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命运打开另一扇门

2021-11-01卢致明

广西文学 2021年11期
关键词:红豆刊物散文

初识《广西文学》,是在二十年前的春天。

那时,我从遥远的江西来到广西天峨投资,指望能在天峨干出一番事业。可是,天不遂人愿,几个月过去,不仅钱没有赚到,还欠了一大笔债。

我像一条“流浪狗”,蜷缩在一条名叫尧里的山沟里,等待机会把本钱捞回来。等待的日子漫长又孤独,无聊之时,我常常望着屋外发呆,看细雨潺潺打在门前的芭蕉树上,看云雾缭缭绕绕飘过远处的山峰。更多的时候,我是看书,先是看从家乡带来的书,其中有《宋词三百首》。“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读着李煜的词,伤感像暮色一样漫上来,弥满心扉。

带来的书看完了,无书可看,我便想到去县城的图书馆借书。一天中午,早早吃过午饭后,我走上了出沟的山路,前往县城借书。山路静谧得可以听见自己的呼吸声,脚步移动扬起的黄土沾在鞋子、裤脚上,灰扑扑的。

走到龙滩大桥候车处,路标显示,到县城是十二公里,想想自己有的是时间,便选择了继续步行。走在公路上,春风微微吹着,太阳挂在空中,笑容绽开,木棉花在春风呼唤下,展开了殷红花瓣。一路走走看看,不停拭去脸上流淌的汗水,抵达图书馆,正好是下午上班时间。二楼,一排排书柜上站满了书,散发着油墨清香。办好了借书证,工作人员告诉我,一次可以借两本。我挑来选去,借的是《收获》和《广西文学》。

我居住的工棚没有电灯,无数个不眠之夜,我点亮油灯,捧着《广西文学》,阅读到深夜。夜风从门板缝隙里吹进来,围绕煤油灯跳动、闪烁、摇摆,为了不让火苗熄灭,我用双手护住灯。书是精神食粮,填充着我的饥渴。在阅读中,所有的空虚与寂寞、迷惘与孤独、伤感与无奈,都逃得没了影踪。

通过阅读,我的视野渐渐开阔,知道广西有东西、鬼子、凡一平等著名作家,知道他们的故乡都是河池。尤其是东西,当我知道他的家乡谷里居然就在红水河对面的一个山坳里时,才感觉原来我离“文学”如此之近。是不是我也可以写作呢?这个念头像火花一样在脑海里闪现,但很快又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这盆冷水浇灭。

当“把本钱捞回来”的愿望像肥皂泡一样破灭以后,我伤心地离开了尧里沟,在县城租了一家门面做生意维持生计。在县城去图书馆更方便了。每期《广西文学》刚上架,还没有装订,不能外借时,我就坐在馆里阅读,我偏爱的是散文,“重返故乡”“微尘如烛”“广西散文新锐”都是我喜欢的栏目。读着作家们笔下的故事,我有不少收获。在这些作品里,印象最深的是石丽芳的散文《梦里不知身是客》,她用平实的语言,讲述她的生活与工作,还有她对工作的认识以及对生活的理解。她写到一个细节,在异乡的大街上看到一辆客车上写着“平乐”,驶出城市,驶向故乡时,她柔柔的乡愁被触动了,感伤随之而来,不禁发出“梦里不知身是客”的感慨。读到这里,我的眼睛酸涩了,不禁想起我的人生境遇,想起这些年漂泊的风风雨雨。

都说写作都是从模仿开始的。2012年暑期,我前往广东做了一个月暑假工,回到天峨后,模仿石丽芳的叙述手法写了一篇散文《梦里花落知多少》,那时,正好《天峨文艺》创刊,我便投稿了,几个月后,编辑告诉我,这篇散文已被采用。又过了两三个月,拿到目录有我名字的刊物,我忽然感觉到,失之桑榆,收之东隅,虽然没有赚到钱,命运却为我打开了另一扇门。

随着发表作品的增多,我的野心膨胀了,不再满足在“内部交流”的刊物里露脸,我渴望能像大雁一样,越飞越高,冲上《红豆》,冲上《广西文学》。

《广西文学》《红豆》《南方文学》是广西三家纯文学刊物,我最先冲上的是《红豆》,而《广西文学》成为我可望而不可即的仰望。

我曾经设想过无数种上《广西文学》的办法,比如,上“内刊选粹”,我身边的几个文友都是在县级刊物发表后而选上《广西文学》“内刊选粹”这个栏目的,可是在2018年,这个栏目取消了,这条路被堵死了。后来,我又想通过改稿班登上《广西文学》,可惜,兜兜转转几年,终是没有机缘参加《广西文学》举办的改稿班。我还想通过主题征文比赛上《广西文学》,可是,投了几次征文稿都是泥牛入海。我渐渐明白,写作好比是爬山,越往上走,道路越难走。

