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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乐记》研究综述

2021-07-25林冠华

歌海 2021年3期
关键词:乐教儒家美学

林冠华

[摘 要]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乐记》研究主要集中在对作者与成书年代的考证,对《乐记》中的文艺理论与音乐美学思想、哲学思想、文献的研究,以及对《乐记》中乐教思想的阐释、《乐记》的比较研究等六个方面。此外还有对《乐记》的心理学研究、符号学解读,以及对《乐记》的语言学研究等。全面梳理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乐记》研究的主要成果,并对这70年的《乐记》研究进行简单的总结,对《乐记》未来的研究工作有一定的价值。

[关键词]乐记;乐教;儒家;音乐;美学

西汉时期,《乐记》被收入《礼记》,成为了《礼记》中的一篇,奠定了其儒家经典的重要地位,在中国礼乐文明的进程中,扮演了独特的历史角色。近百年来,随着新文化运动、整理国故、古史辨等各类思潮的涌起,以及现代学术体系的建立,《乐记》又被赋予了新的时代价值。从此,《乐记》成为了中国音乐美学的鼻祖与中国最早的文艺理论著作。在这百年学术史的演进过程中,人们剥去了《乐记》的经学面纱,纷纷从新的角度来阐释《乐记》。自此,《乐记》的经学地位瓦解了,与此同时,其内涵也得到了进一步的挖掘与张扬。

就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的《乐记》研究而言,可以分为七个方面:一为对《乐记》作者与成书年代的考证,二为从文艺理论与音乐美学角度对《乐记》的研究,三为对《乐记》中哲学思想的研究,四为对《乐记》文献的研究,五为对《乐记》中乐教思想的阐释,六为对《乐记》的比较研究,七为对《乐记》的其他研究,即无法分类到上述六个方面的研究,如对《乐记》的符号学解读,以及从语言学角度对《乐记》的研究等,这些研究视角的论文较少,便不必单独分类。下文便以这七个方面为纲,对新中国成立以来的《乐记》研究情况做一一梳理。

一、《乐记》作者与成书年代的考证

关于《乐记》的作者是谁,这是个百年来争讼不决的问题。就目前学术界对此问题的研究来看,其观点主要有公孙尼子、杂家公孙尼、刘德及毛生等、荀子后学、成于众手五种说法。据此五种观点,衍生出的《乐记》产生年代则有战国前期、战国中期、战国后期与西汉四种说法。除外,在朱彝尊《经义考》中,引有宋人胡寅的说法,认为《乐记》作者是子夏。目前,学术界未见采用“子夏说”的论文,故不细言。下文仅就以上五种说法来加以介绍。

(一)公孙尼子说

早在1943年,郭沫若先生便在《青铜时代》中提出了《乐记》作者为孔子再传弟子公孙尼子的观点。关于公孙尼子为孔子再传弟子的说法,源自《汉书·艺文志》对《公孙尼子》一书的解释。而《乐记》源自《公孙尼子》的这一观点,则是郭沫若先生研究的结果。

郭沫若先生所依据的史源是《隋书·音乐志》中引的梁武帝《思弘古乐诏》和沈约的《奏答》,以及张守节《史记正义》中关于《史记·乐书》的注。《隋书·音乐志》引沈约《奏答》中,有“《乐记》取《公孙尼子》”①的记载,而张守节在《史记正义》中的说法则是“其《乐记》者,公孙尼子次撰也”。①郭沫若先生说:“张说大体根据皇侃,皇侃与沈约为同时代人,两个人的说法正可以为互证。”②从而判断出“《乐记》取自公孙尼子”。③实际上,取自《公孙尼子》和公孙尼子次撰的含义还不太一样。如果《乐记》取自《公孙尼子》,那么《公孙尼子》的二十八篇中应该含有《乐记》的二十三篇。如果《乐记》为公孙尼子次撰,那么还有一种可能,即公孙尼子编辑或写作了《乐记》,可是《公孙尼子》的二十八篇中并不一定含《乐记》的二十三篇。当然,无论是取自《公孙尼子》还是公孙尼子次撰,在比《隋书·音乐志》更早的《汉书·艺文志》中,却均未提及。

《汉书·艺文志》对《乐记》作者的记载是,“武帝时,河间献王好儒,与毛生等共采《周官》及诸子言乐事者,以作《乐记》,献八佾之舞,与制氏不相远。其内史丞王定传之,以授常山王禹。禹,成帝时为谒者,数言其义,献二十四卷记。刘向校书,得《乐记》二十三篇,与禹不同,其道浸以益微”。④关于这则材料,郭沫若先生引用了,但只是说“刘向的《乐记》与王禹怎样‘不同,可惜没有详说,大约以一篇为一卷,只是少一卷的缘故吧”,⑤认为刘向的《乐记》与《王禹记》可能只是卷数不同的同一本书。他未对这则材料进行更多的分析,更未据此得出《乐记》为河间献王刘德与毛生等所作的观点,而是根据《隋书·经籍志》和《史记正义》把《乐记》的作者定为了公孙尼子。同时,郭沫若先生并非机械地认为《乐记》是公孙尼子一人所作,而是认为里面也有汉儒杂抄杂纂的内容。

