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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知主观任意性下的多义动词“打”字英译研究

2020-12-12单伟龙商丘学院外国语学院河南商丘476000

关键词:概念化任意性族人

单伟龙(商丘学院外国语学院,河南商丘476000)

关于汉语“打”字的语义研究成果甚为丰富,从中国知网上查,相关论文已达30 多篇,有对汉语“打”字进行语义分析的,有对其语义演化进行历史追溯的,有对其进行认知语言学视角下的探索的,也有对其进行英汉表达方法对比的。然而,从翻译的角度讲,研究“打”字的意义在于研究其双语间的转换表达。从认知主观性着手,更能看清汉英差异的根本所在,也更能找出翻译的本质特征。

一、认知主观任意性的蕴涵和对语言的影响

(一)认知主观任意性的蕴涵

认知主观任意性是指人们在认知世界的过程中,按照自己的视角、方法、途径等体验世界、认知世界的。对此,先前的研究大都集中在语言主观性上,而且多是语言在视角、情感、评价、态度等方面。著名学者李福印[1]等都对此进行过论述。然而,认知主观任意性对语言差异影响的研究相对较少。

其实,认知主观任意性与认知语言学同生共存。认知语言学的两个口号是:a)意义基于体验;b)意义在人的头脑中[2]。这就是说,语言词语的意义都是人们在体验世界过程中主观意识或头脑起决定因素。因此,语言的产生和发展也受主观意识的影响。认知语言学认为,客观世界是认知形成的基础,语言是对客观世界认知的结果,是对客观现实概念化后的符号表达[2]。而概念化过程本身就必须有主观因素的参与,因为这一切都与人的大脑有关。在人类认知世界的过程中,客观世界是人类认知的对象,也是人类语言表述的对象,因而概念和意义要受制于客观世界和身体结构。不过,人对客观事物的认知不是镜像反射,而是要经过人的大脑进行认知加工。在“互动体验”和“认知加工”的过程中,客观世界处于被认识之中,是一种被动的因素,而起主导作用的则是人的主观意识和意志。

(二)认知主观任意性对语言的影响

1.概念或意义构建中主观化的作用

首先,认知语言学探讨的一个主要方面就是范畴化、概念化和意象图式化,这些都是语言产生的始源。原始人类认知世界的最初阶段就是对世界万事万物进行分类,将某些特征基本相同或相似的事物放在一起,这就是范畴化。范畴化理论有两种,一种是所谓的经典范畴理论,即所有具有某一特征或某一相同特征的事物形成一个范畴[3]。另一种是所谓的现代范畴理论或原型范畴理论。无论经典范畴理论还是原型范畴理论,范畴化活动本身就是人类的一种主观活动,人的主观意识决定着一切。且不说历史上赵高“指鹿为马”的专横跋扈之举,就连日常最普通、最基本的范畴化现象,也是人类主观意识在起作用。以原型范畴理论为例,不同语言中对同一事物的范畴化就因历史条件和主观因素所划范畴不同,对于“车”“笔”“鸟”等,汉语的范畴原型是什么,英语的又是什么?哪些成员属于这一范畴,哪些不属于?都是主观的,而不是客观存在的。英汉语因为范畴差异造成语言上的差异的现象比比皆是,事物都是同一事物,但无论是范畴还是命名都不相同的也异常多,翻译时稍有不慎就会出错。

“概念化”一词源自于概念。所谓的概念,就是人脑对同一类事物的属性或特征的抽象、概括的反映,具有抽象性、概括性和间接性。赵艳芳[4]指出,“概念是大脑对世界事物的一般属性和本质的反映,是在抽象的基础上形成起来的,是用词来标志的。”而概念化就是人脑对客观事物中同类事物的属性或特征进行抽象、概括和符号表征化的过程。按照石毓智的定义,“概念化是一个民族如何把认识外在世界的成果用词语固定下来的一种认知行为。”[5]按百度词典查询,conceptualize 的含义是If you conceptualize something, you form an idea of it in your mind.意思就是“若将某事物概念化,就是在头脑中形成对它的一种思想或想法。”从认知角度讲,概念的形成以范畴为基础,意义是概念化的结果,而语言则是传达意义的工具,因而亦为概念化的结果。

