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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居者》的陌生化修辞策略探究

2021-09-10张瀛

大学·社会科学 2021年1期
关键词:修辞陌生化

张瀛

摘要:《寄居者》是作家严歌苓的重要代表作品之一,小说反映了世界反法西斯战争时期犹太人由于政治迫害而旅居异地的生活,具有深刻的时代内涵。小说运用陌生化的艺术处理手段,通过对艺术程序变形,加强了作品的可感受性,以此达到提升作品审美价值的目的。本文主要从语词搭配错位、人物形象、叙述视角转变三个方面入手,探究严歌苓在追求作品陌生化的艺术效果过程中所做的具体实践。

关键词:《寄居者》;陌生化;修辞

中图分类号:I750.17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3-7164(2021)01-0056-02

《寄居者》是严歌苓的一篇长篇小说,小说主要围绕女主人公May的爱情线索展开,讲述了May为了让自己的犹太籍男友逃到美国,临时抓了美国青年杰克布做自己的情人。最后May用爱人的钱赎救了情人,用情人的护照让爱人脱险,以另一种方式实现了爱情的故事。小说反映了反法西斯战争期间旅居上海的犹太人生活,表现了弱势种族人民普遍的寄居心理。小说呈现出的独特叙事风格是作家高超文本对修辞手段以及陌生化的艺术处理手段运用的体现。作者通过修辞手法的综合运用,打破了语言层面的自动化,实现了对艺术形式的创新。同时作者通过转变传统人物形象塑造和选取不同的叙述视角,完成了小说陌生化的艺术处理,增强了小说的文学性与审美内涵。1917年俄国什克洛夫斯基在《艺术作为手法》中提出了“陌生化”概念,即作家通过有意识地对现实的偏离、异化,从而达到延长读者感受时间而获得审美享受的目的[1]。他认为作品艺术的根本体现在于文学性,而文学性实现的途径则是陌生化。

一、语词搭配错位的陌生化

语言当中能指和所指的对应关系一旦在一定交际范围内确立,那么就进入相对稳定的状态。什克洛夫斯基认为:“诗人为了复活语言本身所曾蕴藏的‘诗性本质’常常需要把僵死的语词打碎并变形。”[1]严歌苓陌生化的艺术处理往往是靠语词的错位搭配实现修辞手段的灵活运用。一方面,主要表现在文章主谓结构的错位搭配上,如以下例句:

例1.我想给彼得写一张字条,但怕它先落到唐纳德的手里,让我的字迹和心迹失去贞操[2]。

例2.店主为了省电只开了一盏日光灯,灯光带着微弱的脉搏垂危地起搏[2]。

例3.所以他家的房子再大也只住的下家具和摆设,而住不下人,家具、摆设堆砌得能让你的视觉窒息[2]。

例1中“贞操”是女性的一种品质,从义素上分析它的主语应该应该具有“[+人]”的语义特征。“字迹”和“心迹”只是人思想的外化,只有“[-生命]”的语义特征。这样的主谓结构的搭配是对语言规则的变形,使得女主人公的少女“心迹”在读者接受的过程中得到强化。例2中,“脉搏”和“起搏”的义项当中都带有“[+生命]”的语义特征,而灯光是一个无生命的物体,但作者为了突出遭受法西斯迫害的犹太人拮据生活的状况,又为了不使语言落入俗套,耦合灯光的闪烁与脉搏跳动的特征,在这个特定的语境之下形成新的表达。作者临时在具有表物语义特征的词中增加了人的语义特征,使静态的事物具有了动态的行为,构成修辞当中“拟人”的辞格,使读者在接受的过程当中通过语词获得新鲜感。例3中“视觉”是人眼对外部世界感受的方式,“窒息”是个动态语义词,它的动作对象是鼻子,二者的新颖组合能够引起读者的注意,延缓读者感受的过程,增强读者对文本的感受能力,突出女主人公到菲利普家所产生的压抑感,主导读者对人物的初步判断。两个词的连用将读者由看见堆砌得满当当的家具转向嗅觉,构成“通感”的辞格,增加读者审美体验的维度。作者将客体对象进行了一定程度的变形,通过语言层面上修辞手法的运用,将自身的思想感情倾注进文字。

另一方面,表现在文本语言中偏正结构的错位搭配上,如以下例句。

例4.接着又是一阵毫不快乐的大笑[2]。

例5.我忘了对面坐的是个温文尔雅的汉奸,什么都忘了,讲述起我祖父的故事来[2]。

例4中“毫不快乐”是“大笑”修饰语,但修饰语与中心语的语义特征之间形成矛盾,但是从更深的层次上来看,其更真切地呈现了彼得在被鱼肉被监视下的无奈、愤恨的感受。例5中,“温文尔雅”与“汉奸”在词语的色彩含义上形成了强烈的反差,这种将独立语言元素的结合,使得表达更加含蓄隽永。严歌苓运用临时性变异的修辞方式,打破语言的自动化搭配,引起读者的注意和兴趣。读者的观察力与鉴赏力则会被无意识地放大,在审美的层面上由熟悉转向陌生。因此,陌生化更加重视语词形式向接受者所传递的感受,语词的指涉含义则被弱化了。

