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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光地论读书为学之道

2020-12-01万宏强党文武

华夏文化 2020年1期
关键词:义理记性思索

□万宏强 党文武

李光地(1642—1718),字晋卿,号厚庵,别号榕村,学者尊称“安溪先生”,清初著名的政治家、理学家、易学家,自幼力学慕古,遍读群经,旁及佛道、历算、音韵、乐律,一生读书不歇,积累了宝贵的读书经验。其读书为学之道有助于今人,撮其要者有:

一、思索体认,义理为先

对于读书过程中记诵与理解的关系问题,李光地认为理解重于记诵。“记诵所以为思索,思索所以为体认,体认所以为涵养也。”(《榕村语录》卷24)在他看来,涵养是读书的最终目的,读书在于修身养性,滋养道德,培养学问。要实现这一目的,就要体察、参悟,要体察、参悟就得思索。记诵只是服务于思索,是思索的手段,而非思索的目的。因而,他说 :“若以思索为记诵带出来的工夫,而以记诵为第一义,便是大差。必以义理为先,开卷便求全体大用所在”(《榕村语录》卷24)涵养是根本性的工夫,思索是根本途径,义理的精熟是第一义的。开卷必以义理为先,其目的在于求全体大用的所在。全体大用,即内圣外王之道,内有圣人之德,外施王者之政,实现人格理想与政治理想的贯通。全体为内圣,大用为外王。在李光地看来,读书的目的在于明白内圣外王之道,在于求全体大用之所在。

读书能做到“义理融透浃洽,自然能记,即偶然忘记亦无害。”(《榕村语录》卷24)读书“须要融洽,不然撑肠拄肚,便为害。”(《榕村语录》卷24)读书要理解、消化,方有益,否则便为害。但是不是读书只求义理,就可以忽视记诵了呢?当然不是,李光地认为文字记诵是义理思索的根基,他说 :“某年十八,手纂性理一部,十九,手纂四书一部,二十,手纂易经一部。凡某家某家如何说,皆一一能记,至今以为根基。不然虽闲时熟思,从何思起。”(《榕村语录》卷24)文字记诵是基础,是思索的原材料。

二、要精熟一部要紧书

读书要有好的记性,如何具备好的记性,李光地提出精熟一部要紧书。他说 :“读书要有记性,记性难强。某谓要练记性,须用精熟一部书之法。”(《榕村语录》卷24)他认为许多人读书没有记性,是因为其读书泛滥无归,立意要将十三经、廿一史都看过,泛泛读过,自然不记得,其病在泛。人生有限,要读就读要紧的书、切己的书。他引用明代理学家蔡清、隋代思想家王通的话论证 :“天下书原读不尽,虚斋云 :‘欲为一代经纶手,须读数篇要紧书。’书读要紧者方好。文中子云 :‘不广求故得,不杂学故明。’某自己验之,确是如此。” (《榕村语录》卷24)

精熟一部要紧书,何以够用?他认为将一部要紧书烂熟于心,字字能解释清楚,道理皆能透彻明白,“诸家说俱能辨其是非高下,此一部便是根,可以触悟他书。” (《榕村语录》卷24)精熟一部要紧书是读其他书的根基、根本,有此牢固根基,读其他书自能触类旁通,无往而不利。他以领兵、交友为喻 :“如领兵十万,一样看待,便不得一兵之力;如交朋友,全无亲疏厚薄,便不得一友之助。领兵必有几百亲丁、死士,交友必有二一意气肝胆,便此外皆可得用。何也?我所亲者,又有所亲,因类相感,无不通彻。”(《榕村语录》卷24)在他看来,读书如领兵,如交友,要紧之书如亲兵、死士,如意气肝胆之友,起着关键性的作用。所以,精熟的必是一本要紧的书,如果不是一部要紧书,就“如领兵,却亲待一伙极作奸犯科的兵;交友,却结交一班无赖的友”,(《榕村语录》卷24)是没有用的。

如何精熟一部要紧的书?他认为 :“读书要搜根,搜得根便不会忘。” (《榕村语录》卷24)所谓搜根,就是得其精华、精髓、根源。“搜得其根,放下空空洞洞,一提起千头万绪,无不了然。” (《榕村语录》卷24)要得一部要紧的书的精髓,就要“将那一部书分类纂过,又随章割记,复全部串解,得其主意” (《榕村语录》卷24)纂,即摘录前人著作之精华。纂书即抄书。分章抄书,进而贯通,得其精意。他主张一面读,一面想,读书千遍,其意自见,精熟之后,自见其条理。“古人说仁要熟,义要精。熟便精,精便神,熟能生巧。”(《榕村续语录》卷16)只有精熟,才不至于对卷明白,掩卷便忘。

李光地反对读书草率,反对一目十行。读书要循序渐进,不可贪多求快。人一能之,己百之,人十能之,己千之,日久必然精熟。同时,他认为 :“精熟一部经书,尽可用之不尽。若要酝酿深厚,毕竟是多读多通方得,‘沈浸浓郁’四字最妙。”(《榕村语录》卷24)精读一部要紧书是基础,在精读的基础上要多读其他书,做到多读多通多得,学殖才能深厚。

