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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涂鸦与“日常生活”的机智性创造:大学城空间传播中的构建

2020-12-23何志荣

艺术科技 2020年22期
关键词:日常生活规训

摘要:本文主要研究“艺术介入后空间的转变”以及“艺术介入对于表征空间的效果影响”。从微观角度分析大学城校园路障球涂鸦艺术现象,将大学城作为“文本”研究对象,得出大学城空间普遍存在的“人文缺失”和“空间规训”现象以及大学生在校园空间中的“抵制”战术。研究表明,大学城作为表征空间,校园涂鸦艺术是一种“表征空间符码”,对大学生的空间实践带来社会意义效果。本文从德赛图的“日常生活”理论视角切入,将艺术实践与青年大学生的生活方式勾连,通过涂鸦式的表征实践进行身份构建,带来校园情感和文化认同,增加校园交往,并总结出涂鸦亚文化与支配文化之间互为存在的动态博弈关系。

关键词:日常空间;规训;抵制;空间实践

中图分类号:J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9436(2020)22-00-02

10多年来,随着中国城市化和高等教育的快速发展,各地区大学城如巨型大都市,成为社会发展的缩影,同时反映出诸多时空交错的问题。从历史来看,大学本身被视为一种时空隐喻,很有必要从空间的生产视角进行研究。传播研究“空间转向”的挑战,将空间因素纳入传播研究的视野,促进传播学与主流学术圈对话的重要机遇,展现传播的空间性与物质性特征,借此推动传播研究的空间转向[1]。

新的大学城在轰轰烈烈的造城运动中建立,最突出的问题就是和老校区文化传承的断裂。这样的断裂首先体现在距离上。动则一小时左右路程,新校区与老校区之间的互动不足。新老校区在周边环境、布局形式、建筑风格、功能分区方面都存在很大的差异。如不少大学老校区采用的是古色古香的飞檐翘角,亭台楼阁式的古建筑风格;而新校区更多是一种现代风格,花岗岩贴面、钢筋混凝土支架以及大面积的玻璃幕墙。这样的建筑风格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新老校区的文化无法传承,一定程度上带来大学城文化底蕴的缺失。

在大规模快节奏的建造过程中,只关心空洞的空间,亦即原初的空间,容纳分离内容的空间,不相关的事物、人和动植物所在的中立场所[2],一定程度上造成了大学校园过于严肃和浓郁的规训气氛。在福柯(Foucault)看来,人的身体都受到最严密的权力控制,“规训”(discipline)的目的是建立一种关系,通过这种机制本身来使人体变得更有用时也变得更顺从,或者因更顺从而变得更有用[3]。

1 大学生涂鸦实践与日常生活

福柯重点关注微观权力,并认为在权力关系中,有权者享有主动权,而无权者则被动接受规训。与福柯不同的是,米歇尔·德赛图(Michel de Certeau)认为,无权者并非毫无抵抗能力,德赛图将分析重点放在“一般人”的抵制上,将研究视角聚焦在琐碎的日常生活中[4],并用乐观的态度考察日常生活中支配力量的反制。这些抵制场域存在于游戏、购物等日常生活中。在德赛图日常生活实践中,大众不再是分散的“原子”,也不是被动的“靶子”,而是“主动生产者”。大众能够对应具体环境、具体规训机制进行具体运作。德赛图的主动性生产可以是在不离开其势力范围的“抵制”,“避让但是不逃离”的艺术方式,既服从现有规则,又在规则空间里寻求个人生存空间。

欧文·戈夫曼之后,德赛图将微观社会学的“日常生活”发扬光大,是特定的时空关系建立起来的每日生活。“空间”不再是空洞无物的“地点”,而是由各种社会关系参与其中的社会性空间概念。日常生活实践中的“抵制”并非“反文化、反主流”,而是“既不离开其势力范围,却又得以逃避其规训”。中国大学生远离课堂空间的逃课现象、远离宿舍空间的外租房现象屡禁不止。当今校园的逃课热和外租房热已经造成一种管不住、刹不住的后果,花样百出的“隐性或者显性”逃课现象也成了高校正常校园管理的顽疾。校园涂鸦则是用“生动的态度”在校园空间这样一个有着物理上和意义上的双重空间中进行“诗意的抵抗”。