关于《乐记》作者为公孙尼子或源自公孙尼子的观点,郭沫若先生以后的学者多有采纳。如1964年中央音乐学院出版的教材《中国古代音乐史》中说,“为儒家音乐思想最先建立系统化理論的,乃是公孙尼。他可能是孔子的弟子,他的《乐记》就是这方面的代表作”。⑥杨荫浏先生在《中国古代音乐史稿》中论及《乐记》时说是“含有公元前第五世纪时公孙尼言论的《乐记》”。⑦董建在1977年《南京大学学报》第4期发表的论文《〈乐记〉是我国最早的美学专著》则说到,“今传《乐记》,虽然经过《礼记》编者的编纂,但其原作者应是战国初期的公孙尼”。⑧金钟在1979年《人民音乐》第7期发表论文《关于公孙尼子的〈乐记〉的断代和评价问题——兼与〈乐记〉批注者商榷》中说“现传《乐记》是战国初公孙尼所作”。⑨1988年,吕骥先生在《中国音乐学》第3期发表论文《关于公孙尼子和〈乐记〉作者考》,对郭沫若先生的观点进行了全面系统的阐释。1995年《音乐研究》第1期刊登了阴法鲁先生的论文《读吕骥同志新著〈乐记理论探新〉札记》,认为可能是“断取《公孙尼子》中的部分篇章加以补缀”⑩而成,但并非一人一时所修补。

也有一些学者虽未明确指出作者是公孙尼子,但是明显倾向于认为是公孙尼子。如周柱铨先生在1979年《北方论丛》第2期上发表论文《〈乐记〉考辨》上说:“我认为《乐记》的主要作者是公孙尼子一说有相当的依据,但资料仍嫌不足,有些疑团还解决不了,所以暂不作定论为好。”11也正是因为《乐记》作者为公孙尼子的观点“资料不足”,才使《乐记》作者成为了一个争讼不决的难题。

(二)杂家公孙尼说

在《汉书·艺文志》中,除了儒家类有《公孙尼子》二十八篇,并标明是“七十子弟子”。还在杂家类,列有《公孙尼》一篇。正因如此,也就有了《乐记》作者可能是杂家公孙尼的观点。

丘琼荪在《历代乐志律志校释》第一分册中说:“然则《乐记》一篇,今假定为汉武帝时杂家公孙尼所作,在内容上,可无矛盾,在时代上,亦不抵触。所谓公孙尼者,原有二人,一为儒家,春秋战国间人,孟坚尊之为公孙尼子者是也。一为杂家,汉武帝时人,孟坚但称为公孙尼者是也。此人的思想,与尸佼、荀况、吕不韦诸人相接近,因而掇拾儒家经典及以上诸家之说而为《乐记》,自属大有可能。”①

然而,丘琼荪先生这一观点影响较小。杂家《公孙尼》在《汉书·艺文志》中記载为一篇,而今传《乐记》则为十一篇,且内容较为驳杂,不像一篇所拆。而且《汉书·艺文志》中《诸子略》的“杂家”中列有《公孙尼》一篇,又在《六艺略》的“乐类”列有《乐记》二十三篇,可见应该为两本书。何况,《汉书·艺文志》中也未有将二者关联的任何记载。所以,《乐记》作者为杂家公孙尼的观点,虽可聊备一说,但疑点还是不少。

(三)刘德及毛生等说

关于《乐记》作者为河间献王刘德及毛生等的观点,最早见于1976年出版的《〈乐记〉批注》。作者主要提出了四个理由,一是在《汉书·艺文志》中,关于《乐记》作者有“武帝时,河间献王好儒,与毛生等共采《周官》及诸子言乐事者,以作《乐记》”②的记载。二是《隋书·音乐志》引沈约的《奏答》中,在“《乐记》取《公孙尼子》”③之前还抄录了《汉书·艺文志》中“与毛生等共采《周官》及诸子言乐事者,以作《乐记》”④的那段话,所以沈约的《奏答》本身就是“自相矛盾”的。三是如果《乐记》在先秦就有,那么,《汉书》之前应该有典籍提及公孙尼和《乐记》。然而,却未见任何典籍提及此事。而且,《荀子》除《乐书》一篇与《乐记》多有重复外,均未见抄录其他典籍的痕迹。而《礼记》中却有抄录先秦各书的迹象。从而推断是《乐记》是抄的《荀子·乐论》,而非《荀子·乐论》抄的《乐记》,《乐记》只能在《荀子》之后。四是《乐记》内容重复很多,不像是一个人的专著,因此不可能是公孙尼一人完成。

这一观点在当时产生了深远影响。如1980年,蔡仲德先生在《中央音乐学院学报》创刊号上发表论文《〈乐记〉作者辩证》,便坚持了此观点。此后,蔡仲德先生又发表了多篇论文,成为坚持“刘德说”的学者中最有影响的一位。1990年,梁厚意在《星海音乐学院学报》第3期发表论文《〈乐记〉作者辨——〈乐记〉存疑探讨之三》,也认为“《乐记》是由河间献王刘德和毛生等撰辑,成书于汉武帝时代,这是很清楚的”。⑤1998年,《中央音乐学院学报》第1期,刊登了赵玉卿先生论文《“三本〈乐记〉说”辨 ——与阴法鲁先生商榷》,赞成了蔡仲德先生的“刘德说”。2000年《星海音乐学院学报》第1期刊登了叶明春的论文《〈乐记〉作者及成书年代论争述评》,2002年《山东大学学报》第1期刊登了刘心明先生的论文《〈礼记·乐记〉作于公孙尼子之说辨误》,都是赞成“刘德说”的。直到2009年,李广赞、阎冲在《乐府新声》(《沈阳音乐学院学报》)第3期上发表论文《〈乐记〉成书题外辨》,仍然有“《乐记》的作者是河间献王刘德及手下众儒生的假设是成立的”⑥这种观点。