三、以简驭繁,博学贯通

约、博、贯是读书应当处理的重要关系,李光地主张读书应当以简驭繁,博学贯通。

首先,要做到“约”,读书要有根柢,做到以简驭繁。他认为明代儒者,欲每一样都学到,四处用力,不肯一件一件学透彻,这样不好。他说 :“朱子云 :‘有十件物,格透一件到十分,也好。九件物都格到九分,有一分不透,却不好。’这是学术大关要处。”(《榕村续语录》卷16)读书必透彻理解,这是学术必过的大关,是学术的要紧处。所以,读书要有根柢,“人要精于六艺,尤须以经书道理为根柢,则用力虽勤,而即末见本,自有从容悦心之乐。” (《榕村语录》卷24)经书道理犹如树之根干,六艺如树之枝叶,根干少而简,枝叶多而繁。只有根干强固,才能以简驭繁,即末见本,才能体会到从容悦心的读书为学之乐。由简易入手,循序渐进,从容自如,“不然勉强先从繁杂处入,恐致心病。”(《榕村语录》卷24)约是根本,是起点。

李光地主张 :“学问先要有约的做根,再泛滥诸家,广收博采。原亦不离约的,临了仍在约的上归根复命。如草木然,初下地,原是种子,始有根有干,有花有叶,临了仍结种。到结了种,虽小小的,而根干花叶,无数精华,都收在里面。”(《榕村语录》卷24)读书的过程是先约后博,由博返归约的过程。约是博的基础,是博的归宿。他认为“自汉以来的学问,务博而不精,圣贤无是也。”(《榕村语录》卷24)

同时,博又是不可或缺的。他说 :“读书不透,多亦无益。然又未有不多而能透者。不知诸葛武侯如何?予云 :‘孔明戒子云:慆慢则不能研精,自是勤学。’”(《榕村语录》卷24)博览才能理解透彻,博是约的途径。自我放纵,自我满足,得少为足,学问是不能精进的。只有勤学博览才能有所得。

最后,读书须贯通。“读书不专是要博,须是凑成一堆。”所谓凑成一堆,(《榕村语录》卷24)就是前后联系、贯通。李光地自谓,其十八九岁时,听乡中长老援古证今,却让人理不清头绪。他发现长老所说有不连续处,又有违碍道理处,其病在没有融会贯通,只是支离割裂。所以,读书要前后联系,将一部书看成一串,要作整体看,不能前后矛盾,前后相背。

四、虚心静气,尽其意旨

面对前人的著作,应当抱何种态度?李光地认为应该持中正的态度,“初学未能选择,看先儒之说,未论其是非,先尽其意旨。”(《榕村续语录》卷16)读前人著作,不要有先入为主的偏见,应该平心静气,先搞懂其意思、主旨,评论其是非,则是后续工作。“问 :‘读书如何方有益?’曰 :‘且未说到躬行,只要实在通一经,便有些为己之意。要通一经,须将那一经注疏细看,再将《大全》细看。莫先存一驳他的心,亦莫先存一向他的心。虚公其心,就文论理,觉得那一说是,或两说都不是,我不妨另有一意。看来看去,务求稳当,磨到熟后,便可名此一经。’”(《榕村语录》卷24)要读懂一本经书,既不能刻意立异于作者,也不能一意盲从于作者,要仔细看注疏,结合《四书大全》、《五经大全》、《性理大全》来看,持公心,依据文本,探讨其义理,判断其是非,进而提出自己的见解。

李光地对动辄藐视前人的做法提出了批评 :“自宋以后,读书说理人,动辙轻藐前人,是一大病。如蔡介夫看韩文公,不啻一小儿,若从他读书,还当扑责。可笑。朱子便不如此。” (《榕村续语录》卷16)他对蔡清看轻韩愈,很不以为然。对晚明以来,读书人不读宋儒书,以程朱为仇的现象进行了批评 :“吴永年才高,只是渠胸中有一段至鄙陋见解。以为读书人跳不出宋儒窠臼,便村陋。殊不知此真鄙陋也。宋人书,虽汉儒出其后,有不读之者乎?但看明万历至启、祯,凡操觚家,孰不与程朱为仇?著书满家,由今观之,此辈何尝有一字足存!其议论之庸陋悖诞,虽乡塾小儿无有过而问者。”(《榕村续语录》卷16)在他看来不读宋儒之书的看法是庸陋悖诞,无异于坐井观天。

五、安身立命,实践力行

在读书的宗旨与目的方面,李光地认为读书的立意要高,是安身立命之事,要实践力行。有人常说自己对于书,也肯读、肯看,但有一件不好,不拿它作宝。李光地对此说道 :“此便是汝病根。只想弄钱,使身家宽饶,以图受用。将读书作第二义,便终身不得力。”(《榕村续语录》卷16)以晋朝纪瞻为例,将读书为学作安身立命的第一等事,才能有成,反之,把读书看做打发时间的消闲之具,终必无成。

李光地认为读书贵在实践力行,“未能于小中见大,大中见小。致知格物,所以先于诚意、正心,学未至知至,则易为人所愚。”(《榕村续语录》卷16)读书以实得为主,要能对人的立身行事有所指导。无有实得,则尽管高谈博辨,证佐纷罗,最终还是一无所获。为学须步步踏着阶梯,得尺主尺,得寸主寸。一步进一步,勉力不已,积累而进,温故知新,非有一段毅然专致之诚,不能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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