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铁梅，杨璘璘

（1.广东行政学院, 广东广州 510053；2.广东行政职业学院，广东广州 510800）

每年一度的总理记者招待会是中国政府通过公共平台，与媒体沟通交流，向世界公众解释和推广中国政策、立场，树立和推广中国形象的重要途径。由于其高规格和权威的新闻价值，记者招待会的口译研究一直备受语言学家的青睐，近10年仅国内发表的相关论文就达到了200 多篇。随着语料库语言学的兴起，记者招待会口译研究逐渐呈现出基于语料库的研究范式特点，通过数据统计挖掘记者招待会语料的词汇、句法、主题词、搭配和语义韵等典型和规律性特征，开展政治话语研究和翻译风格等方面的研究。如李鑫等通过汉英会议语料库的建库和检索，发现记者招待会汉英交传中“应该”一词的释意性翻译程度显著高于同类主题的政府报告笔译[1]；潘峰等基于语料库的方法，呈现了关键词“development” 在记者招待会汉英语料中的搭配和语义韵特征及其与美国政府记者招待会原创语料的差异。研究发现了在口译库中该词与积极意义词语搭配强度更强，因而呈现出显著的积极语义韵，并运用批评话语分析理论解释造成这种差异的原因[2]。然而，尽管语言分析在翻译研究中居于核心地位[3]，对汉英翻译尤其是口译话语中的主题词、 搭配和语义研究还比较缺乏。同时，现有对记者招待会语料库主题词和搭配的研究均是采用Scott 于1996年提出的“Keywords”概念。然而，正如有关学者所指出的，语料中的主题词很容易重复，一些意思相近的词似乎属于同一个主题，但是细分会发现还存在着主题性的差别。因此，仅仅从语料词汇的主题性是不足以判断语料的主题全貌的。因此，我们需要研究更为宏观的语言单位，如语义[4]。最后，现有的文献更多关注翻译语言特征和相关的口译技巧原则，较少探讨政府记者招待会语篇是如何通过话语主动出击构建中国国家和政府形象的。因此，该文将从语义范畴的角度出发，采用Wmatrix 语义分析工具挖掘政府记者招待会的语义范畴、词性和词频的分布特点，并基于批评话语分析的理论框架揭示政府记者招待会是如何通过各种语篇功能建构中国国家形象的。

1 文献回顾

1.1 基于语料库的语义研究

该研究所采用的Wmatrix 网页版系统由英国兰开斯特大学Paul Rayson 博士开发。Wmatrix 是一个在线的英文语料多功能分析与对比计算平台，可以同时实现各类标注、 词表生成和统计数据汇报的功能。研究者可以根据研究需要自建语料库，上传到该软件系统中，就可以基于Claws Tagger 进行在线词性标注（POS，准确率高达97%）和基于USAS tagger 的语义标注（准确率为92%）。目前语料库工具Wmatrix 主要应用于考察文本隐喻的语义韵倾向、 各类专业文本文体特征研究以及翻译语言特征研究[5]。目前，尚未见应用Wmatrix 对记者招待会英译语料进行语义特征的研究。

1.2 国家形象构建研究

在国际化的时代背景下，不论是自我形象建构（国内政府、机构和民众塑造的中国形象）还是他塑（国外政府、机构和民众塑造的中国形象），对于中国的发展都是具有重要意义。近年来，国际社会非常关注我国一年一度的政府记者招待会。政府记者招待会及其英译既是国际社会观察中国的重要窗口，也是我们向国际社会塑造中国形象的重大舞台。然而，相比起他塑形象的研究，学界对如何自塑中国形象研究还较少，尤其缺少对于政治文本中中国自塑形象的研究[6]。鉴于此，我们应大力开展政府记者招待会及其英译中的中国形象研究，尤其是探讨如何在语言符号层面通过翻译活动构建一心为民、 积极有为的学习型政府形象以及包容合作、 开拓进取的中国形象。此外，在研究方法上，应该充分发挥语料库语言学在文本分析中的数据优势，定性和定量相融合，描写与解释并重。因此，该文将通过对近5年来政府记者招待会语料进行多语言维度的特征统计和规律挖掘，并结合批评话语分析、传播学和形象学的相关理论，解释如何利用语言文本这一利器塑造中国国家政府形象。