这一观点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的学术史上,影响仅次于“公孙尼子说”。然而,刘德与毛生等所作的《乐记》是否即《礼记·乐记》中的《乐记》是一个很难说清的问题。根据《汉书·艺文志》的记载可知,河间献王刘德所作的《乐记》,即是《王禹记》。在《汉书·艺文志》中,《王禹记》为二十四卷,与刘向校书所得的二十三篇《乐记》分列,且班固明确指出二书“不同”。如果刘向校书所得的《乐记》即今本《礼记·乐记》,那么“不同”的《王禹记》自然就不是今天看到的《乐记》,而是另外一本书。但是,这里还存在个如何理解“不同”的问题,如蔡仲德便认为这里的“不同”也许只是传本的不同。如果真是这样,那《王禹记》同《乐记》便是同一本书了。

(四)荀子后学说

钱穆在《先秦诸子系年》中认为,“《乐记》剿袭《荀子》《吕览》《易系》诸书,其议论皆出荀后。则公孙尼子殆荀氏门人,李斯、韩非之流亚耶?”①提出了公孙尼子是荀子后学的观点。尽管钱穆先生还是认为《乐记》的作者为公孙尼子,不过却与郭沫若先生的“公孙尼子说”已经截然不同。因为按照郭沫若先生的说法,公孙尼子为孔子的再传弟子,《乐记》在春秋、战国之间便已产生。然而,按照钱穆先生的说法,公孙尼子是荀子的后学,那么《乐记》的产生年代便到了战国后期。因此,实际上,钱穆先生在《先秦诸子系年》中的观点,已经开启了《乐记》为荀子后学所作说的先河。

1981年,《文史》第10辑刊登了孙尧年先生的论文《〈乐记〉作者问题考辨》,分别将现存《乐记》的十一篇与《荀子》的思想进行了对比。他认为,《乐本》《乐施》《乐言》三篇的议论非常驳杂,其中许多议论出自不同的时期和学派。但是由于《荀子》思想本身具有的综合性,就整体而言,这三篇仍然主要继承了荀子的思想。《乐论》《乐礼》《乐情》三篇围绕着《荀子·乐论》中“乐合同,礼别异”②展开,但阐释的却不仅仅是荀子的思想,更多的是《易传》的思想与思孟学派的学说。《乐象》《乐化》二篇与《荀子·乐论》多有雷同,只是兼采了思孟学派的观点与《易传》思想,应当采自荀子门人的记述。《宾牟贾》《师乙》《魏文侯》三篇则最为复杂,不能纳入前八篇的体系中,应当比前八篇早出,但不会早于战国中期。由此,作者得出结论,“其主体部分八篇,具有一定的整体性……主要是荀子门人所搜集的材料,所作的记录和阐说,经毛生等编纂成篇。他们有些和荀子同样吸收稷下道家一派学说,并以此修改了荀子人性论;有些又较多地接受思孟学说及后来《易传》思想影响,改变了荀子的天道观,渗进了性善论。这些都与西汉时代统治思想不可分割。但就其大体言之,仍可与《荀论》平行,而远未丰富与驳杂”。③

2019年,《中山大学学报》第5期,发表了王齐洲先生的论文《〈礼记·乐记〉作者及其与〈荀子·乐论〉之关系》,认为“《乐记》的乐学思想源自孔子,其乐言乐事来自孔子及其后学,子夏、子贡、宾牟贾、公孙尼等人都有贡献;其最后成文则在战国后期的荀子学派,荀子当为始作俑者。《乐记》中保留了大量与《乐论》相同的材料,有些可以落实为荀子的论述,说明其文本雏形的传承者为荀子后学,高堂生、萧奋、孟卿、后仓等应该都有贡献。后仓传于戴圣,戴圣《礼记》保存有《乐记》,则《乐记》文本写定时间应该在后仓之时,即西汉前期。后仓是荀子后学,因此,将儒家乐学理论的系统形成归功于荀子学派,大概是不会有问题的”。④这是关于《乐记》为荀子后学所作的最新观点。是否《乐记》为荀子后学所作这一问题,更多也还是在《礼记·乐记》和《荀子·乐论》比较的基础上进行的推论。尚需要更多的文献资料来佐证。

(五)成于众手说

其实,支持前面四种说法的很多学者,在一定程度上也是支持“成于众手说”的。如郭沫若先生便认为《乐记》不一定都是公孙尼子的东西,也有汉人的杂抄杂纂。阴法鲁先生也说,《乐记》是在《公孙尼子》部分篇章的基础上补缀而成的。同样赞成《乐记》源自《公孙尼子》的冯洁轩先生在1981年发表在《音乐论丛》第四辑的论文《〈乐记〉作者辨》则说,“它的‘骨干‘原型是取自《公孙尼子》,但直到两汉,都不乏‘好事者掺杂‘新内容进去”。⑤孙尧年先生也认为《宾牟贾》《师乙》《魏文侯》三篇要比其余八篇早。但是这些学者观点的重心或在“源自《公孙尼子》”,或在“编纂于刘德及毛生等”,或在“荀子后学所记述”,而并非在“成于众手”上。

