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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吃一个粽子

2021-03-30张焕军

延河·绿色文学 2021年1期
关键词:悲秋岳母粽子

张焕军

自小对黏性食物有种畏惧。诸如八宝饭、年糕,甚至包括在回坊卖得很火的甑糕、蜂蜜凉粽子等等。所以如此,是心里作怪,总觉得那些东西过于粘了,吃了会把肠子粘在一起,实际上是不可能的。但毛病一旦养成便很难更改,至今依旧如此。加之上了年纪,脾胃虚弱,已经轻易不碰这些难消化、高糖、高热的食物了。不过,这些年当中,每年只有一次例外,便是端午节那天会吃下一个完整的粽子。

对于粽子,小时候,只当是一种节令食品,该吃的时候就吃。至于为什么吃,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问父母估计也问不出什么,他们是大老粗,谈不上有什么认知。那时,家里穷,有了就吃,没了也无所谓。再后来,家里生活逐渐好了,却很少再包粽子了,而是过节时从外面买几个回来。对于街道买的,还是自家包的,味道也感觉没什么差别。有时倒是觉得买回来的更好一点,口味起码多些。

有关端午节,年轻时留的印象并不深,但有一件事情,至今难以忘怀。

那是九十年代中后期,孩子才上小学一年級。端午那天,一早,屋外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开门一看,是岳母挎着一个竹篮立在门外。我赶紧接过篮子放在桌上,把岳母迎了进来。媳妇不解地问:“妈,这么早来有事吗?”岳母指着篮子说:“给你们送粽子来了。”我掀开盖在篮子上的毛巾,里面足足有二十多个粽子,用手一摸,温温的。媳妇一看有些急了,张口道:“你是咋来的?”语气中带了不悦。我忙打圆场,说先洗把脸,喝杯水,不急,坐下慢慢说。

岳母家在渭南城里,我们住在西安洒金桥附近,相隔着六、七十公里。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拎着一篮子粽子一早赶过来,辛苦不说,要是有个闪失如何是好,况且,岳母眼睛也不太好使。媳妇的担忧也是正常的。

岳母坐在沙发上,看着有些怨气的女儿,喃喃道,她是一早坐火车来的。媳妇又问:“那下了火车呢?”“走着来的。”媳妇一听,心疼得眼泪都流了下来:“妈,您这是何苦呢?要是出点事,我怎么活呀。”岳母说:“这不好好的嘛。就是想让你们和孙女吃上我包的粽子。”我赶紧安慰媳妇,算了,不要再说了。又扭头对岳母说,以后再有好吃的,让别人打个电话来,我回去取,千万别冒险了。我顺手拿起一个粽子,剥开粽叶吃了起来,红枣馅儿,带着竹叶清香的糯米滑入口中。我边吃边说,你们说着,我去市场买菜,回来做饭。

那天,我把岳母送上了火车,千叮咛万嘱咐,要她今后千万别一个人来,要来就让人陪着来。岳母点点头,嘴里说着:“回去吧,回去吧。”

岳母已经故去许多年了,每到端午节时,我和媳妇都会想起若干年前的那个端午。

有一年端午,和媳妇又聊起了那件事。媳妇告诉我,那天我出去买菜后,岳母得意地告诉她,自己下了火车后,舍不得坐公交,凭着印象,加上打听,一路走了过来,居然很顺溜,没走冤枉路。媳妇说,她听后,又好气又心疼,那天多责备了几句,现在想想真有些后悔。我说,爱是做一切的动力,因为有爱,她才能凭着毅力跑这么远来送粽子,搁我很难做到。媳妇说,那你是爱得不深,书上说,爱能遮盖一切,涂抹一切。

日子过了芒种,今年的端午就要到了。还是老规矩,只吃一个粽子,以此纪念我的岳母。

庚子初秋感怀

立秋后雨水较往年来的多了些。一连十几天,一场接着一场。偶有间歇,像哭累的人儿,一边休息一边抽泣。雨中小草愈发绿了,树叶儿也像是换了模样。有趣儿的是秋意未见,倒是天气先凉了下来,不觉中已经开始添衣加被了。

自古以来,人们对秋的认知有所不同。悲愁者有之,喜欢者亦有之。悲者如“八月秋高风怒号,卷我屋上三重茅”“夕阳下,断肠人在天涯”。在悲者的眼中,秋是凄凉的。而如“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则是乐观者眼中的秋。

在我看来,秋是多面的。它可以是厚重的、多彩的。犹如秋高气爽,春华秋实。它也可以是清冷的、愁煞的。像是秋风萧瑟,秋雨绵绵。由此,在乐观者眼中,秋是用来欣赏的、颂扬的、抒情的,在他们的笔下,秋被称为金秋,是收获的时节。然而,在秋愁者的眼里,秋是一种无奈,是凄冷的、瑟瑟的、悲凉的。无论是颂秋者,还是悲秋者,在他们眼里只看到了秋的一面。其实,秋天给人的魅力既不在于它的色彩斑斓,也不在于它的凄风苦雨,而在于它经历了春风夏雨后的成熟与稳健。这是一种由内而外的精神升华,是一种含而不露的淡然。

人是不该悲秋的。秋天是一个采摘的时节,也是冬天临来之前的缓冲。作家安黎说,“秋是一种气质,一种色调,一种用来享受或伤感的时间段落。”他说,他对秋天不悲不喜,不自艾自怨,原因在于他心里很清楚,秋天不过是季节轮回中不可或缺的一个环节,不因人悲而不来,亦不因人喜而永在。该来的一定会来,该去的一定会去。人接纳了阳光,就要接纳乌云;接纳了春暖,就要接纳冬寒;接纳了瓜果的甘甜,就要接纳夏日的酷热;接纳了五谷的滋养,就要接纳秋日的荒凉。

春夏秋冬,如同人的一生。人由少年而青年而中年,直至老年。时光剥去少年时期的稚嫩,褪去青年时代的火热,人便进入了中年。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草木有轮回,人生则只能是单程。中年好比入秋。把握好中年,老年才不至于尴尬,人生的末班车才能开得稳当,少一些磕碰。

人生入秋是该学着做减法了。既然已经背负不起那么多的欲望,不妨学着去放弃。犹如摄影,处理好留白与影像之间的关系。我以为,人生的减法,首要的是减去名利,留下淡泊;其次减去浮华,留下恬淡;再者是减去刻薄,留下宽容;最后是减去欲望,回归初心。有什么能比安然自在地生活重要。做个散淡的人,秋爽行走,秋凉添衣。于绵绵秋雨中闲坐高处,听雨读书,于秋高气爽中看云卷云舒。

散文里我比较喜欢郁达夫《故都的秋》。而诗词中苏轼的世事一场大梦也是读来感触良多。秋天是富有诗意的,但秋天的清冷又有几人能懂。

今年,一场疫情由春闹到秋,多事之秋已经不足以表达对未来的忧虑。生活不易,唯有努力坚强地持守。

栏目责编:萧 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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