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 淼，陈 萍，郑春晓

(1.河南中医药大学第一附属医院妇产科，河南 郑州 450000； 2.河南中医药大学第一临床医学院2019级硕士研究生，河南 郑州 450000)

妊娠心烦又称“子烦”“妊娠脏躁”，相当于西医学的妊娠期焦虑、妊娠期抑郁等疾病，特指孕妇在妊娠期间，以终日心烦不宁、郁闷不乐、烦躁不安、心神撩乱为主要表现的病证[1]。妊娠心烦与普通郁证的区别在于该病处于妊娠这一特殊时期，受社会、家庭因素影响较多，有着特殊的激素水平变化[2-5]。有报道显示，全球孕期焦虑、抑郁发病率为4.8%～58%，而国内的发病率为4.2%～68.4%[6]。妊娠心烦可导致早产、妊娠期并发症、产后抑郁、低体重儿、新生儿窒息等不良母婴结局[7-8]。

王丽娜教授是第六批全国老中医药专家学术经验继承工作指导老师，从事妇科临床、教学和科研工作四十余年，擅长诊治多种妇产科疑难杂症，对诊治妊娠心烦有着丰富经验。笔者随师侍诊，受益颇多，现将王老师治疗妊娠心烦经验整理总结如下，以飨同道。

1 文献研究

《妇人秘科》曰：“受胎之后，喜怒哀乐，莫敢不慎。”《妇人大全良方》曰：“妊娠苦烦闷者，以四月受少阴君火气以养精；六月受少阳相火气以养气。”《医学心悟》曰：“娠妊子烦者，烦心闷乱也。”可见古人很早就对妊娠时期心烦引起了重视。对于妊娠心烦的病因病机，清朝刘渊认为，“子烦则心惊胆怯，气血衰弱之故”[9]；《沈氏女科辑要笺正》认为，病因有3方面，即“子烦病因，曰痰、曰火、曰阴亏”；张邱岩等[10]认为，该病的病因主要集中在阴虚、痰火、肝郁；姚美玉认为，该病的病性以热为主，证型则多为阴虚[11]。对于该病的治疗多以泻南补北、养阴清热除烦等治法为主[11-12]。对于药物的选用，冯百强[13]使用数据挖掘的方法对柴胡类方进行方证规律研究，结果发现，麦冬是治疗该病的常用中药；其他学者[11，14-16]尚有运用温胆汤、人参麦冬散、寿胎丸合人参麦冬散、黄连阿胶汤等处方的记录。

2 病因病机

朱丹溪认为“阳常有余，阴常不足”，叶天士在《临证指南医案》中载“女子以肝为先天”，可知女性多肝脏阴血不足。女性妊娠后阴血下行以养胎元，消耗增加，故阴血更为亏虚。心为君主之官，主神明及血脉，阴血骤虚则无以滋养心神，心神易扰，从而出现烦闷不安、情绪易激动等情志异常；阴虚则津液不足以上承，易出现口渴、口干等症状；心、肝两脏共同主血行血，肝阴不足累及于心，则血无以养神；肝肾同为下源，肝血不足可影响及肾，肾主胞胎，肾阴不足，不能上济于心，使心火偏亢，水火不济，心肾不交，导致烦闷不安[17]。另外，“肝为刚脏”“体阴而用阳”，阴虚不足，阳气化生相对有余而生内火，火灼心阴则出现心烦。故王教授认为，妊娠心烦的病机关键是阴血不足，血虚不荣，化生虚热。

3 辨证论治

王教授基于对妊娠心烦阴血不足的病机认识，确立了滋阴除烦的基本治法，并根据妊娠的特殊体质辅以扶正安胎；除此之外，根据阴血不足引起的心血受损、心火偏亢等变化，辅以养心安神、镇静安神等治法。结合以上认识，拟经验方祛烦安胎饮。该方由太子参、麦冬、百合、当归、丹参、黄芪、煅龙骨、煅牡蛎、醋五味子、浮小麦、柏子仁、茯神、大枣、炙甘草、瓜蒌组成。方中太子参、麦冬、百合滋阴除烦兼以扶正；当归、丹参养血活血，使血盈而不滞；丹参清心除烦；柏子仁、茯神养心安神；黄芪补气，气旺则血生，并能配合大枣、炙甘草益气扶正；煅龙骨、煅牡蛎重镇安神，并配合醋五味子、浮小麦以敛汗止汗；瓜蒌既能清热除烦，也可预防补益太过而致使痰浊内生；大枣、炙甘草健脾益气，调和诸药。全方滋阴除烦、养血安神，兼以止汗扶正。