概念化过程中的主观任意性是造成不同语言间差异的一个主要因素。卡西尔认为,“语言概念的最初功能并不在于比较经验与选择若干共同属性,它们的最初功能是要凝结这些经验”[6]。这说明,概念的形成都是人为的,是人根据自己的目的、自己的旨趣凝结而成的。Croft 提出了“注意力”“判断”“位置”“构成”的概念化模式[7]。然而,无论哪种概念化模式,人的主观因素都起决定作用。不同语言间,人们的视角、注意力、所处背景不同导致了不同语言间的概念化的差异。

2.概念或意义扩展中主观化的作用

认知主观任意性是不同语言发展中产生差异的动因。在人类语言发展中,词汇的意义不断发生变化,其主要原因就是概念隐喻和概念转喻造成的。虽然人类都有相同的认知世界的基本能力,都有根据已有的知识类比和推理的能力,但因不同语族人的主观性,在对事物隐喻化或转喻化过程中,都会使词的意义向不同的方向扩展。就隐喻来说,按照雷科夫的观点,“隐喻不是一种语言表达式,而是从一个概念域到另一个概念域的映射”[8]。隐喻产生的基础是相似性,也就是说,源域和目标域之间必须存在某一方面的相似性,这是总的思维方式。然而,人们在使用隐喻性语言过程中,本体/目标域一定,但用什么样的喻体/源域,选择权在说话者的主观意识之中。他/她认为什么样的喻体更能说明问题,就选择哪个。不同语族人的生活环境不同,观察事物的角度不同,所观察到的事物之间的相似点就不相同,因而比喻也不相同,这就导致了词义引申的千差万别。比如汉语说“心眼”,认为心实了,就不聪明,心上长个眼就聪明,有智慧,而英语族人就不会有这样的比喻。从汉语的“眼”和英语的eye 的词义演变,我们就可以看出两种语言在语义引申中人的主观性所起的作用。

概念转喻是另一个词义引申的动因,其比较典型的几种定义如下:一是Lakoff & Turner[8](103)的定义,转喻是处于相同认知域的两个概念实体之间的映射过程;二是Croft[7]的定义,转喻是对认知域矩阵(domainmatrix)中某个认知域的突显(highlighting);三是Langacker[9]的定义,转喻既是一种概念参照点现象 (reference- point phenomenon),同时又是一种活跃区现象(activezone phenomenon)。可以看出,概念转喻的基本机制就是“整体代部分”“部分代整体”“原因代结果”和“结果代原因”等。不过,在这些基本机制的框架内,如何操作则存在着主观因素。比如汉语的“心”,它的转喻轨迹就与英语的heart 有很大差别。汉语的“用心听”和“是何用心”中的“心”分别转喻为“精力”和“目的”,但翻译为英语时,根本就没有heart 的份,分别翻译为listen attentively 和What is your intention/What’s you are up to。这说明,不同语言,转喻是按照自己语言族人的主观意愿去选择转喻的喻体。

二、认知主观任意性视角下“打”字和英语相关表达的转换

1.汉英“打”字词语差异在概念划分上的主观任意性

汉语“打”字与英语表示“打”概念的词语差异的成因主要在其概念划分的主观任意性上。也就是说,汉语“打”字,是一个大的概念,而英语表示打的词语,都是这一概念下的小概念。根据《现代汉语词典》(1983),汉语“打”字有36 个义项,其中的第一项是“打”字的基本意义,即:用手或器具撞击物体,如“打门”“打鼓”。王寅在其《中西语义理论对比研究初探》一书中解释说:“‘打’字本义是‘人用力打击某物或某人’,需要挥动手臂,积蓄力量,用手或器具等使劲撞击或敲打对象。”[10]就这一意义,译成英语时,就要看其力量的轻重、手臂挥动的方式、打着没打着等,因为英语族人的概念是以此来划分的。若是挥动手臂连续的击打,就是beat;若是用力击打就是strike;若是强调打中,则是hit;若是用手或器物的一点击打,则为knock;若连续敲打谷物使谷粒与秸秆脱离又为thresh。这些概念不能混淆,这些在英语中都是独立的概念。此外,用不同的器物“打”时,器物本身还可做动词“打”字用,如whip(用鞭子打)、club(用棍子打)、spank(用巴掌打屁股),这些也都成了独立的概念。