我想,我是一只“小麻雀”,或许永远飞不到《广西文学》的高度,但我又想,事在人为,只要努力,什么事情都可能成功。于是,从2019年起,我不再满足于去图书馆借阅了,自己也订了《广西文学》《散文选刊》《红豆》等刊物,通过加大阅读量来拓宽视野,提高写作水平。

2019年秋天,我得到一个学习机会,南宁文学院在南宁举办散文培训班,《红豆》邀请我参加。从边远山区来到首府,呼吸着文学的空气,我隐隐约约感觉到,我与《广西文学》的距离近了。

两个月后,河池市第二十届铜鼓山歌艺术节在南丹举行,我与同事带领山歌手去南丹参赛。在丹泉广场,正好遇见《广西文学》编辑一行人来采风,在文友宋先周引荐下,我和韦露老师相识了。韦老师很随和地说,我知道你,你给我们投过稿。韦老师这样一说,我释然了,明白了自己的作品没有得到垂青,是还没达到刊物发表的要求,而不是像之前听说的刊物编辑从来不在公共邮箱里选稿。

日历翻到庚子年,谁也没有料到,这年是从疫情防控开始的。我宅在办公室,更专心地写作。

春风伸出温柔的小手,抚红红水河畔的木棉花之际,我完成了散文《天涯沦落人》的写作。这篇长达万字的散文,我该投给谁呢?经过斟酌,我还是投到了《广西文学》的散文邮箱。就在我以为这次也会了无消息时,信箱里收到了韦老师的回复,她问我,你写的这个故事情节离奇,是你真实的故事吗?我愣住了,一时不知该怎样回答。掂量一番后,我如实告知,是真实的,但是一个是我亲身经历的,另外一个是朋友讲述给我的,我把这两个故事糅合在一起了。回复发出后,我既期待又怕失望。不安中,我悄悄咨询南丹的一位女文友,她说,韦老师看好你这篇了,需要了解创作背景,你就等好消息吧。果然,几天后,韋老师打来电话,在电话里她指出我文章的不足之处,随后又加我微信,指导我如何修改。

《天涯沦落人》修改好后,在“广西散文看台”这个栏目推出了。后来,韦老师又说起我之前投进“脱贫攻坚”征文邮箱的散文《且听风吟》。说你这篇散文写得不错,很切合主题散文的要求,但还有提升的空间。面对突然而至的惊喜,我遵从韦老师的修改意见,第一稿,我自己感觉修改得很好,韦老师阅读后,又鼓励我说,有几个地方,还可以修改得更好一些,改得好有可能送散文栏目头条。经过多次修改后,再发给韦老师,她终于说,可以了。听到韦老师这句话,我长舒了一口气。

那段时间,我和韦老师的微信交流记录,林林总总有上千条,我全部保留了,那些话,充满了温暖,见证了《广西文学》编辑对一位基层写作者真切的关怀与厚爱。亦师亦友的韦老师,不只是谈我的稿件,也谈了很多文学与写作的话题,她鼓励我、引导我,期待我能在文学路上一步一个台阶越走越远。

正因为有《广西文学》诸多悉心指导作者的编辑老师,《广西文学》才越办越好,基层作者的写作才会越来越有信心。

从最初的阅读者到现在的写作者,文学改变了我的命运。2018年,我在加入广西作家协会后,应聘到县文化馆做文学创作辅导员,辅导群众的文学创作。这份工作令我的创作素材更加丰富,创作视野更加开阔,文学理想更加高远。

庚子年初夏,鹿寨县文旅局与《广西文学》编辑部联合组织了一次采风活动,我受邀参加。在这次采风中,我又见到了亲切的韦老师。那天,走在香桥国家森林公园弯弯曲曲草木葳蕤的小徑上,韦老师目光炯炯地对我说,我们现在生活在最好的时代,每一份才华和付出都不会被埋没和辜负……那一刻,我感觉到有一束光,照得心里亮堂堂的。

后来,天峨、凤山两县的文学青年成立了一个文学组织,叫“布柳河青年创作会”,这群95后、00后的年轻人,怀揣着文学的梦想,抱薪取暖,踏歌而行。我在辅导中也告诉他们——我们现在生活在最好的时代,每一份才华和付出都不会被埋没和辜负,只要我们努力坚持,梦想总会发光的。

擎着《广西文学》给予我的那束光,我想我也可以做一个传递光的人,去温暖和照亮许许多多像我一样的文学追梦人。

【卢致明,生于20世纪70年代,江西大余人,现居广西天峨县。广西作家协会会员。有散文作品在《广西文学》《红豆》等刊物发表。】

责任编辑   韦 露

猜你喜欢

红豆刊物散文
南国红豆发新枝
我与风
2021年《俪人·西部散文选刊》精品奖(30名)
2021年《俪人·西部散文选刊》评论奖(10名)
刊物贺词
Untranslatable Cultural Experiences in Metaphor
生与死的尊严(散文)
帮灰姑娘数红豆
相思湖
读者论坛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