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嘉俊

(广东白云学院 应用经济学院，广东 广州 510450)

一、绪 论

(一)研究背景

澳门作为弹丸之地，面积仅为32.9平方公里，然而由于博彩业、旅游业等行业的兴盛，以及“一国两制”的良好运行，社会经济发展迅速，积累了可观的社会财富。据澳门特区政府公布的数据显示，截止到2018年末，澳门的GDP上升到4403亿澳门元，人均达到8.3万美元，位列世界第二位。在财富效应的带动下，澳门居民在多年前便已接受财富管理的概念，澳门本地的财富管理业务得到较大的发展，高度成熟发达。但是，澳门的人口基数比较有限，澳门本地的财富管理市场已接近饱和。据澳门特区政府统计暨普查局公布的数据，截止到2019年第四季度，澳门总人口67.96万，相当于内地一个县的人口数量。因此，澳门财富管理行业本地市场的增长空间已逼近极限，该行业要取得突破，亟需寻求新的市场。2019年粤港澳大湾区规划推出后，规模庞大的跨境财富管理市场应运而生，引起了澳门财富管理行业的关注。据中国银行在2020年第二季度发布的《中银粤港澳大湾区财富指数报告》披露，截止到2019年末，粤港澳大湾区总人口超7000万，GDP总量约11.59万亿元，人均GDP约为全国平均水平的2.3倍。上述数据显示，包括粤港澳大湾区9个内地城市在内的经济发展成果，将可能为澳门财富管理行业提供巨大的潜在市场。由此，内地市场正成为澳门财富管理行业积极开拓的新方向。本文将对澳门的跨境财富管理业务的现状和前景进行探讨，期望能对该业务的健康发展有所帮助，促进澳门与内地的金融融合。

(二)国内外研究现状及意义

国内外对我国跨境财富管理的研究方面，庄瑞豪较早对中国跨境财富管理市场的形成进行了系统的探讨[1]。张昌林指出中国商业银行在全球资产配置方面已刻不容缓[2]。Chen J对中国资本如何走向国际的过程有较深入的论述[3]。至于澳门本地的财富管理业务，目前相关的研究并不多，主要的参考文献是梁超晖对澳门当地商业银行的财富管理业务的研究[4]。

在粤港澳大湾区规划推出后，澳门面向内地的跨境财富管理业务发展迅速，业务规模日益庞大，促进了澳门与内地的金融融合，值得金融研究人士予以关注。当前学术界对澳门跨境财富管理业务的探讨较少，相关研究存在较大空白。张祥建、赵素君对上海在“一带一路”倡议下建设跨国财富管理中心的研究[5]，对澳门打造区域性财富管理中心有一定的参考意义。

二、当前澳门跨境财富管理业务的现状

粤港澳大湾区规划发布前，跨境财富管理是当时澳门金融行业的边缘业务，业务量较小。2019年粤港澳大湾区规划推出后，澳门与内地的金融联系迅速变得紧密，澳门的跨境财富管理业务得到较大的发展，成交额增长显著。据澳门金融管理局发布的“2019年现代金融业务统计报告”的数据显示，截止到2019年末，澳门财富管理客户的市场价值，较2018年增长达22.8%，金额达2436亿澳门元，其中大部分来自内地客户的贡献。由此可见，受益于大湾区规划的提出，澳门跨境财富管理业务已取得重大突破。然而，在走向繁荣的同时，当前澳门跨境财富管理业务存在以下三个问题：