二、人物形象的陌生化

俄国形式主义者认为陌生化是文学的本质特征,艺术的根本使命的所在[1]。人物性格的塑造则是小说实现陌生化的必要手段,作家通过打破自动化的呈现方式,使读者冲破以往审美经验的束缚,重新进行审美感知,对人物形象进行颠覆性的再认识,有助于拉开读者与作品之间的距离,激发读者探知人物生命旅程的动力。

一方面,小说内聚焦的叙述视角在一定程度上就已经完成了对人物形象的变形。“创造性的变形”是陌生化的审美特征的核心之一[3]。主人公对其他人物的形象塑造有一定的主动性,通过回忆诉说的方式不着痕迹地移入读者的脑海之中,使读者自觉与主人公的情感态度保持一致。女主人公的初恋情人彼得·寇恩这一“高雅的难民”的形象开篇就完成了对接受者固化心理印象的陌生化,从而使读者对这个审美对象产生兴趣,人物一出场,作者已多次用细节的重复来强调彼得身上的贵族气质,例如他“宽肩细腰,明眸皓齿”“带些贵气模样”“他的手是用来弹钢琴的、是用来做一切高雅之事的”等语句。从主人公的视角出发来观照故事中的世界,更能带动读者的情绪。

另一方面,小说遵循着“情节是人物性格的发展史”这一美学原则,随着故事进程的推进,完成对之前人物形象的颠覆。虽然,彼得高贵的气质与生俱来,但他仍然擺脱不了犹太难民的身份。随着纳粹“终极解决方案”的逼近,彼得逐渐变成以倒卖粮食和盘尼西林哄抬市价的投机商人,就是“两只枪口对着他,也不妨碍他捞一笔”。他那张单纯清秀的脸变得固执凶暴,那双弹钢琴的手着迷于清点钞票。May原以为单纯善良的彼得会否定自己将他扮成杰克布偷渡到美国的计划,但出乎意料的是彼得全程关心的是计划的可实施性,并想尽办法让这个计划更加完善。小说在后半部分完全打破了前半部分彼得的完美形象,彼得前后呈现出的形象差异使得读者甚至女主人公May都对他感到陌生。同时小说所呈现的审美对象和命题都是特定历史时期的产物,对身处在当下的读者来说,他们没有因战乱受迫害而寄居别国土地的生活体验,从而强化了作品的可感受性,唤起读者的共情心理,使人物形象的审美内涵得到深化。

三、叙述视角转变的陌生化

严歌苓的《寄居者》以女主人公May的限知视角结撰全篇,小说的敘述焦点与主人公视角重合,读者能够感受到人物当下的全部感觉和想法。这种内聚焦的视角是对传统叙事模式的反叛,能够引起读者特殊的情感体验[4],同时读者也能感受到在小说深层次结构当中作者的一双“眼睛”在观照全局。小说一改传统小说全知型视角的叙述惯例,将读者从云端剥离,与人物站在平齐的高度。这种视角转变有如下优势:

一方面,叙述视角转变的同时实现了读者传统身份的转变。小说以女主人公与记者之间的对话背景,使读者加入对话,自觉接受倾听者的身份;将阅读的过程变为倾听的过程,无意识地提高了读者的共情能力,拉近了文本与读者的心理距离。人物限知叙述视角的采用,有利于读者把握当下主人公深层次的心理与情感。这样的处理手段,能使读者放慢阅读速度,提高对作品的鉴赏能力和审美感知能力,保持作品的悬念感。

另一方面,叙述视角的转换能够使小说情节的阻滞和延宕表现得更加自然。“有意的阻滞与延宕”是陌生化理论的另一重要审美特征[3]。小说从故事当局者的视角出发来看待人世物情,因此受视角的限知,作者对延缓情节的安排才会在结构上显得更加合理、更容易被接受。小说为迎接高潮设置了种种障碍,例如杰克布被日本人囚禁、May在与彼得合谋偷渡的前夜被温世海劫持、杰克布买下蓝宝石向May求婚等等一系列事件,都是作者为延缓彼得偷渡到美国这一事件所做的努力。故事叙述节奏的放慢造成的迟滞使得接受者对高潮和结尾的来临更加充满期待,作者将他们的视线牢牢固定在故事舞台中央。这种阻滞的设计在情节上也让May对这段纠缠不清的三角恋有更加客观清醒的认识,也为后文翻板式的结局做了铺垫,形成扣人心弦的复杂化形式。

四、结语

《寄居者》中通过对战争者的控诉,带给人们对历史的反思和人性价值的思考。严歌苓凭借深厚的文字功底,通过多重修辞手段的叠加使小说语言实现了对日常规则的颠覆,并通过在人物塑造以及叙事方面对作品进行陌生化艺术处理,为读者呈现出新的视觉享受,赋予了作品崭新的审美价值[5]。

参考文献:

[1]彭娟.论俄国形式主义的“陌生化”[D].湖北:武汉大学,2005.

[2]严歌苓.寄居者[M].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16.

[3]李文慧.陌生化理论:从而过形式主义到新批评[D].武汉:华中师范大学,2014.

[4]高宇虹.严歌苓小说《妈阁是座城》的陌生化修辞策略[J].福建教育学院学报,2020,21(07):103-106.

[5]谭学纯.本期话题:文学修辞研究[J].福建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4(05):56.

(荐稿人:陈鸿,福建师范大学文学院秘书学系主任,副教授)(责任编辑:邹宇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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