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钢琴天才傅聪:黑白键上有我的“终身”情人

2021-03-25黄红坤

知音海外版(上半月) 2021年2期
关键词:傅聪傅雷画画

黄红坤

2020年12月29日凌晨,著名钢琴家傅聪先生在英国去世,终年86岁。他天生就有一双音乐的耳朵,将钢琴当作生命,驰骋于五大洲的音乐舞台,获得“钢琴诗人”的美名。但在他的情感世界里,却经历着苦涩和波折,一生有过三段婚姻。尽管如此,他仍热爱钢琴,在一个个音符里表达自己的情感,在黑白键上找到了他的“终身”情人。

青涩的初恋

傅聪,1934年3月10日出生于上海,父亲是中国著名的翻译家、作家傅雷。傅聪的出生,傅家人都非常开心,傅雷更是想在孩子的教育上花大功夫,希望儿子将来有所作为,所以他特别关注傅聪的成长。

在法国巴黎学习过美术的傅雷非常精通美术理论,他想让傅聪多学画画。但傅聪学画画总是不能专注,经常是“胡画”一通,这让傅雷很头疼。傅雷以为是傅聪没有伴一起学习,所以不感兴趣,特邀请了朋友的女儿丽梅来和儿子一起学画画。可是效果却不尽理想,反而是丽梅喜欢上了画画,而傅聪对画画却一点天赋和兴趣都看不出来。

有一次,傅聪因为不想学画画而在房间里发脾气。拿他没办法的傅雷随即在唱机上放一曲古典音乐,舒缓一下心情。可是,当傅聪听到这曲音乐时,却异常安静。他跑到唱机前坐下,托着小脑袋,静静地聆听着。傅雷看到这场景,露出了微笑。

从此,傅雷经常在家里用收音机或唱机放古典音乐。说来也奇怪,只要听到音乐声,闹腾的傅聪马上就会安静下来,而且,不管放音乐的时间有多长,他总能保持安静的状态,既不吵闹也不打瞌睡。

平时,傅雷非常喜欢带着傅聪去见好友,傅聪也是非常乐意跟着父亲外出。数学家雷垣的家,是傅聪去的次数最多的,因为雷垣家有一台钢琴,而雷垣正好也会弹钢琴。每次去那里,傅聪最喜欢的也是去玩他家的钢琴。去的次数多了,雷垣弹的钢琴曲基本上傅聪都能听出点道道来。

有一次,雷垣摸着傅聪的小脑袋对傅雷说:“傅聪长了一双音乐的耳朵啊。”傅雷不相信,雷垣便要考一考傅聪让傅雷看。雷垣在钢琴上随意按响琴键,问傅聪是什么音符,傅聪不看即答对是何音符。雷垣说:“这叫作‘绝对音高。一般人经过长期训练,才能具备这种分辨能力,而傅聪他做到了。”这时,傅雷才恍然大悟,原来儿子的天赋在这里啊。从此,傅雷才对傅聪的天赋真正在意起来。

那年傅聪7岁多,傅雷尊重了他的兴趣,让傅聪随雷垣学习钢琴,雷垣也成了傅聪在音乐上的启蒙老师。那时候,傅聪家里还没有钢琴,是母亲朱梅馥賣掉了陪嫁的首饰,下了狠心,给不到8岁的他买了台钢琴,并且亲笔端端正正地为他抄录五线谱。傅雷想,不管他将来学哪一科,能有一个艺术园地耕种,他一辈子都受用不尽。

傅聪9岁时,傅雷又让他跟随意大利钢琴家梅百斯学习钢琴,从此,傅聪每天练习钢琴的时间更长了。

每天,傅聪放学回家,总要练习弹钢琴,时间久了,他也觉得很厌烦,有时不免松懈,琴声也不知不觉走音。他对自己的小伙伴丽梅说:“丽梅,我不喜欢弹钢琴,真没意思。你也别画画了,我们一起玩吧。”丽梅非常乐意,两人就这样常在一起玩。但两个人的家庭都很重视教育,傅聪因为不好好弹琴而受到父亲的责骂和惩罚,而丽梅也因玩耍不画画受到母亲的责骂,俩人没有办法,继续在各自父母的安排下勤奋地练习各自的技艺。但是只要一有空,他们便会聚在一起,说说笑笑,玩玩孩子们该玩的游戏,两小无猜的他们就这样长大了。