将《乐记》作者的重心放到“成于众手”上的代表性论文,则是2005年,薛永武先生发表在《文学遗产》第6期的论文《从先秦古籍通例谈〈乐记〉的作者》。作者认为,《乐记》的成书,肇始于公孙尼子,之后受到荀子《乐论》以及《吕氏春秋》等书的影响,到了刘德、毛生等人时,最终编撰成了今天的《乐记》文本。这一观点其实中和了公孙尼子说与刘德说。2007年,赵德波在《北京化工大学学报》第2期发表了论文《再论〈乐记〉的作者与成书年代》,指出《乐记》的作者并非源自一人或一时,其中大部分为春秋末年到战国中后期孔门“七十子后学”所作。尽管经过了汉儒的加工,但总体而言,反映的还是春秋末年到战国中后期的思想。2011年,上海世纪出版集团出版了王祎女士的博士论文《〈礼记·乐记〉研究论稿》,她采用了薛永武先生的观点,也认为《乐记》肇始于公孙尼子,成书于刘德和毛生等。

先秦的古籍不等于今天的著作,自然有其产生、流传、充实、定稿的过程,成于众手是很正常的。其实,几乎所有先秦典籍都可以说是“成于众手”。但是,是否成于众手与是否源自《公孙尼子》,以及是否为刘德或荀子后学编纂等观点并不矛盾。若仅仅停留在“成于众手”,实际还是没能彻底解决问题。

(六)《乐记》的成书年代

也有一些论文更强调《乐记》的成书年代,而非作者。作者固然重要,但搞清《乐记》的成书年代,同样不影响我们理解《乐记》。因为,考证作者和成书年代的目的,根本上还是为了认清应当把《乐记》放到什么样的时代背景下去把握其思想。

2004年,《西北师大学报(社会科学版)》刊登了邹华的论文《郭店楚简与〈乐记〉》,认为郭店楚简中《缁衣》的出土,说明《缁衣》取《子思子》是可信的,这从侧面证明了同样记载于《隋书·音乐志》沈约《奏答》中“《乐记》取公孙尼子”说法的可靠性。而《性自命出》对人性和音乐的论述同《乐记》相近,这也表明了《乐记》的时代不会晚于战国中期。不久后的2005年,《天津音乐学院学报》刊登了孙星群先生的论文《〈乐记〉成书于战国中期的力证》,作者对《礼记·乐记》和郭店楚简《性自命出》进行了比较,认为二者观点相近,又同为儒家著作,以此来进一步证明《乐记》成于战国中期。当然,仅仅通过出土文献中的相近观点,是无法简单类推出《乐记》文本也成于战国中期的。只能说《乐记》中的观点在战国中期已经存在。

《乐记》的思想固然发端于战国,但是《乐记》文本的形成未必在战国,里面可能有《荀子》后学的思想,以及汉儒的思想,也并非成于一家之手。在未有更多文献证据之前,这一问题实际上还远未解决。

二、从文艺理论与音乐美学角度对《乐记》的研究

文艺理论与音乐美学固然有所不同,但却又难以分割。如果强分,必然导致支离破碎,所以在本文中放到一起进行论述。《乐记》中的文艺理论与音乐美学问题,主要由文学研究者与音乐研究者进行研究。下文就此两类学者的研究分别加以阐述。

就文学研究者对《乐记》文艺理论与音乐美学思想的研究而言,早在1981年,《文艺理论研究》第1期便刊登了周来祥先生的论文《中国古典美学和古典文艺理论的奠基石——论公孙尼子的〈乐记〉》。这是一篇较早对《乐记》中的文艺美学进行研究的论文,同时还涉及到了《乐记》与亚里士多德《诗学》比较的内容。1984年,蒋孔阳先生在《中国社会科学》第3期发表了论文《评〈礼记·乐记〉的音乐美学思想》,也对《乐记》中所包含的音乐美学思想做了整体性的研究。1987年,卓支中先生在《暨南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第2期中发表的论文《〈乐记〉美学思想浅探——兼论中国古代文艺美学的民族特点》,从《乐记》思想中总结出“以感物为本的源泉论”“侧重表现的形象论”“崇尚中和的审美理想”“强调教化的功能论”四大特点。2006年,《古籍整理研究学刊》发表了张恩普的论文《〈礼记·乐记〉文学批评思想探讨》,作者认为,《乐记》是“专门阐述文学理论批评思想的文章”,①然后从“乐感论”“乐礼论”“乐准论”三个方面进行了探讨。这些论文的共同特点是对《乐记》中涉及到的文艺美学思想进行较为全面的论述。