4 情志疏导

王老师认为，妊娠可对孕妇的生理、心理产生一系列的应激性变化，尤其是低龄孕妇，本身的情感发育尚不成熟，加上工作压力大，孕后身体发生一系列变化，更容易产生烦躁情绪，长期不良情绪易形成焦虑。妊娠期的这些焦虑情绪可干扰临产时子宫的正常收缩及产程进展，从而增加分娩期并发症[7]。因此，王老师临床上在给予祛烦安胎饮治疗的同时，还给予情志疏导，包括门诊聊天和家属配合进行心理疏导。此外，还结合音乐辨证论治进行情志疏导，以分散孕妇注意力，缓解其精神紧张状态。音乐能够较好地缓解孕妇的焦虑、抑郁情绪，提高妊娠成功率，减少流产的发生，从而改善妊娠结局，并且该疗法还具有安全、方便、经济等特点[18-19]。对于音乐曲目的选择，王老师采用《黄帝内经》中的五行生克规律，将忧、思、恐、怒、喜五志相对以角、徵、宫、商、羽五音，根据疾病症状表现进行情志辨证施乐[20]。忧：孕妇常担心照顾不好新生儿，过度依赖家属关爱，产生低落情绪、抑郁。可选用与其相克之徵调音乐如《喜洋洋》《花好月圆》等喜庆光明的音乐，调适其不安情绪。思：孕妇有孤独感、消沉情绪。可选与其相克之角调音乐，如《江南好》《春风得意》等抒发情感的音乐减少消沉感，可采用跟随音乐哼唱等方式减少孤独情绪。恐：面对生育风险如产后出血切除子宫、羊水栓塞致命等不良妊娠结局，孕妇会产生恐慌情绪。可选宫调音乐如《春江花月夜》《月光鸣奏曲》等平和庄重的音乐，减少孕妇恐慌情绪，使孕妇心态平和。怒：孕妇过度忧虑产生易怒、暴躁等情绪，可选用较为悲壮的音乐如《梁祝》等。如此五行相克，进行心理的调节。

5 病案举例

患者，女，38岁，2019年2月13日初诊。主诉：宫内孕20周，心慌、胸闷5 d。病史：孕20周，5 d前开始间断性心慌、胸闷，晨起略重，休息及低流量吸氧后可稍缓解，心电图检查无明显异常。近日来心烦不眠，情绪激动易怒，眠差，入睡困难，自汗，二便调；舌质红，花剥苔，脉细数。婚育史：孕1产0。西医诊断：妊娠期焦虑。中医诊断：妊娠心烦，属阴虚火旺证。治宜滋阴清热，除烦安胎。给予祛烦安胎饮加减，处方：太子参10 g，麦冬10 g，百合20 g，浮小麦30 g，黄芪10 g，当归10 g，大枣10 g，煅龙骨30 g，煅牡蛎30 g，瓜蒌10 g，醋五味子6 g，柏子仁20 g，茯神20 g，炙甘草6 g，丹参20 g。7剂，水煎，1 d 1 剂，早晚2次温服；并嘱患者听《梁祝》等音乐。二诊：心慌胸闷、汗出较前减轻，二便调，舌质淡红，花剥苔，脉细数。上方加煅珍珠母 30 g以清肝火、安心神。14剂。三诊：上述症状基本消失，安心待产。

按 该患者妊娠期间出现心慌、胸闷、情绪易激动等症状，属于妊娠心烦，结合舌质红、花剥苔、脉细数症状属于阴血不足之证。阴血不足，致心血不足，加之下焦阴虚，相火上扰，心肾不交，热扰心神，则可见心烦、心慌、情绪激动易怒；心神被扰，阴阳失调，可见眠差、入睡困难；阴阳失调、腠理不固，可见自汗；情绪激动，可见肝气失于疏泄，加之相火亢盛，易肝郁化火，加重上述病变。治疗以祛烦安胎饮滋阴除烦、养血安神、止汗扶正，以补阴液为主治疗病本，故可见效。后考虑患者病程逐渐延长，肝气更易失于疏泄，进而化火，故加入珍珠母，既能安心神又能清肝火。在药物治疗的同时，加入音乐治疗，遵循五行相克的原则，运用五音辨证进行配合治疗，疗效更著。

6 小 结

本研究在文献研究的基础上，总结了王丽娜教授治疗妊娠心烦的学术经验。王老师认为，阴血不足为该病病因，治疗上给予自拟祛烦安胎饮，并配合五音辨证治疗，疗效较为显著。本研究的优点在于总结了全国名老中医治疗妊娠心烦的经验，为疾病的治疗提供的新的思路和治疗方法。本研究的不足之处在于对祛烦安胎饮缺乏进一步临床研究，临床疗效的评判尚不够客观。在进一步的研究中，对该方开展临床研究，并对五音辨证指导下的情志疏导疗法进行观察，分别观察两者疗效，为进一步推广提供研究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