渐渐地,两人在一起有了不一样的感觉,每天见不到面似乎都觉得缺少了什么,哪怕只是见面道句问候也觉得开心。他们自己也发现,在各自父母的高压下,傅聪已然爱上了钢琴,而丽梅也爱上了画画。他们见面时不再像儿时一样玩玩游戏,而是互相用自己擅长的艺术的方式表达相互之间某种特别的感觉。

傅聪14岁那年,他去找丽梅,丽梅正在画画,看到他来,马上将手里的画收了起来。傅聪没有注意到,他高兴地对丽梅说:“丽梅,我感觉我已经完全爱上了钢琴。你呢?有没有也爱上了画画?”丽梅却红了脸,低声地说:“我更爱画上的……”傅聪似乎没有听清,抢过她手里的画,打开一看,画的像竟然是傅聪弹钢琴的样子。傅聪顿时明白了,他突然握住了丽梅的手笑了。

短暂婚姻

此后,傅聪和丽梅在一起时沉默的时候多了。有一次他们见面,傅聪对丽梅说:“你不能光画我,画画你自己呗。”丽梅点点头。可是,傅聪却迟迟未见丽梅将画像交给他。

那天,正好傅聪的父母都不在,他邀请丽梅到家里,弹钢琴给她听。丽梅坐在傅聪旁边听得陶醉,谁知傅聪却突然单手弹琴,一手搂住了丽梅的腰,两人情意浓浓。

那晚,他们约在了公园里,丽梅将她的画像送给了傅聪,那是一幅素描画像。她说:“我这辈子只画这一幅自己的画像,你可要好好地珍藏。丢了我可没有再送的了。”傅聪拥抱着丽梅说:“你放心,无论我去哪里,我都会带着。也要带上你,你可别想着到别的地方去。”

可没过多久,傅聪被国家文化部看中,要送他去波兰留学。1954年,傅聪带上丽梅的画像,依依不舍地和她告别。每到一处,他都先将画像挂到床头,心里无比甜蜜。谁知,他这一去,竟然和丽梅的爱情也到了尽头。

1959年,国内政治运动已起,傅雷去世。丽梅写信告诉了傅聪,看完这封信,傅聪哭了,他知道,他和丽梅不可能有将来了。

他将眼泪收起来,更加勤奋地练琴。1955年3月,傅聪获得“第五届肖邦国际钢琴比赛”第三名和“玛祖卡”最优奖。一鸣惊人的他,被称为“钢琴诗人”。

成名后的傅聪开始奔走于各个国家开展音乐会演奏,也让他认识了很多音乐界和钢琴界的大家。而他最为欣赏的一位音乐家是著名小提琴大师耶胡迪·梅纽因,梅纽因也欣赏傅聪在钢琴上的才华,俩人成了忘年交。

那次,他们正在梅纽因家里谈论音乐,突然进来了一个长发的女孩,傅聪眼前一亮。梅纽因介绍女孩给傅聪认识,原来这个女孩是梅纽因的女儿弥拉,前段时间外出了没有在家,最近才回来。傅聪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弥拉倒是大大方地和他打了声招呼。那晚,傅聪失眠了,自从离家到国外后,他一路漂泊,身边没有一个特别贴心的人,而今天,他似乎有某种感觉,他觉得弥拉就是自己非常需要的那个贴心的人。那晚他辗转难眠,竟然起身在钢琴前自编自弹了一曲,优美的韵律是心底丝丝的情意。

第二天,梅纽因来找他,傅聪对梅纽因说自己昨晚创作了一曲,当即弹给梅纽因听。梅纽因听到了琴音里的相思,他问傅聪:“你这首曲目像是有某种相思之喜,又有一些相思之苦。你是想念你家里的女友了吗?”傅聪告诉梅纽因,其实自己早已和家乡的女友麗梅分手了,他是因为昨天看到弥拉而创作的。

梅纽因明白了,他拍拍傅聪的肩膀,说:“去吧,弥拉昨晚也失眠了,或许这是上帝的意思。”傅聪听了,又惊又喜。他奔向门外,奔向梅纽因的家。当他看到弥拉时,拉起她的手,欢快地转起圈圈来。

原来,梅纽因非常喜欢中国,也特别欣赏傅聪这位有才华的钢琴才子。他经常向女儿弥拉说起傅聪,他说:“如果要嫁人,我真希望你能嫁给傅聪。”弥拉对未曾谋面的傅聪早已有所期待,对他的才华更是非常仰慕。当她第一眼看到傅聪时,帅气和自信的傅聪让她心跳不已。