2 研究设计

2.1 研究问题与研究语料

该文着重回答以下3 个问题：（1）政府记者招待会英译文本语义范畴（Semantic; Categories）分布特征如何?这些语义范畴特征具有何种语篇功能以及建构了何种中国国家形象?（2）政府记者招待会关键词的语义域搭配有何特征？这些语义搭配特征具有何种语篇功能以及建构了何种国家形象？ 本研究自建2015—2019年记者招待会英译语料库共66 887 形符数。同时，使用powerGREP4 对语料库进行文本清洁。

2.2 研究工具

该研究采用Wmatrix 3 （http://ucrel.lancs.ac.uk/wmatrix/）网页版本，对近5年政府记者招待会语料进行词性和语义韵的标注，以系统自带的BNC spoken sampler 为参照语料库完成语义范畴、 词性、词频和搭配等语言特征的自动统计与对比分析。该研究采用的标准是只报告在P＜0.01 时对数似然值高于6.63 的具有显著差异的语言特征[7]。

3 研究结果与讨论

3.1 语义范畴分布特点

基于Wmatrix 的语义范畴标记分类，相比BNC Sampler Spoken 语料库的语义类别，政府记者招待会语料库的语义范畴特征见图1。

图1 政府记者招待会语篇语义云图

结合云图和数据表，我们可以看出与BNC Sampler Spoken 相比，政府记者招待会中既有一些显著使用（overused，用“+”号表示）的语义范畴，也有较少使用（underused，用“-”号表示）的语义范畴。其中，最为显著使用的语义范畴是G1.1Government（政府334：1 084，LL=1 087.17），而最少使用的语义范畴是Discourse Bin （话语标记76:65 278，LL=2 142.53）。我们可以从主题内容和语言特征两方面分析政府记者招待会独特的语篇概貌。

首先，从主题内容上，我们可以看出政府记者招待会主要讨论了政府事务（G1.1 Government 政府）、与国家事务与外交 （Z2 Geographical Names 地理名称）、 经济和贸易 （I2.1 Business 普通商务）、 改革（A2.1+Change 改变）、各地区发展（M7 Places 地点）、国际互助 （S8+ helping 帮助） 和经济增长 （N3.2+Size：big）。我们从高频词和索引行的检索搭配可以发现以下更为细微的文本主题内容：我们发现在I2.1 Business 的语义范畴里，政府记者招待会更为关注国家和世界宏观经济发展（economy）、国家商务和企业发展（business/companies）以及企业家精神和生产力问题（entrepreneurship/productivity）；同样，在S8+ helping 的语义范畴里，政府记者招待会重点构建了合作（cooperation）、互助互利（help/benefits）和相互支持促进（boost/support/promote）的中国国家形象。

其次，从语言特征上看，同样属于口语体，相比BNC Sampler Spoken，政府记者招待会显著较少使用Z4：Discourse Bin（话语标记）、Z8 Pronouns（代词）和Z6 Negative（否定）。其中，话语标记是说话人为了引导和制约听话人正确理解话语而选择的语言标记，是在互动式言语交际中从不同层面上帮助构建持续和互动行为的自然语言表达式[8]。因此，话语标记是口语体的显著语言特征。然而，尽管记者招待会文本是在双方（政府官员和记者）面对面交流生成的口语文本，但由于记者招待会语篇属于高规格、正式的政治文本，其口语特征，尤其是话语标记特征显著低于BNC 的通用口语语料，体现出了政治文本的专业性、机构性和职业性。因此，我们也可以看出政府记者招待会口译较好地再现了原文语篇的语域特征和语用特征。

在政府记者招待会语篇中相对较多使用的代词是第一人称代词复数（we/our），从而构建起团结和包容的人类命运共同体。此外，政府记者招待会语料相比较少使用Z6 Negative（否定）语义域，如not,no,negative 等词，从而构建起积极向上和合作共赢的国家形象，给人以信心和希望。通过索引行检索发现，语篇中“not”一词主要用于实现以下几种功能：（1）双重否定，表示肯定；如not groundless,not give up 等，以构建具有坚定信念、勇于进取的国家形象；（2）用于承认和反思政府的不足之处，如not doing enough 等，以构建不断学习和成长的政府形象，加强民众对政府的支持和信心；（3）用于强调改革和发展的艰辛和漫长，如cannot be accomplished overnight等，用以呼吁民众更多地参与、支持和鼓励。

