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物
2021-09-07曹廓
曹廓
学友聚会时,朱红丽说,魏玉萍想见我。玉萍是与我分别三十年的初恋。我的脑海中马上出现了她小时候的模样:短发,齐眉刘海,红扑扑的瓜子脸。
我与朱红丽驾车兴致勃勃地前往她的工作单位—北坝医院。
记得五年级时,玉萍随离婚母亲住在姥姥家,转到我们班,与我同桌。她衣服洋气,常用白纸巾擦拭桌凳。那时,我当班长,她当学习委员。我叫她萍儿,她叫我廓哥。下午放学,她总是问我题,等候她的朱红丽不断催促。体育课,她爱与我并排。给树浇水,抬水时,我总将桶往自己这边移。一次跳远,我起跳后,她随即飞来,砸得我热辣辣的疼……
第二年三月三,朱红丽说:“魏玉萍她爸接她去河北老家上学,她哭着要见你,买包糖块放你书包里,就被她爸拉走了。”
我的心一沉,看到她那空空的座位,像进了荒凉的沙漠,感到空荡荡的。
初一时一个夏夜,魏玉萍来看我。明月下,在村西林荫小路上,她问:“校园里的椿树长高了吧?”凉爽的夜风中,我猜她的学校一定开满了花。
初二时,她来信说想见我,我坐船过河见了她。
那天,她扶着草绿花红堤湾处的分洪闸栏,说:“站坝上能看到南岸你的村庄,收到信却要四五天,咱们养个信鸽就好了。”我感到很有意思。
分别时,我把一只红杆银帽的钢笔赠给了她。她爱不释手。
高中毕业,我回乡在村联办初中担任民办教师。魏玉萍来信说,她当了北坝医院医生。我们依然书信不断。
一天放学回到家里,母亲说:“上午一个干部模样的中年妇女来咱家东瞅西望的,大概是发救济款的。”我并没有在意。晚饭后,我去学校备课,刚出家门,听见有人叫我,一看是魏玉萍。她拉我到村西柳林里,哭得我汗毛直立!她眼泪汪汪:“我爸不管,我妈嫌你家穷……”
我只觉得自己是地上的一棵草,她是月宫里可望而不可即的桂花树。后来,我考上了Q市师范大学,毕业教高中,娶妻生子……
汽车鸣笛声打断了我的回忆。吊篮黄河桥高高悬起,桥面宽阔平坦。黄河还是那道黄河,飞动的水鸟依旧,可不见了当年的渡船!
我们到了北坝医院。医院办公室一位很年轻的姑娘说:“县局领导来看望魏院长,她在小会议室接待!”朱红丽让她通报了姓名,我们便在办公室等待。上午11点多,几个领导坐车走了,魏玉萍走了过来。她的鬓角有了白發,个头儿比初中时略高些,鼻洼子明显添了几粒黑痧。她看了我一眼,与红丽亲切握手说笑,把我晾在一边,我激动的心凉了许多,有点儿后悔不该多此一举。
她打电话:“老高啊,南沿姥姥村来两个同学看病,你去黄河湾酒楼安排四个人的饭菜,12点去陪客人吃饭。”
黄河湾酒楼就在那时我们会面的堤湾,别致高雅。
与她丈夫一起吃饭,我感觉很别扭。饭后,我们互留了联系方式。
返回时,想起以往我们一起学习,心中甚是悲凉。
两周后,我收到玉萍发来的一条短信:“廓哥,甚盼能单独会面!”我想挽回上次被冷落的面子,回:“过去的让它过去吧!”又过两周,她来信息:“甚盼你能来北坝医院看看我!”
正赶上那几天有采风活动,便想,该去与她见上一面了,毕竟是初恋。打电话关机,发信息不回。我顶着早晨阴沉的天色,驱车到了北坝医院。我问那位年轻姑娘:“你们魏院长呢?”
“走了……”
“去哪了?”
“她长期与丈夫不和,得肝癌两年多了。你们走后,她的病情加重,几天前去世了!”年轻姑娘递来一个盒子,“魏院长死前嘱咐当面交给您!”
我打开看,原来是那时我送给她的红杆银帽钢笔。里面压张纸片:很难忘记你!我惊呆了,这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我心情沉重地驱车返回,到黄河桥最高处停下来。我下了车,手扶桥栏面东而立。
东边的太阳,破云而出;河道吹来的风,绵绵不断;哗哗的河水,滔滔东去;灵动的鸥鸟,自由飞翔……
面对苍茫的自然,我心情凝重:“可惜,玉萍的微笑不能像煦风那样长久,人间的爱情不能像水鸟自由翱翔!”
我落了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