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蓉 周益民

周益民：郁老师好！听说您给家人都取了昵称，先生叫毛驴，三个孩子分别叫毛豆、辣椒、扁豆，连猎犬都有个可爱的名字，叫嗅嗅探长，怎么想起这么称呼的？他们又怎么称呼您呢？

郁   蓉：这些名字不是昵称，都是他们真实的名字，我们在家里就这么叫的，算是小名吧。我刚刚问了我们家老三，要是给我一个昵称会是什么，他说是“家庭间谍”，或者说“家庭警察”。他说，他们在家里做的任何微妙的、隐藏的、秘密的事情，总是逃不过我的眼睛。

周益民：我感觉您是个超级大玩家，看过您很多照片，都有点“疯”和“搞怪”，一贯内敛的那些人，像曹文轩老师，跟您合影时也像换了个人。这种性格影响到您的创作吗？

郁   蓉：性格肯定影响创作的，性格也会影响人生的选择和人生的取向。我可能有一些“粗野”，不太拘小节，也不太守规矩，创作的时候经常会不着边际地四面八方地张牙舞爪地发散，发挥创作的激情。

我跟曹文轩老师合作的《一根绳子》里，有一幅是一个男孩儿用绳子装成蛇去吓唬女孩儿，那个男孩儿就是我家老三做的鬼脸。我拍了他的照片，按照他的神情发挥成那幅画。这个做鬼脸表情的捕捉，女孩儿们四处逃窜的动态，就是当时感受的那种扩张的表现，就是把头脑中的感觉，通过手跟笔释放出来。后来想要改动这个表情时再也画不出来了。

每个人都有含蓄和奔放的两面性，像曹文轩老师，可能平时比较优雅，跟我碰到了就没办法啦，他那一面比较放松的状态找到了一个出口，被迫地瞬间表现一下。

周益民：谈起您，绕不开昆汀·布莱克，您会介意人们总这么提起他吗？他对您的最大影响是什么？您认为他最欣赏您哪一点？

郁   蓉：我不介意大家提起，他是我做童书的引路人，是我极其重要的导师之一。即使我皇家艺术学院毕业以后，他也一直不断地支持我，鼓励我，引导我。他现在年纪大了，很少来剑桥了，以前每次来剑桥都会让助理邀请我们家去会面，畅聊。

他对我的影响是对生活的观察，对生命的理解，对世界的尊重和赞美。他最欣赏我的地方，可能就是我通过自己的眼睛，在生活中积累点滴的洞察，去接受，去过滤、想象，最后通过纸和笔把它呈现在读者面前。他能看懂我作品里的幽默和快乐。

周益民：听说找您合作的作家不少，您选择故事的标准是怎样的？

郁   蓉：确实，现在经常有出版社或者作家给我看故事，因为时间有限，我选择故事很严格。

首先，看第一遍阅读时的感受，是否让自己有所触动。这种触动会带动我打开创作的窗口，感觉到创作的灵感，或者说激情会油然而生。这是一个本能的感受，就是读了文字故事，脑海中会有一个视觉的直接共鸣。我想别的艺术家也会有这种感受，看到同一样东西，有的人会有一种冲动，有的人就没有，看每个人想拎取的打动自己的东西是什么，有时候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其次，选择我从来没有做过的内容，自己会觉得一下子不知所措，应该怎么去驾驭这个故事，这个就是挑战。我觉得人的能力是无限的，在一定的挑战下会激发出更大的创作潜力。

周益民：剪纸加铅笔素描，这是您作品的鲜明特色。您的作品与民间剪纸很不同，您在追求什么？

郁   蓉：第一，我追求在创作中如何淋漓尽致地体现和发挥学有所用。

第二，追求在创作中得到满足和幸福。有时候画了一幅画，我就非常喜欢，会不时拿出来自我欣赏。这是实现了一种自我的艺术价值吧。

第三，我追求一种属于自己的能很舒服地运用于创作的艺术风格。

第四，追求代表自己出生和在被经历营养下展现的文化，自己的文化和艺术。

周益民：《李娜：做最好的自己》是您的最新作品，综观中外，图画书中人物传记类作品鲜有出色者，您这本书刚出版就获得很多好评。您是有意要挑战这一题材吗？在创作时，最让您费心的是什么？

郁    蓉：这本书是我前面所说的选择故事的第二个标准，觉得很难，所以去做。

李娜的经历和精神让我很感动。做这本书确实非常有难度，这是人物传记型。最难处理的是真实性和艺术性表达的平衡。比如说人物形象像不像，色彩跟当时真实场景的差别怎么呈现。还有设身处地地去理解李娜的家庭生活，对她的成长经历和运动生涯的重大影响。只有把这些细节、故事的线索搞清楚，才能在创作的过程中，通过一些很细小微妙的东西去表达很大的情感波折。

另外，她的经历、她的追求、她的执着，还有运动的激情和张力，都不容易表现。

一个题外话，这本书里有一页，表现李娜在1997年第一次拿到全国冠军，她的头像仰望天空，背景是沸腾的观众席，还有记者采访等等。那幅画我自己非常喜欢，非常满意。当时画她的头像，我折腾了很久。那时候她15岁，需要表现她当时家庭的压力，青少年的迷茫、挫折，加上坚定执着的追求梦想的信心。一切复杂的心情都浓缩在脸部的表情上，非常难处理。

周益民：对于学绘画的孩子，您能给点建议吗？

郁    蓉：最好的办法就是提供材料和工具，然后就让他随便去画吧。我觉得每个孩子都是天生的艺术家。

拿音乐跟绘画比较，音乐是一定需要功底的，钢琴啊，小提琴啊，各种乐器，需要基本功，才能去跟乐器互动。绘画还是蛮讨巧的，只要你有感受，最主要的你要有勇气，一张纸，一支铅笔，就可以去画，就能画出任何东西。

周益民：请推荐两本图画书，中外各一本，您自己的除外。

郁    蓉：国外的，法国鸿飞文化出版社出版的《孔子的一生》。叶俊良老师的文，绘画者克蕾梦丝·波列画过花木兰。这本书我特别喜欢，首先当然因为内容是关于孔子的，我最近对孔子、老子，对《论语》、《道德经》这些非常感兴趣，老子、孔子等先贤的思想及言论代表我们自身文化的一种精髓。另外，在用色方面也让我非常欣喜。

国内的，我推荐余丽琼跟周翔老师的《小美的記号》。余丽琼的文字很朴实，讲述了一个孩子的成长故事，过程中有很多心理发展的波折。周翔老师是我非常尊敬的老师，他用温暖的黄色调，通过简洁流畅的线条表现整本书的画面，非常容易吸引读者去身临其境体会这个故事。

责任编辑 郝 波

郁蓉，英国皇家艺术学院（Royal College of Art）硕士，师从英国著名的儿童插画大师昆汀·布莱克（Quentin Blake）爵士。其创作的图画书均以剪纸和铅笔素描相结合，风格独树一帜，除了中国之外，她的作品已在英国、美国、意大利、荷兰、日本、韩国等地出版。代表作包括《云朵一样的八哥》《烟》《夏天》《我是花木兰》《口袋里的雪花》等，《云朵一样的八哥》获第24届布拉迪斯拉发国际插画双年展金苹果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