南京仙林大学城某高校在学校图书馆、教学楼和南大门3个区域的70多个路障球上,分学校形象、青春、运动、安全等主题,涂上了龙猫、大白、机器猫等卡通形象。(见图1、图2)路障球原本光秃秃灰蒙蒙的,毫无人情味,而变身机器猫,憨态可掬,吐着舌头或向路人露齿大笑,还有皮卡丘、愤怒小鸟等。“感觉很可爱,很温馨啊!”“感觉整个人都萌萌哒!”“去教室的时候每次路过都会会心一笑,这样的校园真美好”“中国卡通路障球萌翻了”。兄弟院校纷纷呼吁“有没有人要组队去南邮看萌萌哒路障球啊”“各种文艺、萌系、古典路障球来袭”。而后引发的阴井盖涂鸦,创意出3D彩绘天梯,引来“大学城越来越生动了”的感慨。

中国大学由于封闭式的校园结构,在大门和围墙之间,校园规训气氛浓郁,其建筑多为权威性建筑风格,预示着威严的等级制度。“制作”属于一种生产,在仙林各个大学间盛行的涂鸦是一场喧闹的、引人注目的生产,将卡通动漫人物“拼贴”进规训校园环境,在常规性的学习实践中,大学生群体也以校园涂鸦的方式,在各种机制力量、具体欲望、特定环境之中小心翼翼地探求各方面的微妙平衡[5]。

传统教育话语体系中,大学生群体是“受教育者”,是听众,是被动的客体,造成大学校园里弥散着“空虚感”,缺乏行动力,在这一系列校园涂鸦的活动中,大学生群体被赋予了“创造者、行动者、传播者”等多元身份。对于校园规训环境的实践再创造,校园涂鸦过程中“制作”属于自己的时尚和风格,用艺术方式抵御认同感的消失。

战术虽然是一种“弱者的艺术”(the art of weak)[6],但却可以对场所中語言作出不同的阐释,生成特定的意义,继而吸引受众的兴趣,实则为一种“机智实践”[7]。在仙林大学城的路障球涂鸦实践中,原本阻挡机动车辆进入、机械划分空间的冷冰冰的路障球,也被赋予了主观性的行动。在这场艺术行动中,大学生群体使用创造力(inventiveness),以空间界限的表征来标明势力范围、确定地盘,巩固自我认同。

2 艺术介入与校园表征空间构建

空间理论关注细微、真实的日常生活,从个体心理、社会行动、日常实践与人文行为等多个维度对日常生活开展细致的研究。消费者利用流动的、非正式化的实践来改造原有的“空间表征”内涵,形成了自身独有的“表征空间”。空间转向中的传播实践更需要深入日常生活,探讨日常生活与传播行为的内在机制[4]。中国大学城作为“文本”研究对象,在这一假设中,每一个人都是作者,每一个人又同时是读者。大学城中每个人通过身体的移动、物质的实践、观念的传导(往往自觉或不自觉贯穿在物质的实践中)来阅读、感知、书写这一社区。

2.1 促进艺术与人文主义的回归

在城市与其居住者对话的过程中,强势者在城市、学校、工厂等物质场所行使权力,而弱势方在权力范围之内,物质场所内部,也在进行机智性的创造。课本涂鸦形成的“杜甫很忙”事件,是近年来涂鸦文化中的典型事件。涂鸦中的内容有励志的语言、公共信息的传达、宣泄评论作弊抄词等。在保守眼光看来,校园涂鸦大多格调低下、内容粗俗、层次不高,然而随着动漫文化的普及,“90后”“00后”大学生群体在动漫环境中长大,校园涂鸦变得更专业,更有艺术性。如厦门大学内号称中国高校里“最牛”的一条涂鸦隧道——“芙蓉隧道”就以涂鸦艺术闻名,涂鸦内容涉及厦大校园生活、学校的建筑、校园景色和友情爱情等主题,成为厦门大学著名景点之一,甚至被誉为“看见厦大的自由思想集纳地”“开放校园文化的见证”[8]。

2.2 校园涂鸦空间构建交往与联结

上帝创造每个人都是有渴望交往的心,人的交往才是空间的亮点。空间超越地点是因为有社会交往与社会关系。大学生群体交往对校园空间有更为本质和深远的影响。由路障球引发的一系列群体聚集,如在设计绘制阶段集思广益,向全校征集好点子,绘制路障球,后期维护都牵动着全校师生的心,成为仙林大学城一景,引发一拨拨人参观欣赏。这种校园空间的聚集充分体现了群体价值。