也有一部分学者,只针对《乐记》中某一方面的概念进行了文艺美学的解读。如2000年刘顺利在《天津师大学报》第4期发表了论文《〈乐记〉之“和”论》,梳理了《乐记》中“和”的义项,认为“协和”是《乐记》中“和”的核心。2006年《首都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第1期刊登了陶礼天先生的论文《〈乐记〉的音乐美学思想与“遗音遗味”说》,这里的“遗音遗味”源自《乐记》中的一段话,“清庙之瑟,朱弦而疏越,一倡而三叹,有遗音者矣。大飨之礼,尚玄酒而俎腥鱼,大羹不和,有遗味者矣”。②陶礼天将其概括为“遗音遗味”说,认为对后来的“艺味说”有影响,也是之后诗文有“余味”之类的思想源头之一。2008年,《辽宁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第3期发表了张桂琴、王惠丹的论文《〈乐记〉中的“物感”说》,对《乐记》中“物感”的内涵进行了解读。2008年,薛永武在《文学评论》第1期发表了论文《乐由中出:〈乐记〉对乐的生命本体论阐释》,认为《乐记》把乐推向了生命本体论的高度。2010年薛永武在《中国文化研究》第3期发表了论文《〈乐记〉动力定型的理论来源及其美学阐释》,认为《乐记》“以类相动”的思想受到感应论的影响,具有动力定型的美学特色。2011年,牛月明在《中国海洋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第2期发表了论文《〈礼记·乐记〉之“象德”考论》,认为《乐记》构成了一个以“象德”为核心的乐论系统。2016年,胡远远在《河南社会科学》第10期发表了论文《论〈乐记〉的音乐意象观》,将《乐记》的音乐意象分为“音乐意象的发生”“音乐意象的本体”“音乐意象创构的过程”“音乐意象创构的特征”四个方面,并加以论述。2018年,桂昕翔在《中国文学研究》第3期上发表的论文《〈乐记〉气论初探》,分别从“天地阴阳之气”和“血气”两个角度进行阐发,认为《乐记》的气论对后代文论有重要影响。2019年,孟冬冬发表在《北方论丛》第1期上的論文《〈礼记·乐记〉人性论疏衍》,认为《乐记》的人性论具有重大意义,其中,“静”是人性的本来状态,“以类相动”是人性的必要组成部分,优于性善论和性恶论的片面认识。此类论文还有很多。

在对《乐记》进行文艺理论的研究著作中,较为系统的是2010年薛永武教授出版的专著《〈礼记·乐记〉研究》,他通过阐释学的方法,从“文化图式中的礼乐相融”“天人相谐的和合阐释”“对乐的生命本体论阐释”“对文艺创作论的阐释”“对创美主体论的阐释”“对乐的文艺伦理学阐释”六个方面,对《乐记》进行了较为全面的研究。正如金元浦先生所说,这本书“通过对文本中几个重要命题进行多角度、多层次的创造性阐释,取得了《乐记》研究的新成果”。③

音乐研究者对《乐记》文艺理论与音乐美学思想的研究也开展较早。在1981年,蔡仲德便在《中央音乐学院学报》第2期发表了论文《〈乐记〉音乐思想评述》,这是音乐研究者较早对《乐记》中的音乐思想进行研究的一篇文章。1986年,修海林发表于《音乐研究》第2期的论文《〈乐记〉音乐美学思想试探》,对《乐记》中“感于乐而动”“德与艺”“道与欲”等命题进行了研究。1998年,蔡仲德在《中国音乐学》第2期,发表了题为《〈乐记〉美学思想五题》的论文,从“感物说”“礼乐说”“中和说”“真实说”和“贯珠说”五个方面来论述《乐记》涉及到的美学问题。2002年,王志成在《黄钟》(《武汉音乐学院学报》)第2期发表了题为《〈乐记〉“心物”关系论的美学思想》,着重对《乐记》中的“心物”关系进行阐释。2006年,轩小杨在《沈阳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第2期发表的论文《论〈乐记〉“和”的思想与表征》,则对《乐记》中“中和”为美的音乐审美标准、内心“和顺”的主体要求、“合和”天下的音乐功能等进行了论述。2015年,袁建军在《交响》(《西安音乐学院学报》)第1期发表了题为《乐与情通:〈乐记〉之“情”范畴解读——兼谈〈性自命出〉》的论文,认为《乐记》中对乐的起源、内涵和功能的观点以“情”为核心,《乐记》和《性自命出》都体现出了重情的色彩。

音乐学者除了对《乐记》的音乐美学方面进行研究外,还对《乐记》进行过一些相对综合性的研究,如吕骥先生对《乐记》的哲学思想、音乐美学、作者以及译注问题都做了研究,寫有《〈乐记〉理论探新》。孙星群先生的《言志·咏声·冶情——〈乐记〉研究与解读》,则是一部音乐学者对《乐记》进行综合研究的较新成果。这本书分为《乐记》与六经、《乐记》研究、《乐记》解读三章。全书的精华在第三章部分,作者根据自己对《乐记》文本的理解,进行了阐发性的解读。

三、《乐记》中哲学思想的研究

哲学研究者对《乐记》的研究,往往会从哲学思想的角度进行挖掘。如2002年,《江苏社会科学》第5期刊登了聂振斌先生的论文《“大乐与天地同和”——〈乐记〉的艺术哲学思想》,作者从“人性论与乐的本源”“乐的表现形式与审美特征”“乐的功能及礼乐关系”“天人合一的艺术境界”四个方面来论述《乐记》中的艺术哲学思想。2008年,林合华在《船山学刊》第1期发表了论文《〈礼记·乐记〉的人性论之再反思》,对《乐记》中的人性论进行了研究,认为《乐记》中的人性论并非性有善有恶论,而是介于《性自命出》《中庸》的“人性论”和《孟子》的“性善论”之间的一个环节。2010年,山东大学余进江的硕士论文《〈乐记〉心性论研究》,是从“心性论”的角度对《乐记》思想进行的阐释。2016年,谭惟在《中国文化研究》第3期发表论文《〈礼记·乐记〉中“情”之意蕴阐微》,用中国哲学“体、相、用”的范式来研究“天地之情”“礼乐之情”“人情”的关系。2016年,陈来在《孔子研究》第5期中发表了他的论文《〈乐记〉的儒学思想》,从“心性说”“乐气说”“乐教说”“礼乐论”四个方面,对《乐记》进行了哲学化的解读。

