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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岁月

2021-09-07刘立新

青年文学家 2021年24期
关键词:舅爷凌霄凌霄花

刘立新

乡下老宅里,长着一棵凌霄,那是多年前母亲亲手栽下的。起初,它纤细而柔弱,颇有几分儿时记忆里母亲那瘦瘦的、高高的样子。它顽强的生命力总是会给人带来意外的惊喜,一晃几年过去,那棵曾经弱不禁风的凌霄,在阳光雨露的滋养下顺着枝条的方向努力地伸展着,日渐一日地枝繁叶茂。那一条条枝丫犹如千手观音伸出的长长手臂,悄悄爬上影壁,逐渐形成了一道绿篱。

凌霄,萌芽之时,细小而坚强;绽放之际,热烈而张扬。仿佛冥冥中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引领着它不断向上,壮志凌云、意欲九霄。或许,正是由于这种一直向上的韧性,才使它博得了“凌霄”这样一个充满豪气的美名。也正是因为这股凌霄豪情与高昂的姿态,让李渔为它留下了“藤花之可敬者,莫若凌霄”的高度评价。

每年秋去冬来,凌霄走过一季繁华后,悄悄将所有火红和绿意收藏,只待下一个轮回的开始。此时,没有了红花和绿叶的映衬,凌霄露出如老树枯藤般带有条条裂痕的枝茎,让人忍不住会想象它那些曾经努力向上的坚韧与从不停歇的艰辛。

前几天因故回老家,在静静的庭院里,又看到了母亲当年亲植的那棵凌霄。看着它一树繁花笼盖了整个影壁的样子,仿佛又感觉到儿时母亲张开的温暖臂膀,将我紧紧地搂在怀里。

只见高高的枝头上,或黄或红的凌霄花色彩明丽地绽放着,恰似风中燃烧的火焰。我知道,这炽烈的火焰是它“敬佩与声誉”的花语,代表着慈母对儿女最炽热、最无私的爱!伫立在这寓意着慈母之爱的凌霄花前,心中自然而然地就会升腾出对母亲的感念之情,思绪也被牵引着回到过去那段难忘的岁月。

母亲一辈子拉扯了我们兄弟四人,大哥、二哥、我、小弟,都生于20世纪60年代。在那个“一家人被一床,玉米饼子是主粮,鸡屁股里开银行”的年代,母亲为了一大家子的生活,为了能把我们养育成人,吃尽了苦、操碎了心。

在我们老家有句老话儿:“半大小子,吃死老子。”不说别的,单单是为了让我们四个正在长身体的半大小子冻不着、饿不着,母亲就不知付出了多少艰辛。

那些年,父親常年在几十里远的外乡教书,路途遥远,交通不便,一个月里难得能有几次回家的机会。因此,家里家外、大事小情全靠母亲一个人操持。她白天带领村民下地干活(母亲在村里担任过三十多年的党支部书记),晚上回到家里操持家务,深夜还要穿针引线缝缝补补。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大半儿日子都是在“一滴汗珠摔八瓣儿”的辛苦和“一分钱掰两半儿”的窘迫中度过,此中艰难不言而喻!

记得有一年冬天,天气异乎寻常的寒冷。母亲柔弱的身体终于没能抵挡住成年累月的操劳和严冬里寒气的侵袭,犯了严重的心衰,从一入冬就卧病不起。看着身体始终不见好转的母亲,一家人的心情仿佛窗外的天气一样,降到了冰点。

恰在这个时节,听闻一位在外行医多年,人送绰号“刘一手”的远房舅爷回家探亲,奶奶连忙打发父亲请来这位舅爷来家为母亲诊治。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在服过舅爷开出的几副汤药之后,母亲的病情竟然奇迹般地好转,年关到来前终于可以下地活动了。

后来,母亲和我们念叨起此事的时候常说:“多亏你们的‘刘一手舅爷救了我一命!把我这已经一脚踏上鬼门关的人生生拉了回来,如果那个时候娘真的走了,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们这几个还不成人的孩子呀。”

每每听娘说起此话,我都会眼含热泪,不为别的,只为母亲在那个命悬一线的时刻,仍割舍不下对我们的挂念。我知道,能让母亲起死回生的,不单是舅爷妙手回春的医术,更是她心中对我们的牵挂与不舍!母爱的博大与无私,由此可见一斑。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们在母亲的呵护下渐渐长大,而母亲慢慢地变老了。苦尽甘来,穷日子熬尽了,好日子到来了,母亲却走了,在那个凌霄花即将绽放的时节,带着无尽的牵挂和不舍永远离开了我们,只留一世恩情与一树繁花。

人过四十,却越长大越孤单,那是因为余生里,再也没有母亲的温暖相伴;年过不惑,却越长大越怀念,怀念曾经的美好岁月,怀念再也回不去的从前。

有娘的日子,条件虽然艰苦,却是我一生中最温暖的时光;有娘的日子,生活虽说拮据,却有我一世里最幸福的回忆;有娘的日子,物质虽然匮乏,却是我一辈子灵魂最丰盈、最安宁的时候。

“人生何曾都如意,弱质未必不凌天”,母亲就像凌霄一样,用自己柔弱的身躯为我们撑起一片天空,用人世间最伟大的母爱,滋养了我们的身心。

有人说,人生就是一场又一场的告别。花开花又落,是凌霄花四季轮回里的告别;聚散两依依,是母与子生命历程中的告别。

凌霄花开,一年又一年,每一次都能将殷殷思念勾起。岁月可以模糊容颜,却不能磨灭记忆,只因心中那份深深的眷恋与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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