1960年,26岁的傅聪和21岁的弥拉结婚了。傅聪在梅纽因的帮助下,开始在欧美乐坛走红。虽然傅聪在事业上成就不错,但他的生活能力却很一般。为了能更好地照顾傅聪的生活,弥拉专门去家政培训中心学习,学习如何做饭,如何打理家庭。她说:“傅聪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我想尽我所能照顾他的一切。”傅聪知道后,非常感动,他动情地对弥拉说:“弥拉,我一定会好好弹琴,给你最好的生活。”很快,他们有了儿子傅凌霄。

但是,幸福时光总是过得那么快,傅聪专注于弹琴,还常常在外演出,他把大部分的时间都给了钢琴。弥拉常常在家带着孩子觉得很孤独。她曾对傅聪抱怨他的演出太多,傅聪说:“你当初不也鼓励我多参加演出的吗?”弥拉说:“你演出的时候,我们见不上面。你演出回来,不是自己弹琴就是和你的那些朋友见面讨论钢琴,你留给我和儿子的时间太少了。我们都好久没说过什么话了。”

傅聪听了,觉得弥拉怎么变了?变得只是考虑自己了。弥拉听了,反而觉得很委屈。弥拉说:“难道你要我像我朋友查理的太太一样,毫无自己的想法?完全只是默默地支持你的事业吗?我也有自己的情感需要啊。”说着说着,俩人吵了起来,那晚,弥拉还带着儿子回了父亲家居住。

从此,两人在一些生活问题上不同想法的时候越来越多,一句不合,便一拍两散,各走各路。尽管梅纽因劝弥拉要多迁就傅聪,毕竟傅聪是一个以事业为重的男人。可弥拉不同意,她觉得事业为重就不能兼顾家庭?她不明白。

两人争吵着过日子,终于在结婚第九个年头,他们终于无法再这样下去,和平离婚了。

终身情人

离婚后的傅聪没有改变自己的习惯,仍是专注于钢琴,每天练习钢琴的时间超过10个小时,演出的次数也没有减少。虽然只是自己一个人孤身在国外,但他觉得自己并不孤独,因为他的情绪和情感都在钢琴的每一个音符里,不知不觉中,那些日夜陪伴他的黑白键已成了他的伴侣。

但他的生活还是希望有一个人来照顾,因为他总是不能很好地照顾自己。离婚后的傅聪吃饭也不定时,往往只是草草解决自己的一日三餐。这时,有一个女人闯入了他的生活,这个女人就是韩国驻摩洛哥大使的女儿玄禧晶。

玄禧晶跟着父亲听过傅聪的演奏,对于傅聪的才华也是非常欣赏。在那次演出后的聚会中,玄禧晶得以认识了傅聪。傅聪顺水推舟地和玄禧晶谈起了恋爱。1973年,两人很快地结婚了。可是结婚后的玄禧晶发现,傅聪的光环并没有像他坐在台上弹钢琴时那么耀眼,反而有不少的毛病。

他的生活需要玄禧晶打理,而且他还和一位女钢琴家有着一种莫名的情感,经常走得很近。

虽然傅聪解释说,他和那位女钢琴家在一起,只因她常向他请教有关钢琴弹奏的技法,绝无其他。但玄禧晶却不相信,无法忍受自己的先生还在新婚期间和其他女人不清不楚。最终,他们结婚才三个月,玄禧晶就提出了离婚,两人的情感就此结束。傅聪没有一点挽留的意思,在离婚后又和那位女钢琴家谈论琴技去了。伤透心的玄禧晶带着满心的怨恨离开了。

傅聪似乎对玄禧晶的离开并没有什么悲伤,他的朋友说:“傅聪,你对玄禧晶有没有真感情?怎么你们离婚了,你一点都没有不开心。”傅聪看着远方,自言自语地说:“我的情感都在钢琴里,开心的、不开心的都在那些黑白键上。”

随即,他坐到钢琴前,手指轻轻一放,忧郁的琴声响起,内心的情感如流水般从键上流出,忧伤,淡淡的忧伤。听到琴声的朋友懂了,傅聪不是不伤心,他何尝不想要一段稳定而幸福的情感?只是他自己却不知道怎么做才能找到这样的情感。他离不开他的钢琴,他一谈到钢琴就着迷,碰到琴键就走不动,谁又能真正懂得他的心呢?