除外,也有一些论文侧重于研究《乐记》与其他哲学思想的关系,做这方面的研究学者,既有哲学领域的学者,也有音乐学领域的学者。如2005年,《中国哲学史》第4期刊登了王学智先生的论文《王夫之对礼乐的理学疏解——以〈礼记·乐记〉为中心》,这篇文章更多偏向于对王夫之思想的解读,而非《乐记》本身,提出王夫之是从心性角度疏解《乐记》的。2016年,孙小迪在《交响》(《西安音乐学院学报》)第3期发表了题为《朱熹对〈乐记〉的理学化阐释》的论文,是针对朱熹对《乐记》的理学化阐释进行的研究。

四、对《乐记》文献的研究

关于《乐记》文献方面的研究,除了上述提及的对《乐记》作者和成书年代的考证外,还有一些学者对《乐记》文献做了其他方面的整理与考证工作。如20世纪50年代,吉联抗先生便对《乐记》进行了译注。1987年,蔡仲德先生在《交响》(《西安音乐学院学报》)第2期发表了题为《〈乐记〉考(二题)》的论文,分别对《乐记》后十二篇的内容以及《乐记》与《毛诗序》的关系进行研究。2010年,王祎在《古籍整理研究学刊》第6期发表了题为《〈礼记·乐记〉产生佚文的原因及佚文钩稽》的论文,对《乐记》产生佚文的原因以及保存《乐记》文字较多的文献进行了分析。2011年,高新华发表在《中国音乐学》第3期的论文《〈乐记〉篇次、流传考》,从古书通例的角度,对《乐记》的流传问题进行了研究。2011年,杨合林在《文学遗产》第1期发表了论文《〈礼记·乐记〉与〈史记·乐书〉对读记》,对《礼记·乐记》和《史记·乐书》的文本进行了对读。上海音乐学院教师杨赛2016年发表在《音乐艺术》(《上海音乐学院学报》)第4期上的《郑玄与汉代〈乐记〉校注》,则是对《乐记》郑玄注进行的研究。

文献学专业学者中,王祎的《〈礼记·乐记〉研究论稿》是一部对《乐记》进行较为系统研究的专著。这本书分为了两个部分,一部分为文献,一部分为文论。两个部分相对独立。就文献部分而言,共有三章,分别为全书的第一章至第三章。其中,第一章为对《乐记》章节篇次、作者成书以及佚文的考释。第二章选取《诗经》《周易》《荀子·乐论》《史记·乐书》,来探讨上述典籍与《乐记》的关系。第三章则对各个时期的《乐记》研究进行了总结。文论部分也分为三章,为全书的第四章至第六章。其中,第四章研究了巫卜文化在《乐记》中的遗存,并且考释了舜歌南风、夔制乐赏诸侯、六代乐舞这三个传说与郑卫之音、桑间濮上这两个典故。第五章是对《乐记》中一些文艺理论问题的研究。第六章则考察了《乐记》中的“类概念”“和、合、同、中的理论基础”和“体用的二元结构”。

五、对《乐记》中乐教思想的阐释

文学、哲学、音乐学、教育学等多领域的学者,参与了《乐记》中乐教思想的研究。这些研究中,既涉及到了教育史的梳理,也有哲学化的阐释。

早在1983年,刘楚材便在《中国音乐》第2期上发表论文《中国古代音乐美学中的“乐教论”》,涉及到了《乐记》中的乐教问题。1989年,李建求发表于《华东师范大学学报(教育科学版)》第1期的《试论〈乐记〉的音乐教育思想》,则对《乐记》中的乐教思想进行了专门论述。之后,1995年,李业道在《人民音乐》第10期上发表了题为《〈乐记〉的社会学和音乐学》的论文,也提到了《乐记》的社会功用。2003年,徐文武发表于《音乐研究》第2期的《〈乐记〉音乐教育思想的历史特征》,谈了《乐记》中音乐教育的概念与《乐记》音乐教育思想的历史特征两个问题。2005年,谭钟琪发表于《社会科学家》第2期的《〈乐记〉与中国古代乐教》,对乐教的特征进行了论述。2006年,徐文武又在《潮州师范学院学报》第3期上发表了题为《〈乐记〉论音乐教育的作用》的论文,认为乐教作用的发挥主要靠“情”的感化,并且對“德育”的表现方式进行了研究。2008年,轩小杨发表于《乐府新声》(《沈阳音乐学院学报》)第3期的《〈乐记〉的情感乐教论》,对《乐记》乐教中“情”的问题进行了更多的阐释。2009年,田小军发表于《西北民族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第3期的《〈乐记〉乐教思想论略》,认为《乐记》的乐教思想包括三个方面,一是陶冶人的性情,二是改变人的品行,三是移风易俗。

此外,还有一部分论文为思政专业的学者写的,他们的立足点在于《乐记》中乐教思想如何运用于社会主义道德建设。也有一些文章,将乐教和其余的一些哲学思想相联系来做研究,如2004年,《哲学动态》第12期上余开亮先生的论文《〈乐记〉人性论新诠与儒家乐教美学理论体系》。关于《乐记》中乐教问题较为系统研究的是2016年华侨大学罗荔丹的硕士论文《儒家乐教思想研究——以〈乐记〉为例》。作者从乐教的概念、乐教的对象、乐教的内容三个方面对《乐记》中体现的乐教思想进行了哲学化的阐释。

《乐记》中乐教问题的研究,不一定只针对《乐记》文本,也有一部分研究是对儒家乐教思想的综合性研究。如2013年,彭林先生发表在《文史哲》上的论文《儒家乐教与德性圆满》。2017年,曾繁仁先生发表在《郑州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上的论文《儒家礼乐教化的现代解读》等。这些文章,毫无疑问也可以推动《乐记》中的乐教思想的研究进展。