(一)从业人员对内地金融的了解有限

由于粤港澳大湾区推出时间并不长，以及疫情导致通关受限的影响，澳门从事跨境财富管理业务的从业者，在对内地金融市场、金融产品的认识上，总体上仍处于加紧学习的初步阶段。当下前往澳门办理财富管理业务的内地客户，通常以对公客户为主，私人客户数量也在逐步增长。在对公业务方面，澳门多家金融机构在内地从事对公业务的时间较长，对涉及国际贸易方面的业务比较了解，但是对于公司理财、跨境贷款、跨境发债等新兴业务，则有待提高认识。由于内地对企事业单位的对公账户管理比较严格，澳门的财富管理从业者必须清楚知悉内地金融机构所有对公业务的特点，如内地银行对企业账户提取现金的金额限制、公司资金购买理财产品的比例限制等。在对私业务方面，有能力去澳门办理财富管理业务的内地私人客户，往往以中高端客户为主。他们一般对理财产品、贷款、保险、信托等金融业务并不陌生，大多都已在内地的金融机构拥有一定的金融产品，甚至可能有较丰富的金融产品驾驭经验。为此，澳门的财富管理从业人员需要对内地的银行、证券、保险、信托等金融机构的私人业务，有相当深入的认识，譬如了解内地银行不接受个人支票、内地个人换汇管制等规定，才能正确地对客户的资产进行合理配置，切实保障客户权益。财富管理业务涉及经济、金融、财务、法律、生活等方方面面，需要澳门财富管理从业者不仅仅掌握内地的金融业务，还要对内地的社会动态、法律法规变化等有深入的认识，随时与内地社会同步，才能做好内地客户的财富管理业务。

(二)现有的跨境财富管理产品不够丰富

当前澳门市面上的财富管理产品，很多是来源于香港金融业。澳门本地的财富管理产品整体开发能力相对较弱，不过仍足以维系市场规模较小、客户需求与香港客户大多雷同的澳门本地市场。然而，粤港澳大湾区规划推出后，澳门财富管理业自主研发能力较弱的劣势随即被放大。因为内地客户的需求与香港客户的需求迥然不同，很多时候无法直接套用港版的财富管理产品，而是需要根据内地客户的实际情况量身订造，设计有针对性的个性化产品，甚至不得不开发全新的产品。跨境财富管理产品的研发，需要研发人员深度把握澳门与内地金融制度、金融市场的差异，而这需要较长时间去研究、整合，短期内难以见效。此外，目前澳门的跨境财富管理产品同质化较高，缺乏差异性。通过比较2021年初澳门中银、澳门汇丰、大丰银行、葡国商业银行、工银澳门等澳门金融机构的跨境财富管理产品，发现除了中资金融机构、汇丰银行比较积极，设计了专门面向大湾区内地客户的财富管理产品，大多数澳门本地金融机构尚未推出面向内地客户的专属财富管理产品。上述没有为内地客户提供专属产品的金融机构，在拓展内地客户时仍沿用澳门本地的财富管理产品，较少能体现金融机构的特色，无法满足内地客户的个性化需求。

(三)防范法律风险和洗钱风险

澳门金融从业者在开展跨境财富管理业务时，需注意防范各类潜在风险，包括法律风险、洗钱风险、数据传输风险等。目前澳门的跨境财富管理业务面临两大主要风险，分别是法律风险和洗钱风险。在法律风险方面，由于澳门与内地的法律体系存在较大差异，澳门财富管理从业者在为内地客户物色投资对象时，以及与内地客户谈判交涉过程中，需要充分考虑可能的跨境法律纠纷风险。由于跨境法律案件的复杂性，跨境当事人要维护自身合法权益，要耗费不菲的精力和成本。2019年12月，广东省高院发布了20例粤港澳大湾区跨境纠纷典型案例，涉及跨境投资、合同效力认定等方面。上述跨境法律纠纷的解决，基本上都依靠内地司法机构与港澳地区司法机关的积极配合，才能较好地维护跨境当事人的合法权益。个别案例甚至需要跨境当事人在港澳地区的法院和内地法院分别提交诉讼，增加了维权成本。因此，澳门的财富管理从业者，必须对开展跨境财富管理业务的法律风险有清晰的认识，学会保障自身和客户的权益。此外，澳门的博彩业相对发达，因此通过澳门赌场洗钱，成为个别内地居民将不法资金合法化，或非法向境外转移资金的方式。2016年内地与澳门政府联合对澳门赌场的洗钱行为进行大力整治后，澳门赌场的洗钱现象已大幅减少，但仍可能有人不惜以身试法。因此，澳门的财富管理从业人员，必须对内地客户的投资行为进行评估和把控，坚决阻止资金流向涉嫌洗钱的领域，切勿为眼前的短浅利益，导致被监管追责，被市场抛弃，最终得不偿失。

