面使用频繁，且较多用于政治活动的宣传。与此相关的中性语义韵主要涉及宣传媒介和宣传事件，如Media、Press、Event等。

表2所示为COCA语料库中前15个搭配词的语义韵占比。显然，三个词都带有较为明显的中性语义韵，其中，尤以ADVERTISE最为典型(100%)。DISSEMINATE的积极语义韵略大于消极语义韵，PUBLICIZE的消极语义韵略大于积极语义韵。

表2 三词前15个显著搭配词的积极、中性及消极语义韵占比

对英语本族语者来说，上述差异较易接受，但对非母语者而言，由于缺乏必要的语境背景和训练，词的语义韵越丰富，使用时就越容易混淆，对三词来讲，使用难度依次为：PUBLICIZE>DISSEMINATE>ADVERTISE。因此，在文化传播中，使用宣传类动词要从多方面进行分析，谨慎考虑语域、显著搭配词、语义韵以及主题等，以避免使读者产生误解。

五、结语

本文以ADVERTISE、DISSEMINATE和PUBLICIZE为代表的宣传类动词进行尝试性探究，发现三词在概念上较为相近、难以区分，语域分析能够为其正确使用提供较好的思路。ADVERTISE一词常用于非正式的网络语言中，尤其是产品销售等；DISSEMINATE在学术语域中使用频数较高；PUBLICIZE在杂志、新闻、学术语域中使用较多。再有，ADVERTISE经常用于广告、金融等方面，其显著搭配词多为价格类和产品定位类。DISSEMINATE多用于学术发表或者论文中，其显著搭配词多与方法论、分析数据等相关。

本研究可为文化传播中宣传类动词的选用提供一定启示，但本研究在语义韵倾向分析时选取的样本容量较少，可能会有偶发性数据产生，如：ADVERTISE并不全是中性语义韵。同时，本文没有将英语宣传类动词与汉语宣传类动词进行对比分析。在今后的研究中，可以对比研究英汉语料库中的宣传类动词，分析英汉宣传类动词的差异并探究差异形成的原因，对于同义词语义韵辨析进行更加深刻地探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