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乃妮

海子，这位从农村走向城市的天才诗人，15岁考入北京大学法律系，却在年仅25岁时生命戛然而止。海子短暂的一生内心经历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是海子始终不变的是他对故乡的热爱和怀念之情。所以，海子诗歌中所包含的除浪漫情怀、悲剧情怀外，還有一股对乡土的深深眷恋。

一、海子诗歌中的乡土情怀

海子的数百首诗歌中灌注着一种持久的情感内蕴—乡土情怀，它可以视作海子诗歌的审美情感的内在支撑。在海子表现乡土情怀的过程中，他创建了一系列个性化的、相对稳定的诗歌意象。海子是带有浓重乡土情结的诗人，他的诗歌中大量地表达了对于故乡村庄、麦地的依恋。麦地、村庄等元素是他生命的基质，是海子对乡土精神和灵魂的把握。海子是都市的浪子，虽然身处在城市，但始终无法融入城市。城市的喧嚣、人情的冷漠，都把海子置于一个孤寂落寞的境地。城市是华丽、浮躁的，有太多的钢筋混凝土，太多的事物没有生命的气息，这些对于纯朴、真诚的海子，对于生命理想执着追求的海子来说是无法容忍的，他更不会放下对自我的坚执与城市相容，更不用说与城市妥协。于是，身处都市的海子，其心灵执着地选择了远方，选择了那未被现代都市文明浸染的乡土。

海子显露出的土地情怀，深刻地体现出他对理想意义的诗歌空间—农业乌托邦世界的执着向往。村庄是海子的根，是他所寻求的理想家园：

九首过去的旧诗

像九座美丽的秋天下的村庄

使我旧情难忘

—《九首诗的村庄》

诗中的“村庄”能慰藉诗人的心灵，诗人在宁静中实现超越，超越一切焦躁与痛苦，以面向大地的方式获得永恒。诗人触摸着秋，写村庄、大地，又充满柔情，这一切都源于对土地的深厚情感。海子心中所要构建的是这样一个乌托邦的世界，这一理想化的诗歌世界本身就具备了诗意栖居的属性和精神归宿的意义。深远而诚挚的土地情怀贯穿了海子创作生命的始终。

海子不仅赞颂土地本身，也歌唱土地所指向的农业文明所涵括的世俗情感与道德特质，他同样渴望构建正在消逝中的只隶属于农业文明、与土地相对接的情感空间。除了依恋生他养他的故乡外，海子的诗歌还有对“精神的家园”“精神的故乡”的切切追寻和深深怀念。在海子的诗歌中，“麦地”这个意象时常出现，“麦地”对于海子有着特殊的意义，“麦地”即生命的象征。“麦地”构成了诗人生命个体的生存背景，而当它在海子的诗中屡次出现之后，则上升为农耕民族的共同的生命背景。

诗人海子在麦地里的幸福，是体验生命之源的幸福。这幸福就像默默流淌的小溪一样滋润，这幸福虽没有声响，却极具穿透力。“麦地”是由诗人的梦想构筑的精神高地，是和平与希望的所在，是诗人的理想之乡。

故乡和大自然以诗性和神性开启着海子的美丽的幻想，并且为他的诗歌创作提供大量的理性情感和带着原始气息的形象。海子向往回归自然，在《重建家园》这首诗里，他表达了这样的愿望：