六、对《乐记》的比较研究

对《乐记》的比较研究,可以分为两个方面。

一是《乐记》中的音乐思想与中国其他音乐思想的比较。这类论文较多,涉及到了《乐记》与《荀子·乐论》音乐观的比较,《乐记》与《吕氏春秋》音乐观的比较,《乐记》与《淮南子》音乐观的比较,《乐记》与《声无哀乐论》的比较等多方面。里面比较有代表性的论文有黄意明于2008年发表在《戏剧艺术》(《上海戏剧学院学报》)第1期上的论文《〈荀子·乐论〉与〈礼记·乐记〉思想比较》,季欣、凌继尧于2010年发表在《民族艺术》第3期的论文《〈乐记〉与〈声无哀乐论〉比较研究》。王祎2010年发表于《中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第6期的《〈礼记·乐记〉之“心”与〈孟子〉之“心”》等。

关于《乐记》同中国其他音乐思想的比较,需要注意的是分清比较和承袭的关系。比如《乐记》同《墨子·非乐》的音乐思想,是两种不同的思维方式,便会涉及到比较。《乐记》和《易传》实际上是《乐记》中承袭了很多《易传》中的思想,这就不再是简单的比较问题了。如2002年,赵东柱发表在《孔子研究》第2期上的论文《〈易传〉的哲学体系与〈乐记〉的文艺理论体系》,实际上就是讲的承袭。同样在2002年,张义宾发表于《周易研究》第4期上的论文《〈易传〉对〈乐记〉音乐美学思想的影响——兼谈〈乐记〉中两个相互游离的美学观》,便直接指明了“影响”。2013年,黄晓萍在《现代哲学》第6期发表的论文《〈乐记〉袭〈易〉考》,也是研究的《乐记》对《周易》思想的继承。2014年邵萍发表在《河南社会科学》第6期上的论文《〈礼记·乐记〉与孔子“乐”之思想差异考辨》,则是将《礼记·乐记》和孔子关于“乐”的思想进行了比较,实际上还是在谈承袭。

也有一部分论文,谈的是《乐记》对后世的影响。如彭国忠先生于2014年发表在《文学遗产》第5期上的论文《〈乐记〉:宋代词学批评的纲领》,提出了宋代词学批评是以《乐记》为纲领的观点,并从词的起源、词的功能观、词人品评、词的审美、词的歌唱五方面进行解读。康勤于2016年发表在《学术界》第5期上的论文《论〈乐记〉对宋代理学家乐论的塑形》,则认为宋代理学家的乐论有明显承袭《乐记》的痕迹。同时,宋代理学家的乐论也对《乐记》思想进行了一定的归纳与提升,并对后世的音乐美学思想产生了深远影响。

值得一提的是,2015年,韩国学者朴素晶在《文史哲》第6期发表了论文《先秦思想中〈乐记〉的不同面向——以诸子的礼乐批判及音乐术语的发展为核心》,这篇论文已不同于一般的比较性文字,而是在将《乐记》思想同《墨子·非乐》《荀子·乐论》等比较的过程中,进行了进一步的提炼,认为《乐记》集儒家音乐讨论之大成,是在先秦诸子对儒家批判的过程中逐步完善的。

二是《乐记》与西方文艺美学思想的比较。早在1984年,《文艺理论研究》第2期就发表了陈孝信、胡健的论文《〈乐记〉与〈诗学〉的比较研究——兼论中西艺术的美学性格》,作者从“动力论”“美学性格”“艺术功能”三个角度,对《乐记》与亚里士多德的《诗学》进行了比较。1992年,孙星群在《音乐艺术》(《上海音乐学院学报》)第2期与第3期,分别发表论文《礼乐中和与中道和谐——中国先秦与古代希腊音乐美学思想比较》和《礼乐中和与中道和谐(续)——中国先秦与古代希腊音乐美学思想比较》,对中国先秦和古希腊思想中“和”的概念进行了比较。1995年,《音乐研究》第1期发表了孙星群的论文《〈乐记〉与〈诗学〉》,作者从“物动心感说与摹仿说”“不可为伪说与真实说”“治心说与陶冶说”“乐也说与快感说”四个层面比较了《乐记》与亚里士多德的《诗学》。2002年,孙星群又在《天津音乐学院学报》第1期发表了题为《〈乐记〉与〈诗学〉比较研究中一些问题的思考——中国先秦与古代希腊音乐思想比较》,进一步讨论了《乐记》与《诗学》的问题。2003年,钟昱在《音乐探索》(《四川音乐学院学报》)第1期发表了论文《试比较〈乐记〉与理想国的音乐观》,是一篇比较《乐记》和柏拉图《理想国》中音乐观的文章。2008年,王超在《中外文化与文论》第1期发表的论文《〈礼记·乐记〉与贺拉斯〈诗艺〉的比较阐释》则将《乐记》同《诗艺》进行了比较研究。

七、对《乐记》的其他研究

还有一些研究视角较为独特,研究成果也较少,无法归入以上六类。如从心理学角度对《乐记》的研究有1981年刘兆吉在《西南师范大学学报》第1期发表的论文《〈乐记〉中的心理学思想研究》,1988年陈丹在《乐府新声》(《沈阳音乐学院学报》)第4期发表的论文《〈乐记〉中的音乐心理学思想探索》,2006年张静和周世斌在《南京艺术学院学报(音乐与表演版)》第2期发表的论文《管窥〈乐记〉中的音乐心理学思想》等。2016年重庆师范大学程东真的硕士论文《〈乐记〉音乐类名物词研究》是从语言学角度对《乐记》的研究。而2017年彭佳在《贵州社会科学》发表的论文《〈乐记〉的艺术创作符号论》则是从符号学角度对《乐记》的研究。