2.汉英“打”字义差异在转喻、隐喻主观任意性上的表现

汉语“打”字的引申意义与英语表示“打”概念的词语引申意义的差异的动因有二:一是在转喻认知的主观任意性;二是隐喻认知上体现出的主观任意性。首先是在转喻认知的主观任意性上。一是汉语族人将“挥动手或器物撞击或敲打”的动作细化分解,将其动作的一部分也认为是“打”,就引申出了“殴打”“搅拌”“涂抹”等概念来,于是就有了“打灯笼”“打蜡”“打面糊”等词语和概念。二是将“挥动手或器物撞击或敲打”的动作造成的结果转喻为“打”字,这是由“打”的“撞击”义造成的,如“碗打了”“鸡蛋打了”。为此目的而进行的动作也是“打”,如“打碗”“打石头”“打苍蝇”等。三是将与“挥动手或器物撞击或敲打”的动作相关的“挥动手臂或器物撞击”动作也转喻为“打”,如“打铁”要“挥动大锤”撞击锻造物。总之,在汉语族人看来,只要和“挥动手或器物撞击或敲打”相关的动作都可归类于“打”,这是汉语族人的转喻方式。与汉语的思维方式不同,英语族人从不同的视角将上述“打”的字义分别看做不同的概念,要用不同的词语表达。汉语的“打灯笼”英语则为carry a lantern/hold a lantern (拿着、持着灯笼);“打蜡”就是waxing(上蜡、涂蜡)等。英汉语思维方式和组词方式的截然不同,都是不同族人的主观意志使然。

其次,在概念隐喻认知上,英汉语族人也存在很大差异。汉语“打”字的很多引申意义就是由隐喻引申来的。这是汉语族人将抽象的事物比喻作可打击、撞击的具体事物而致的。这类意义具体表现在“打主意”“打官司”“打右派”等等。在这些词语中,汉语族人将“主意”“官司”“右派”等抽象概念比喻作具体概念,然后由“打”字的“制造”义、“去除”义转化为“使成为”“打击/消灭”义。英语族人却不这么看待,他们丁是丁,卯是卯,各种概念混淆不得。“打主意”英语是think of an idea/plan 或make up one’s mind,“打某人的主意”为count on sb/play tricks on sb.英语族人是按照他们自己的认知方式去给事物概念化和词汇化的,与汉语族人走的不是一条道。

一种语言是一个系统,每个语言中的词汇都是按照各自语言族人的思维方式引申词语意义的。每个词都是一个概念核,许多词义从这一概念核上引申放射出来。汉语的“打”字的本义在英语中就分裂成beat、hit、strike,等等,这些概念核所引申或辐射出的意义与汉语的“打”字根本不同。英语beat 一词在《牛津高阶英汉双解词典》上的意义有10 项,《英汉大辞典》上作及物动词有18 项、不及物动词11 项,名词17 项,作形容词的有4 项,能和汉语“打”字引申相对应的只有“搅拌”“(风雨)拍打”“打碎”,其他均和汉语的“打”字的意义无关。虽然beat 作“(心脏等)跳动”的时候跟触摸心脏的时候有撞击感有关,是转喻的一种,但汉语族人却从它有节律的搏动现象,认为这一动作是“跳动”。beat 作“打败”义也是因果关系,但汉语中不能只用一个“打”字完事,只能说“打败/击败”,由此又引申出“难倒/是困惑”义来。诸如此类,英语的beat 和汉语的“打”字就构成了不同的语义网络。英语的hit、strike 以及其他表示“打”字含义的词语也是一样,引申的方向都不相同,形成了语义网络上的纵横交错。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就是不同语族人认知世界的主观性。

三、认知主观任意性视域下汉语“打”字的英译

基于以上研究,汉语“打”字的英译就无法一字对一字的翻译。在吴光华编著的《汉英大辞典》上,汉语“打”字作动词有26 个义项和翻译方法,给出的词条翻译有379 个。但这只是对这些义项和词条的解释,而在实际翻译中,却无法照搬汉英词典上的译法,必须根据不同的语境弄清其真正含义,按照“打“字的不同义项,再予以范畴化和概念化处理,最后根据不同情况采取不同的翻译策略和方法。