三、澳门跨境财富管理业务的改善建议

(一)从业人员加强对内地金融的了解

澳门财富管理从业人员要开发内地客户，必须要加深对内地金融市场的认识，掌握内地客户的金融投资习惯。以金融投资习惯为例，港澳地区的财富管理业务客户，普遍愿意持有股票、股票型基金、对冲基金等风险较高，投资风格积极进取的金融产品，期望能获得更多的超额收益。而当前内地的财富管理客户，整体上投资理念偏向稳健，不愿承受较高风险，投资方向以存款、银行理财、信托等固定收益类产品为主，追求稳定的收益。此外，部分内地客户对“刚性兑付”的过度执着，也要引起澳门财富管理从业者的关注。尽管内地资管新规要求金融机构打破“刚性兑付”，事实上部分内地客户对“刚性兑付”仍有一定的执念，希望跨境财富管理产品能提供各类“隐形刚性兑付”，满足他们“高收益、低风险”的不切实际的幻想。这些公开的或暗藏的“刚性兑付”条款，短期内或许能吸引一些客户，但会让金融企业背上沉重的债务包袱，长远来说会危害金融企业的健康发展。因此，澳门的金融机构要坚决拒绝客户涉嫌“刚性兑付”的要求。

(二)积极开展产品自主创新

澳门财富管理行业要开拓内地市场，必须要摆脱对香港同行或外国同行照抄照搬的固有思维，积极开展自主创新，体现澳门特色。在具体的产品创新方向上，建议从“一带一路”倡议和澳门特色金融上着手。以“一带一路”倡议为例，澳门财富管理行业可重点开发与“一带一路”葡语国家相关的金融产品，如“一带一路”葡语国家中信用评级为AA+级及以上的高等级债券、绩优股票指数基金、优质海外地产项目、有银行信用担保的进出口发票融资等。由于海外投资风险较大，容易导致本金损失，因此开发上述金融产品时，应在尽可能保障本金安全的前提下，争取实现预期收益。在特色金融方面，澳门财富管理从业者可从常见的换汇、信用卡、跨境贷款、私募基金、家族信托等业务中，进行业务内容或流程创新，加快客户办理跨境金融业务的速度，凸显澳门的金融服务特色。此外，发展绿色债券、绿色贷款、绿色理财产品等绿色金融产品，也是澳门财富管理产品创新的方向之一。建议澳门的政府部门、高校、金融机构、行业协会等共同合作，在各自的领域支持财富管理产品的创新工作。澳门的相关政府部门，可组织学者对财富管理产品的创新路径进行研究，为产品创新指明方向。澳门高校在培养金融专业人才时，应加强对师生产品创新能力的考核，形成敢于创新、乐于创新的风气。澳门的金融机构可鼓励员工积极开发新的财富管理产品，并将这些创新产品优先推荐给客户，提高开发者的荣誉感。而澳门金融学会等负责金融业务培训的行业协会机构，应加强对在职人士在产品创新方面上的培训，鼓励他们与时俱进，运用自身丰富的从业经验，为财富管理产品创新作出贡献。

