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珂

“梅清在慕潭本《黄山图》中的题记是不是写错了？”这是我在看了梅清《黄山纪游图》与慕潭本《黄山图》题记前后矛盾之后的突发奇想。

1689年梅清作《黄山纪游图》12开，在其中《天都峰》一幅中，梅清写道：“别黄山十年，每思贾勇重游，逡巡不果。偶写数峰，寄熊翁老年父台大教。先生为黄山大主人，寄先生犹寄黄山也。乙巳长至瞿山弟梅清。”由此推算，梅清首登黄山的时间应该在1679年。而在另一张故宫博物院所藏的1690年慕潭本《黄山图》16开<翠微寺>上，梅清写道：“翠微寺为黄山别峰。予游已二十年矣，握笔写山不胜怅惘。”依此推算，梅清应在1670年左右首次登上黄山，这与《黄山纪游图》12开中的记载明显有矛盾之处。梅清究竟是在1670年还是1679年首登上黄山？这看似是一个没有多大学术价值的时间问题，但它直接关系到传梅清1672年作的《黄山图》16开的真伪问题。若梅清在1679年首登黄山，那么1672年的《黄山图》16开则是确定无疑的伪作。然而这种推论要有一个前提，即1672年的《黄山图》确是传梅清从黄山归来而作，而不是凭空臆造之作，若是想象之作，分析梅清1672年之前是否登上过黄山就没有任何意义，毕竟梅清晚年有借石涛之粉本来创作《黄山图》的记载。再看1672年《黄山图》中的题记。“虎头嵓在桃花源上鸣弦泉下。每当晚行惊心夺魄，至今忆之心犹栗栗”，“天都峰壁立千仞游屐罕至。殊砂庵位置峰下，望之如蓬莱绀宇”，“翠微古寺为黄山别一峰，予曾宿此故记之”，“百步云梯，从后海至前海必由之路。一线直上三面皆空，如鲫鱼背，至今忆之犹心怖也。”这些都清晰的表明《黄山图》16开是梅清从黄山归来后作的。以此为依据讨论梅清首登黄山的时间点就有了一定价值。

再回到梅清首登黄山1670、1679两个时间点。之所以说“首登”，是来源于梅清《黄山图》8开中写的“黄山第一奇于汤泉，春夏秋冬寒冷凉热能称人意。殊砂香气浴之十日不散，予两游黄山七浴汤泉，并记之”。还有北京故宫博物院所藏的《黄山图》10开，是1692年梅清在好友稼堂前往黄山旅行之前送给他的一套作品。在此套作品中，梅清寫道：“由仙源作黄海游，首夜必宿松谷。由松谷人云门，笋峰毕见，愈进愈奇矣。壬申3月，稼堂先生着屐黄山，予愧衰朽，不能三浴汤池。因作是册，聊志追随之意。”所以梅清两次上黄山是个不争的事实，学术界对于梅清1690第二次登上黄山也没有什么争议，而对于梅清首登黄山的时间则有不同的看法。然而支持梅清1670年首登黄山之根据：慕潭本《黄山图》中的“翠微寺为黄山别峰。予游已二十年矣，握笔写山不胜怅惘。”一句存在着很大的疑点。首先梅清在《瞿山诗略》《巳庚二年诗》中有“清明前一夜同培翼灯下偶成，明日将适新安”一诗，梅清在1690年3月间第二次登上黄山为学者们所公认，而在慕潭本《黄山图》之《松谷》、《慈光寺》两幅中都有“庚午九月”的字样。这样看来，慕潭本《黄山图》是梅清在第二次登黄山归来的九月份所：作。在弄清了这一点之后，我们再来看慕潭本《黄山图》之《翠微寺》一幅上的题记：“予游已二十年矣，握笔写山不胜怅惘”，似乎有些莫名其妙。对于这两句话的理解可以有两种：第一种就是从首次登黄山到1690年已经20年了，梅清为20年不曾再登黄山而感到惋惜，同时表达了梅清对于黄山的思念。杨臣彬先生就是以此推算梅清首登黄山的时间应该在1670年左右。但是上文已经提到，梅清在1690年3月刚刚完成了第二次的黄山之游，这与题记中表达的20年不见黄山的惆怅有矛盾之处，刚刚从黄山归来就“二十年不见黄山，十分想念”这显然不合逻辑。另外一种理解可以是不论中间几次登黄山，到1690年梅清与黄山的接触，与黄山的交往或产生感情，一共已经20年了。以此种理解即使梅清刚刚从黄山归来写下这样的词句也是说得通的。而这又与1689年《黄山纪游图》中的“别黄山十年”相矛盾。看来这两种理解都有存在疑问的地方。《黄山纪游图》与慕潭本《黄山图》在用笔、用墨等多方面都被认定为真迹，慕潭本《黄山图》还被认为是很多伪作的母本。既然都是真迹，可以说梅清自己的前后矛盾是造成疑问的来源。那么有没有另外一种可能：梅清由于自己的笔误将“予游黄山十二年”写成了“予游黄山二十年”，即“我与黄山接触已十二年”之意，而不是“十二年未登黄山”。

以此种猜想，即基本符合1689年《黄山纪游图》“别黄十年”的题记，又符合刚刚从黄山归来的事实。那么梅清首登黄山的时间确定在1679年左右就较为合理。