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哲

隨着《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支持浙江高质量发展建设共同富裕示范区的意见》正式公布，浙江省成为中国实现共同富裕的重要试验田。7月19日，浙江发布《浙江高质量发展建设共同富裕示范区实施方案（2021—2025年）》，明确提出未来5年重点目标。

经济总量不如广东，发达程度不如上海，浙江为什么会成为共同富裕示范区？

富得很“硬核”

《中国报道》记者曾多次随团到访浙江，每当乘车路过浙江的乡村，沿途美丽的农家村貌每每让初次到访的中外记者啧啧称赞——连接村镇的柏油路四通八达、宽敞平坦，到处都能见到整齐干净的厂房，一个普通小镇往往比很多县城更有现代城市气息，不少小镇的GDP能抵得上中西部的一个普通县城。

浙江有两个副省级城市、9个地级市和53个县（市），农村户籍人口占了一半，城乡分布均衡，沿海坐拥全国最大的海港宁波——舟山港，内陆又有多个山区地市，无论是行政区划、地域面积还是人口规模，比直辖市更具全国代表性。2020年，浙江生产总值为6.46万亿元，人均生产总值超过10万元。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5.24万元，仅次于上海和北京，是全国平均水平的1.63倍。

“能赚又会花”是浙江的标签。浙江城乡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连续20年和36年居全国各省区（除直辖市外）第一，是全国唯一所有设区市居民收入都超过全国平均水平的省份。浙江还是全国最早脱贫的省份，2015年，浙江就已全面消除家庭人均年收入4600元以下的绝对贫困现象。2020年，浙江全体居民收入和农村居民收入分别迈上“5万元”和“3万元”台阶，今年这一数字还在继续刷新。

如果按城市比较，在整个长三角，嘉兴、舟山、宁波、杭州、绍兴5座浙江城市农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包揽前五，不仅超过苏州、常州等同样以村镇经济闻名的城市，就连上海也难望其项背。

而且，浙江富得更为均衡，2020年，浙江城乡居民收入比为1.96，排名全国第三（仅次于总量和人均并不够“富”的天津与黑龙江），远低于全国的2.56和排名前两位的经济大省广东的2.5、江苏的2.19，根据7月27日公布的最新数据，浙江今年上半年的城乡收入倍差已降至1.78，这为浙江走向共同富裕打下坚实基础。

2001年，浙江率先建立城乡一体化的最低生活保障制度;2009年，浙江率先建立城乡一体化居民社会养老保险制度，率先实现基本养老金制度全覆盖和人员全覆盖;2018年，浙江又在全国率先实现低保标准城乡一体化。数据显示，浙江农村社会保障覆盖率居全国之首。

浙江当之无愧成为国内城乡区域发展最均衡、群众最富裕、社会活力最强、社会秩序最优的省份之一，这是浙江推动共同富裕的独特优势。

产业发展“接地气”

市场经济的充分发展，被视为浙江的“致富法宝”。浙江“富”的开始，要从40多年前启动的改革开放说起。

“太湖熟、天下足”，千百年来，浙江所在的江南一直是中国最富庶的地方，而在计划经济时代，这个被誉为鱼米之乡的省份长期位居全国中游，但浙江人的改革精神却有口皆碑。

浙江的资源禀赋并不算优越，浙江的地形地貌素有“七山二水一分田”之称，但浙江人融汇在基因里的头脑活络、勤劳务实的特点在市场经济大潮中显露无遗，大批农民洗脚上田，在市场大潮中大展拳脚。从家庭作坊干起，形成了发达的乡镇企业，民营经济迅速成长，涌现出以特色经济为单元的专业化生产方式和专业市场，“针头线脑”在浙江也能做成大买卖。

在《寻路中国》一书中，美国记者何伟这样叙述：“一个叫作永康的地方生产的各类衡器占中国产量的百分之九十五。在浙江的另一个地区，崧厦年产雨伞三亿五千万把。分水专门制笔，上官专门生产乒乓球拍。大唐的袜子产量占全世界的三分之一。全世界一半的领带产自一个叫作嵊州的地方……”

与更多平原地貌的江苏相比，1987年，浙江省乡镇企业总产值仅占江苏1/2。但很快，浙江便迎头赶上。到1998年，浙江乡镇企业产值、销售收入、利税总额等重要经济指标均已超过江苏，跃居全国首位并延续至今。

青山绿水环抱中的杭州下姜村，宛如世外桃源。

在屏幕上就能实时观看车间的生产过程，生产环节全方位数字化、智能化，任何环节出了差错都可以及时了解并调整，从而避免废品的产生……这是记者一次采访中在浙江余姚的一间透明机器人车间里看到的未来智能化生产生活的场景。

在这片7000年前河姆渡人曾生活的古老土地上如今遍布数控机床精密加工产业，并根据这一产业优势搞起了机器人工业，在此基础上，连续5年举办中国机器人峰会暨智能经济人才峰会，成为国内机器人技术研究和产业发展的重要风向标，以“机器人智谷小镇”为中心的余姚机器人生态圈正在逐步形成。

作为一个县级市，余姚目前正发力新能源汽车及关键零部件制造、光电信息、智能家电等三大千亿元产业，以及节能环保、机器人及集成、高端装备、新材料、精密模具等五大百亿元产业，这几乎相当于西部个别省份的产业发展规划。

在浙江，智能制造、纺织品加工、注塑机以及塑料制品、金属制品加工等诸多行业，都在县级市这一层级形成了全国领先的产业集群，有着全国最大的小商品集散中心义乌小商品城，“一县一品一特色”的特色产业非常发达。虽然浙江尖端科技产业、超大型制造业可能比不上兄弟省份，但浙江的民营企业产业聚集程度确实首屈一指，浙江的富是实实在在接地气的。

在移动互联网的浪潮中，数字化技术、电商成为促进农民增收、撬动农村消费市场的重要工具，浙江农村在电商、数字化领域的表现在全国也是领先的，目前至少有7000多名“农创客”活跃在浙江。“农创客”的概念，就是在浙江省率先诞生的，这些“农创客”年纪轻、学历高，以80后、90后为主，不乏毕业于北大、清华等名校的高材生，他们成为数字时代新农村的致富达人。

从“做大蛋糕”到“切好蛋糕”

上海交通大学安泰经济与管理学院特聘教授陆铭对记者表示，如同脱贫攻坚，共同富裕更是一个复杂的系统工程，浙江在这方面进行了卓有成效的探索并取得了相当宝贵的经验，值得进一步去拓展和升华并推向全国。

安邦智库（ANBOUND）宏观研究中心主任贺军表示，选取部分地区搞“共同富裕”试点，先行先试、作出示范，然后再总结经验在全国推广，这是中国改革开放屡次成功的经验。

支持浙江高质量发展建设共同富裕示范区，有利于通过实践进一步丰富共同富裕的思想内涵，有利于探索破解新时代社会主要矛盾的有效途径，有利于为全国推动共同富裕提供省域范例，有利于打造新时代全面展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优越性的重要窗口。

专家估计，浙江省未来有望得到多方面的支持，包括政策支持、资源支持、改革创新空间的支持等。浙江可以把很多的创新发展计划、重大工程项目、乡村振兴战略、城镇化下半场、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等多个内容，纳入到共同富裕发展示范区这个大的背景中来。

在国家发改委副主任胡祖才看来，“全体人民共同富裕要迈出坚实步伐”的目标，意味着在“做大蛋糕”的同时要“切好蛋糕”。与深圳、浦东“做大蛋糕”的使命相比，浙江的“共同富裕示范区”显然更具有“切好蛋糕”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