另外,还有一些与《乐记》相关的研究。如对礼乐文明进行研究的著作,像杨向奎的《宗周社会与礼乐文明》,沈文倬的《宗周礼乐文明考论》,李泽厚的《由巫到礼,释礼归仁》等。以及对《礼记》文献进行梳理的著作,如王锷的《三礼研究论著提要》《〈礼记〉成书考》等。这些研究虽然不是直接针对《乐记》,却无疑可以推动《乐记》研究的进一步进展。

八、结语

总体而言,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的《乐记》研究可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是1976年之前,此时的研究,除了上文已提及的对《乐记》作者问题的论证外,更多是对《乐记》进行一般性的介绍与分析。这些文字散见于1957年出版的杨公骥先生的《中国文学》(第一分册),1958年吉联抗先生发表于《人民音乐》的文章《〈乐记〉——我国古代最早的音乐理论》,1962年宗白华先生发表于《光明日报》的文章《中国古代的音乐寓言与音乐思想》,1962年周谷城先生发表于《文汇报》的文章《礼乐新解》,1964年出版的中央音乐学院《中国古代音乐史》教材,1964年出版的杨荫浏先生的《中国古代音乐史稿》,1964年出版的丘琼荪先生的《历代乐志律志校释》(第一分册)等。第二阶段是1976年后,这时,对《乐记》的研究才真正从各个学科全面系统的展开,并做了深入的挖掘与探求,取得了丰硕的成果。前代学者的筚路蓝缕之功,以及旁求博考的精神,一方面为后代学人指明了方向,另一方面也激励着后辈栉风沐雨、砥砺前行。

笔者认为,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的《乐记》研究,尤其是1976年以后,全面系统展开《乐记》研究工作后的研究成果,具有如下特点:

第一,涉及的学科非常的全面,有音乐学、文学、文献学、哲学、教育学、心理学等。不同专业背景的学者,若千岩竞秀,分别从不同的角度推动了《乐记》研究的进展。然而,《乐记》在中国流传已经两千多年了,现代学科分工毕竟只有一百多年的历程。与其说是《乐记》文本涉及到了文学、音乐、哲学、教育学等多种学科,还不如说是在学科分工中,这些学科分别肢解了《乐记》文本。目前,打破学科视角,对《乐记》做整體性把握的研究还是较少。一些试图跨学科的研究,也仍是不同学科的简单相加。

第二,西方文艺美学思想进入中国以后,学者们纷纷从文艺理论、音乐美学等角度对《乐记》进行研究。涉及到《乐记》的“应感论”“性情论”“文质论”“天人合一说”“遗风遗味说”等,这些研究都远远超越了古代“义理”的范围,扩充了《乐记》研究的视角,挖掘了《乐记》不被人注意的价值。然而,中国文化自有其独特的生长环境,我们不能让西方文艺美学“规范”中国文化,而应该在中国文化的进程中,融入西方文艺美学中的优秀成果。如何在未来的研究中超越简单的西方文艺美学视角,恐怕仍是一个难题。

第三,在中国古代,《乐记》为《礼记》中的一篇,是依附于《礼记》而存在的。尽管也有丁晏《乐记补疏》这样的著作,不过却少之又少。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乐记》取得了独立的地位,关于《乐记》本身的研究如雨后春笋大量涌现,这是《乐记》研究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然而,正如《乐记》所说:“乐者,天地之和也;礼者,天地之序也。”①在“六艺”中,乐象征和谐,礼象征秩序,礼乐文化涉及到了中国文化的核心。《乐记》的“乐”与儒家的“礼”是相辅相成的,如何在礼乐的互动中,进一步彰显《乐记》的价值,仍是下一步的研究中需要注意的问题。

第四,现代的《乐记》研究,将《乐记》从经学的桎梏中解放出来的同时,也使《乐记》丧失了“经”的内涵。不管怎么说,《乐记》毕竟作为儒家经典流传了两千多年。“经”的地位是中国历史赋予《乐记》的文化角色,放弃了《乐记》“经”的价值,便放弃了《乐记》的历史意义。对《乐记》的经学研究仍然有展开的必要。

第五,目前的《乐记》研究,更多是针对《乐记》而研究《乐记》。其实,《乐记》文本的背后,还有一条流传的脉络,即《乐记》在中国历史上的阐释与接受历程。关于这方面的研究,可以作为以后《乐记》研究的拓展。

第六,孔子说:“君子于其所不知,盖阙如也。”②做学问有时候也应该多闻阙疑、多见阙殆。《乐记》中的有些问题,如作者问题以及分章分篇之类,有无数的学者投入其中,成了《乐记》研究的一大中心问题。他们探求真理的精神,是值得后辈学习的。然而,在文献无证的情况下,论者固可自圆其说,可是却又难以成为定论,乃至治丝益棼。很多问题可能确实是现在不可能解决的,还需要史料的再挖掘与考古的新发现。

概而言之,新中国成立以来的《乐记》研究硕果累累,也有些许的不足。在未来的研究中,沿着前辈的成果,开拓进取、索隐探赜,推动《乐记》进一步全面与细致的研究,是我们共同努力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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