涂鸦之后,校园路障球成为师生见面的地标,以蓝胖子还是皮卡丘为“约会暗号”,充满了乐趣,此时场域变成一个社会关系的总体,在不同的社会实践条件下发挥不同的作用,信息传播与空间关系得以升华。涂鸦式的路障球着重打造的是校园物理空间,大学生的空间生产实践将校园物理空间转变成认知和精神空间,以促进空间交往。

地方(place)与空间是一个相辅相成的辩证关系,文化与地方存在辩证的差异。空间是在时空脉络中,在社会关系的所有向度下形成的;地方则是这些关系的某个特定关系的结点[9]。校园认知应该超越物理的建筑物,将重点放在校园与大学生之间的关系构建上。大学城有来自全国及全世界各地的青年学生,在大学4年甚至更长一段时间的累积中,这样固定的地方或区域是形成地方感的前提条件。在这段时间内,异地大学生不断与周围人、周围环境互动和交换能量,大学生与大学城各个要素间进行不同程度的互动,在互动、满足、反馈过程中逐渐形成新的地方印象,培养出新的地方认同感[10]。

2.3 达成各主体间空间需求的协商

在校园规划中,路障球是空间规划中的“微小工具”[11],通过大学校门、道路建设、建筑设计、教室编号排序、学生守则、规章制度等现代化的手法组织起庞大的校园结构,便于学校管理。规训气氛下,大学生群体也出现逃离校园和上课游离的“假发”战术。然而在德赛图理论中,战略与战术并非二元对立。其理论在大学校园这一特殊空间的本土化操纵中,抵制也呈现多元的方式。

路障球原本在校园空间中属于被忽略的部分。它既不是大学代表性的地标,也不是与大学生关系密切的场所。大学生面对校园空间内规划的路障球,采用大学生喜爱的卡通涂鸦方式,属于诗意抵抗。而从管理者的角度,涂鸦文化为校园设置新的地标,顺应校园空间生产规划,并且刺激校园活力,促进学生社会交往。这样的抵抗方式属于再生性行动策略,属于双方对空间需求一致协商的结果。

3 结语

路障球涂鸦艺术在校园空间中形成了一个独特的地点,是校园空间中由大学生自主发挥和构建的空间,一定程度上给予大学生“我的地盘我做主”的自豪感。青年处在“政治的激流中”和“市场的暖风里”,处在主流意识形态和文化体系的规训下,通过对既有规训空间“诗意的抵抗”,将原本冰冷冷的路障球变成如“约会的新地标”“校园活泼一景”,建构主体认同。这样的联结经过校园亚文化的改造,形成一种特殊的人地关系。人类真正解放的动力和源泉来自既充满异化又满载希望的日常生活,大学生与校园的特殊人地关系,在持续的人与空间互动过程中不断被修正和调适,形成与支配文化的动态博弈,互为对象,互为存在。

参考文献:

[1] 肖荣春.新媒体语境下传播活动的“空间转向”[J].国际新闻界,2014,36(02):77-89.

[2] 郑震.列斐伏尔日常生活批判理论的社会学意义:迈向一种日常生活的社会学[J].社会学研究,2011(3):191-246.

[3] 米歇尔·福柯.规训与惩罚[M].刘北成,杨远婴,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0:35-42.

[4] 米歇尔·德赛图.权宜之计:使用和战术[M]//罗钢,王中忱.消费文化读本.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9:15-82.

[5] 李金铨.在地经验,全球视野:国际传播研究的文化性[J].开放时代,2014(02):133-150+8.

[6] 练玉春.开启可能性——米歇尔·德塞都的日常生活实践理论[J].浙江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3(06):146-148.

[7] 吴飞.“空间实践”与诗意的抵抗——解读米歇尔·德塞图的日常生活实践理论[J].社会学研究,2009,24(02):177-199+245-246.

[8] 厦门蜀人.“中国最文艺”的厦门大学千米涂鸦隧道[EB/OL].搜狐网,https://www.sohu.com/a/162857542_234572?qq-pf-to=pcqq.group,2017-08-07.

[9] 庄友刚.何谓空间生产?——關于空间生产问题的历史唯物主义分析[J].南京社会科学,2012(05):36-42.

[10] 桑志坚.超越与规训——学校教育时间的社会学研究[D].南京师范大学,2012.

[11] 米歇尔·德塞都.日常生活实践[M].方琳琳,译.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09:32-50.

作者简介:何志荣(1979—),女,江苏南通人,博士在读,讲师,研究方向:传播与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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