后来,傅聪参加一次钢琴交流聚会时,他听着大家的琴声,思绪却不知不觉飘向了远方。突然,聚会上出现了一段琴声,是那么的优美,这声音竟然让傅聪想起了自己的家乡,和家乡的人。他低下头,感觉到自己出国在外多年,父母也已离开人世,自己内心无比凄苦,他想家了。

当他抬头,看到弹琴的人竟是黄皮肤黑头发,他呆了,那不就是自己祖国的同胞么?他问坐在旁边的朋友杰克,“这位女士是谁?她看起来应该是一个中国人。”杰克告诉他,弹琴的人叫卓一龙,来自中国的钢琴家。傅聪听了,不免对这位同乡又投去深情的目光。

卓一龙弹琴结束后,很大方地来到傅聪跟前,打了声招呼:“久闻傅聪先生的大名,今天得以相见,幸会幸会!”傅聪也伸出他的手,有礼貌地回应着。两人攀谈起来。

原来卓一龙在中国的厦门鼓浪屿出生,是一位从小在琴声中长大的女性。她的父亲是当地富商,曾任亚细亚石油公司经理代理人。后来她随父母去香港,仍不断练琴,终于获得了奖学金,到英国皇家音乐学院和巴黎音乐学院深造。

傅聪和卓一龙越聊越投机,聊天的内容不仅仅是钢琴,还有他们共同的祖国。因为他们同为钢琴家,同为炎黄子孙。慢慢地,傅聪和卓一龙相爱了。

1974年,他们结婚了,随后有了儿子傅凌云。傅聪和卓一龙在一起,他花在钢琴上的时间仍和以往那样多,但是已然和以往不同。因为他可以和卓一龙一起谈论钢琴,他们由于钢琴而有了更多精神的交流。

有一天,儿子傅凌云问傅聪:“爸爸,今天上午你都做了些什么?我今天上午的收获可多了。”傅聪听了,仔细地想了想,愣了一下说:“我早上和你妈妈讨论一个琴音。”傅凌云笑了。傅聪说完,自己也忍不住笑了,他自己也不相信,他居然和自己的太太谈论一个琴音花了一个上午。这在他以往的婚姻中是没有出现过的。他回头看看正在厨房忙碌的卓一龙,那个背影让他觉得感动,他终于有了一种钢琴之外的情感寄托。

岁月飞逝,傅聪和卓一龙就这样一边谈论钢琴,一边过着简朴的生活。他们一起回国,一起参加演出活动,一起看网球,一起看儿子成长。他们之间有着太多共同的喜好。傅聪说:“如果说钢琴是我的生命,那么我的太太卓一龙就是我的‘终身情人。我爱她,尤如我的生命。”

2007年12月7日晚,七旬高龄的傅聪以惊人的毅力和对艺术的挚爱,出现在北京中山音乐堂。他那深刻的乐韵和高尚的艺德令在场所有观众深深地为之折服,他给观众带来的是那具有无限诗意的音乐,留下的是悠长的韵味,所谓“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傅聪将自己对乐曲的理解融入到了演奏之中,他的演奏使听众落泪。这便是著名的《升F大调作品60号》——肖邦唯一的一首具有浓重威尼斯水乡味道的船歌。

傅聪将自己对乐曲的理解,将一生的情爱波折融入到了演奏之中。在温婉的乐声中,空气满载着时而恬静时而激情的涟漪,阵阵地波及心灵。感动之余,傅聪对于肖邦的诠释透着一种回忆性,而这种回忆性作用在每个人的身上都能产生强烈的化学反应,也是一种对心灵的净化。这美乐是傅聪心中的肖邦,亦是肖邦音乐中的傅聪。

傅聪把那种迷茫中透出的骚乱,以及最终的平静庄严,都表现得淋漓尽致、意蕴十足。“回首向来萧瑟处,也无风雨也无情”,在与音乐的深情对话中,傅聪再次用诗化的琴韵征服了所有听众。

2020年12月,傅聪因病逝世,那些弹奏过的美妙的钢琴曲仍萦绕在我们的耳边。而对傅聪来说,钢琴是他的最爱,他也在钢琴的黑白键上找到了自己的“终身”情人。

编辑/征 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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