(三)加强对潜在风险的防控

目前澳门跨境财富管理业务面临的潜在风险中，以法律风险和洗钱风险较为突出，因此要重点加强对这两类风险的防控。在法律风险方面，澳门的财富管理从业者应密切关注粤港澳大湾区在涉澳金融政策上的最新动态。在某些涉及内地金融制度的核心问题上，如跨境现金管理、跨境信用卡使用、跨境非现金支付等方面，出于对资金外逃的警惕，以及内地外汇管制的影响，相关的进展比较缓慢，两地政府仍处于摸索阶段，存在较多的不确定性。因此，澳门的财富管理从业者在处理上述跨境金融业务时，需要相对谨慎，避免陷入法律纠纷，导致自身和客户的利益受损。此外，在司法实践方面，当前内地与港澳地区在跨境金融纠纷处理上，已有一些成熟的判决案例，这些案例对解决跨境金融纠纷有较大的参考意义。建议澳门的财富管理从业者，必须经常关注内地、香港、澳门法院发布的涉及跨境金融纠纷的法院判决案例，从中把握三地政府对跨境金融纠纷的处理原则，了解应对跨境金融纠纷的法律途径。在洗钱风险方面，澳门的财富管理从业者应当对内地客户的身份、资金来源、投资方向等方面进行尽职调查，防范客户的资金流向涉嫌洗钱的领域。当前澳门的部分金融机构，如澳门汇丰等，已设立专门的反洗钱部门，对客户的资金流向进行跟踪，发现大额可疑的资金往来即向上级汇报，由专人负责后续跟进。这套反洗钱机制可在澳门金融机构中普及，以在整体上提升澳门财富管理行业反洗钱的能力。

(四)打造澳门模式的财富管理中心

澳门金融业可凭借发展跨境财富管理业务的契机，尝试将澳门打造成区域性财富管理中心。当前内地在推动与港澳地区金融互联互通的过程中，推出了“沪港通”“深港通”等重大举措，大大加深了内地金融与港澳金融的联系，促进了港澳地区与内地的金融融合。当下内地与港澳地区的金融合作，实际上以香港为主，以澳门为辅。这与香港作为国际金融中心，作为我国重要对外金融窗口有直接关系。澳门金融业的分量和作用虽然不及香港显著，但随着“一带一路”倡议和粤港澳大湾区规划的推出，也迎来了发展的黄金时期。《粤港澳大湾区发展规划纲要》中明确提出，要“研究探索建设澳门-珠海跨境金融合作示范区”。2020年5月，中央人民银行、银保监会、证监会、国家外汇管理局等部门联合发布《关于金融支持粤港澳大湾区建设的意见》，提出要在粤港澳大湾区“探索建立跨境理财通机制”。此外，早在2017年，珠海横琴出台《横琴新区关于支持和服务澳门发展特色金融业的若干措施》，明确支持澳门金融机构在珠海横琴办理跨境财富管理业务。因此，澳门财富管理行业应抓紧机遇，以跨境财富管理为突破口，配合即将正式面世的“跨境理财通”，将澳门建设成有澳门特色的财富管理中心。与香港打造亚洲最大的财富管理中心、中国最大离岸财富管理中心等高端定位不同，澳门的财富管理行业可将精力集中在澳门的优势方面，譬如建设“一带一路”葡语国家的国际财富管理中心、粤港澳大湾区绿色金融财富管理中心等，彰显澳门的特殊地位。以跨境理财产品为例，建议澳门金融业可利用珠海横琴的跨境金融合作示范区，在示范区内对“跨境理财通”中的跨境开立银行账户、人民币跨境结算、跨境购买理财产品等关键问题进行先行先试，先易后难，逐渐摸索出一套以跨境理财产品为特色的跨境财富管理模式，将澳门打造成跨境理财产品研发、营销人才聚集地，进而促成澳门成为新兴的区域性财富管理中心。此外，澳门金融机构可率先推出面向粤港澳大湾区的特定财富管理产品，将购买资格限于大湾区居民，待日后条件成熟再对湾区外客户开放，奠定澳门作为粤港澳大湾区财富管理中心的地位。

四、结 论

澳门跨境财富管理业务的发展是国家需要，市场推动，历史必然，大势所趋。当前澳门跨境财富管理业务仍处于大发展的前夜中，有些业务的开展条件尚未完全成熟。然而，跨境财富管理业务作为澳门金融业转型升级的强力引擎，作为澳门政府力推的特色金融之一，必将迎来光明的前景。内地与澳门的金融学者、金融从业者有必要加强对澳门跨境财富管理业务的研究，以促进该业务的健康发展，助力澳门金融的再次腾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