1.“打击、敲击、撞击”义项的翻译

对于含有“挥动手臂,积蓄力量,用手或器具等使劲撞击或敲打对象”的“打”字的英译,就要根据英语语境中对这一动作的分解,用力的强度或方法,按照英语范畴化和概念化的法则,重新进行范畴和概念的划分,确定是用beat、strike、hit 等,这样才能表达其真正的含义。如《西游记》中“打”字的英译:你既不曾拿去,如何打下来就不见了?译为:If you didn't take it,why did it disappear the moment I knocked it down from the tree? 对于使用身体的某个部位或某种根据进行这种动作的,则要结合使用部位或工具的名称,分别翻译为punch、club、hammer 等词语。如:“用拳打他的脸”,翻译即为to punch somebody in the face。若强调进攻,则要用attack。“打上海”就是“to attack Shanghai;若是敲击的目的是使庄稼的谷粒脱落,就需要用thresh,如“打麦子”“打稻子”,就要翻译成to thresh wheat/rice。

2.表“打碎”“打破”的义项的翻译

由于击打或撞击使东西破碎或破裂的,英译也需要根据是“破”还是裂、破碎程度等选择具体词语。Break 是表示“打破、打烂”,如“打鸡蛋”即为to break the egg。“锅打烂了”即:the pot is broken。但要表示打得粉碎或用力将某东西打碎,就要使用smash,如:“花瓶打得粉碎”,翻译为the vase is smashed into pieces;若表示“打裂纹”,就要用crack,如“把石头打裂了”,翻译为The rock is cracked;要是表示打掉一小块儿,或打个豁口,就可以用chip 一词,如:“这一击把那个女人的牙齿打掉了一小块。”其译文就是The blow chipped the woman's tooth.

3.表“捆”“扎”“包”义项的翻译

有时,“打”字有“包、扎”之意,翻译时要根据“包、扎”等的方法和材料,分别选择不同的词语。“打捆”就是tie sth.into a bundle,“打结”就是tie a knot,“打裹腿”就是wear puttees。然而,“打包”一词又有不同的意思,翻译时就要根据不同的情况采取不同的译法。若是将衣物、货物等东西“打包”准备托运或带走,就可翻译为pack,如:“在我17 岁的时候,打起行囊离开了家”译为When I was 17, I packed my bags and left home.”若强调用纸或布包,如包成小盒等,就用package,如:“将礼品打包”就是to package the gift。电脑文件打包也用这个词,如:“在部署解决方案之前,你必须将其打包到CAB 文件中”翻译为Before you can deploy your solution, you must package it into a CAB file.

4.表“举、提”义项的翻译

在“打”字表示“举、提”意义时,只是取“打”动作的前一部分的意义,因为要打就必须先举起或提起手臂或工具。也可以说是借代的一种。在翻译此意时,也需要根据具体情况选择不同的词语,如“打灯笼”,就是carry a lantern 或with a lantern in hand, “打伞”是hold up an umbrella,“打旗”则是hold up a banner 或carry a flag,“打某人的旗号”为under the banner of sb./in the name of.

5.表“捉”“捕”等义的“打”字的翻译

在表词义时,英语表达也要根据对象的不同而翻译成不同的词语,这是因为英汉语族人概念划分的差异所致。“打鱼”翻译成英语是catch fish 或to fish,“去打鱼”是go fishing,而“打兔子”,就要翻译成to hunt rabbits 或shoot a rabbit。 to hunt rabbits 表示追逐兔子并将其逮住的全过程,而shoot a rabbit 则是用枪或弓箭对着兔子射击。“打猎”就是追逐猎物将其逮住或杀死的过程,英语即hunting;若是打了一只狼/兔子/山鸡等,表示逮着了,就要翻译为catch a wolf/rabbit/pheasant。

6.表“给予”“领取”义项的翻译

“打”字作此意解时,要根据是“给予”还是“领取”以及其行为的方式或用具等进行翻译。如“打介绍信”就要根据语境,确定是给予还是领取。“我到乡里打介绍信去”,就是领取;“张秘书,请给打张介绍信”,就是要别人给予。因此,翻译时必须酌情而定。前者可译为I’ll go to the township for the letter of introduction /recommendation, 后者则为 Secretary Zhang,could you write me a letter of introduction?

从以上论述看出,一个“打”字有多种译法,其主要原因就是英汉语族人各自认知世界的方法不同,在给世界万事万物分类、观察世界的视角、隐喻和借代、通感等与客观事物的联想途径都不相同。这就反映出汉语和英语族人在认知世界中的认知主观任意性,从而造成了语言方面的千差万别,给翻译造成了极大的障碍。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各种翻译方法的研究也成了必然。因此,掌握两种语言族人在认知世界方法、视角等方面的差异,才能有效地了解各种翻译方法产生的背后原因,进而促进翻译理论的深入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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