生存无须洞察

大地自己呈现

用幸福也用痛苦

来重建家乡的屋顶

海子的故乡情结与原始的创造力、生命力，原始的纯朴，原始的宁静与艰辛是联系在一起的，既有现实生活的动人深情，又蒙上了一层梦幻的色彩。

二、海子诗歌中乡土情怀形成的原因

海子诗歌中乡土情怀的体现，与其成长经历和生活经历密不可分。海子出生于1964年，祖籍安徽安庆怀宁县高河镇查湾村，是土生土长的农村人。15岁考上北京大学法律系，从农村到城市，年轻气盛的海子怀着对生活和生命的热情，怀着一颗纯洁之心进行诗歌创作。海子背井离乡，但心系故土，他热爱、眷恋着那片真诚的土地。他有着很深的乡村情结，他热爱乡村的一切，这可能是多数有着乡村成长背景作家的共同特点，这些更多地体现在他的抒情短诗中。众多乡村意象无不显露出诗人质朴凝重的情思。在《五月的麦地》《麦地与诗人》《熟了麦子》等诗歌中都表达了他对自己故乡生活的深深眷恋、对乡土生活的怀念，以及对故土的感恩之心。《五月的麦地》中他写到家乡的麦地，又想象着“世界的兄弟们/要在麦地里拥抱”，《熟了麦子》写他对于土地的眷恋，在《麦地与诗人》中，他把自己的痛苦与对故土、对生活的感恩借着麦地的询问表达出来。

拥有独特的农村生活经历的海子，具有别的诗人没有的对麦子和大地的情感：

月亮下

连夜种麦的父亲

身上像流动金子

—《麦地》

麦地中的父亲形象，在如梦、如画的诗歌中增强了作品的厚重感。这首《麦地》纯朴灵动，同时流露出一股厚实之气，在诗人的心里的确存在一个农业家园，那里能够给人温暖、坚强和慰藉。

三、对故乡的眷恋

海子深爱着家乡故土，思念着至亲家人。他自始至终都在歌颂的土地，是承载着他的生命的开始和结束的地方。他没有被俗世的杂务污染，从始至终都保持着一颗赤子之心。海子对故乡的热爱培养了他浪漫的情怀，然而过早地远走他乡，使海子心中充满对故乡的不舍和思念，城市与乡村的巨大反差使海子心中的悲剧情结萌芽，继而不断加深。面对工业文明对农业文明的遮蔽与侵袭、物质欲求对精神生活的挤压，由此而造成了人性的异化、神性的丧失，海子内心的焦灼和痛苦不言而喻。为了召唤丧失已久或即将失去的东西，诗人发出了郁积已久的呼唤。

海子常常以一种难以阻挡的，有时候接近悲伤的情感来写故土、写家乡的人。在海子的诗歌中，他们被当作一种理念、一种思绪、一种心情。他身居都市，却长期沉浸于“地之子”的情结中，咀嚼着往日积淀的情感，从心中流出许多关于故乡与乡土的诗篇。这种以第三者的角度从乡土外观照乡土的视角，使他常构建出吻合自己理想的精神家园。海子所构建的家园，既带有原始古朴的、梦幻情调的家园，又是将记忆与现实交错，是记忆中家乡的恢复，又是想象中乡土的重构。如《麦地》的梦里人生和回忆视点遇合，使家乡变得美丽、宁静、闲适。在《给母亲（组诗）》第四篇《雪》中，更是海子幻觉与实感的结合：

妈妈又坐在家乡的矮凳子上想我

那一只凳子仿佛是我积雪的屋顶

这首诗抒发了对母亲的思念，反衬出诗人漂泊的惆怅和思念的沉重。

四、结语

海子在诗歌上的艺术造诣与贡献无可置疑。海子给世界留下的不只是他的众多的诗歌文本，更重要的是他的诗歌情怀与诗歌精神。他拥有奇迹般的创造力，在诗歌创作及意象的选择上，海子展现出与众不同的才能。

海子以诗歌为途径来拯救人类走出精神落寞、追求物质化的生存状态，做了一次大胆的努力和尝试。他以最原始的手段，从人类文化的源头出发，运用象征的手法，显示出一位诗人对这个不能让他满意的时代的既恨又爱的深沉反思和执着关注。海子诗歌中内蕴的乡土情怀、浪漫情怀及悲剧情怀共同建筑起其诗情感与精神的价值体系，形成了审美意识的“三位一体”结构。正如西川所说：“海子的一生不是昏暗的而是灿烂的。”海子的诗歌精神与诗歌情怀，无疑是这个时代屹立不倒的文化丰碑，海子诗歌的情怀是海子人格魅力的体现，有着重要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