3.2 关键词的语义域搭配特征

Stubbs 认为对词汇因素的搭配及语义趋向的分析可以揭示其文化和意识形态意义[9]。因此，我们将基于Wmatrix 的“collocation（搭配）”功能，挖掘语料库中“government”“reform”“growth”3 个关键词的语义域搭配特征以及其所实现的语篇功能。从关键词“government”的语义域搭配我们可以看出，在政府记者招待会语篇中，“government”一词经常被赋予建筑隐喻意义（H2：建筑构件）和拟人隐喻（S5+：人群），其搭配强度超过其本身的语义域（G1.1：政府），以帮助受众更好地理解“政府”这一抽象的概念。即政府犹如建筑，需要打好地基（基础）、有设计图纸（共同的发展目标）等。“政府”一词建筑隐喻的频繁使用，在其他政治语篇的隐喻分析中也常被提及（Charteris-Black 2004）。此外，政府服务的对象是“人们（S2）”，并通过给予“关注（X5.1+）”民生和“阻碍（S8）”不合法、不合理的行为，而服务民众的。通过分析“government”这一关键词的语义域搭配，我们可以清晰地揭示政府记者招待会是如何通过语义域的搭配从而塑造勇于承担责任、敢于变革、有所作为、不断成长和为民服务的中国政府形象的。

“reform” 是记者招待会语篇中排列第六的关键词，该词的语义域搭配呈现出以下特点：强调“政府”（G1.1）需要在改革中承担更多的责任；改革是通过一系列的“纸质文件和书写（Q1.2）”来实现其对“未来”（T1.1.3）的“计划和选择（X7）”；同时，改革将会给人们带来“积极正面的影响和改变（A2.1+）”和“拥有 （A9）”。因此，我们必须以一种 “精力充沛（X5.2+）”的状态投入到改革的浪潮中。通过积极、美好和行动的语义域搭配，从而感染受众更多地关注、支持和参与国家改革。

“growth”是记者招待会语篇中排列第十的关键词，通过分析语义域的搭配特点，我们可以发现：“growth（增长）”一词多次被赋予交通隐喻（M3：陆地车辆和运输）和拟人隐喻（S2）的功能，这两类隐喻也是政治语篇常用的隐喻类别[10]。同时，在政府记者招待会的语料中，对于“增长”的论述是十分辩证的，即既关注到“加快增长速度（N3.8+：测量，速度）”也关注“对过快增长的控制和减缓（N3.8-:测量，速度）”。同时，强调“增长”是需要有“计划和选择（X7+）”的，也应该关注“增长”所带来的“相关影响（A2.2）”。通过语义域分析，我们可以发现在政府记者招待会语篇中是如何对“增长”这一概念进行辩证、形象和全面的阐述的，从而实现情感共鸣、劝说和行为呼吁的语篇功能。

4 结语

该文以BNC Sampler Spoken 作为参照语料库，基于Wmatrix 语料统计分析平台，考察了2012—2017年期间政府记者招待会英译文中语料的语义域特征、词性分布特征、关键词语义域搭配特征，以及如何通过上述不同维度的特征实现语篇功能和构建国家形象。研究结果表明：（1）政府记者招待会语篇通过 G1.1 Government、Z2 Geographical Names、I2.1 Business、A2.1+Change、M7 Places 和S8+ helping 6个核心语义域从宏观上凸显了中国政府工作重点和国际聚焦点，即政府事务与国家事务、外交、经济和贸易、改革、区域发展、国际互助和经济增长；（2）虽然政府记者招待会语篇属于口语体，但由于其政治语篇的专业性、严谨性和机构性，较少使用典型的口语语域特征，如各类人称代词和口语标记；（3）通过对3 个关键词的语义搭配特征研究，揭示政府记者招待会语篇的功能和国家形象的构建。

今后的研究可以收集更长时间跨度的政府记者招待会语料，如以5年为一个单位跨度，开展历时研究，以揭示政府记者招待会主题性和以此构建的国家形象的发展和演变；同时，也可以与其他国家的政府记者招待会语料进行对比，以揭示不同国家政府的意识形态、国家形象、治理理念等的差异及造成差异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